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 ================= 书名:与师成说(女尊) 作者:布菖蒲 文案: 当寒筱从一片腰酸背痛中醒来,回想起昨晚的自己是如何被自家徒弟一番脸红心跳生吞活剥拆骨入腹,又是如何狼狈不堪泪眼婆娑伸吟讨饶的时候,只恨不得一头撞死在床上一了百了。倘若他早知道自己有一天会落到这般下场,那么十年之前,他是打死也不会把枕边这个睡的正香的混蛋捡回家的! 用一句话说,这就是一个后知后觉的天然呆师父如何被自家徒弟一步步吃干 抹净的血泪史。 温油治愈向,古言武侠风,腹黑忠犬徒X呆萌绝色师,男生子,一对一,年下,反养成系~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火狸,寒筱 ┃ 配角:为师徒创造各种jq的一干配角们 ┃ 其它:男生子,一对一,师徒,年下 ================== ☆、楔子   对于寒筱而言,十一岁时那一日的记忆该是从一场不期而遇的雨开始的吧。   微微灰暗的天空下,细雨被和风吹得飘摇,丝线一样落在碧绿的叶子上、凋落的野花上。   霏霏烟雨中,他独自一人疾步走在树木扶疏的孤竹林。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沾湿了,凉意刺骨。他打了个喷嚏,低着头,瑟缩着身子走在雨中。   脚下一深一浅地踩着水洼,泥水溅到身上,顺着他细白的腿往下滑,有些痒痒的,可他却已顾不上去擦拭——   在被雨水淋透之前,他必须要尽快找个避雨的地方。   忽而一阵急风,雨势就着风变得更大了些。风雨摇曳,缠着树上凋零的白花。   实在是……太冷了……   少年吸了吸鼻子,只得暂且躲到一棵芭蕉树下,抱着自己稚嫩瘦削的双肩瑟瑟地缩成一团。   牙齿不由自主地“嘚嘚”响着,于是他没有发觉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而后,一双青绿色的靴子出现在眼前。   少年下意识地仰起头,入眼的,是一个撑着伞的年轻女子。   一双杏子眼,两道柳叶眉,眸子竟是血一般的鲜红色。明明是很特别的眸色,该让人觉得可怖才是。可是长在她的脸上,却只叫人忍不住用手压住了自己的胸口。   明明仅仅只是一双眼睛,竟美得让人三魂七魄都散了去。整颗心脏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勒着一样,阵阵紧缩。   风儿似也被女子迷住,调皮地抚开她额前的碎发,而后露出一抹如同眸色一般嫣红的印记。   繁复的花纹,勾勒出诡艳的图腾,像火,却又不是。   在过去的十一年中,寒筱从未见过这样绝美的女子。   失神间,女子已将他瘦小的身躯纳入伞中。一种似有若无的清香盈盈拂过鼻尖,只让人的心神不由一阵飘忽。   “你的发色很特别,你……可是寒家的人?”   女子低着头,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十余岁的清秀少年。他有一头乌黑的长发,柔顺湿润,幽幽泛着墨绿色的光泽。面色如玉般莹白,一双充满稚嫩的丹凤眼眸透亮清澈,睫毛浓密如振翅欲飞的墨蝶。鼻尖精巧,微翘的粉唇如花瓣般娇柔。这样的一个孩子,再过十年,不知会出落得怎样倾倒众生呢。   女子想到这里,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   美丽的少年懵懂地看着女子的笑颜,点了点头,顿了顿,又摇了摇头。   他确是姓寒。   他记得在他的养父母还在世的时候,曾经和他提起过,那块刻着“寒筱”两个字的木牌是在他的襁褓里被发现的。于是,他们从善如流地为他保留了这个名字。   只是女子口中的“寒家”——他却从来不曾听说过。   看着眼下少年一脸茫然的怔忪,女子眼中的笑意更深。几缕发丝随风飞扬起来,柔滑亮泽如同荷叶上蜻蜓莹薄的翅膀。   “迷路了吗?你的家在哪?”   女子伸出手轻抚着少年墨色的发,看到少年微微泛红了双颊,不由敛眉轻笑。   少年原本是有家的。   燕子山下的青石小屋,是他和养父母生活了十一年的地方。   可是不久之前养父母留给他的小屋被一群可恶的山贼霸占了,他被迫一个人在林子里流浪。   于是乎,此时此刻,他已是无家可归的人。   一个无家可归的弃儿,一定会被瞧不起的吧……   少年心下赧然,不由垂下浓密的长睫。   “璧……璧寒村……”   鬼使神差地,一个蹩脚的谎言从少年的口中溜了出来,就连他自己都被自己的回答吓了一跳。   寒筱并不是一个爱说谎的孩子。   刚刚那一刻,他只是忽然很害怕,倘若他说自己没有家,女子会不会马上离开……   可是,这样低级的谎言,是很容易被拆穿的……   很快地意识到了这一点,少年认命地咬着唇不敢抬头,心“扑通、扑通”地跳着,脸上火烧似的发热。   于是当他发觉自己冰凉的手不期然被女子握在手中的时候,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   “原来是璧寒村啊,这样近的地方都会迷路,那你以后出门可要小心些……”   寒筱闻言心中一震,他发誓自己从未听过这样好听的声音。   女子的手很暖,手上有厚厚的茧,可却不让人觉得粗糙。   细密的雨丝依旧静静地从天上挂下来,雨幕似乎越发厚重了些,可他却不再觉得冷。   他看到伞下,女子另半面的衣袖已经被雨沾湿了,然而即便如此,女子的美丽,依旧未被消减半分。这让少年不由得想,眼前这个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子,是否就是那传说中天上下凡的仙子呢?   “璧寒村有我不太想见到的人,所以我只能把你送到这里了。”   当女子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耳畔时,寒筱发觉自己已立在璧寒村村口的茅亭里了。   时间,竟过得这样快呢。   心下有一些酸涩的舍不得,少年乖巧地点了点头,心中却在暗暗地懊悔自己为何不编一个远一些的地方……   “你……还会再来吗?”   问题一说出口,寒筱不禁狠狠地后悔。红着小脸,不敢抬头。   他这是怎么了……   竟然……会说出这样唐突的话来……   “我是说……谢,谢谢你……”   沁凉的风拂过滚烫的脸颊,少年知道此时自己恐怕连耳尖都羞红了。   “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   女子温柔的声音拂过耳畔,可是脖子僵掉了,他不敢抬头看她的眼睛。   等到少年再一次鼓起勇气抬起头的时候,只远远地看到了一道孤绝滟涟的背影。像是水墨画中悠远的山黛,亦或是天边莫测的烟云。   寒筱想着,这样的一道背影,他恐怕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   自那以后的日子里,寒筱像是着了魔。   每当下雨的时候,他都会去到那片孤竹林里,躲到同一棵芭蕉树下。   雨丝莹润依旧,只是那个女子,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后来的后来,他索性真的搬到了璧寒村,在村口废旧的茅舍里安了家。   对于自己这一串看似不着边际的举动,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只是隐隐地觉得,那个女子,一定会再次出现的。   不知是不是上苍看到了他的执念,一年之后,那名女子果真出现了。   那一夜,原本明亮的月被璧寒村中滚滚升腾的乌黑浓烟遮得失了皎洁。宁静的村落,被火光映得如同焚城。   寒筱从梦中被熏醒之时,只发觉自己正蜷缩在一片火海之中。耳边似有人在凄厉地呼喊,哭声、呼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可是火太大,烧得他睁不开眼睛。他紧紧抓着胸口的衣襟,只任由自己的呼吸越来越困难。头,开始一阵阵眩晕……   难道自己就要这样死掉了吗?   可是,他一直在等的人,还没有出现……   真是……不甘心啊……   寒筱蜷在屋子里,无助地等待着大火慢慢将他吞没。眼角似乎有泪,可是还不等淌下来,便被火烤干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忽然身子一轻,头便靠到了一个女子柔软的怀里。   险象环生,一切来得太突然。   他再一次感到身边沁凉的风,仿若梦境一般。   再一次睁开眼,那梦境中无数次出现过的女子正立在他的眼前。   依旧是一双绮丽滟涟的血色眼眸,额上的嫣红花朵诡艳如火。   怔忡之间,尖俏的下巴已被女子轻轻挑起。少年睁大了眼睛,看到女子含笑的眼眸,美丽依旧。一瞬之间,明月火光,全都变得暗淡无色。   “你是我见过最有意思的孩子,所以,我一定不会让你死。”   “你是我选中的人,所以你要留在这里,哪儿都不许去。”   ……   那一夜,璧寒村被漫天大火燃成了一片废墟。村中的人,死伤了一大半。   有失了亲人的遗孀,颤抖地指着村口的位置,说村里起火的那一日,她看到了火莲在村口出现。如同浴火修罗,血眸滟涟。   火莲,铸剑山庄少年成名的少庄主。   十五岁时便携着自己亲手锻造的无忧剑在品剑大会上一举夺魁,创造了武林中的一段佳话。   然而如果她仅仅是一名出色的锻造师,并不会引起江湖上如此多人的瞩目。   更令人惊讶的,是她的容貌——那令无数男子都望尘莫及的绝美容颜。   相传只要她经过的地方,百花盛开,百鸟齐鸣。所有见过她的人,都会当场愣住,甚至被一剑刺穿心肺也不为所动。   所以她即便不会武功,依旧可以杀人于无形。更况且,铸剑山庄的火家,最善用火!   然而当璧寒村的幸存者们杀气冲天地来到铸剑山庄讨要说法的时候,却得知这样一位武林中的传奇女子,竟早已不知所踪……   作者有话要说:  布布又发新文鸟~~希望亲亲们能够喜欢~~这一次是治愈系师徒呦~~天然呆师父和腹黑徒弟,会是很有爱的一对滴~嗷嗷嗷~~~ ☆、第一章 初逢   落日沈沈坠翠微,断云轻逐晚风归。   相思春暮,愁满绿芜中。   璧寒村不远处的孤竹林,终年蒙着氤氲的雾气。   日暮时分,夕阳斜斜地缀在天边。偶尔从几片红云中冒出头来,泛着淡淡的红色的光。   忽而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树上的鸟儿弯过头,好奇地看着树下走过的美丽人儿。   雪肤明眸,及腰的墨色长发用发带整齐地束着,幽幽泛着墨绿色的光泽。他在路过一棵芭蕉树的时候,习惯性地驻足凝望了一会儿。   夕阳暖红色的余晖洒在他旧旧的白衣上,微风轻拂衣袂,脚边落了凋零的白花。   日子像是静流的溪水,恍然一梦间,时光已流过五年。   五年之中,寒筱已渐渐长大,正如女子当初预言得那般,出落了一副倾倒众生的模样。可他却再也没有见过那个,曾经忽然出现在眼前,拥有着一双夺人心魄的绮丽血眸的女子。   从浓浓的期待到最后的淡然,等待成了一种习惯。他依旧把家安在璧寒村,日复一日守在那里。直到最后,就连他自己都已渐渐想不清他究竟在等待着什么。   忽而树下传来了窸窣的声响,像是林中的小兽误入了猎户的陷阱。寒筱循声望过去,穿过浓密的草丛,却在树下不远处发现了一个大概六七岁的孩子。   林中光线昏暗,他看不见孩子的脸。只瞧见她衣衫褴褛,头发蓬乱得像个鸟巢。他轻轻走过去,在那小小的身影不远处停住。   那孩子听到他分开草丛的簌簌声音,一下子警觉地抬起了头。身体颤抖着,像是受到了惊吓。   于是寒筱看到了那个孩子肿胀的脸,其上有伤痕污泥和青紫的血肿,胀得眼睛几乎睁不开。虽然看不清她的眼神,可寒筱还是很清楚地感受到了那孩子身上散发出的警觉和敌意。像是受惊的小兽,竖起背上的毛,战栗着向周遭的危险散发着不容侵犯的讯号。   孤竹林虽然不算很大,但终年高树遮阳,外来的人,很容易在其中辨不清方向。而眼前这样的孩子,在这个战乱的年代,并不少见。   “迷路了?有家人和你一起吗?”   寒筱试探地问着,而那孩子却一动不动,定定地瞅着他。   寒筱有些心疼。   他忽然想起六年前的自己,那个雨中蜷缩在芭蕉树下的自己,是否也是这样可怜又狼狈呢?   “我不是坏人。你受伤了,肚子饿不饿?”   寒筱柔声说着,从怀里掏出香喷喷的烤馍。   晚风轻拂着他的发,那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眸温柔无害。   半晌,那个孩子动了一下,手足并用地向他的方向爬了过来。   “你叫什么?”   寒筱把小家伙揽在怀里,很瘦的孩子,摸上去就是一把骨头。   他把烤馍给了她,看着她狼吞虎咽地吃东西,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一手还紧紧拉着他的衣角。   寒筱看着她把烤馍吃完,眯着细长的眼缝舔着手中的碎屑。他抬头看了看越发浓重的暮色,不由得轻轻皱了皱好看的眉。   再不回去,恐怕天就要黑透了。   “我要走了。”   寒筱轻声说着。   他看到面前的孩子顿了顿,而后乖乖地松开了一直紧紧拉住他衣角的手。自己干净的衣衫已被攥得皱巴巴,上面还沾着泥土的痕迹。那孩子似乎也发觉了,咬了咬唇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是没有开口。   真是个……别扭的小家伙呢~   回去的路上,寒筱走得有些急。因为天已黑了,这么晚回去,不知道阿棠会不会担心呢?   他心中焦急,一时也顾不得脚下。一个不小心,脚绊在了一截横生的树根上。一个踉跄,他连忙稳住身形,顿了顿,回过头,却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原来那个芭蕉树底下的孩子,竟然一直跟着自己。   “我很穷,养不起你的,你还是不要跟着我为好。”   寒筱无奈地叹气,将怀中仅剩的另一块烤馍也塞到了面前小家伙的手里。   他明白,自己一个人的生活已经很吃力,经常还要阿棠接济才过得下去。如今若是一时心软让这孩子跟着他,也只会让她吃苦而已。   寒筱说完,又往前走。走了几步回过头,看到那孩子还抱着烤馍乖乖地立在原地,只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浓密如同小扇的长睫下依旧是那双长肿得睁不开的细长眼缝,蒙在阴影之中,看不到情绪。   那一双做工精良的小软靴,沾满了黏湿的泥土,几乎看不出原本的面目。孤竹林里四季温暖,即便到了冬季也穿不上这样暖厚的鞋子。那个孩子,想必是从北方来的吧……   这附近虽然偏僻,野兽却并不多。不知那孩子的那一身伤……到底是怎样来的?   寒筱快走到村口的时候,天空竟又密密地下起了雨。他低着头,用衣袖遮住自己瘦削苍白的脸颊。心中知道要快些回家才是,可脚下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开步子,满脑子都是刚刚那小家伙受伤小兽一般的神情——   这样的天气,一个孩子在密林里,又冻又饿,身上还有伤,如何撑得下去……   忽而心中一动,寒筱运了两口气,还是决定转身回去。刚回过头,就发现那孩子正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小家伙看到前方的人儿忽然转过头,一时来不及躲避,只窘迫地低着头,有些手足无措。不知什么时候那小软靴已经跑丢了,她打着赤脚,脚上裹着污泥,一副狼狈样子。   寒筱走过去,用帕子擦孩子脚上的泥。看到小家伙脚底不知道何时扎进了锋利的石片,血污凝固成了一团。寒筱见状心中一阵自责,眼眶发热。   她就这样一直追跟随着自己吗?   她才这么小,这种伤怎么还能走路……   而面前的孩子似乎没有看出寒筱的想法,只低着头,表情别扭地开口。   “我已经吃饱了,不能再要你的……”   小家伙还没有说完,便陷入了面前那个温暖清香的怀抱里。   “你叫什么名字?”   寒筱轻声问着。   那孩子身子一僵,半晌,才靠在他的怀里闷闷地开口。   “阿……阿狸……”   沙哑颤抖的声音,却带着孩童特有的稚嫩清脆。   “阿狸?真可爱,像是小动物。”   寒筱咕哝着,轻声地笑了起来。一双笑弯的美丽眼眸,如清风细雨,柔软舒徉,衬在这孤竹林中,真是美极了。   茂密的林子一下变得很小,碧蓝苍穹一望无际。   阿狸呆了呆,才回味过寒筱的话,红着脸,倔强地将脑袋扭到一边。   “我才不是小动物……”   寒筱见状,不由笑得眉眼弯弯。   “我家很穷的,你愿不愿意和我回去?”   终于打定了主意,寒筱心中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果然,就算生活再辛苦,见死不救这样的事,他还是做不出。   阿狸呆住,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人……竟然,愿意收留她呢。   原来,自己并不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真的……愿意收留我吗?”   小家伙仰起头,看着面前男子笑弯的眉眼。   寒筱牵起阿狸脏兮兮的小手。   “嗯,我带你回家。”   树阴照影,寒晓初拂。   不远处,已渐渐能够看到璧寒村中零星摇曳的灯火。村外,斜风细雨,一阵轻寒。   那个时候,寒筱不会想到,手中这个貌丑而倔强的孩子,会改变他的一生。   &&&   寒筱将阿狸带到村口的竹屋。   未及近前,便看到月色下一袭孤影,正撑伞立在门边。   一身淡紫色裙裳的女子,眉目清秀,眼神焦急。她见到寒筱出现,连忙走了过去。   寒筱看着阿棠的脸色,心中知道阿棠必定是担心坏了。   “阿棠,来了怎么不进屋?等在这里,很容易中风寒的。”   寒筱神情温软,语气中透出关心,然而叫做“阿棠”的女子听了这话却差点被他气疯。   “你还好意思这样问我,我哪有心思进屋等你?你这一去这么晚才回来,我还以为你被哪家的妇人捉去做了填房小侍呢!”   阿棠沉着脸,目光冷冰冰,却难掩眸子深处的关切。而寒筱却依旧是一副没心没肺笑眯眯的样子。   “怎会呢?你不也总是说,我这样什么都不会做的病秧子,哪家的妇人敢要啊。”   寒筱说着,还故意学着阿棠平日的语气。于是阿棠终于再板不起脸,暗叹自己的脉啊,早已被这家伙摸得清清楚楚。纵使刚刚被气得七窍生烟,如今眼前人儿三言两语,便能让她弃刃投降。   在阿棠眼中,寒筱是她见过最不爱惜自己的男子。为了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女子失了魂魄,做了那么多匪夷所思之事,受了那么多苦,如今落下一身病痛,却依旧还是对那个人念念不忘。   这不是痴情,是傻。   而自己,这些年却也一直由着他胡闹。   阿棠无奈地叹着气,目光落到寒筱身后脏兮兮的小家伙身上,不由皱起了眉。   “这,是谁家的孩子?”   知道女子发现了自己,阿狸有些害怕,缩了脖子猫儿一般躲在寒筱的身后。虽然眼前的女子并未说什么,可她还是敏感地察觉到,这个女子,并不喜欢她。那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冷冰冰的,和牵着她的人儿柔软温暖的目光完全不同。   似是发觉了小家伙的不安,寒筱安抚地揉了揉阿狸乱蓬蓬的头发。   “是我在林子里捡来的。”   寒筱献宝似地说着,明眸柔肠百结,像是春日雨中安然绽放的花朵。   阿棠凝视着他,眉间依旧有一抹难掩的忧色。   这个家伙,又在胡来了……   “你难道忘了吗?自从五年前的那一场火,这村子就不再让外人踏入。虽然她只是一个小孩子,可毕竟是来路不明的。况且你一个未出嫁的年轻男子,带着一个孩子像什么话。难道你真打算一辈子不嫁,等那个人到海枯石烂吗?”   话一出口,看到寒筱恍然暗淡的神色,阿棠顿了顿,自觉失言,沉默了一会儿才接着说。   “我在燕子山下还有一家旧识,不如把这孩子放到那里抚养,你觉得如何?”   寒筱自是知晓自己这样冒然留下阿狸,今后生活在村里,一定会有不少阻碍。而阿棠的建议,不失为如今最好的出路。   可是……   寒筱抿唇沉默着,脸上露出了沉思的神态。   见到此情此景,阿狸下意识地攥紧了小拳头,低着头,表情蒙在阴影里。   她……似乎给身边这个温柔的人带来麻烦了呢……   微风拂过,细密的雨丝打在了脸上,沁凉凉的。   寒筱这才想起把阿棠让进了屋,摇曳的烛火下,阿棠在等寒筱的决定。   阿棠算是寒筱在这璧寒村中唯一算得上熟识的人,两个人自小相识,算得上半个亲人。当初寒筱能留在璧寒村,也要多亏了阿棠的母亲相助。所以,对于阿棠的话,寒筱多半是听的。只是这一次,阿棠似乎从寒筱的眼中,看出了某些不同于以往的心绪……   不知道什么原因,当寒筱第一眼见到阿狸的时候,心中便没来由一阵紧缩。他知道这个小家伙他之前是决计未曾见过的,可那种似曾相识之感,却让他无论如何也难以割舍——也许这便是上天注定的缘分也说不定呢?   “这孩子怕生得很,又受了伤,还是让她跟着我好些吧。”   寒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知道阿棠一定会很失望。可是没有办法,每当寒筱想到要将这个倔强的小家伙送走的时候,心下便会一阵抽痛。   而阿棠虽然失落,却也只能把那一丝怅然埋在心底。   因为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比她更清楚自己面前这个外表柔弱的人儿内心中的固执。   “如果我没有记错,除了为了那个女人,这是你第二次如此固执地坚持着一件事呢……”   阿棠苦笑,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幽怨。然而她知道寒筱既然心意已决,那么自己的苦口婆心,起不到任何作用。眼下,还是先思考如何让这个脏兮兮的小东西顺利留在村里才是正经。   “那这样好了,对于这个孩子,对村里人我便说她是我远房亲戚家的,托你教着识些字。想必村中人就算不情愿,也不会赶她走的。只是你一定要将她看紧,若是她调皮闯了什么祸,到时候,我一定会亲自送她走。”   阿棠说完,打量着偎依在寒筱身边的小家伙。这孩子实在是其貌不扬,瘦小的身子,肿大的脸,还有模糊的五官。不知她之前到底遭遇了什么,竟弄得身上脸上这般狼狈。这样一来,这个孩子的身世,便显得更加可疑了……   不过江湖上近来并没有什么大的风波,又或许……只是自己多虑了吧。   于是乎,阿棠只得暂且压下心中的疑虑,认下这个突然冒出的“亲戚”。   她俯下身,看着面前的小家伙。   “你若想留在这里,那么从今日起,你便要叫这个收留了你的人一声师父。这是为了你好,也是为了你师父好。可记住了?”   阿狸闻言,不明所以,却还是懵懂地点了点头。   虽然,在她的眼里,应该被叫作“师父”的人远不该是寒筱这般年轻甚至带些稚气的样子。   可是,不知怎的,她想和眼前这个拥有着温暖手掌和明媚笑容的人呆在一起……所以称呼什么的,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欧吼吼,师父养虎为患的日纸正式开始喽~~~前几章会是师父和小阿狸相处的温馨养成桥端,这是在为两个人的感情打基础。因为,阿狸若是什么都不问直接一上来就把她家师父这样那样那样这样,天天欺负夜夜扑倒的话,她不就成了一个渣攻了咩~ ☆、第二章 重诺   送走了忧心忡忡的阿棠,寒筱回到屋子里,正看到小阿狸抱膝坐在屋角安静地出神。她似乎没有发觉寒筱已经回来,依旧紧绷着一张小脸,倔强地不肯流露出半分小孩子该有的软弱。然而紧紧握住的小拳头,还是泄露了她此时的不安。这样的举动,让这个小家伙看起来似乎更像是一只离群的小野兽。   呃……可爱的小野兽~~   他不知这个孩子是在有过怎样的遭遇之后才会变得如此隐忍又敏感,不过看她此时的样子,询问身世的事情,还是暂且放一放吧。   反正那些事情,对于寒筱而言,也并不重要。   “阿狸。”   寒筱轻声开口,见到阿狸猛抬起头,而后像是微微松了口气。   “师父……”   阿狸低着头,闷闷的声音带着些低哑,而后一瘸一拐地走到寒筱的身边。   此时的阿狸,已褪去了刚刚的防备,就像是小兽对主人收起了锋利的爪。不难看出,阿狸似乎……对自己也有着某种莫名的信任和依赖。   这便让寒筱更加坚信,自己刚刚留下阿狸的决定,是正确的。   他虽不知道阿狸为何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荒无人烟的孤竹林,也不知她已在那里呆了多久,不过却能够理解一些小家伙此时的不安。因为那种无助和惶恐,他自己也曾亲身经历过。   失去养父母,失去家的那一年,寒筱已经是一个十一岁的稚嫩少年。然而面对着那样残酷的现实,他依旧哭得声嘶力竭。可如今眼前的小家伙,她没有眼泪,没有撒娇哭诉,甚至,不肯流露出悲伤。并不是没有,而是一直,倔强地不肯表达出来。   想到这里,寒筱走到阿狸的身边,俯身将她乱蓬蓬的头埋入自己的怀里。   “安心留在这里,如果你不想说,师父什么都不会问的。”   像是一颗石子落入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阿狸闻言,小小的身躯一震,轻轻地颤抖了起来。   她狠狠地咬住唇,倔强地不肯让眼泪从已然涨红的眼眶中流出来。这样故作坚强的样子,看在寒筱的眼中,竟然……带了几分孩童特有的天真和……可爱?   真是个……倔强又可爱的小家伙。   寒筱无声笑了起来。   “师父……我不会闯祸的……所以……”   “以后这就是你的家,师父不会抛下你的。”   寒筱揉了揉阿狸乱蓬蓬的发顶,满意地见到那脏乎乎的小胖脸果然别扭地皱巴了起来。   寒筱发觉自己,似乎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小动物一样的孩子。   所以以后的生活,也许并不会如阿棠担心的那般糟吧。   “好了,师父先把你这一身脏给洗干净了,否则晚上不许你跟我睡。”   “呃?”   阿狸终于从一阵莫名的别扭情绪中回神,错愕地抬起头,却发觉她似乎错过了什么。然而此时,她家师父已自顾自去找洗澡用的盆子去了……   师,师父……   &&&   热水、布巾、皂角……   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就绪,当寒筱挽起袖子准备把面前这个表情别扭且脏兮兮的小东西扔到小木盆里的时候,阿狸却倔上了劲。几番挣来夺去,小家伙还是红着脸固执地自己抱着小木盆跑到了墙边,才开始放入清水褪下自己破烂的衣裳拿着布巾擦洗。   看这小家伙的样子……是在害羞吗?   寒筱继续自顾自地想着,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一时间,清风明月,夜满星华。   等到阿狸将那一身污泥洗去,寒筱再看到小家伙的脸时,心中不禁一寒。   虽然脸上身上的伤痕远没有想象中多,然而额前那一块青紫血肿却越发明显,脸也依旧是肿胀不堪。   “疼吗?”   寒筱轻问,手指疼惜地轻触着小家伙肿胀的脸颊。   阿狸摇摇头,闭上眸子并不说话。   原来师父和爹亲一样,都看不得她受伤。然而,这伤痛是她娘亲手给的,爹亲若是知道……恐怕又要急得吐血吧……   幸亏……幸亏她已经找不到爹亲了……   幸亏……她有了师父……   “师父……”   阿狸缩在温暖的薄被里,只将自己圆胖的脑袋露在外面。窗外的雨已经不知何时停了,月光柔柔地洒了进来。   并不算大的竹榻上,在多了一个小家伙之后显得有些拥挤。   阿狸尽量蜷缩起身体,好让师父能够睡得更舒适一些。   这是她与师父相处的第一个夜晚。出乎意料地,并没有想象中那种由于陌生而带来的不适。   身边有另一个人的呼吸,轻柔舒缓的。让阿狸觉得既陌生,又充满新鲜感。   由于爹爹身体的缘故,阿狸从小就没有和爹亲同床而眠的记忆。她也曾暗暗羡慕过隔壁家的念儿,总是故意拖着长音赖在爹亲的床上。每每看到念儿爹爹一脸宠溺又无奈的神色,以及念儿那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阿狸总是在想,能够和爹亲一起入眠的感觉,一定很幸福吧。   师父身上淡淡的清香飘了过来,让她莫名觉得温暖安宁。原来自己羡慕阿念的,就是这样一种感觉吧。   怪不得,念儿会那样喜欢呢。   不过如今在她身边的人是师父,这样,也可以吗?   爹爹原先,好像叮嘱过自己什么。阿狸使劲儿想着,可是头都疼了,却依旧记不起。直到她沮丧地想要放弃的时候,忽而脑中灵光一闪。阿狸打了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   “我以后,会对师父负责的。”   月光下,阿狸的声音稚嫩清脆。   “呃?”   寒筱闻言迷糊地转过头,看着身边这个忽然没头没脑吐出这么一番话的小家伙。   然而阿狸的神情却无比认真。   “我爹亲说过,女儿家要有担当。若是我哪天与男子一同睡了,就要对人家负责任。要好好照顾他,拼尽性命守护他。然后,也要带着他去见爹亲。如今,我虽然找不到爹亲了,却还是会对师父负责任的。”   阿狸说得一板一眼,仿佛没有看到寒筱笑弯的眼角。   笑了半天,寒筱才又开口,眼睛亮亮的。   “原来……阿狸是女孩子啊……”   阿狸闻言语塞,脸上一本正经的表情瞬间扭曲。   “师父……”   难道……   你现在才发觉吗??   阿狸从小到大,从未觉得自己这样挫败过……   &&&   这一夜,阿狸睡得并不好。   因为自从入夜开始,身边的人儿就时不时传来低低的咳嗽声。   悄悄地翻过身,借着清亮的月光,阿狸偷偷地打量着睡在自己不远处的师父。   即使是年幼的她也明白,师父的身体并不好。   师父很美,比仙子都要美。可是他的身子太过单薄,面色亦是病态的苍白。这样的身子,是需要他人细心照料的。然而就是这样羸弱而稚气未脱的人,在绵密的雨中将她揽进温暖的怀抱里,然后牵起她的手,将她带回了这个可以避风挡雨的地方。   师父给了她温暖,和足以安心的承诺。这世上,除了爹亲和念儿一家,再没有人待她这样好。   如今,爹亲和念儿都在很远的地方。她的身边,只有师父了。   阿狸想着,身体不由自主蹭到师父身边。   师父的身子暖暖的,带着淡淡的清香。阿狸小心翼翼地将师父蹬到一边的被子轻轻盖到他的身上,再轻手轻脚地躺好之后,忽然觉得肩上一沉。   耳边温暖湿润的,是师父的呼吸,均匀绵长。   师父……   你压到我了……   阿狸在心中凄惨地默念,却还是不忍心叫醒好不容易才安静入眠的人儿。   没有关系,反正,她是要对师父负责任的。只要师父能睡得安稳,那么她被压一压,也算不得什么。   唔……   师父的腿怎么也上来了……   没关系,其实师父他……一点也不沉……   一点……也不……   沉……   阿狸默默想着,直到眼皮再也抬不起,便渐渐沉入黑甜梦乡。   第二日清晨,阿狸该是被明媚的阳光照醒的。睁开眼,入目的是简单温暖的房舍,屋外有成群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空气中还浮动着斑竹清淡的芬芳。   阿狸呆了一会儿,脑子里忆清了昨日的经历之后,她在几日以来第一次觉得心中如此安稳温暖。   师父还没有醒,团着单薄的身子睡得像个婴儿般安静。阿狸看着看着,不自觉笑了起来。   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她一瘸一拐地在屋子里转悠。   竹榻前是吃饭用的矮桌,墙边有一个旧柜,上面堆着些书卷。竹制的窗子半开着,可以看到屋外的一片新绿。房间的另一侧有水缸和用布袋装着的粮食,阿狸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惊喜地发现了布袋中的赤豆和粟米。于是她用锅子各装了些,再向屋外的灶台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赖床     相比于璧寒村的荒僻宁静,远在千里之外的风雪之都寒州,此时已聚集了数不胜数的江湖人士。   覆满积雪的高山顶端,武林中最为神秘的离殇宫此时正首次将大门向慕名而来的武林中人完全敞开。如今宫中鼎沸的人声,似要将那冰雕玉琢的重重楼宇也融化尽。   早些年以前,离殇宫本是江湖上臭名昭著的第一大魔教。宫中的历任教主凭借着教中代代相传的邪门秘籍巫蛊心法而在江湖之上横行一时,从而结下不少仇敌。近百年来,江湖人士闻之离殇宫,无不谈之色变,欲诛之而后快。然而就在近几年,现任的离殇宫宫主慕容恨却一改宫中以往乖戾的行事作风,不再与武林为敌。然而在她平息了离殇宫与武林各派纠纷之后,却忽然携着心爱之人归隐山野,从此不再过问世事。此一举动,一时之间引起了武林上下不小轰动。   如今,离殇宫新一任的少宫主年纪尚幼,宫中事务便都全权交与了宫中第一大族兰陵家的筝公子一手打理。在筝公子掌管离殇宫的这些年来,离殇宫不仅与各大门派再无龃龉,甚至有了重回正道的趋势。渐渐地,离殇宫已不再被武林中人所排斥。就连品剑大会这样的江湖盛事,也一改往日作风,改到了这里举行。   说起品剑大会,乃是武林之中最富盛名的武器大会。在这里,武林之中最好的神兵利器都将一决雌雄。而后,再由主办一方依次将排名结果公诸于众,每五年进行一次轮换。   与其他的武器排名形式不同,品剑大会上的武器鉴定并非只是单纯将武器摆在桌案任人参评,而是要真刀真枪打过擂台才算得上数。倘若想在品剑大会的“剑谱”上得到更高的名次,那么打擂者所依仗的不仅是武器的品相优劣,还要看武器所有者的武功根底。因此品剑大会上的霸主,必定要是身怀绝学之人,才能从众多参与者中脱颖而出,真正达到人剑合一的境界。   因此,品剑大会虽以“品剑”为名,实则是衡量一名武者乃至一个门派综合实力的最佳场所。   这便是品剑大会的独到之处,亦是它能够吸引到武林各路豪杰的关注并且经久不衰的重要缘由。   久而久之,品剑大会的武林影响力日益彰著,所用兵器也不再仅仅拘泥于“剑”。许多门派开始将此次大会看作是在江湖上展现自身实力的机会,亦有许多晚生后辈,希望能够借此大会扬名江湖。   随着擂台比武接近尾声,台上的较量也逐渐进入最后的巅峰。大部分小帮派都已淘汰出局,剩下的大多都是些名震江湖的人物。   台上的较量越发激烈,台下人们的议论之声也一浪高过一浪。然而今年的品剑大会较往年有许多不同,不仅将举办地点由铸剑山庄移到了离殇宫,人们所议论的重点,也由擂主人选的确定变成了亟亟等待一个迟迟未曾露面之人。   而那个落为众人关注焦点的人物,正是多年以前曾名震江湖,与已经隐退的离殇宫主合称江湖“双壁”的铸剑山庄少庄主——火莲。   “如今品剑大会已到最后一日,火少庄主却迟迟不肯出现。莫非,她又要像上次那样缺席大会吗?”   “我看未必。品剑大会何等盛事,火莲身为铸剑山庄的少庄主,怎可轻易缺席?你们看,如今铸剑山庄的人物大部分都已齐集此处,可是火老庄主却迟迟不肯派人参加比试。她如此做,多半是在等待火莲的出现。说不定,此时火莲正赶在路上,没准儿马上就到了呢!”   “此言差矣,我听说火莲自从六年之前离开铸剑山庄之后,便再无音信,甚至连上一次的品剑大会都没有参加,因此才让离殇宫的青绝剑夺了头筹。如今铸剑山庄迟迟不肯出手,也许只是怕她们再夺不回品剑霸主之位。那样一来,铸剑山庄便坐实了江湖上这几年的传言了呢!”   “我对火少庄主的威名仰慕已久,除了铸剑山庄以外,这品剑霸主之位被谁夺去对我来说都无甚差别。不过我倒是觉得,让青绝剑夺了魁首也没有什么不好。倘不是如此,咱们这些小人物,恐怕一辈子也没有机会踏入这大名鼎鼎的昔日邪教总坛呢!不过姑娘说的江湖上这几年的传言,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不知道吗?近几年来江湖上多有流传,说铸剑山庄离了火莲,便如一等大侠丢了内力。如今徒有其名,却外强中干,再当不起铸剑山庄昔日的荣耀了呢。如今她们来出席比武,也只因磨不开铸剑山庄百年来在武林中挣下的脸面。不过既然如今实力已不复当年,火庄主自不会轻易派人出战,做那自掘坟墓之事……”   “照你们这一说……铸剑山庄难道真的大势已去了吗?”   “就连品剑大会都改在了其他地方举行,江湖上的风云变幻,果真是瞬息万变啊。”   “唉……我本就不指望能在这品剑大会上拿下什么名次,只图得能够在这里一睹传说中铸剑山庄无忧剑的风采,才一直等到今日也不舍得离开。然而若是铸剑山庄根本无意参与比试,那我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在此?真是扫兴啊,扫兴……”   众人在台下议论纷纷,不少话语,自然也会落入处在擂台东北侧的铸剑山庄一干人的耳中。   听到自己的门派遭到如此质疑,任何武林中人都不免恼火。尤其是如铸剑山庄这等江湖之中一度翻云覆雨的角色,便更容不得这些闲言碎语。   铸剑山庄的庄主火宵此时正坐在台下,身披乌色狐裘,一双眸子鲜艳似火,却又冷凝如冰。   “庄主,我等不下去了!火芷愿为铸剑山庄平息流言,还请庄主应允我上台比试!”   铸剑山庄大弟子火芷一腔热血翻涌,她虽知自己不如火莲机敏善战,然而也绝不是畏死怕输的孬种。如今火家正逢多事之秋,她自当要为铸剑山庄出一份力。   “铸剑山庄还未落魄到不敢派人参与比试的地步!徒儿自当拼尽全力,绝不会给咱们火家丢脸!”   火芷一字一句说得掷地有声,引得在场的其他火家弟子也是一阵群情激昂。然而她抱拳等了许久,却不见火宵有任何回应。   时间仿佛也被这北地的严寒所凝固,就在火芷觉得自己的双手双脚快要被冻僵的时候,才听得身前庄主幽静沉稳的声音。   “芷儿,你去告诉离殇宫的筝公子,说铸剑山庄要提早告辞了。”   火宵的话语云淡风轻,然而听入火芷耳中,无异于五雷轰顶。   “娘?!”   火芷睁大了眼睛,甚至忘了自己在门派内的身份。脑中第一个闪过的便是,她们若是真的此时离去,那岂不是……   不!堂堂铸剑山庄怎能受此大辱?!   火芷双手握拳,银牙咬得咯咯作响。脖颈一梗,立在原处不肯从命。   在场的其他铸剑弟子看到此情此景,也无一不暗暗认同大师姐的做法。   铸剑山庄,决不能受此大辱!即便拼上性命,她们也在所不惜!   似是猜透了众人的心思,火宵沉默了片刻,复又开口。似是说给火芷,又是说给在场的其他人。   “芷儿,若在此时意气用事……那么,铸剑山庄便真的要没落了。”   火宵的声音依旧平和,却隐隐透出一股凛然之气。火芷愣住,抬头看向自家母亲。火宵有一双幽深沉静的血色眼眸,其中有风雨过后的沧桑,亦有百折不挠的隐忍果决。   一瞬之间,火芷只觉得自己眼眶酸胀。   这,是她的母亲,她这一生之中,最为信任敬佩之人。   从小到大,母亲从未做过有害于山庄之事。即便牺牲了自己最为疼爱的小女儿……也在所不惜……   这些年来,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母亲的苦心。   所以,就算在场所有人都不认同火宵的做法,身为长女的火芷,也该站在母亲的这一边才是。   想到这里,火芷终于沉默,拂袖转身向着擂台正前方的主办席走去……   当会场众人发觉铸剑山庄正默然离场的时候,经久不消的嘈杂声竟奇迹般地息止得一干二净。寂静异常的人群中,一双双眼睛都在注视着火宵等人离去的背影。   风雪飘摇的寒州,北风忽起,一派萧瑟。   许久,才有一位年长的尊者叹息着开了口。   “十年之内,若无人能够代替火莲在铸剑山庄众人心中的位置,那么江湖第一大庄——便真的要成为一个过去了……”   &&&   袅袅的炊烟轻笼在璧寒村清晨潮湿的雾气中,赤豆的青涩味道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软糯的清香。   阿狸将煮好的赤豆粥盛到陶罐里,再端到床前的矮桌上。   在阿狸心中,她觉得既然师父收留了她,那么她就应该像照顾自己爹亲那样照顾师父才是。于是这些日常起居中力所能及之事,她都应一一为师父做好。更何况……自己昨夜里信誓旦旦的话语,一字一句,发自真心。   虽然……师父似乎是不甚当真的……   阿狸叹了口气,趴在桌边,静静看着薄薄的热气旋绕在陶罐之上,慢慢地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也早记不清肚子已经叫了多少次。阿狸咽了咽口水,摸摸陶罐,发现粥竟然已经渐渐冷了。   抬头看了一眼师父,似乎……   还在睡呢。   想是师父昨日在外奔波,本就累得不轻,还要照顾受伤的自己,所以……也许他实在太累了吧……   阿狸想到这里,挤挤眼缝儿,便又抱着陶罐轻手轻脚地出去重新给粥加热。   这样来回折腾了两次,阿狸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于是她小心翼翼走到榻边,对着面前的人儿低声轻唤着。   “师父……”   阿狸确认自己这一次的声音足以让师父听到,然而榻上安睡的人儿,依然没有回应。苍白美丽的面容蒙在晨光里,如今看起来,更加显得憔悴羸弱。如墨的发丝纷乱地散在枕上,莹薄的唇上几乎看不到血色……   联想起师父昨夜连绵不断的咳嗽声,阿狸有些害怕,总觉得面前的人儿就像一根轻薄的羽毛,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离她而去似的。   阿狸咬着唇,轻轻拽了拽师父的衣角。   还是……没有回应……   而且,师父的手……   好冷……   阿狸呆愣在一处,许久,才尖叫起来。   “师父!”   阿狸真的吓坏了,说话的声音里带着凄厉的沙哑,只抱着师父纤细苍白的手臂,拼命地摇着。到后来,也再顾不得什么,边哭喊边如跳脚的猫儿一般扑到床上,在师父身边拱来蹭去。   “呜呜……师父不要死……不要抛下阿狸……”   她才刚刚有了师父,怎能,就这样失去啊……   “唔……”   寒筱终于被吵醒,眯着眼睛微微皱起了好看的眉。   意识在昏睡与清醒之间游离了许久,才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睑,而后迟钝地发现了此时正窝在他怀中哭成一团的小家伙。   “这是怎么了?”   寒筱试图坐起来,可阿狸丝毫没有发觉自家师父的动静,依旧蜷缩在他的身上自顾自哭得撕心裂肺。   寒筱不明所以,只得伸出细白的手,轻抚着阿狸的头发。   “好了,不要哭了,到底出什么事了?”   起先,阿狸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她哼哼唧唧地抬起头,看到了面前那一双睡眼迷蒙却勉强算是有精神的丹凤眼眸。   “师父……”   阿狸扁着嘴,下巴依旧在颤抖着。豆大的泪水从那细而长的眼缝中流了出来,小小的鼻尖哭得通红。   “师父……原来你没有死……”   阿狸抽噎着,胡乱抹着鼻涕眼泪。   “死……?”   寒筱彻底懵了,漆黑的眼眸中流露出不解的神色。   “阿狸为何会以为……师父死了呢?”   “可是刚刚……”   阿狸说到这里,忽然脑中白光一闪,再说不下去。   记得在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隔壁家的阿念,似乎也曾做过这样的事。   这样赖在床上,任她如何叫也不肯醒来。   所以师父他其实……   只是在懒床吗?!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偶打个滚的话,亲亲们会给偶撒花花咩?(星星眼~~~) ☆、第四章 寻踪   第四章   所以师父他其实……   只是在懒床吗?!   阿狸瞬间石化……   小家伙还在一片震惊之中,却不期然被她家师父软软地抱在了怀里。   “阿狸是不是想家了呢?不要怕,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师父不会抛下你不管的……”   寒筱眉眼弯弯,自顾自地念叨着,还不忘笑着抚摸着身边小家伙刚刚拱得乱蓬蓬的脑袋。   阿狸被自家师父小动物一般埋在怀里揉吧着,五官不情愿地皱成一团,只得凄惨地在心中默默垂泪。   我才不是想家……   她原本不是个容易大惊小怪的人的……   她只是,没有想到师父这么大的人,竟然还会像小孩子一样赖床……   这个世上,怎会有师父这样不像师父的人出现呢?而这样的一个人,却偏偏成了她的师父……   一整个早上,阿狸都在纠结于这个问题。   她看着师父睡眼朦胧地从木榻上下来穿好鞋子,然后揉揉那双好看的丹凤眼不紧不慢地梳洗,再坐到矮桌前。   阿狸将热气腾腾的赤豆粥盛到碗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到师父的面前。   师父看着碗里的粥,眼中露出惊喜,黑眸闪亮亮的。   “这是阿狸做的?”   阿狸脸颊有些发烫,点点头,而后装作面无表情的样子安静地喝着自己碗里的粥。不过却竖起了耳朵,时不时还会悄悄抬头看看师父的反应。   师父依旧是一副没太睡醒的样子,慢悠悠地端起了碗,慢悠悠地开始喝着粥,偶尔会眨眨眼睛,露出一个温暖满足的笑脸。那样的笑容,明媚得仿佛会发光一般。   这,算是无声的夸奖吧。   阿狸觉得心中暖暖的。   师父和爹亲一样,都是那种站在人群中也可以不自觉发光的人。只是爹亲像是月亮,那种光亮皎洁清冷,却总是带着些淡淡的忧伤。而师父更像是太阳,明媚温暖,总让人觉得暖洋洋的。   如果能一直守在师父身边,一直这样,守着这一团暖暖的阳光,阿狸觉得,即便住在这样简陋的地方,生活也将会变得很美好。   一定会,变得美好起来……   阿狸将圆胖胖的脸埋在碗中,悄悄地,对自己说着。   &&&   寒州城外的山下,细雪零星地飘落。天地之间,均是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   一个血色眼眸的中年妇人出现在山脚下一处偏僻的院落前,此人正是现任铸剑山庄的庄主——火宵。她身披一件名贵的狐裘,裘面黑亮顺滑,找不出一丝杂毛。看着面前普通简单得超出她预想太多的小院,火庄主犹豫了一刻,才试探地敲了敲门。   “咚咚咚……”   厚重的木门发出沉闷的声响,鼻尖呼出的白气被北风呼啸着带走。   随着一声轻响,门扉开启,一股暖风扑面而来。   开门的是一个样貌平凡的男子,一身朴素的衣着,看不出什么特别。淡淡悠远的梅香随风飘了过来,只让人觉得心神格外宁静。   火宵下意识地向四周望去,满眼都是覆着厚雪的松柏。唯有半山腰的地方,零星缀着几朵红色的梅花。明亮的日光照在雪中,莹莹泛着银白色的光。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火宵觉得,她仿佛可以见到时间的流淌。   “轻问……这里可是慕容宫主的住所?”   虽然心有疑惑,火宵还是有礼地问着。   开门的男子似乎有些意外,顿了顿,才微微点了点头。   “请进。”   清润的男声,如九霄环佩,清凌柔和。这样美妙的声音,竟然会出现在如此简陋偏僻的地方呢。   火宵暗自想着,一拱手,进了屋,无声打量着屋内的陈设。   屋子很温暖,在这样严寒的地方,想必主人是花了不少心思的。普通的木质长桌上,放着一琴一剑,都纤尘不染。那琴本该是上好的古琴,只是尾部似是被火灼烧过,染着些焦暗的色泽。火宵下意识地看了看面前男子的手,那样一双莹白如玉的手,确该是弹得一手好琴的。于是她断定,琴边那银剑柄上两个繁复的文字,必是“青绝”无疑。   青绝剑,凤桐琴,这里,果真是离殇宫主慕容恨的隐居之处呢。   火宵不由得低叹,谁会想到,那传说中掌控着武林中最为凌厉心法的女子,会甘心不问世事,甚至抛下祖辈留下的百年基业,守在这样一个简单朴素如同平凡百姓家的地方。   为了……什么呢?   火宵明白自己恐怕穷尽一生,也无法理解。   “慕容她要晚一些才会回来,不知火庄主找她……有何要事?”   男主人见女子只无声打量着自己的房舍,不由得出口询问着。轻轻浅浅的语调,温雅有礼。   女子闻言一怔,再一次将目光放在这男子身上。   “公子认识我?”   “我虽从未见过火庄主,然世人皆知,铸剑山庄的火家,天生一双血眸。而能够轻易查到这里的人,便定是火庄主无疑了。”   男子轻笑着,一双蕴着春思秋绪的眸子仿佛会说话。明明只是一个算得上样貌清秀的男子,却自有一种隐藏在内的高华气质。如同亭亭白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聪慧沉稳,让人不敢轻视。只静静立在那里,便可以让这原本再平凡不过的地方,变得与众不同。   恍然之间,火宵甚至觉得,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位绝色男子。   火宵记得,传说让慕容宫主甘愿远离江湖而与之相守的男子,正是十年之前曾名动四方的南朝皇九子龙吟月。   如今看来,能配得上江湖“双壁”之一的慕容恨的男子,也只能是龙吟月。   想到这里,火宵的面色不由更恭敬了几分。   “火某这样不请自来,还望龙公子见谅。只是……有一件事情,还望公子能够不吝相告。”   火宵说着,血色的眸子里带着几分真诚与窘迫。想必若不是事关重要,堂堂火庄主不会这样低声下气地亲自来此讨教。龙吟月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一种可能,瞬间在脑海中掠过。   “火庄主客气了,倘若是我知晓的,必定悉数告知。”   窗外有北风刮过窗棂的声音,呼啸纷扰,一声急迫过一声。   “敢问龙公子……”   火宵沉吟着,终还是下定决心开了口。   “请问公子,这附近,可曾住着一个叫做‘孤无忧’的年轻男子?”   “孤无忧?”   龙吟月莹薄的唇轻轻呢喃着这名字,而后清亮的眸光一闪。   “确是有这样一个人。不知他和火庄主……是什么关系?”   “这……”   火宵垂下眼睑,似有什么难言之隐。然而如今事已至此,她已再无什么退路可言。为了铸剑山庄的未来,她必须尽快找到火莲的下落。而火莲如今唯一牵挂的,恐怕便只有那个孤无忧了吧。   无忧,无忧,不知从何时起,却成了自己乃至铸剑山庄最大的忧患。这一切,何其讽刺。   想到这里,火宵心中苦笑,收回思绪。   “也算不上什么关系。只是,那位孤公子与犬女有过几分……渊源,我想找他问一些事情,希望能找到我女儿的下落。”   “火庄主的女儿……莫不是大名鼎鼎的火莲?”   “咳咳……是啊。龙公子可见过小女?”   龙吟月闻言沉思了片刻,而后摇了摇头。   “我在寒州,从未见过像是火莲的人。火少庄主声名在外,若是出现,江湖上必定会掀起风浪,寒州也不会如此安静了。”   火宵闻言,亦是明白其中道理。火莲的性子,她更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年她既然选择离开铸剑山庄,便不会轻易回头,又怎会这般容易便被她寻到蛛丝马迹。   “想必正如公子所言……那么龙公子可否告知在下,那位孤公子他,现在何处?”   “哦,真是可惜了,那位孤公子啊……不久前已经过世了呢……”   龙吟月面色沉静,眼中似有水光滟涟,却生生被他不露痕迹地止住。   “死了?”   火宵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是的,死了。尸骨就埋在了不远的地方,只不过最近风雪太大,若要去找,恐怕要费些时候呢。”   “原来是……这样。”   听到此处,火宵的心中,竟莫名有几分宽慰。孤无忧已死,那个险些毁掉铸剑山庄的男子,已经不在了。如此一来,莲儿她……是否会愿意再回铸剑山庄呢?   她还记得当年火莲如何一意孤行非要娶那个男子入火家的情形,一向里温顺懂礼的女儿,从不曾那样唐突地顶撞自己。可她既然如此深爱着孤无忧,那又为何,这些年里却没有来找他?莫非……是孤无忧移情于他人?   想到这里,火宵斟酌了片刻,又开了口。   “那位孤公子,可还有什么一同生活的人?”   “一同生活的人?火庄主说的……可是孤公子的女儿?”   龙吟月似是并未察觉火宵的异样,依旧是淡淡地。   “女儿?”   “是的,孤公子一直是和他女儿一起生活的。那孩子叫阿狸,七岁了。”   “阿狸……”   火宵反复呢喃着这个名字,心中隐隐的预感,越发强烈起来。   “不知那孩子……现在在何处?我能不能去见见她?”   龙吟月看着面前夫人忽然血眸一亮,便垂下眸子,状似惋惜地叹道:   “那孩子,也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生辰   第五章   “那孩子,也已经死了。”   火宵闻言身子一震,眼中的光亮即刻便退得一干二净。自己费尽苦心追查到这里,结果,竟然是毫无所获。仿佛冥冥之中,上天正和她开着玩笑一般。   或许自己当年,真的做错了什么吗?   不……她一心为着铸剑山庄上下千余口人的前途命运,何过之有?!   可是,为何自己此时心中会如此失落哀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人生生从身体中夺走。留下血肉模糊,一片痛楚。   “竟然……全都死了……”   火宵低喃着,声音飘忽无力。   “是呢,竟然,全都死了。”   龙吟月也随她低叹,样子甚至比火宵更要遗憾几分。   火宵摇着头,似乎一瞬间苍老了许多。那原本眉宇间的傲气,也一下子消散得无影无踪。她看着面前的龙吟月,勉力从唇边挤出一丝笑意。   “那么,在下便不再打扰公子了。告辞……”   龙吟月也并未再与之客套,只微微颔首。   “火庄主,恕不远送了。”   北风依旧呼啸着,那夹杂在风雪中的黑色人影,慢慢变成模糊的一团。   龙吟月立在窗边淡淡地看着火宵离开,看着那失魂落魄的女子渐渐消失在风雪之中。他忽然觉得疲惫,身上的力气好似一下子便泄光了。如今的男子,已收起满心的警惕,恢复了平日的温柔沉静。   时间依旧如水般慢慢流淌着,许久许久之后,门扉再一次轻启。而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这一次,龙吟月没有抬头,只斜倚在床边,轻轻浅浅地开了口。   “你回来了。”   而后,一道银白的身影映入眼帘。   “脸色不好,这是怎么了?”   拥有着绮丽冰眸的女子走过来,身上还带着门外的寒气,然而语气却是温暖的。   世人皆叹离殇宫的慕容宫主嗜血无情,然而如今龙吟月面前的女子,却沉静温和如同碧波静湖。   “没什么,只是……刚刚火庄主来过了。她向我打听孤无忧父女的下落……”   女子闻言,眸子瞬时也黯淡了几分。   “事到如今,她再来这里,还有何意义……”   女子褪下寒衣,拿过被子轻柔地将床边的男子裹得个严实,又将他纳入怀里。她知道此时的龙吟月一定很伤心,不论谁亲眼见到那样的事情发生,都会心生悲戚的吧。   更况且,龙吟月和孤无忧,难得志趣相投,曾经总有说不完的话儿。   “我告诉她,孤无忧已经死了。阿狸,也已经死了。我想她似乎已经猜到阿狸或许会是火莲的孩子,可是无忧说过,不想让她们把阿狸带走。所以,我便对她撒了谎。”   龙吟月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一字一句地说着。   “恩,我知道,你是最心疼阿狸的。”   女子说着,将怀中的人儿搂得更紧了些,安静地听他喃喃地倾诉着。自己怀中的人儿,这些年来,已很少再露出这样脆弱无助的神情了。   “念儿她最近,已经不再每日吵吵嚷嚷地要找阿狸了。我想,念儿虽然年纪小,有些事情还是明白的。我只是担心阿狸……那孩子太倔强,我怕火莲她……”   “火莲一直对阿狸的身世耿耿于怀,这是她的心病。你我都明白,这件事情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够说服她相信什么。倘若她还有一丝人性,便不会为难阿狸的。说到底,母子连心,阿狸毕竟是她的骨肉……或许让她们相处一段日子,一切误会便都会解开了。”   龙吟月静静地听着,只将头埋在女子温暖的臂弯中。   “我们,永远也不要像火莲和孤无忧那样,好不好?”   “傻瓜……放心,我会一直守着你和念儿的。”   不论江湖世事如何变幻,都不会,变得像火莲和孤无忧那样……   &&&   从许多方面来说,阿狸着实是个不幸的孩子。小小年纪的她,遭受了太多挫折。不过也许是因为再过悲惨的人都会有那么偶尔几次幸运的时候,所以阿狸她,遇到了寒筱。   虽然师父说了阿狸年纪还小,做饭这种事情还是交给他为好。可是当第二日清晨,阿狸在饿得肚子咕咕叫的时候,看了看身旁睡相甜美的师父,还是悄悄地从榻上爬了起来,认命地一个人抱着锅子出去了……   其实除了嗜睡和迷糊,寒筱还算得上是一位称职的老师。他每日里都会教阿狸习字读书,帮她照顾身上的伤。渐渐地,阿狸身上的伤口都已痊愈,走路也不再一瘸一拐。只是那脸上的肿胀,却不见半分好转。   “没关系,也许……只是婴儿肥还没有退下去吧……”   寒筱有些心疼地看着自家徒弟那和身子完全不成比例的包子脸,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   不过阿狸似乎并不在意这些,在她的心中,女孩子有本领才是最重要的,至于容貌,那是只有男孩子们才会关心的事。   “师父……今日,我们不是该吃面吗?”   阿狸看着摆在桌上的清粥小菜,有些疑惑地问着。   早先听阿棠提起,今日,该是师父的生辰呢。   “啊,我竟然忘记了……”   寒筱说着,恍然大悟地拍着额头。以往每一年的生辰,阿棠都会来给寒筱庆祝。不过今年阿棠这几日恰好有事外出,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寒筱自己千万不要忘记了。那时的寒筱还嘲笑阿棠婆婆妈妈得像个老婆婆,结果,他自己竟然真的把这回事忘得一干二净。   看着自家师父生动的表情,阿狸便知他一定是又犯迷糊了。   “师父,我听说,生辰不吃寿面,来年是不会有好运气的……”   阿狸叹着气,看着自家师父一脸茫然无措的样子。   “可是……”   寒筱看看外面的天色。   “这个时候,卖面的小贩似乎早就该回家了吧……”   在寒筱生活的地方,一直流传着生辰吃面的习俗。那面是由薏仁压成细粉再加入一定量的其他粮食混合而成的,由于薏仁颗粒本身的粘性并不是很强,因此薏仁面条制作起来十分困难。一般是由专门的手艺人每日做好,再一早摆出来贩卖。若是哪户人家有人过生辰,必是要早早就要排队去买面。去的晚了,恐怕面就要卖空了。   而如今的时辰,分明已经很晚了。   “没有关系,明年再过,也是一样的。”   寒筱笑眯眯地说着,反正,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忘记了。   看着自家师父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桌案对面的阿狸却黑起了脸。   “师父十七岁的生辰,也是可以说不过就不过的么?”   寒筱闻言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面前这个忽然变得一脸正经的小家伙。   不论在哪里,十七岁的生辰都是需要隆重庆祝的日子。人们会给过生辰的人最美好的祝愿,因为从这一日起,他的人生便开始进入了最美好的季节。   寒筱自然明白这些,可是他独自生活了这么多年,对生辰的期盼,早就淡了。   “明年再过,也是一样的……”   寒筱依旧大大咧咧地坚持着。   “师父!”   阿狸忽然站了起来,面色惨白,眼眶有些发红。   “阿狸?”   寒筱愣住,不知自家一向软绵绵任由自己搓圆揉扁的小家伙为何突然发起了疯。   阿狸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低着头,咬着唇不说话。许久许久,寒筱才再一次听到自家徒儿稚气的声音。   “爹亲生下阿狸的那一年,便是十七岁。”   阿狸说着,声音里已带了几分无法抑制的颤抖。   寒筱闻言,不由浑身一震。   小家伙的一句话,包含了太多层悲伤的涵义。   因为男子十七岁之前,是不能成亲的。除非皇家因联姻等的特殊需要,一般人家的男孩儿,都是要过了十七岁的生辰,才会有媒公上门来为他说上一门亲事。待到成婚生子,总要有一年多的时间过去。因此,倘若阿狸爹爹是在自己十七岁那一年里生下的阿狸,那么……   阿狸她——   定是个不被期待着出生的孩子啊……   其实阿狸她并不在乎自己的身份,她只是心疼自己的爹亲。爹亲在他最美好的年华刚刚开始之时,便因为她的出生而受尽了众人的白眼奚落。到最后不得不带着他离乡背井,艰苦地谋生。一个柔弱男子独自带着一个孩子,其中苦楚,阿狸不愿再去回忆。   所以对于阿狸来说,十七岁,是一个特别的年岁。它承载了小家伙太多复杂的情绪。   “阿狸希望师父从今日开始,每一日都能是快乐的,每一天都有好运气。”   一定……不要像他爹亲那样……   阿狸说着,眼眶早已酸胀。小小的身子,不停地战栗着。她咬着唇,努力克制自己一定不要哭出来。因为她觉得,倘若在师父生辰这一日见到了眼泪,那么师父一定会不开心的。   她希望师父能够一直开心下去,一直,带着那样温暖的笑颜。   小家伙正自顾自地憋着,不期然身子一暖,头已撞进师父温暖的怀抱里。   “我家小阿狸,果真是个温柔善良的小家伙呢。”   阿狸瞪大了眼睛,耳边,是师父轻柔的声音。   她就这样呆呆地靠在师父的怀中,只觉得心中一阵酸涩胀痛,胸腔涨得满满的。   她想说些什么,可是热血哽在了喉头,竟一个字也说不出。只将头深深埋入师父的衣襟里,无声地流着泪。   师父……   一个时辰之后,寒筱看着矮桌上那一晚热腾腾的面条,还有桌案对面满脸汗水的小家伙,只觉得心中无比的温暖。   “没想到啊,我竟然捡回来了一个这么能干的小家伙。师父这一次,算是赚到了。”   寒筱说着,眯着好看的丹凤眼,脸上露出幸福而满足的神情。   阿狸看着师父又一次露出如此好看的样子,不自觉地,脸上微微有些发热。   “以后每一年,阿狸都会陪着师父庆生辰的。”   阿狸低声说着。   “还会给师父做长寿面吃。”   “师父……永远也不要抛下阿狸,好不好?”   “嗯。”   寒筱轻揉着身边小家伙乱蓬蓬的头发。   “就依阿狸说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误解   其实如今在村子里,“包子狸”已经打败了“独眼阿猫”被评为了全村里最丑的小孩子。孩子们的理由很简单,因为“独眼阿猫”就算再丑,却还有一只眼在,而“包子狸”却只有两个细细的眼缝儿而已……   其实阿狸并不很在意自己的外貌,只是,每次面对那些孩子的起哄嘲笑的时候,还是会觉得心里酸酸的。她知道那些孩子瞧不起她,也知道一些孩子的父母曾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做出咬耳朵的动作却又故意用她完全可以听到的音量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话。   虽然村里人碍于阿棠姑娘的面子没有将她赶走,可她还是知道,村里的很多人,都在心中排斥着她。   有时候阿狸会负气地想,不欢迎又怎么样,她只要能和师父在一起,那些人那些话,不理便是。那时候的小阿狸还不明白人言可畏众口铄金的意思,只是固执地坚持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直到她开始发觉,自己的任性已经开始给自家师父带来烦扰。   “喂!没人要的包子狸,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从村子里滚出去啊?”   不远处,一个梳着两个可爱羊角的小男孩正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冲着阿狸扮着鬼脸。   阿狸并没有理会这个叫做“凉秋”的小男孩的挑衅,只抱着一捆柴草,面无表情地从他的面前走过。   “喂!”   身后传来小男孩尖利的声音,而后阿狸只觉得后脑一痛,一块小石头已跳到她的脚下。于是她忍着痛转过头,看着面前这个淘气的男孩子。   “我不是没人要的,我也不会离开村子。”   阿狸依旧顶着那一张面无表情的包子脸,语气生硬地说着。   虽然在村中经常受到各种无缘无故的排挤,但是每每想起师父温柔的笑脸,阿狸便觉得那些无理由的刁难挑衅都算不得什么。她不会离开这里,因为师父在这里。她还有师父,她要和师父在一起……   便是这样的想法,一直支撑着这个内心敏感又别扭的小家伙。   “哼!你都害得寒哥哥被村里人瞧不起了,却还赖在这里不走,真是不知道羞。”   小凉秋说着,冲着阿狸做了一个羞羞的动作。而这一番话不偏不倚正好戳中了阿狸这些日子以来最大的烦心事,于是小野兽终于黑下了脸。   “我不想和你吵。”   阿狸一字一顿地说着,熟悉她的人都该知道,露出这样神情的小家伙,是不好惹的。而凉秋虽然是第一次见到小野兽状态的包子狸,却还是敏锐地感受到了面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周身散发出的冷气压,于是他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决定不与这个“没人要的野孩子”一般见识。   “我才懒得管你,只是你自己招人讨厌也就罢了,可别牵连了你家师父。哼!”   小凉秋最后甩下一句话,便一溜烟跑向了村子深处。   阿狸依旧呆呆立在原地,脑海中反复纠结着,倘若自己的存在真的会牵连到师父,那么……她该怎么办?   离开吗?   阿狸想到这里,心口隐隐刺痛起来。不,她是绝不愿意离开师父的。她曾在心中暗暗起誓,只要师父不赶她走,她便要一生一世都跟着师父。   可是,倘若有一天,师父也不愿留他,那该怎么办?   阿狸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个激灵,于是她连忙猛摇头,将这些可怕的东西从脑子里赶走。   师父说过不会抛下她的,那便一定不会。今天的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怎会被一个小男孩的话扰乱了心绪……一定……一定是昨夜师父睡觉的时候又不老实,害得她半夜起来为他盖了好几次被子。所以睡眠严重不足,现在脑袋便不灵光了。她可要快些把柴禾搬回去,不然的话,误了煮饭的时辰师父该饿到了。   想到这里,阿狸平复了一下翻飞的思绪,抱着砍好的柴禾,快步往竹屋的方向走去。   刚刚走进篱笆搭好的小院,便听得屋子里传出了两个人低声交谈的声音,其中似乎还隐隐约约提到了自己的名字。   于是阿狸不自觉竖起了耳朵。   “你还在担心什么呢?阿狸她那么聪明,你还怕她会受欺负不成?”   这个温柔沉静的声音,阿狸分辨得出,是阿棠。   阿狸本要推门进屋,然而听到下面的话之后,不由得如遭雷击般僵在了门口。   “姑父姑母老来无女,若是阿狸过去,也只会拿她当亲生女儿来疼爱。况且,姑母家里到底殷实一些,想必阿狸也是愿意过去的。”   即便是年幼的阿狸,也能够从这只言片语中听出屋内所交谈的内容。   原来,阿棠在和师父商量将自己送到外村去寄养。   师父……难道你也容不下阿狸了吗?   不是……说过不会抛下我的吗……   阿狸不自觉地倒退,于是再也听不到屋子里的声音。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冲进屋去,抓着师父的胳膊恳求他不要让她走。她知道如果她能够说出口,依照师父那柔软的心肠,一定不会强赶她走。可是那样留下来又有何用?那样子的任性只会给师父带来更多的麻烦。因为早在她和师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师父就曾对她说过。   “我家很穷的,你还是不要跟着我了……”   所以,是她自己当初执意要跟着师父。是她,如何赶也赶不走。   那个时候,就连阿狸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抱着何种心情一直悄悄地跟在师父的身后。也许,是因为师父的笑容吧……   当他分开高高的杂草,笑眼弯弯地出现在她濒临崩塌的世界里。夕阳的余晖淡淡地洒在他的面颊上,他朝着她伸出手,将她揉进暖暖的怀中。   那样暖暖的笑颜,那样暖暖的怀抱,像是,寒冬里温暖的阳光,让她不由自主想要靠过去。   只是,这样强求来的幸福总是不能长久。   是的,爹亲曾经说过,强求来的幸福,是注定不会长久的。   轻轻将木柴放到篱笆墙边,阿狸慢慢地退出小院。   林间的风有些冷,阿狸打了个寒噤,不敢回头。她怕回头看到师父的小竹屋,便再也无法挪动步子。因为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是下了如何决心,才迈出了第一步。   树木投下的暗影,有些像原先听到师父讲的故事中张牙舞爪的精怪。她低着头,只管拼命往前走。她不知自己要走到哪里,只是下意识地抵触着什么。   她怕再见到师父的时候,师父会对她说,阿狸,你还是不要跟着我……   所以与其如此,她宁可选择自己离去。   眼眶热热的,像是有什么快要流出来了。不知自己的脚步惊飞了什么,“扑腾”一声,一道黑影腾上天空。阿狸吓得呆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转身就往回跑。   林间昏暗,她几乎看不到脚下的路,只管拼命地跑着。一路上跌跌撞撞,几次几欲摔到,可是她停不下来。直到视线里再一次出现那星星点点的村落,师父的小屋,近在眼前。   阿狸几乎是扑进屋子里的,属于师父的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于是眼泪止不住簌簌往下掉,模糊了视线。她大口喘着气,抽噎着,可是屋子里空空的,没有人。   她当然不知道,她家师父此时正在村中焦急地寻着他家小别扭的身影。   门外忽然传来人们的惊呼,一声比一声凄厉。阿狸愣了愣,跑出门。   天色已暗,周围有人们慌乱的身影。阿狸很少往村子深处去,所以刚刚没走多远,便开始辨不清方向。她想找人打听师父的下落,可村中人见了她无不惊慌地将她推到一边。   此时的阿狸,找不到路,也找不到师父了。   阿狸迷茫地朝着村中此时最亮的地方走去,走到近前才发现,那里此时正火光冲天。不停有人从村边的井里汲水过来,可是那火势借了风力,竟怎样也扑不下去。   “凉秋!我的凉秋……凉秋还在里面……”   阿狸听到身旁一个男子忽而一声哀嚎,软软地倒在了身旁一身襦裙的女子怀中。那女子亦是面露焦急,奈何她似乎不会武功,只得拜托村里几个有武艺的年轻人,看看能否从火中救出自己的小儿子。   那男女口中的“凉秋”,正是阿狸不久之前才见过的那个淘气的男孩子。白白嫩嫩的一个小小的孩童,明明是很讨喜的样子,可惜嘴巴厉害得要命,经常带着村里的小朋友把她打得满头包。   人群之中,阿狸还看到了阿棠的身影。依旧是一身淡紫,阿棠正试图凭借轻功飞到着火的仓库中去。然而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正在此时,另一道熟悉的单薄身影忽然出现在眼前。   阿狸的眼不自觉一跳。   是师父……   此时的师父正在阿棠的身边,神色焦急地看着燃了火的房屋,似乎在寻找着什么。那一双温柔的丹凤眼眸晕在火光里,莹莹地像是天上最遥远的星星。   “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君会告诉乃们今天其实是作者的生日咩?偶会说其实作者很稀罕大家的花花收藏咩~~~ ☆、第七章 冰释   “师父……”   阿狸唤着,可是声音淹没在那一片嘈杂声中,师父听不到。阿狸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   沈杏芝此时亦正在一片焦头烂额之中,怀中是急到昏厥的夫侍,火中还有自己生死未卜的骨肉。她没有一刻会像现在这样自责,后悔自己当初为何执意要弃武从医,倘若她身怀武艺,便不会落得如今这般狼狈又无助。她可以自己去救自己的孩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火越烧越旺,而凉秋的生机……越来越渺茫……   想到这里,沈杏芝不由得双膝一软,绝望地跪倒在地。   “苍天啊,倘若此刻有人能够救下小儿一命,我沈杏芝愿付出任何代价……任何……代价……”   可是,她知道不可能,连璧寒村中武功最好的阿棠姑娘都已无能为力的事情,她想不出还有谁能够救下凉秋一命。所以此次凉秋恐怕,再无生机……   想到这里,沈杏芝不由颓然跪地,双手覆面痛哭起来。   “你真的……真的什么都能够答应吗?”   当沈杏芝正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时,忽而听到耳边传来稚嫩清脆的声音,于是她不自觉猛然转过头。   入目的,是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   她还记得这个孩子,几个月前流落到璧寒村的弃儿,看起来和自家凉秋差不多的年纪,却沉默寡言得出奇。虽然阿棠姑娘亲口承认说她是自己家里的远房亲戚,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这个瘦小而貌丑的孩子,不过是寒筱捡来的一个来路不明的弃儿而已。   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记得,是叫阿狸吧。   此时的阿狸依旧站在她的面前,火光映在她圆圆的包子脸上。不知怎的,沈杏芝竟会恍然觉得这个貌丑的孩子有几分面善。   “若我说我去替你救凉秋,作为交换,你可能够帮我照顾我师父,不要让村中人再对他说那些闲言碎语?”   阿狸仰头看着面前面露错愕的女子,一本正经地说着。   沈杏芝闻言一怔,看着面前这个瘦小的孩子,肿胀的脸上,一副认真而别扭的表情。   阿狸虽然很少和村里人接触,但至少知道这个沈杏芝是村中的郎中,仿佛在五年前的那一次大火中,多亏了有她在,才保住了村中许多人的性命。因此村中人对沈杏芝可以说是尊敬有加,倘若有她出面,那么,那么自己给师父带来的那些麻烦,是不是都能够化解了呢?   阿狸想到这里,把心一横。   “你若不说话,我便当你是答应了,你可不要食言。”   还未待沈杏芝反应过来,面前的小家伙早已不知去向。   正当众人都已放弃救人的时候,冷不丁从某个角落里窜出一个小小的黑色身影。阿狸冲得很快,大有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所以很多人都不曾发觉她的行动。   可是寒筱不同,从刚才到现在,他一直都在焦急地寻找着阿狸的身影。当他听说有人曾看到自家徒弟似乎在不久之前还和这个困在火中的孩子呆在一起的时候,脑中便被各种可怕的猜想所占据。如今小家伙迟迟没有回家,是否是和凉秋一起被困在了火中?   寒筱一直胡思乱想着,直到刚刚那个小小的黑影自眼前闪过。   “阿狸!”   寒筱惊呼,他想冲过去,可是身子已被阿棠死死拦住。   “你疯了吗?那怎会是阿狸!”   这世上,怎会有人不顾死活冲进如此大火之中?   火光中,阿棠的面容忽明忽暗。   那火真的很大,怪不得没有人能够进到屋子里。阿狸凭借自己瘦小的身子滚进火中之后,只觉得脸上身上火烧般痛。她从不知道自己会有这样勇敢的时候,刚刚那一刻,她自己也不知怎的,只是直觉地认为自己可以冲进来,可以救下凉秋。然而进到火中她才知道,自己果然只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傻孩子。   屋内的烟很大,呛得她不住咳嗽。不过还好,眼睛似乎还看得清周围的事物。屋内不断有烧断的房梁木块掉落下来,阿狸一时之间找不到凉秋的所在,于是急中生智拿起一床被子挡在头上。她这一动,便露出了藏在被子下的凉秋。阿狸只觉得眼前一亮,不知哪里来得力气,背起昏厥的凉秋就往外跑……   &&&   对于这一次的莽撞行事,阿狸所付出的代价便是一连在床上昏迷了六日。不过万幸的是,凉秋的一条命,总算是被救了回来。   在确定了这场火只是有人不小心引燃了仓库的柴草而非是与铸剑火家有关之后,村里的人们终于从一片惶惶然的不安之中回过神来。与此同时,对于这个在火中救下小凉秋的阿狸,起先的种种不安和排斥,也被她的英勇举动所消灭。   一个对于大火丝毫不存在恐惧之心的孩子,正是如今的璧寒村所需要的希望。   第七日的清晨,阿狸睁开眼,便看到了睡在床边的师父。   明媚温暖的日光下,寒筱此时正伏在床边,墨色的发丝凌乱地铺在肩上床上,苍白的面色看起来很疲惫,几乎要变得透明。   阿狸看着,有些心疼。   “师父……”   阿狸轻声唤着,嗓子里有些沙哑的痛。   寒筱闻声睁开了眼睛,入眼的是阿狸迷蒙的脸。   “阿狸?你可算醒了……”   寒筱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这些天来,他担心阿狸担心得几乎不眠不休。直到沈郎中亲口说了阿狸没事,他才总算可以安心睡一会儿。   “沈郎中说你今日便该醒了,如今看来,果然如此呢。”   寒筱说着,端起桌旁早已煎好的药,用勺子盛了喂给阿狸。   “先把药喝了吧。”   阿狸看着褐色的药汁,眼圈忽地红了。抿了抿唇,却没有乖乖将药喝下去。   “师父,倘若……倘若阿狸死了,师父可会伤心?”   阿狸低下头,不敢看师父温柔的眼睛。   寒筱闻言一怔,有些摸不清被子里这小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怎么突然这样问呢?”   “师父还没有回答我。”   阿狸固执地重复着,抿着唇,下巴开始颤抖。她干脆闭上眼,竭力让在眼中打转的液体不要流下来。等了许久,才听到师父低叹了一声。   “阿狸这是怎么了?非要说这样残忍的话来恐吓师父吗?”   “可是……我听到了……”   寒筱闻言睁大眼,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家徒弟如此脆弱而委屈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平日的隐忍与坚强。这样的阿狸,更像是一个属于这个年纪的孩子。   寒筱的心不自觉抽痛起来。   “阿狸……”   “我听到了……”   阿狸深吸一口气,扬起脸看着她最爱的师父的眼睛。   “听到师父要阿棠把我送走……”   阿狸觉得自己伟大极了,明明说出了这样的话,她却没有像小时候那样哭鼻子。   寒筱哑然,看着自己徒弟伤心又认真的样子,顿了一顿,又顿了一顿,而后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阿狸的表情,再一次瞬间扭曲了……   “所以……我的小阿狸才会和师父闹别扭吗?”   寒筱的声音很轻柔,像是阳光下翠绿的嫩叶。他伸手按了按小家伙乱蓬蓬的头发,于是不出所料地得到了小家伙的抗议。   “那才不是闹别扭……”   阿狸被师父伸出的“魔爪”揉得痒痒的,费力地探出脑袋,皱吧着包子脸茫然地看着身前笑得眉眼弯弯的师父。   “师父……不要再揉了……头发会被揉掉的……”   被当做小动物一样顺毛的阿狸不情不愿地抱怨着。   事情怎会变成如今眼前的模样?   她明明是很认真地说着一件如此伤心的事,可师父他,他竟然……   就不能不在关键时刻做这么影响气氛的事么……   阿狸在心中默默地抱怨着。正在此时,耳边传来了师父的声音。   “我的阿狸这样可爱,师父怎么忍心把你送走呢?”   呃?   阿狸抬起头,看着师父那一双充满爱意的丹凤眼眸。那眸子清澈明亮,像是天边最美丽的星子。让人看着看着,便什么烦恼都忘了。   “还是说,其实是阿狸想要离开师父了呢?”   寒筱歪着头,依旧笑得柔和温暖。   这正是……阿狸最喜欢的笑颜。   “不是!”   阿狸闻言连忙反驳,一头钻进师父暖暖的怀里,两只胳膊扣着师父的腰,说什么也不再松开。   被当做小动物也好,被村子里的人嫌弃也罢,不论怎样,她都不想离开师父……   于是乎,一场误会,便这样烟消云散了。   “乖,师父说过不会抛下你,就一定不会的。”   “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 发式   除了几处并不明显的烧伤之外,阿狸奇迹般地没有在那场大火中受到太大的伤害。相反的,那原本脸上如何也无法消退的肿胀,竟也开始渐渐有所好转。   “或许是因为火中的高热,让原本闭塞的经络出现了逆转,于是长久难以疏通的瘀滞也得以顺畅了吧。总而言之,阿狸这孩子啊,真是福大命大。”   虽然就连行医多年的沈杏芝也无法清楚地解释如今出现在阿狸身上的变化,然而不论怎样,阿狸能够在她手中渐渐康复,也算是她对于这个小家伙救下自家心肝宝贝的一点报答。   沈杏芝打开身边的药箱,从里面取了一颗乌黑的丸药按于阿狸的舌下。沈家的药丸都是相当苦涩的,可阿狸每一次服药,甚至连眉头都不会皱一皱。   小小年纪,便有了这般隐忍的个性呢。   每当想到这一点,沈杏芝的心中都会不由得叹息一声。   时至今日,她依然清楚记得那个起火的夜晚,小家伙圆圆的包子脸上认真又执拗的表情。这让她不由自主地一再审视眼前这个沉默而倔强的孩子,到底是怎样的经历,才会让一个如此年幼的小家伙养成这般超乎常人的刚毅性格呢?   联想到面前的阿狸只是和自家凉秋相仿的年纪,沈杏芝竟有些不敢去想。因为,在她还没有和凉秋爹爹来到璧寒村的那些年里,她已在江湖上看到过太多腥风血雨。   而阿狸身上与生俱来的那几分“野兽气息”,总是会让沈杏芝感到莫名担忧。   不过还好,这个孩子,本性善良。   所以,她更希望阿狸永远也不要有踏入江湖的那一天……   相较于眼前这个小小孩童,再联想起自己那一夜鼻涕眼泪的窘迫模样,沈杏芝不由默默地擦了一把冷汗……   还好,当日夜色浓重,人们又都把精力聚在了扑火的事情之上。所以,自己落魄的样子,除了面前这个面无表情的小家伙之外,该是没有什么人会注意到的吧……   不然,自己的一世英名呦……   沈杏芝在心中默默哀叹。   又过了几日,沈杏芝检查再三,终于点头说阿狸的身体已无大碍了。   “想必再过些时日,这脸上的淤肿便可完全散尽了。到时候,我再来瞧一瞧。”   沈杏芝言罢,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一脸沉默的阿狸,便随着寒筱离开了小屋。   到了如今,不知怎的,她仍会觉得这个孩子,似乎在哪里见过……   &&&   阳光煦暖的午后,扶桑花开得正旺。寒筱居住的小木屋里,时光流淌成金色的溪水。   阿狸端端正正地坐在桌边,蹙着眉略带不情愿地任由师父抚弄着自己乌黑柔软的头发。   寒筱在自家徒弟身后左揉右抓,折腾了不知多久,才满意地停下手。   “好了!”   阿狸闻言,如释重负地动了动几乎僵掉的脖子,伸手拿过了桌案上的铜镜。   镜中映出一张白净的小脸。   如今,阿狸脸上原先的肿胀已经消去了大半,眼睛得以睁开,露出一双细长而别致的狐狸眼。琥珀色的眸子灿若明星,下巴尖尖的,额前柔软乌黑的碎发下,那一团青紫印痕仍然留着。这样看起来,倒像是一块胎记。   阿狸看着镜中消退了包子脸的自己,依然觉得有些陌生。毕竟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见过自己的脸消肿后的样子。甚至这些年以来,她都懵懂地以为,那张与身体完全不成比例的包子脸原本就该是她的样子。不过,对于此时的阿狸来说,这张脸长成什么样子根本不是重点……   “怎么样?”   寒筱看着自己徒弟直直盯着镜子打量了许久,忍不住问道。   “师父……”   阿狸叹气,尽力压住心中悲愤又屈辱的小火苗。   “你确定这不是男孩子才会梳的发式吗?”   这明明就是男孩子才会梳的发式!!   阿狸心中一片狂风呼啸。   看着此时自家师父一副奸计得逞的笑意,她早就该猜到,师父怎会忽然心血来潮帮她梳头发!一定,一定是有目的的……她刚刚就该当机立断地拒绝,怎能,怎能一看到师父那倾倒众生的笑脸,就鬼使神差地妥协了呢??   看着自家小家伙瞬间变绿的小脸,寒筱眯起眼,开始为自己即将要炸毛的乖徒弟顺毛。他轻轻扳过小家伙的脸,对上矮桌前的铜镜。于是镜中映出他的笑颜,和他最喜欢的小家伙别扭的表情。   “这样的发式很好看呢,阿狸不觉得吗?”   “那师父为何不自己梳……”   “呃,咳咳,师父年纪大了。”   “骗人,师父明明才只有十七岁……”   “可是阿狸才刚刚七岁啊,这种羊角,本就是给小孩子梳的。”   “这不是给‘小孩子’梳的,是给‘男孩子’梳的。师父觉得阿狸顶着一头男孩子的发式出门,不会给师父丢脸吗……”   “没有关系,反正也没有人会知道这发式是师父给阿狸梳的~”   阿狸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看着自家师父脸上那耍赖的表情。师父他,他竟然欺负小孩!师父最近真的变得越来越坏,越来越喜欢欺负她了呢……阿狸心中幽怨地想着。   她发誓,自己以后再也不要轻信师父的话了啊啊啊~~~   正当阿狸抓狂的时候,门外传来了一个脆脆软软的童声。而后,竹门敞开了一条小缝,露出了一双充满好奇的桃花眼。   “轻问……阿狸在家吗?”   “是凉秋吗?进来吧。”   看到门外的孩子,寒筱似乎并不意外。直接忽略了自家徒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窘迫样子,热络地和凉秋打着招呼。   凉秋闻言,垂眸轻轻推门进了屋,样子乖巧守礼。于是他很遗憾地错过了顶着奇怪发式的某狸脸上此时慌乱而生动的表情。   今日的小男孩穿了一件淡蓝色的单衣,头上整整齐齐地梳着两个羊角。水嫩的小脸儿瓷器般白皙剔透,仿佛一掐便能掐出水儿来。因着那场大火,凉秋左臂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如今依然用三角巾吊着。   他见到寒筱,竟不似平时那般骄纵,而是乖乖地和他问了好。这让阿狸在窘迫之余险些认不出,原先里那个整日叫自己“包子狸”还曾经把她绑在树上,在她脚下点炮仗的小恶魔,竟也会有如此乖巧的一面?   “是娘亲叫我来的……”   凉秋不情不愿地解释着原委,其实,他才不想来给“包子狸”道谢。可是娘严肃起来骇人得很,为了不挨揍,他也就只能“委曲求全”了……   凉秋转过头,疑惑地打量着一直躲在寒筱身后的包子狸。心里想着果然包子狸这个家伙就是奇怪,明明有客人来了,她却偏偏和自己的头发较上了劲。看她现在的动作,莫非是在自毁形象吗?只是刚刚他推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包子狸好像与平日里有什么不同。不过如今她的脸已经全被乱蓬蓬头发挡住了,头又压得那么低,他便什么都看不到了。   凉秋听他娘说,如今的包子狸脸上的肿胀已消去了许多,样子也不再那么滑稽了。她还很严肃地叮嘱自己,以后不要随便给小伙伴起一些奇奇怪怪的绰号,说那样是很不礼貌的。   凉秋想到这里,不由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娘她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包子狸只是脸消了肿而已,难道会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吗?再者说,即便包子狸真的变得漂亮了,还能变得比他凉秋更好看么?他可是村里面小孩子公认的最漂亮的男孩子呢~~~   凉秋想到这里,心情不由得一下子又明媚起来。   虽然对自己的样貌有着足够的自信,不过小男孩的好奇心还是驱使着凉秋不停地朝着包子狸的脸上打量着。于是穿过那一团乱蓬蓬的头发,凉秋还是渐渐看到了包子狸的新形象。   脸,好像真的没有那么包子了。眼睛,似乎也张开了。下巴尖尖的,一双琥珀色的眸子竟比星子还亮。这样看起来……包子狸她似乎……真的没有那么难看了。   其实,何止是不再难看而已。若不是她依旧一脸别扭欠揍的表情,凉秋几乎都不敢确定,眼前的这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姑娘,竟然会是“包子狸”!   阿狸似乎也感觉到了凉秋视线中的惊讶,于是她心下一凉,默默哀叹自己刚刚梳着男孩头发的样子……果真被凉秋看到了……   一个女孩子,竟然被人看到了自己那般窘迫的样子。还有什么比这更屈辱的事情么?阿狸那一向强大的自尊心呦,瞬间碎了一地……   师父……你明明早知道今日有人回来拜访……   难道你是故意在作弄我的么?   寒筱看着自家徒儿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可爱样子,自然不会忘记幸灾乐祸地在一旁煽风点火。   “刚刚我特意为阿狸弄了新的发式,想给凉秋留下个好印象。不过可巧,在凉秋进来之前,阿狸便害羞地把头发弄回去了。真是可惜了呢~”   寒筱一脸遗憾地说着,完全忽视身旁小家伙一脸黑线的表情。   他到最近才刚刚发觉,欺负自家小别扭的感觉,真是说不出的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大家的花花和祝福真的好开心啊~~果然,调戏勾搭读者什么的,最有爱啦~~偶哈哈哈~~~ ☆、第九章 做客   欺负自家小别扭的感觉,真是说不出的好呢~~~   寒筱自顾自地想着,当然,就是因为他此时这个没正经的想法,才让他在十年之后用亲身经历彻悟了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道理。那就是——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   不过那些都是后话,如今暂且压下不表。   “娘说,叫我来谢谢包子……啊不,是阿狸……还说,希望明日中午,阿狸可以来我家做客,爹爹想亲手下厨向她道谢……”   凉秋一字一句生硬地重复着爹爹临出门前教给他的话。   不过凉秋真是搞不懂,娘她为何要对包子狸这样看重,还要让他就算拖着残胳膊也要亲自跑这一趟。她只是碰巧救了自己而已,有什么了不起?好吧,他承认自己在火中的时候害怕得哭了鼻子,到后来还很不争气地昏了过去。可是,他才不相信包子狸在冲入火场救他的时候真的像村中小孩子们说得那般英勇……   如今,村子里的小孩子们崇拜她也就算了,竟然,竟然连爹爹都说要给她做自己最喜欢的香菇竹笋……   香菇竹笋……爹爹明明说过只会做给凉秋和娘吃的……   凭什么……   凉秋越想越委屈,不期然听到另一个清脆稚嫩的声音。   “请你回去谢谢你爹娘的好意,可是,明日我是不愿意去你家做客的。”   此时的阿狸已经恢复了平时面无表情的欠扁神色,只是那一双琥珀色的狐狸眼,依旧明亮耀目。   “什么?”   凉秋有些意外,一双桃花眼瞪得圆圆的。同时,不知怎的,心中竟隐隐生出一丝受伤的情绪。他这是怎么了?讨厌的包子狸不去他家,他不是该暗自庆幸才是吗?   可是……他瞧不起包子狸是他的事,包子狸怎能就这样毫不给面子地拒绝自己呢?他可是“屈尊降贵”亲自到这里来邀请她了啊!!   这还是小凉秋第一次被人施以这种待遇。   “我说我不想去。”   阿狸依旧一字一句认真地重复着,丝毫没有发觉面前漂亮的小男孩憋得通红的小脸儿,看样子马上就要哭了。   许久许久,凉秋一跺脚。   “包子狸,你……哼!你果然就是我最讨厌的包子狸!我以后……以后再也不会来找你了!”   凉秋说着,小嘴一扁,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寒筱看着门外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那一抹淡蓝色的小身影,又看了看自家徒弟那依旧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终于再也笑不出了。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自己一直忽略了的问题。   自家小家伙的性格,似乎,不仅仅是别扭那么简单啊……   “阿狸……”   寒筱低叹一声,看着身边的小家伙抬起了头,一双琥珀色的狐狸眼正小动物一般看着自己。   “为何不想去凉秋家里做客呢?”   寒筱轻声问道。   阿狸闻言想了想。   “因为那一日我去救凉秋,并不是为了要沈郎中一家人感激我,也不是为了有机会能去她家里做客。那些事情,并不是我想要的。况且,我知道,凉秋他一直都讨厌我。他这一次来,也只是被母亲吩咐,而并非真心实意要来邀请我。如此,我又为何要去?”   在师父面前,小家伙坦然又干脆地说着,丝毫不隐藏心中所想。   看着自家徒弟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寒筱几乎要忍不住笑出来。阿狸一定不知道,她如今这一副认真又别扭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可是,寒筱知道他此时可不能像平日那样肆意揉吧自家小家伙可爱的小脸。因为有一些道理,他必须要让这个单纯的小家伙知道。   “阿狸没有发觉吗?小凉秋刚刚都要被你气哭了。”   “他为什么会生气?”   阿狸疑惑地歪了头。   “师父,我不明白。他明明不喜欢我,为何我不去他家,他反而会生气?”   “这个……该如何讲呢?”   寒筱轻抚着阿狸柔软的头发,循循善诱。   “那……阿狸知不知道,凉秋他为什么不喜欢你?”   为什么会不喜欢我?   阿狸闻言想了想,默默摇了摇头。   男孩子那些奇怪的想法,她是总也猜不透的。   寒筱看着自家徒弟疑惑的表情。   果然……还是小孩子啊……   寒筱在心中温柔地叹息,到底只是个七岁的小孩子。即便平日里总是要装出一副故作成熟的大人样子,内心里却还是单纯幼稚的。   阿狸很聪慧,这一点寒筱早就发觉了。可是,她却又太单纯固执。甚至,缺少了与人交往的能力。这样生硬又刻板的性格,以后是很难讨男孩子欢心的。甚至,还可能给她长大成人之后的生活带来不必要的困扰……   这样的结果,寒筱自然是不愿见到它发生的。   “那……师父今日给你留一项功课可好?”   “师父请说。”   “师父的功课,就是要你明日去到凉秋家里,亲口问一问他之所以不喜欢你的原因。这样,阿狸可能够做到?”   阿狸闻言皱了皱眉,样子有些为难。   “可是……我已经说过不想去他家的……师父不是教过我,做事不能够出尔反尔吗?”   “阿狸只说过‘不想去’,可是,并没有说自己‘不会去’,不是吗?”   “可是……”   “阿狸莫不是不敢去吗?”   “才不是……阿狸明白了,明天去就是了……”   见到小家伙终于被自己说动,寒筱满意地笑了笑。   “那明日师父一定把阿狸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咱们再换一个发式,如何?”   “师父……头发的事情……还是,还是算了吧……”   &&&   第二日正午时分,璧寒村中的小路上,便出现了阿狸瘦小的身影。   由于之前很少和村中人接触的缘故,阿狸只匆匆见过凉秋的爹亲一次。这一次再见到,才发觉沈爹爹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男子。他大概比阿狸的爹爹要大上几岁,虽然不是很爱笑,却依旧能给人一种和蔼可亲的感觉。   “爹爹,凉秋今日想吃香菇竹笋了呢。”   凉秋抱着爹爹的腿撒娇,还不忘偷偷给阿狸一个鬼脸。在见到阿狸一脸视若无睹的样子之后,更是气得小脸儿鼓鼓的。沈爹爹将两个小不点的举动看在眼里,温柔地抚了抚凉秋的小脑袋。   “爹爹这就去给凉秋做好吃的,所以凉秋现在要乖乖地照顾客人。”   凉秋闻言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是乖巧地答应了。   凉秋的家要比自家师父那里大上许多,甚至还有造型很精美的铜灯。于是阿狸在想,如果师父也能有这样一盏灯,那么在每日教她习字的时候,眼睛便不会那样累了吧……   提到师父,阿狸猛然想起昨日师父留给她的功课还没有做。于是她抿了抿唇,看向旁边正一心一意玩着小木偶的小男孩。   “凉秋,你为什么会不喜欢我?”   “呃?”   看到凉秋睁大了眼睛,一副看怪物模样看着自己的样子,阿狸不自禁咽了口口水。   她是不是……问得太过直接了呢……   果然,和男孩子打交道什么的,最讨厌了……   阿狸腹诽。   其实说起凉秋为什么会讨厌阿狸,就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理由。可是他就是不喜欢阿狸那般沉闷的性子。哼,明明村中的小朋友都觉得他最漂亮,都喜欢把眼睛黏在自己身上,偏偏这个包子狸对他总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任凭他穿着如何好看的衣裳,梳着如何可爱的羊角,看在阿狸眼中,都仿佛是地上的一棵小草,树上的一片树叶那般普通。久而久之,那种被人忽视的伤心失望便成了蕴藏在他幼小心中的无限怨念……于是乎,把她绑到树上,丢进狗窝,变成了凉秋表达自己不满的方式。不过,即便凉秋做了这么多事,依然无法让阿狸对他有所关注。   这一点,才是凉秋最讨厌的地方!!   就如同现在,明明是阿狸在向他提问,可是正当他思考的时候,那个讨厌的家伙竟然一直对他家的铜灯看个没完。难道那个铜灯会比他好看吗??   哼,阿狸果真最讨厌了!   “喂,包子狸!若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回答你的问题,还会把这只铜灯送给你,怎样?”   “什么要求?”   阿狸听到凉秋的话,琥珀色的眸子一亮,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小男孩。凉秋被她看得头皮发怵,不知怎的,脸竟不自觉有些发热。于是吞吞吐吐地开口:   “下次玩家家酒的时候,你也要和其他小孩子一样抢着要我做相公!”   “就只是这样吗?”   只是这样简单的要求,便可以换得那盏漂亮的铜灯。这世上,真的有这样划算的事情呢!阿狸很想立即点头,可是又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了一顿。   “可是师父说过,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我若为了那盏铜灯而答应你的要求,岂非失了气节?”   她咽了咽口水,恋恋不舍地扫了一眼桌上那盏铜灯。   “所以,那个铜灯,我还是自己挣钱去给师父买吧……”   不然的话,会让师父瞧不起的……   阿狸在心中咕哝着,没有注意到凉秋瞬间变绿的小脸。直到她感到头上一痛,才把视线转回到正气鼓鼓的凉秋身上。   “包子狸,你这块臭石头!哼!”   阿狸迟钝地抚了抚自己发痛的额头,不知道面前这个阴晴不定的家伙此时又在发什么疯。   去山上摘草药的沈杏芝进门的时候,正好听到两个小孩子的对话,于是忍不住偷偷笑了出来。   沈爹爹看着自家妻主猫在角落里一脸狐狸似的笑容,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么大的人,还像小孩子似的躲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洗掉你的一身泥,快要开饭了呢。”   沈杏芝抬起头,忽然觉得今日的沈爹爹出奇地温柔美丽,于是心也揉成一弯湖水。   “不知怎的,看到这两个小孩子,总让我想起自己小的时候。那时候的你和现在的凉秋一模一样,真是厉害得要命啊。”   沈杏芝感叹着,看着心爱男子鼓起的两腮,笑得更加温软。   “我还总是发愁,依着咱们家凉秋这骄纵的性子,不知能不能像他爹爹一样好命,找到一个能够受得住他的姑娘。不过如今看起来,这全村上下,也就阿狸这丫头能够降得住他。这个小阿狸,不简单啊……”   沈爹爹听到这里,不由得也抿唇笑了起来。细细的指尖点了点沈杏芝的额头,故作嫌弃地奚落道,“难道你忘了当初去我家求亲的时候被我娘追着满院打的样子了吗?那个时候,除了我,不知这世上谁还会看得上你。若不是我背着家里和你逃下琼山,恐怕你到现在还打着光棍儿呢。”   “是啊,所以现在想想,我有了你,还有了凉秋,真是上天厚赐啊。”   ……   阿狸转过头,正看到日光下,凉秋爹爹和娘幸福的样子,不知不觉,竟看得出神了。   这,便是家的感觉吧……   “阿狸如果喜欢沈爹爹做的菜,可以经常来这里做客的。”   饭桌上,沈爹爹柔声细语地对阿狸说。   阿狸听着,叼着菜叶腼腆地点了点头。老实说,沈爹爹做的饭菜,真的很好吃……   待午饭过后,阿狸很有礼貌地和沈家人道了谢,便告辞离开了。   沈杏芝看着正在张罗着收拾碗筷的沈爹爹,刻意压低了声音。   “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小阿狸,长得有些像一个人?”   “谁啊?”   沈爹爹停下手,疑惑地看着自家妻主。于是他看到了沈杏芝这些年以来,久违的那一种凝重的神色。   “没什么。也许……只是我多虑了。”   一定是自己多虑了。   那个人,怎么会有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章 说亲   回去的路上,阿狸的手中还是多了那盏漂亮的铜灯。   温暖的午后,潮湿的空气中带着花儿甜腻的芬芳。偶尔有鸟儿飞过树梢,啾啾地叫着。   回到住处的时候,阿狸看到师父正伏在矮桌边安静地睡着。手边是正看到一半的书卷,想必是一边等她一边看书时睡着了。   平日的这个时候,正是师父午睡的时辰。然而今日……是因为挂念着自己所以才没有去午睡的吗?   阿狸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看着师父安详的睡颜。   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喜欢这样静静地看着自家师父。瘦弱却温暖的感觉……及腰的乌发随意地披散,泛着墨绿色柔软的光泽。浓密的睫毛像是墨色的蝶,栖息在细腻而略显苍白的脸颊上。不卷不翘只是长,睁开的时候,会露出那双总是笑眼弯弯的丹凤眼眸。   阿狸拿过木榻边的单衣,轻轻为师父披上。寒筱动了动,睁开了朦胧的睡眼。   “阿狸回来了,和凉秋玩得可开心吗?”   看见自家徒弟一副腼腆又别扭的样子,身为师父的寒筱自然能够把小家伙在沈家的表现猜出几分……看来自己家的小别扭和小伙伴相处得似乎不错呢~   阿狸扁了扁嘴,继而似是想到了什么,又灰心地低下了头。   “师父……凉秋他,并没有说他为什么不喜欢我……所以,阿狸没有完成师父交给的功课……”   阿狸说到这里,真是觉得自己笨极了。明明该是很简单的问题,可是,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凉秋到最后也不肯告诉她答案……   看着一脸沮丧的阿狸,寒筱温柔地摸着小家伙的头。   “没关系,阿狸已经做得很好了。”   “可是……我明明没有完成师父交代的事……”   “那也没有关系。”   “真的?”   “嗯,真的。我的小阿狸,已经做得很好了。”   “嗯……”   “好了好了,阿狸想吃什么,师父去给阿狸做。”   “师父……”   “嗯?”   “阿狸觉得,沈爹爹做的东西比师父做得好吃很多……”   “呃……”   这算是,阿狸对师父昨日捉弄的报复咩?   于是当天晚上,阿狸理所当然地,饿了肚子……   &&&   “喂,包子狸,你到底听没听到我刚刚对你说的话啊?”   看着自己身边叼着草芯发呆的阿狸,凉秋再一次变身小炮仗。   阿狸茫然地转过头,便望进了凉秋那一双瞪得圆圆的桃花眼。看样子,在她想事情的时候,这个叽叽喳喳的家伙又莫名其妙炸毛了吧……   唉,男孩子就是麻烦。   阿狸在心中默念。   “哼,就知道你又走神了!跟我在一起玩真的就这么无聊吗??”   凉秋很忧郁。   明明,明明其他小孩子都那么喜欢他的……   “没有。”   阿狸将手放在脑后,看着天。倘若她敢承认,那必是找死。况且师父说过,能够忍受男孩子唠叨的女人,才是最厉害的。而自己只有足够厉害了,才能保护师父。   在这种思维逻辑的驱使下,大多时候,阿狸对待凉秋的态度还是很有耐心的。   当然,也仅仅停留在“有耐心”而已……   “骗子。”   凉秋幽怨地说着。   “喂……阿狸。”   软软湿湿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阿狸被身边凉秋忽然变软的语气吓了一跳,转过头,看到身边的男孩子正眨着眼睛看着她。那一双稚嫩的桃花眼湿湿亮亮,看起来像是快要哭了。   “怎么了?”   此时的凉秋,似乎有些反常呢……   看到阿狸错愕的表情,凉秋别过头,在心中窃笑。果然,爹爹说得没错,男孩子对付女孩子最管用的杀手锏,就是,装,可,怜~   没想到啊,这一招,竟然能用到木头阿狸身上。   “凉秋?”   听到阿狸的注意力似乎完全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凉秋一面憋着笑,一面试图把戏份儿演足,最好再挤出几滴眼泪来。   “我……我……”   可正当他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条皱巴巴的小手绢酝酿感情的时候,却听到了身旁阿狸的声音。   “凉秋,你的头上,落了一只大青虫……”   “啊——”   不远处的孤竹林中,一片飞鸟走兽瞬时惊起……   “坏阿狸,我最讨厌你了!”   阿狸手里抓着那只被凉秋从身上抖下去青虫,满脸无辜地看着面前瞬间眼泪鼻涕全流的男孩子,不由得再一次在心中轻叹。   男孩子啊,真是麻烦……   凉秋哼哼唧唧了许久,阿狸终于再也忍受不住。   “好了,不要哭了,这个给你。”   “嗯?”   凉秋揉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面前阿狸递来的东西。   一个黄澄澄的枇杷。   这个家伙,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吃枇杷的?啊,一定是爹爹告诉她的。   “谢谢……”   凉秋捧着枇杷,看看身旁的阿狸,抽抽搭搭地吃了起来。   好甜……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有的时候,包子狸也是很善解人意的嘛。只不过,这样的时候若是多些就好了。   “你自己怎么不吃?”   凉秋看着阿狸小心包好的另一个枇杷,不解地问着。   “不喜欢吗?”   阿狸咽了口口水,摇摇头。   “这个要留给师父。师父最近总是咳,晚上也睡不好,实在太可怜。”   想起自家师父病弱的身子,阿狸不由得担心地皱起了眉。   看着阿狸一副认真的样子,不知怎的,凉秋竟有些羡慕起阿狸她家师父来了。   “你对你师父可真好。”   凉秋想了想,而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对了,我听我娘说,孤竹林西边的燕子山上,有一种老山蔘,可以把死人都医活。这么厉害的药材,一定也能治好你师父的咳病!”   “真的?”   阿狸看着凉秋,眼睛闪亮亮的。凉秋看到阿狸终于又打起了精神,骄傲地仰起头。   “那当然!我娘可是最厉害的郎中!你这就和我回去,我把那本画着老山蔘样子的医书给你看。咱们一起记住它的样子,明日一早就去燕子山,怎么样?”   “嗯!”   一想到自己很快就能帮师父医好身子,阿狸觉得心里美滋滋的。   当阿狸回到竹屋的时候,正好瞧见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伯伯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脸无奈的自家师父。   “寒公子,我是瞧着你平日里待人和善身世又可怜,才把这么好的姑娘说给你的。要知道李屠户家的小三,杀猪宰牛可是一把好手啊。在咱们璧寒村里那可是很受年轻公子们的喜欢的。你若考虑好了,可是要早早给我答复。不然,可就要被别人抢去了。”   阿狸听着这位老伯伯的话,脑子里浮现出了一个满身油腻身材魁梧的女子。老伯伯和师父说起那个人,是要做什么呢?   终于送走了喋喋不休的媒公,寒筱长出了一口气,才发觉自家徒弟已经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阿狸,今日师父好累啊,恐怕没有力气去煮饭了……”   寒筱倚在床边,作有气无力状。   “那师父先休息吧,今日本就该是我煮饭的。”   阿狸似是早已习惯了自家师父的这一套说辞,乖乖去屋角取了锅子,然后无视着小屋另一侧的某人一副奸计得逞的坏笑,径自煮饭去了。   两个人坐在矮桌前吃饭的时候,阿狸看着自家师父满足地喝着自己煮的粥,还是不由得问了出口。   “师父,刚刚来家里的老伯伯,是来做什么的?”   “是来给师父说亲事的。”   寒筱依旧自顾自品尝着粥,仿佛是在叙述着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阿狸看着自家师父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由在心中暗叹一声。   “师父……说亲这样的事情,似乎是很重要的吧……”   “嗯。”   “如果草率地答应了并不合适的人,这一生就会过得很辛苦吧……”   “嗯。”   “师父……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嗯……阿狸,师父今日真的好累,所以碗筷的话……”   “……碗筷今日师父也不用负责了……”   看着自家小家伙一副委屈又无奈的可爱样子,寒筱忍不住去揉了揉阿狸乱蓬蓬的头发。   “师父知道我家小阿狸是在担心师父,所以,师父是不会随便就把自己嫁出去的~小阿狸不是说过,要对师父负责的吗?嗯?”   阿狸闻言猛然抬起头,看着师父那眉眼弯弯的笑脸。虽然知道师父只是在和自己开玩笑而已,却还是不自觉地涨红了脸,而后认真又别扭地反驳着。   “师父……我是很认真的……”   睡到半夜的时候,阿狸被一阵风吹醒,迷糊间,却发觉自家师父正立在窗边,抬头看着夜空中漫天的繁星。璀璨的夜空下,师父的身周落了一层淡淡的银辉,就像是银河下凡的仙子一般美丽。阿狸看着看着,不知不觉,竟看得痴了。   阿狸还记得小时候爹亲曾经和自己说过,当你思念一个人的时候,就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   而此时的师父,是否也是在心中思念着某个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师父继续偷懒耍赖。徒弟继续各种无奈~~~ ☆、第十一章 错觉   第二日天还未亮,阿狸便小心翼翼地起了身。匆匆为师父煮好了早饭,阿狸最后再看了一眼师父熟睡的脸,便向着昨日和凉秋约好的地点走去……   当寒筱起床的时候,身边早已没有了自家小家伙的身影。   空气中漂浮着绿竹清新的味道,片片嫩绿透过半敞的窗子映了进来。   迷蒙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寒筱忆起昨晚阿狸似乎和自己提起过,今日要去凉秋家里玩。结果,一大清早小家伙就没了影子。   他还记得当时小家伙和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闪烁又别扭的样子,如今想起来……寒筱温柔的丹凤眼眸微微一眯,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   自家小别扭和凉秋,最近似乎走得很近呢~~~   慢悠悠地梳洗过后,寒筱来到灶膛边,果然看到灶边的矮石上,已经煮好的粥还温热着。赤豆熟悉的香味飘了过来,萦萦地环绕在鼻尖。   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出一早起来小家伙面无表情地烧着柴火煮粥的可爱样子,再想到这个冷冰冰别扭的小家伙有一天也会长大成人娶夫生女另立门户,自己的心中竟然也会有一种酸涩怅然的舍不得呢。   这莫不就是为人父的感觉吗?   寒筱想到这里,忍不住傻笑起来。弯弯的眉眼,比日光还要温暖。   “在笑什么呢?”   不远处,传来年轻女子的声音。寒筱不必转头就能猜出,此时出现在他身后的,一定是游历归来的阿棠了。   “这次比你预先说的晚归了两日呢。”   寒筱用布巾包起陶罐,带着一路风尘仆仆的阿棠进了竹屋。   这些年来,阿棠每次出门回来,总是要先来寒筱家里探望一下才会放心回家。如今,两个人都早已有了一种默契。   “这次出门去了很远的地方,了解了许多之前从未接触过的见闻。于是我才知道,这江湖之大,果真并非我原先所想。”   阿棠一面感叹着,一面看着桌子对面正一脸幸福陶醉喝粥的寒筱。阿棠无奈地笑了笑,心中明了自己刚刚说的话,这家伙恐怕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吧……   还是一天到晚那么没心没肺呢。   耐心地等到寒筱将粥喝完,阿棠才又开口。   “你还没有告诉我,刚才你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到底在外面笑什么呢?”   阿棠手托着腮,看着对面一日日出落得越发美丽的人儿。那一双迷人的丹凤眼眸里,总是散发着让人不由得会怦然心动的暖暖的流光。即便这些年来她已经游历了许多地方,也见过许多倾城美貌的男子。可是她依然觉得,眼前这个温暖而容易满足的人儿,依旧是她见过,最为值得珍惜的那一个。   于是阿棠下意识地摸了摸身后的包裹,默默在心中做下一个决定……   “只是忽然想到家里的那只小别扭,不知她将来成人娶夫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呢~”   寒筱笑眯眯地说着,露出一副期待的表情。暖暖的日光依旧带着些潮湿的薄雾,照在寒筱的身上,出奇地柔和而美好。   阿棠闻言摇头轻笑。   “你这个师父,做得可当真是称职呢。不过与其去想那么遥远以后的事情……我倒是记得,如今我们的寒公子,似乎也到了该出嫁的年龄了呢。”   阿棠说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矮桌上茶碗的外沿。   “自你生辰之后的这些日子,可有人来向你提过亲事?”   似是被人戳中了心中的烦心事,寒筱听到这里,立即垂下了头。   “村里人的消息,可当真是灵通呢。这几日,光是村里村外的媒公就已来过三四个……如今,每每看到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伯伯上门,便会觉得头痛万分。”   在阿棠面前,寒筱是毫不会吝啬腹中的牢骚的。   阿棠看着面前人儿一双烦恼忧愁的眼眸和微微鼓起的两腮,只觉得他可爱万分。   “那看样子,寒公子是不喜欢别人托媒公来给你说亲喽?不过,若是有人托付我来找你说亲事,你可会同意?”   阿棠状若无意地说着,晶亮的眸中映出寒筱没心没肺的笑颜。   “那要看,阿棠姑娘给我提的,是哪一家的千金了呢~”   “璧寒村萧家的独女萧棠,不知寒公子以为如何?”   “原来竟是鼎鼎大名的萧家姑娘啊,小儿郎可是消受不起呦~”   寒筱说着,终于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阿棠,多时不见,你竟也学会拿朋友寻开心了呢。这可也是你从江湖上学来的?”   寒筱眉眼弯弯地看着桌案对面的女子,直到看到阿棠的脸色慢慢变得潮红,终于无法再维持脸上的笑意。   屋子里立时沉默下来,唯余窗外啾啾的鸟鸣和屋内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阿棠……”   思索了许久,寒筱终于确定了自己没有领会错阿棠的言下之意。   “我原以为,这些年来,你该是最懂我的……”   “正是因为知道你心中的想法,所以才会拖到今日才敢表明心意。”   阿棠看着寒筱,眼神诚挚而明亮。许多年以来,她便是用这样的眼神,在寒筱所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注视着这个,早已住进她心里的人儿。看着他笑,看着他无忧无虑的样子。于是自己也会笑,也会忘记忧愁烦恼。   如今,她终于鼓起勇气说出心中所想。却也在对面人儿迷茫无措的眼中,看到了寒筱的答案。   他对她,没有感觉。   阿棠苦笑。   “我知你现在心意未定,我也勉强不来。这墨玉簪子,是我在北都买的。不算是多么名贵的东西,只想着等你过了十七岁的生辰,早晚是要……束发的。到时候,不论你嫁给了谁,都希望你能够将它带上。今日对你说这些话,也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心意而已。我希望你能够有心甘情愿与我生活的那一日,在那之前,我不会勉强你。”   阿棠说着,将一枚墨玉簪子放入寒筱的手心里。   寒筱看着手中的墨玉簪子,眼眶有些发烫。   “答应我,不要让我等太久。可好?”   &&&   燕子山在璧寒村的西北面,山间怪石嶙峋,走兽四布。   虽然已经早早地出了门,然而当阿狸和凉秋走到燕子山下的时候,还是用了小半日的时间。   “医书上说,老山蔘会是长在山脚下常年阴暗的地方。这里正是燕子山脚下的背阴处,我们先暂且在这里休息一下,吃些干粮之后就在这里找一找,怎么样?”   凉秋说着,用胳膊杵了杵身边打一坐下就开始发愣的阿狸。   “喂,你今日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阿狸被凉秋这么一杵,终于回过神来,无声解下身上的干粮和水。   两个小家伙坐在阴凉处吃着干粮,阿狸有一口没一口地咬着手中的面饼,忽然开口。   “凉秋,是不是男子到了一定年纪,都是要嫁人的呢?”   “那是自然。爹爹说过,男子嫁人一定要趁着年轻,不然,等到年纪大了之后,身价就要跌了。那时,也就只能给人做小或者续弦了。”   凉秋晃悠着脑袋说着,没有发觉身旁的阿狸已经默默地沉下了脸。   阿狸沉默了许久,才冷冷地从口中说出一句:   “我才不会让师父去给人做小,也不会让他给人续弦……”   “啊,原来你是在说你家师父啊。放心啦,寒哥哥那么漂亮,村里好多家的姑娘都惦记着他呢。况且,寒哥哥不是要嫁给阿棠吗?”   “你可不要胡说!这事情,我怎么没有听师父提起过……”   阿狸忽而提高了调子,在看到凉秋好奇的眼神时,又有些心理虚虚的。这些日子以来,她是从未想过以后会和师父分开的。   “我才没有胡说,村里的人都知道阿棠是喜欢你家师父的。我也听我娘和爹亲说起过,若不是早就默许了你师父以后会是萧家的人,村里人当初又怎会那么轻易就让你家师父住在村子里?况且阿棠人又和气,家境又好,又有本事,任凭哪个男子都会愿意嫁给她的。所以你家师父的终身大事,就不用你这个包子狸多担心啦~倒是你自己,等到你家师父成亲之后,恐怕就没有办法继续让你跟在身边了。到时候……喂,阿狸,你怎么了?脸色好黑啊……”   凉秋看着身旁一脸沮丧的阿狸,忽然想到了她弃儿的身份,不由得尴尬地扁扁嘴。   “呐,其实,这些也都只是猜测而已啦。阿棠她人那样好,说不定也是愿意继续收留你的呢?就算她没办法收留你,我也会去求娘亲让你继续留在现在的竹屋生活的。到那个时候,我可以天天去给你送好吃的,怎样?”   阿狸不作声,若有所思地沉默着。过了许久,才又听到阿狸一本正经的声音:   “凉秋,你也喜欢阿棠吗?”   “胡说!”   凉秋跳了起来,脸红地瞪了阿狸一眼。   这个家伙,每次说话都这么直愣愣的。   “谁说我喜欢她了?虽然阿棠也很好,不过,我以后可是要出去闯荡江湖的!然后,还要嫁给武林盟主做相公~~~”   凉秋托着腮,稚嫩的桃花眼中闪烁着清澈的光亮。这是他第一次说出自己宏伟的愿望,然而正当他想象着今后风光无限古道柔肠的武侠生活的时候,身旁不期然传来阿狸幽幽的声音:   “我觉得,你娘亲是不会同意的。”   阿狸在凉秋身旁面无表情地说着,于是看到凉秋再一次炸毛的样子……   “包子狸!你这个不招人喜欢的样子,以后是不会有男子愿意嫁给你的!”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呃?”   看着阿狸一脸坦然承认的样子,凉秋语塞。   明明是那么漂亮的一双眼睛,为何,要露出那样孤独而冷漠的神情呢?倘若阿狸可以经常笑一笑,那一定也会有许多男孩子会喜欢她的吧。   不知怎的,凉秋的心中忽然觉得有些莫名的感觉,像是吃了没有成熟的葡萄,酸酸涩涩的。这样的情绪太沉重,实在不是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能够应付的。可他一向跋扈骄纵惯了,安慰人什么的,其实比阿狸好不到哪里去。这种无力感让一向里自诩颇富“侠骨柔肠”气质的小家伙莫名觉得焦躁起来,于是便只得拿出最近爹爹新教给他的第二个杀手锏。   于是,凉秋清了清喉咙。   “本来是想等你生辰的时候再送给你的,不过看你今日心情不好,便提前送给你吧。不过咱们说好,等你真正生辰的时候,可就没有礼物了哦。”   凉秋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串编得歪歪扭扭的草珠串,塞到了阿狸的手里。而后破天荒地,竟然觉得有些害羞。   他才不是因为自己的手艺太差而脸红呢!   凉秋在心中为自己辩驳着。   阿狸看着手中那一串看不出形状的东西,将它握进手心里。   “凉秋,谢谢你,我会好好保管的。”   阿狸看着凉秋,第一次觉得这个聒噪的小男孩有时候也是挺可爱的。   “哈哈不必谢,这可是我给你的信物。”   “信物?”   “嗯!咱们说好,等到我当上武林盟主夫君的时候……我一定会第一个向我家娘子举荐你,让你做她身边的第一大跟班的!”   “……”   阿狸决定收回刚刚对凉秋的评价……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说亲这种事情……是不可以勉强的~~~当跟班这种事情,也是不可以勉强的~~~CP这种东西,是不能随便拆的~~ ☆、第十二章 意外   两个人在山下搜找了许久,莫说是老山蔘的影子,就连平日里沈杏芝教着辨认的几种最简单的药材都没有见到。   “莫不是娘的医书其实都是骗人的?”   凉秋皱巴着脸疑惑地说着,白净的面上沾上了几抹黑泥,模样可爱又狼狈。   “那药材既然如此名贵,想必是十分罕见的。若是能够被我们轻易找到,那这世上恐怕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会死掉了。”   阿狸看了看天色,心中有些遗憾和失落。   “今日时辰太晚了,咱们再不回去,恐怕你爹娘和我师父都该担心了。”   阿狸说着,放下挽起的衣袖。   “等等,你看那儿!”   凉秋忽而尖叫起来,手指着两人头顶不远处一片凹陷松落的泥土下几颗洁白的根须,再往上看,那绿色的植株竟和沈郎中医书上画得一模一样!   “一定是它!”   凉秋说着,似乎忘记了刚刚的疲累,拉着阿狸便向着老山蔘的方位跑过去。   “刚刚我们光顾着在山脚下找,却忽略了这样的地方似乎更是阴凉潮湿。沈郎中的医书,果真是厉害!”   阿狸说着,脸上难得露出了孩子的笑容。凉秋看着阿狸一扫刚刚的愁绪,心里也随着她开心起来。   “那是当然,我娘的医书,可是最厉害的。”   两个孩子喜滋滋地往山上又爬了一截,便来到了老山蔘的上方。   “这东西长得还当真蹊跷,这么不上不下的地方,要如何去挖才是?”   凉秋看着脚下三尺远的地方,那株让他们寻了一日的仙草正长在一块陡峭的山石壁上。石壁四周有些松软潮湿的泥土,两个人找了许久,也没有发现可以落脚攀爬的地方。   阿狸来来回回观察了一会儿,复又转过了头对着凉秋:   “这里泥土湿滑,容易出危险。你一个男孩子,还是先到下面去,我自有办法把那山蔘挖出来。”   “哈?你这样说,可是瞧不起我这个未来的武林盟主相公吗?”   凉秋叉着腰昂着头,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没有。”   阿狸想了想,又接着说:   “那待会儿你若是摔了下去,可不要怪我。”   阿狸说着,便继续往更陡峭的山边走去。凉秋见阿狸果真走远,看了看山下,不由咽了口口水。   “喂……这种小事,还是不劳烦我亲自动手了。”   言罢,凉秋小心翼翼地按着原路往山下走去。这其间几次脚滑险些摔倒,害得他小心脏一跳一跳的。   “你……真的可以吗?可莫要逞强。”   凉秋在山下略微平缓的地方仰头看着阿狸,只见她从随身的布袋中拿出了一截麻绳,而后把麻绳的一侧固定在了身边斜生的一棵小树上,另一侧则绑在了自己的腰上。而后,便艰难地顺着绳子往下滑。老山蔘生长的地方石壁湿滑,几乎没有着力的地方。于是在下到那一处的时候,阿狸便只能一只手抓着附近的植物,再用另一只手去扒山蔘附近的湿软泥土。   记得医书上似乎提到,山蔘根须的药用价值也十分珍贵。这一次为师父治病,不知要用多少才能够将师父的身子彻底医好。既然这东西如此难找,那么阿狸自然是半点也不愿意舍弃,一心一意想要将那根须完完整整地取下来。   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大半,阿狸擦了擦脸颊上的汗水,准备继续再接再厉。然而正当她继续扒泥扒得起劲的时候,忽而听得脚下的凉秋一声尖叫。与此同时,阿狸亦感到自己身子一轻,便开始往下坠……   一路上滚过藤蔓碎石,阿狸只觉得全身都在痛,下意识地团起了小小的身子将怀中的山蔘紧紧护住。不知往下滚了多远,阿狸在一片天旋地转之中终于停了下来。   而后,阿狸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碰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然而还未等阿狸反应过来,整个身子却被人抓着腰带提了起来。   “唔,好痛,快放开我!”   由于身上有了许多新伤,阿狸痛得直抽气。   “阿狸!”   凉秋闻声也跑了过来,看着面前正抓着自己小伙伴的陌生女子,不由大叫起来。   “你这个坏女人,还不快点把阿狸放了!”   那陌生女子闻言眨了眨眼睛,似笑非笑地开了口:   “我当会是什么山中野兽,原来竟是个奶娃娃。”   那女子说着,手一松,阿狸便又再一次摔到了地上。   阿狸趴在地上,痛苦地闷哼了一声,身体不自觉蜷缩起来。   “阿狸,你没事吧?”   凉秋连忙跑过去将阿狸扶了起来,看到包子狸脸上身上的伤,瞬时急的满头大汗。继而又看到那陌生女子唇边若有似无的笑意,不知哪里来的一股无名怒火,就这样烧了起来。   “你这个人,真是粗鲁!”   凉秋气哼哼地瞪着面前的陌生女子。   而那女子闻言却并不生气,只低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两个小娃娃。   “这个小男娃真是有意思,刚刚若不是我用手臂挡住这小女娃,恐怕她现在早就滚到山下的河沟里去了。之后又是你要我赶快将这女娃放下,我依了你的话,如今你在这里非但不感谢我,还要恶语相向,当真是没有道理。”   “我管你有道理没道理,你刚刚把阿狸摔在地上,就是你的不对!”   凉秋才不管那一套,依旧说得连珠炮一般。   女子被这伶牙俐齿的小男孩一阵呛白,竟不怒反而笑了起来。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放在这穷乡僻壤真是可惜了。不如你随我回去,十年之内,我保准让你成为北都最有名气的小倌儿!”   “小倌儿是什么……哼,反正你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那一定不是什么好词儿!”   凉秋被女子气得跳脚,小脸儿憋得红红的。   “你若再敢对我胡言乱语,我就去告诉我娘,让她配一副药来,把你毒成个哑巴!”   女子听到这里,忽而收起笑容。   “你娘会制毒?”   陌生女子低下头,仔细地打量着面前的小男孩。而后眼中迸出亮光,似是猜到了什么。   “你娘她,莫非就是‘毒娘子’申行止?”   “什么毒娘子什么申行止?我娘是最厉害的郎中,才不是你说的什么奇怪的人!”   此时蜷缩在一旁的阿狸已渐渐地从最初的锐痛中缓过神来,她伸手按住了身旁气势汹汹的凉秋,而后对着面前的女子言道:   “你要找的那个申行止,可是三十上下的年纪?”   女子转过头,俯身看着面前这个摔得鼻青脸肿的小孩子。   “正是。小家伙,你可知道,那个人现在何处?”   “燕子山另一面的半山腰上,有两间青石小屋。你要找的人,就住在那里。”   阿狸面不改色地答道。   “原来如此……”   女子眼神微眯,遥望了下远方苍翠的山林。   “小家伙,算我没有白救你。”   女子言罢,一个闪身,便没有了踪影。   阿狸远远望着那女子逐渐消失的背影,站起身,小心翼翼地瞅了瞅怀中的山蔘。虽然根须被弄断了几根,不过还好,并没有太多的破损。   山间的风已经开始有些凉了。   “阿狸,山的那一边,真的有那个叫做‘申行止’的人吗?我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   凉秋看着阿狸,疑惑地问着。   “我只是随便说的。”   阿狸坦白地说着。   “啊……你胆子可真大。那个人,看起来武功很高的样子。她若知道你骗了她,会不会回来找咱们报仇啊?”   凉秋忽而后怕起来,于是阿狸更加疑惑。   “凉秋,你刚刚不是挺勇敢的吗?”   阿狸挠了挠头,身边的这个家伙刚刚还一副老虎的架势,如今那人走了,他怎么却反而胆小起来了?   “我刚刚……不是为了保护你嘛!身为未来武林盟主夫君,自然是要保护好自己的跟班的!”   凉秋挺起小小的胸脯。   阿狸低头将山蔘放好,而后又拉起了凉秋的手。   “不论怎样,在那个人发觉之前,咱们还是赶快离开才好!”   “嗯!”   翠绿的密林间,两个小家伙拼命地奔跑着。额上出了细密的汗水,可是谁也顾不上擦。   “阿狸,你还好吧?伤口痛不痛?”   “没关系,都是皮外伤而已。”   只要能把山蔘带给师父,那么这点小伤小痛,根本算不上什么。   阿狸想到这里,无声弯起了唇角。   至于为何自己要对那个女子说谎?阿狸也想不出其中的原因。她只是下意识地觉得那个人似乎很危险,所以,还是把她支得越远越好。   待两人回到璧寒村的时候,已是接近傍晚时分。   “咦,好奇怪,你家师父为何不在家呢?”   凉秋朝屋子里望了望,而后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到院子里。院中有阿狸收来的柴草,坐在上面软软的,一点都不会觉得扎。   “想必,是为了躲那些叽叽喳喳的媒公吧……”   阿狸说着,看看天边红色的云霞,便拿着山蔘向灶台的方向走去。绯色的光影照在她单薄稚嫩的背脊上,像一团明亮的火光。   &&&   当暮j□j临在璧寒村之时,错落的房舍里,已零星点起了灯火。   “师父……我……我自己可以的……你还是快去把粥喝了,不然,就又该凉了……”   烛光摇曳,鼻青脸肿的小阿狸坐在矮桌前,可怜兮兮地仰头看着正在给自己上药的自家师父。   师父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是很生气呢……   “你若真的可以,便不会把自己弄成这般模样了。”   寒筱板着脸,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家伙这一身狼狈的样子,轻轻用棉布和药粉擦拭着阿狸身上的伤口。   “这些日子,你可曾消停过?师父家里都快变成药房了,阿狸这是故意要让师父每日都担心吗?”   寒筱说着,竟真的蹙起了眉。这还是阿狸第一次见到平日里一向温柔的师父生气的样子。   “师父……阿狸错了,再也不敢了,请师父不要再生气了……”   阿狸小心翼翼地说着,皱吧着脸。而后趁着师父没有发觉,悄悄地对坐在一旁的凉秋使了个眼色。凉秋本正在津津有味地看着包子狸的笑话,然而看到她的眼色,立即会意,暂且放下自己的小心思,对着寒筱软软地开了口。   “寒哥哥,阿狸已经知道错了,你就不要再生气了……你看,阿狸今日还亲自煮了粥,可香呢。我闻着,都饿了呢~~”   凉秋抛出自己的撒娇绝技,而后趁着寒筱不注意,不忘对阿狸递出一个你今后要当牛做马报答我的威胁眼神。   阿狸虽然心中不服,也只得暂且认了。   如今,还是先过了师父这一关要紧……   寒筱看了看面前可怜兮兮的自家徒弟,又看了看坐在一边巴巴望着自己的凉秋,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了,先吃饭吧。”   见到师父终于消了气,阿狸连忙乖乖地起身,主动去给师父盛了粥。而后又乖乖地坐到矮桌对面,悄悄地观察着师父的动静。   “今日的粥,味道似乎有些怪怪的呢?”   寒筱看着自己碗里的粥,疑惑地皱起了眉。粥里这些软软的东西,又是什么?   “就是很普通的粥啊。是不是,凉秋?”   “嗯嗯,是啊,很好喝呢~”   看着两个小家伙一唱一和,寒筱想了想,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呢。   “可是,为何咱们的粥,颜色会不一样呢?”   寒筱看了看自己的碗,又看了看两个小家伙。真的,自己碗中的颜色,好像要更深一些。   “许是,许是光的缘故。师父,今日咱们晚饭吃得太晚了……”   阿狸含糊地说着,尽量把脸埋在碗中,不敢去看师父的脸。说谎这种事情,她一直都不是很在行。   可是,师父若是知道,今日她是因为去找师父粥里的药才会弄成这个狼狈样子,一定会生气得不肯再吃吧。不过还好,师父似乎,已经没有再追问什么了呢。只要师父能够顺利将那山蔘服下,那么,是不是很快身体就会好了呢?   阿狸心中暗暗地想着,不自觉地,偷偷笑了起来。   然而正当她出神的时候,猛然听到桌案对面“咚”地一声。抬起头,却看到师父正软软地倒了下去……   “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能不能猜到师父这是肿么了?反正不论他是肿么了,他肯定不是怀孕了…… ☆、第十三章 三年   当阿狸听到“虚不受补”这四个字的时候,只觉得“嗡”地一声,一个头变成了两个大。   沈杏芝捏着手里只剩下半根的名贵山蔘,又看了看面前一脸茫然的阿狸和自家凉秋,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这药材固然是好东西,说它能够生死人,肉白骨也不为过。只是啊,阿狸家师父身子太过虚弱,将这种猛药当做饭食来用,他是断断消受不起的。不过幸好寒公子没有来得及将粥全都服下去,不然的话,恐怕就不只是出血昏厥这般简单了。”   阿狸听了沈杏芝的话,又看了看竹榻上面色惨白的师父,僵硬地点了点头。   看着阿狸担心又自责的样子,凉秋心里难过极了。因为倘若当初不是他出的馊主意,阿狸也不会跑到那么远的地方,还弄得一身伤回来。而阿狸的师父,也不会昏过去了……   “阿狸……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想到阿狸平日里都把自家师父放在心尖尖上护着,这次出了这样的事,阿狸一定恨死自己了……   沈杏芝看着自家心肝宝贝这般惨兮兮的模样,不自觉地,竟会觉得有些想笑。   “是娘刚刚听错了吗?我家小凉秋,竟然也学会向人家主动认错了呢。”   凉秋本满心难过,听了娘的话,立即瞪起了圆圆的大眼睛。   “坏娘亲,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   凉秋粉嫩嫩的小脸儿鼓鼓的,像是一只生气的小猫。   沈杏芝见状笑得更欢,不顾自家小儿子的挣扎伸臂将他抱到怀里。   “娘知错了,娘这就给寒公子开方子,帮他把咳病医了,可好?”   凉秋闻言想了想,扁了扁粉嘟嘟的小嘴。   “这还差不多。”   阿狸原本在盯着自家师父苍白的脸发愣,直到反应过沈杏芝说了什么,才猛然抬起头。   虽然村中人都知道沈郎中的医术十分高明,然而如自己和师父这般贫寒的人,请郎中调理身体这种事情到底奢侈了些。所以阿狸才会自己去山上找药材来。   阿狸没有想到,这一次,沈郎中竟然会主动开口。   村里人不都传言说沈郎中其实是一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吗?可自己这几次与她接触下来,却并未觉得她是那样的人呢。   想来,他们一定是都误会了沈郎中。   “原先里阿棠姑娘也曾拜托过我来给寒公子医病,只是有一味药引十分难找,所以便把事情耽搁了下来。如今可巧,那药引这两日正被我寻到。待会儿你随我回去,将药材取来先替你家师父煎上一副。”   沈杏芝说着,眼中精光一闪,似是在盘算着什么。   对于她来说,这对清贫的师徒自然是没有什么好压榨的。不过嘛……   看着自家娘眼中那隐隐的笑意,凉秋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软软地摇着沈杏芝的衣摆。   “娘啊,你说的药引,可是最近得来的那朵什么什么灵芝么?”   看到自家的心肝宝贝难得对药理有了兴趣,沈杏芝自然知无不言。   “正是琼山血芝。”   “哦……”   凉秋拖着长音,作单纯天真状。   “我听爹爹说,那灵芝是什么百年难遇,珍贵得很啊。可是,阿狸和寒哥哥都是很穷的,付不起药费可怎么办啊?”   凉秋仰着头,眨巴着一双亮晶晶的桃花眼看着自家娘亲。   沈杏芝哪里会不知道凉秋脑子里打着什么算盘,于是笑看着自家小小年纪就已经学会了胳膊肘往外拐的小祖宗。   “那依凉秋的意思,娘该怎么办呢?”   沈杏芝状似云淡风轻地问着,其实心中早已默默掬了一把汗。   要知道,凉秋可是沈郎中唯一的儿子啊。她平日里对自家儿子可是宠溺到了极致,所以这个时候,自然是不希望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将她坑得太苦……   “不然,就干脆不要诊费药费了吧!这样的话,娘也算做了善事一桩。村里人定不会再说娘是什么‘铁公鸡’了~”   凉秋抱着沈杏芝的腿,软软地撒着娇。丝毫没有发觉自家亲娘的玻璃心啊,瞬间稀碎稀碎地洒了一地……   沈杏芝十分佩服自家小祖宗的勇气与果断……   然而既然自家宝贝已将话说到这步田地,她这个做娘亲的自然不好再退缩。   “那,就依了凉秋吧……”~(TAT)~   沈杏芝顶着风中凌乱的思绪,从牙缝中挤出这几个字。   “娘果然最好了!”   小凉秋继续欢快地撒娇。   沈杏芝强颜欢笑地抚摸着自家小祖宗的脑袋,心中默默滴血……   那朵琼山血芝啊……   百年难得一见的琼山血芝啊……   她原本是想好好敲阿棠姑娘一笔的,结果啊,被自己这败家的小祖宗就这么轻易地送给小相好了啊……   阿狸听着母子两的对话,忽然觉得幸福来得似乎太突然了些。原先一直发愁的师父的身子,如今,似乎可以看到希望了。   “关于药费诊费的事情,我一定会努力偿还的。”   阿狸看着面前的女子,一字一顿地说着。   沈杏芝闻言低下头,饶有兴味地看着面前这个瘦弱而一本正经的小家伙。   “那么,你打算如何还又何时还呢?”   她知道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年幼的小孩子来说,似乎太过严肃而沉重了些。如此稚嫩而单薄的肩膀,根本无法担负起照顾她家师父的重担。然而,不知怎的,沈杏芝依旧十分期待着阿狸的回答。   因为,这个隐忍而倔强的小家伙,与众不同。   阿狸蹙着小眉毛沉思了许久,才仰起头,眸子清澈光亮。   “虽然,现在的我还很弱,但总有一日。”   总有一日,她的翅膀会变得强壮,强壮到足以照顾师父。足以,报答那些曾经帮助过自己的人。   沈杏芝看着面前的小家伙,不由得微微勾起唇角。   果然,她没有看错这个孩子。   “那一日,或许不会很远呢。”   &&&   由于寒筱的咳病已有了好几年的光景,加之身子过于单薄虚弱。所以沈杏芝为他开了温补的药剂慢慢调和。   “倘若要让你家师父的元气彻底恢复,至少要三年的光景。这三年来,我会定期为他诊脉。至于开出的药剂,则是一日都不能间断。不然的话,再要医治,只怕会难上加难。”   沈杏芝细细地叮嘱着,之后,还不忘加上一句。   “还有,你家师父的病多半是长期风寒未愈叠加而积成的,以后天冷或下雨的时候,定不要让他再到外面去。如此,你可记清了?”   阿狸闻言,默默地点了点头。   “阿狸自当尽力,定不枉费沈郎中一片苦心。”   言罢,小家伙深深对面前的沈杏芝行了一礼,又看了看正安睡于竹塌上的自家师父。   三年,似乎,会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呢。   不过也正因为此,从此之后,阿狸的生活中,有了新的,值得尽心去做的事情。   ……   日子一旦规律起来,便会过得如流水般快。   于是在不知不觉中,时光便悄然无声地流过指缝。   晨曦的微光中,阿狸轻手轻脚地将滤好的汤药放到矮桌前,又从柜中取出蜜饯放入小碟之后,才走到竹塌前,开始轻唤着自家师父。   “师父,药已经煎好了,该起身了。”   阿狸看着竹榻上依旧蒙着头没有任何反应的自家师父,无奈地叹了口气。   “师父,莫要装睡了,我知道你已经醒了……”   话音未落,阿狸便看到自家师父终于动了一下,将薄被拉到鼻前,露出一双充满无辜的丹凤眼眸。   “其实,师父只是刚刚睡醒而已,并没有装睡。”   自从服过沈杏芝的药方之后,寒筱的身子开始慢慢好了起来,也不再像原先那般过分嗜睡。听着自家师父那干巴巴的辩解,阿狸并不会戳破。因为这样的对话,在她与师父相处的这三年时光里,已经记不清到底重复了几百次。   “那么师父既然已经醒了,便赶快把药吃了。不然,药就要变凉了。”   阿狸继续轻声说着,于是不出所料地看到自家师父开始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好阿狸,师父真的已经康复了,不用再吃药了……”   寒筱将身子团在薄被里不肯起身,一双眼睛软软地看着面前正黑着脸的自家徒弟。   相较于三年前的初见,如今的小家伙已经有了许多变化。曾经恍惚而不安的眼神已渐渐变得坚定沉稳,眉眼逐渐长开,吐露出稚嫩的风华。这让寒筱在每一次清晨睁开眼睛看到自家徒弟的时候,心中都会莫名有一种隐隐的骄傲之感。如今的阿狸,已不再是原先那个在村中四处被人嫌弃的脏兮兮的弃儿。她已逐渐被村人们所接受,甚至,已开始在人前展露出出色的一面。   他的小阿狸,正在渐渐长大,渐渐变得更加沉稳,隐忍,耀目。沈郎中曾经说过,阿狸原本就是一把绝世好剑。即便身处如此荒僻之地,也难掩其光芒。   这让寒筱不禁有些感慨。   当然,倘若自家这个出色的徒弟可以每日早晨不再逼迫自己喝那苦苦的药汁,就更完美了~   寒筱在心中偷偷想着。   对于师父害怕吃药这件事情,阿狸在起先的纠结之后还是认命地接受。只是随着时间的流转,让师父喝药这件事情似乎变得一日比一日更加困难了……   想到这里,阿狸不禁暗暗头痛。   师父这样柔弱的人儿,让人打不得骂不得,却又偏偏最会耍赖。每每都是要让阿狸使出浑身解数才肯乖乖把药喝掉。每当这个时候,阿狸都会在心中暗暗发誓,等她长大之后,一定要想出一种能够让师父乖乖听话的方法。   (咳咳,看到这里,乃们不要多想。那种方法才不会是把师父压在床上XXOO什么的了。俺可是一枚正经人~~~)   师徒两个人的“较量”还在继续。   “师父,再不起床的话,药可真的要凉了……”   “……”   寒筱硬着头皮装作没听见。   “……”   阿狸的表情有点僵。   寒筱瞬间觉得周遭的空气有些冷……   “师父……”   “……”   宁死不屈的某人依旧赖在床上。   阿狸直起身,看着床上依旧耍赖的自家师父,琥珀色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   “师父若再不起床,阿狸就要生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四章 成长   “师父若再不起床,阿狸就要生气了。”   寒筱偷瞄着自家徒弟的脸色,依他这三年来对小家伙的了解,便知道此时这顿药是如何都躲不过去了。   “好了,师父起来了……”   寒筱期期艾艾地起身,不情不愿地从被子里钻了出来。桃色的唇微微嘟着,秀眉微蹙,大有一副被自家徒弟欺负苦了的可怜模样。   这样来来回回一折腾,那碗药,自然早已经放凉了。   “师父稍等片刻,我再去将药热一下。”   阿狸端起药碗,走了两步,又回过头,看着依然倚在榻边发呆的自家师父。暖白的日光照在那白皙剔透的面庞上,更显得楚楚可人。有很多次,阿狸便是被这样的师父所迷惑,差点断送了自己的煎药大业。   “师父可不要趁机耍赖,像上次一样再躺回去。”   阿狸别扭地说着。   寒筱无辜地眨眼看着自家徒弟那一双清明的琥珀色眼眸,还有那手中端着的盛满褐色药汁的药碗,不觉有些肝儿痛。   “阿狸不要再去热药了,师父看着,会心疼的。”   “那怎能行?”   “阿狸要相信师父,师父可以的……”   “可是沈郎中曾不止一次叮嘱过,师父体寒,所以药一定要趁热喝的……”   “可是……那药热过之后会更苦的……”   阿狸闻言,琥珀色的眸子微微一跳。   “……所以,师父其实是因为怕苦,而并非真心心疼阿狸了?”   “……怎么会……师父是心疼阿狸太过劳累……”   “阿狸不累,所以师父在这里乖乖等一会儿就好。”   “……”   寒筱辞穷了。   阿狸对这结果很满意,于是便不再看自家师父泪眼汪汪的脸,径自端着药碗走了……   阿狸……   好狠心啊……   寒筱在心中默默垂泪……   待到阿狸再一次将冒着热气与浓浓苦气的药碗端到自家师父面前的时候,只觉得自家师父白皙倾城的面上似乎蒙了一层——哀莫大于心死的土色……   其实阿狸是最看不得自家师父受委屈的,若不是为了师父的身子着想,她又怎忍心每日里这样“折磨”自家师父?   “这药……当真如此难以下咽吗?”   阿狸将小鼻子凑到碗边,使劲嗅了一嗅。   “自然是难喝得很,阿狸一尝便会明白了……”   寒筱幽怨地说着。然而当他看到自家徒弟真的将碗凑到唇边,然后张开嘴慢慢含下药汁在口腔中品味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   “傻孩子……”   寒筱心疼地蹙着眉,将蜜饯塞到小家伙的嘴里。而阿狸却唇角一弯,含着师父递来的蜜饯笑了起来。   寒筱看着自家小家伙狡猾又倔强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了,阿狸赢了,师父认输了……”   寒筱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皱巴着脸将那满满一碗褐色的药汁统统灌了下去。当他坐在矮桌边一面往嘴里送着蜜饯一面托腮看着阿狸收拾药碗的时候,脑中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这三年的相处时光中,这个小家伙非但没有给自己带来起先预想的种种麻烦,相反地,自己如现在这般被自家徒弟照顾的时候反而更多。相比之下,自己这个做师父的……   想到这里,寒筱忽而叹了口气,羞愧地用袖子将脸蒙住。   阿狸看着自家师父先是呆呆地出神,而后又唉声叹气以袖遮面,似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师父?”   “阿狸,师父忽然觉得,自己这些年来有些误人子弟……”   “不,师父一直都待阿狸很好。”   “可师父其实根本教不了你什么女子应该掌握的东西……”   “师父已经教会了我读书识字和做人的道理,其他那些东西,阿狸可以以后自己学。”   “可是……”   可是小家伙越是这样安慰自己,寒筱便越发觉得自己一事无成。一个要靠着自家徒弟安慰照顾的师父……还算得上什么师父……   “要不然,我去找阿棠商量,让她做你师父,还能多教你一些武功?”   “……”   “或者是沈郎中?我看她一直都很中意你,想必是很愿意收你为徒的。”   “……”   “其实,若是她们两个都能收你为徒,岂非更好?我想依着阿狸的天资,即便一心二用也都能学得出色……”   “师父!”   阿狸忽然打断了自家师父的话。   “若是师父再想这样的事情,阿狸可真的会生气的。师父这样做,是嫌弃阿狸,想要赶阿狸走吗?”   看到自家小家伙黑冷的脸和发红的眼眶,寒筱咽了口口水,终于意识到此时的阿狸竟然真的生气了。   “师父刚刚不是那个意思,阿狸不要生师父的气了……”   他刚刚,明明是在为自家小别扭着想啊……   好吧,他承认自己刚刚确是有几分戏谑和试探的心思在里面。但真的只是一点点,而已……想到这里,寒筱不禁有些心虚,软软地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小家伙。   “不要生气么……”   “师父可知,在阿狸心中,早已无人能够取代师父的位置。”   阿狸认真地说着,稚嫩却清澈的琥珀色眸子盯着对面那双躲躲闪闪的丹凤眼眸。   “不论师父心中如何思量,在阿狸心中,此生此世,阿狸都只认师父一个人作师父。所以另外拜师的事情,还请师父以后不要再提了。”   “师父知道了……”   虽然对面立着的还是一个仅仅十岁的小家伙,但寒筱还是乖乖地点头。而后,将小碟里最后一块蜜饯塞到了对面小别扭的嘴里。   “如此,阿狸可满意了?”   阿狸看着自家师父忽然变得眉眼弯弯的笑脸,面色不由自主地缓和下来。不过转念一想,自己竟然又一次傻乎乎地被师父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就收拾服帖了啊……阿狸想到这里,很想再绷起脸。然而脸颊早已被蜜饯塞得鼓鼓的,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莫不是,又被自家师父算计了?   而此时的寒筱,想得却是另外一件事。   他不得不承认,刚刚说出那一番话的自家这只别扭的小家伙,很像是一个可以依靠的大人了呢~   寒筱笑眯眯地神游着。   人们都说,当一个人心中有了牵挂之时,便会变得成熟而无畏。而此时深埋于小别扭心中的那份牵挂,又是源自于何呢?   寒筱想到这里,神情不觉变得柔软。   “阿狸……”   “嗯?”   阿狸抱着碗勺抬起头,便望进了自家师父那一汪春水般柔媚的丹凤眼眸之中。一瞬间,似乎连呼吸都要忘了。   “师父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想要问你。”   阿狸看着师父灼灼的目光,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师父但说无妨。”   “阿狸你要据实回答师父。”   “嗯。”   “你是不是……偷偷喜欢上沈郎中家的儿子了?”   “……?!”   阿狸险些被蜜饯噎到。   亏她刚刚还会紧张……   她早该知道,师父的脑子里是不可能装着什么真正严肃的问题的……   阿狸无奈地揉着太阳穴,这样的动作看在寒筱的眼中,只觉得自家小家伙这般少年老成的模样实在可爱。   “可是阿狸最近,确实是成长了许多,像是可以保护别人了呢。”   “师父何以见得?”   “上个月师父撞上误入村中的野猪的时候,阿狸就表现得很勇敢。”   “那是因为阿狸若不勇敢,师父就要被野猪吓昏过去了……还有呢?”   “前几日……师父被进村寻仇的江湖人挟持问路的时候,阿狸也很勇敢……”   “那是因为阿狸若不勇敢,师父就要被那人掳去做填房相公了……可是这些,和凉秋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阿狸和凉秋比较要好么……”   寒筱说得理直气壮。   “……”   阿狸觉得自己当初就不该和自家师父纠结这个问题……   “不过要说起来,阿狸确是有一件……惧怕之事……”   “是什么呢?”   寒筱忽然来了精神,温柔的丹凤眼眸也变得晶亮亮的。   阿狸看着自家师父一脸好奇的表情,定定地望着他,再望着他,琥珀色的眸中波光一闪,而后终于开口:   “师父,我不告诉你。”   “……”   XXOOXXOO(《——这货是作者今日抽风YY出来的分割线……==!)   夜色当空,阿狸将双臂枕在头下,稚嫩而明亮的眼睛望着竹屋简陋的屋顶。身边,依旧是自家师父轻柔舒缓的呼吸声。   “师父,你会抛下阿狸吗?”   阿狸记得,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问过这个问题了。   寒筱转过头,揉了揉自家徒弟乱蓬蓬的黑发。   “你说呢?傻孩子。”   夜色之中,寒筱的声音温和柔软。   阿狸闻言,闭上眼睛。   如此,阿狸何惧之有?   XXOOXXOO   “师父,我要去沈郎中那里拿药去了。”   阿狸在竹屋前磕磕鞋子,朝着屋子里面正在和针线单衣奋战的自家师父轻声说着。   师父说阿狸长得实在太快,原先的衣服又已经短小了,所以得尽快做几件新的。阿狸想到这里,心里暖暖的。   “师父,倘若累了就歇息一会儿。衣服的事情,并不很着急的。”   寒筱抬起头,巴巴地看着即将出门的阿狸:   “倘若沈郎中说家里药不够了,那么阿狸可千万不要勉强她,师父不吃药也是可以的。”   “师父……”   阿狸叹气。   “你上次偷偷去找沈郎中求情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了。所以,沈郎中那里的药一定不会‘不够’的。”   “……”   寒筱语塞,干巴巴地傻笑了两声。   沈郎中这个人,真是太不讲道义……   于是寒筱幽怨地发觉,自己真的是越来越斗不过自家徒弟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这是满满的一章师徒互动~~ ☆、第十五章 火光   阿狸提着竹篮来到沈杏芝家门前的时候,只看到了沈郎中家里紧闭的两扇木门。她记得凉秋说过,这几日他似是会跟着沈爹爹去不远处锦城的城隍庙为家人祈福。因此家中只会有沈杏芝一人在。   沈郎中平日有一早出去采药的习惯,一般是要到正午时分才会回来。所以阿狸每次取药的时间都会选在正午过后。这三年的时光里,早就形成了一种默契。   “沈郎中,你在吗?”   阿狸敲门,提高了声调唤着。可是门里却没有回应。   往常若是阿狸来取药而赶上沈杏芝需要出门的时候,沈郎中必是会预先将药包好,放在门前的房檐下。可是今日……阿狸看着空空的房前,又听了听房子里面的动静,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莫非是沈郎中记错了日子,把取药的事情忘记了?   可是这三年以来,沈郎中从未出过这样的过错……况且身为郎中,沈杏芝自是比阿狸更把这每日的药剂看得重于生命。   阿狸想到这里,复又不死心地再一次敲了门,却依旧没有回应。   树上的虫儿聒噪地叫着,阿狸又静静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直到脚都有些发麻,只得失望地转身离开。   师父的药,今早已经是最后一剂了。阿狸想着,决定今晚还要再来一次沈郎中的家。   然而她还没走出多远,便听到屋子里兀自传出一声奇怪的闷响。   “咚!”   阿狸闻声停住脚步,疑惑地转过头。   “沈郎中,你在家吗?”   阿狸返回来,试探着伸手去推了沈杏芝院子的木门。没想到门并没有锁,轻轻一推之下,门便“吱嘎”应声而开。   而后,阿狸看到了她此生见过最恐怖的一幕——   阿狸只觉得全身像是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了下来,脊背上的寒毛根根竖起。琥珀色的眸子惊恐地圆睁着,收缩的瞳仁里映出面前那一团血肉模糊的身影。   此时沈杏芝的院子里,一具染血的身体正痉挛地颤抖着。那人的头发披散,血污凝结,身上衣衫破漏染血,有细而长的伤口密布全身,皮肉翻卷狰狞。倘若不是那一双她熟悉的眼睛,阿狸绝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团浸血的生命,便是璧寒村中最受人尊敬的郎中,她最好的朋友的母亲,那个整日笑眯眯眼冒精光的——沈杏芝!   而此时的沈杏芝正圆睁着一双充血的眼睛,拼命对着阿狸说着什么。可是……那不停颤动的唇已经无法再称之为唇,因为一条长长的伤痕已纵向划开了她的脸,从下巴到额头,鲜血潺潺地往外涌……   身体好冷,可是不能动。阿狸定在原地,不住地颤抖。她并非没有见过死人,然而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了这世上竟还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沈郎中……”   阿狸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意识,颤颤巍巍走到奄奄一息的沈杏芝身边。她咬着自己的唇,拼命克制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眼前的一幕实在太过超出她的承受。手指不住地抖着,眼眶发酸,可是却流不出泪。   她想抓住沈杏芝的手想要把她扶起来,却只觉得手上一黏。沈杏芝竟在拼命将她向门的方向推。她看到沈杏芝似乎正在摇头对她说着什么,可是她完全震住了,什么都听不见。   那割开的唇不住地抖动,鲜血从口中流了出来,夹杂着粘稠的血沫。阿狸从沈杏芝的眼中看出了很多她无法理解的情绪。   忽然之间,阿狸不再动了。   因为她听到了身后陌生的脚步声,而后只觉得背后蝴蝶骨处一记尖锐的酸痛,四肢便变得僵硬无比。   她动不了了。   有风拂过脸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你是我见过第一个见到如此惨状还敢去接近的孩子。”   身后传来陌生女子的声音。   沈杏芝闻声眼睛睁得更大,她拼命地嘶喊着,可是喉咙中却只能发出类似于野兽的嘶吼。阿狸这才发觉,沈杏芝的舌头已经被割掉了。   “刚刚疼成那副模样都不肯出声将这孩子引来,申行止,你在怕什么?怕我要了这个孩子的命吗?”   女子阴测测地说着,慢慢向沈杏芝与阿狸的方向走过来。   女子走出阴影之后,阿狸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妖冶邪魅的女子,眼角有一道红色的刀疤,短且深。阿狸觉得这个女子有些眼熟,可是如今头脑涨涨的,她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而此时,那女子的目光也如利刀般刮到了阿狸的身上,定了许久,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极尽嘲讽地一笑。   “怪不得你会在意这个孩子,她长得,真像一个人呢。”   女子走到阿狸面前,冰冷的手指挑起阿狸僵硬的下巴。   “尤其是这双眸子,真是透着说不尽的狐媚和风骚呢。不知会是如何多情的男子,才能生出这样的孩子。”   女子阴阳怪气地说着,在看到阿狸眼中的不甘之后,收紧了手上的力道。   阿狸只觉得下巴快要被捏碎了。   “可惜了,是个女孩儿……”   女子打量着阿狸的脸,冰冷的眼中流露出许多种复杂的情绪。而后眸光一凛,眼中便只剩下一片冷酷。   “小家伙,你要记着,今日害你送命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身边这位‘救死扶伤’的‘沈郎中’。”   女子说着,手中已多了三根翠绿色的毒针……   &&&   日头渐渐向西垂落,寒筱坐在矮桌边,头已经不知第几次从曲着的手臂上滑了下来。   为小阿狸缝制的衣服又做好了一件,如今只等着自家徒弟回来贴身试一试,可是如今阿狸去了一整个下午,却还不见回来。   莫不是又和小凉秋玩得忘记了时辰?   寒筱胡思乱想着,直到意识渐渐模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夜,他做了许多奇怪的梦。   他梦到自己又回到了九年前璧寒村的那一场漫天大火之中,那个拥有着一双血色眸子的女子,再一次出现……   一片火海里,女子绝美的面容被火光映得很亮。浓密的长睫在那双好看的杏子眼前落下浓浓的暗影,微风拂过她的额发,露出发间那一抹嫣红的火样图腾。   如今的寒筱已经知道,那火一般的图腾便是铸剑火家与生俱来的印记。那个女子是火家的人,更确切地说,她便是火莲。   曾经在那个雨天与他相识,令他魂不守舍一等便是九年的女子,是火莲。   铸剑山庄的,火莲。   心中有许多疑问,可是喉咙被热血顶住,他开不了口。   他很想告诉她,他始终不相信她会是八年前火焚璧寒村的凶手。所以他才会向阿棠瞒下自己曾经在那一夜见过火莲的事情。他知道阿棠这些年来一直想着要为村中人报仇,所以阿棠一定不会相信他。   周围很热,火辣辣地热。   他看到女子对他展颜一笑,嫣红滟涟的目光温柔如水。而后,便如风般越飘越远。   他想追上去,可是脚下使不上力气。许多血色的藤蔓裹在他的双脚上,他拼命拉扯着,想要挣脱束缚追上女子的脚步。   再走慢一点,等一等我,就好……   寒筱在心中呐喊着。   当他终于挣脱脚下的束缚的时候,不期然却听到身后一声凄楚的低唤:   师父……   “阿狸?!”   寒筱从梦中惊醒。   身上已经被冷汗浸透了,黏黏地粘在身上。寒筱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头有些昏沉沉的,他下意识地轻唤了两声自家徒弟的名字,才后知后觉地发觉阿狸竟然还没有回来……   周遭似有喧闹的人声,寒筱不放心阿狸,打起精神准备出门去看看。   门“嘭”地一声被推开,门外冲进来一个急匆匆的身影,是阿棠。   “阿筱!”   萧棠疾步走来,不等寒筱有所反应便拉着寒筱的胳膊往外走。   “村中又起了大火。”   “什么?”   寒筱震惊。   “是火莲。”   月色下,阿棠的面庞忽明忽暗。眼中隐隐地,都是恨意。   梦境与现实,寒筱已有些分不清楚。   来不及去细想些什么,寒筱踉踉跄跄地跟在阿棠身后,脑子里只余下阿棠刚刚说过的那句话:   是火莲。   “你和村中的夫孺都暂且躲到花大姐家里,花家夫侍会帮忙保护你们。”   寒筱后知后觉地听着,许久才发觉事情似乎有些奇怪。   “花家?”   “这其中的事情,我以后再慢慢讲给你听。”   阿棠含糊道。   虽然寒筱已在璧寒村生活了九年,可是关于村中的事情,他却一直知之甚少。阿棠承认自己确是在有意瞒,然而此事关系到璧寒村生死存亡,即便是寒筱,她也无法如实相告。   毕竟已有铸剑山庄这个活生生背信弃义的例子摆在眼前。   哼!明里是白道第一庄,暗地里却尽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阿棠咬着牙。   寒筱下意识地跟从着阿棠的脚步,脑子里却是一片混乱。错落的思绪漫天飞舞着,寒筱隐隐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眼看就快要走到花家,阿棠忽然觉得手中一紧,下意识地回过头。   “阿筱?”   “阿狸在哪里?”   “阿狸?”   阿棠不自觉脱口而出。事实上,她刚刚心中只挂念着寒筱的安危,阿狸的事情,早已被忘得一干二净。   “我要去找她。”   寒筱打算转身回去,却被阿棠拦住。   “你不会武功,自保都成问题,还如何能够去找阿狸?你听我的……”   “不行。”   寒筱说得决绝,那灼灼的目光刺得阿棠眼中一痛。寒筱趁机挣脱开阿棠的手,头也不回地跑开。   阿棠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有一瞬间的失神。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六章 夜逃   当阿狸再一次找回自己意识的时候,只觉得头痛欲裂。   身上绵软没有力气,脸上,尤其是额前,更是火辣辣的痛。想必,是刚刚受伤了吧。   艰难地动了动脖子,阿狸发现自己正躺在沈杏芝家中厨房的一角。身上覆着厚厚的柴草,阿狸费了好大力气才将自己从草堆中挣扎出来。院中依旧是浓浓的血腥味,可是阿狸从大敞的门中只看到了地上有一滩已经凝固的黑色血迹。   想必是那女子以为阿狸已死,于是将她的“尸体”丢到了沈家厨房的柴草堆里,又带走了沈杏芝。   想到这里,阿狸不由想起阿念的娘亲。若非是乔姑姑自小给阿狸定期服用防毒的药物,那么此时躺在这里的,恐怕真的会是一具尸体。   虽然身子依旧酸软无力,不过阿狸发觉自己还是勉强能够行走的。看着外面的天色,似乎已到了后半夜。自己这么晚还不回去,师父在家中,一定要担心了……   阿狸想着,扶着墙壁往外走。   &&&   寒筱在离开阿棠之后,便径直朝着沈杏芝的家跑去。这条路说短不短,一路跑下来,依着寒筱的身子,几乎已算得上是极限。   阿狸今日正是去了沈家未归。而在过去的三年中,自家徒弟还从未夜不归宿过。   联想到今日璧寒村中发生的种种,寒筱心中不由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当他推开沈家大门的时候,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掌抚在胸前,寒筱大口喘着气。单薄的双肩起起伏伏,照在那暗淡的月辉之下,更似蝴蝶开合的翅膀。   四周弥散着一股腐败而血腥的气息,可怕的寂静像是一朵黑云笼罩在寒筱的头顶。他有些不敢去想,倘若他在这里看到了阿狸的尸体,他该怎么办……   这样的设想太可怕,可怕到让寒筱只是想一想就已觉得窒息。   阿狸,师父求你,一定不要有事……   寒筱在心中默默祈祷,而后,伸脚迈入了院子。   四周有夜虫的低鸣和树叶的沙沙声,月色浑浊,映得周遭的景色也变得模糊难辨。   “师父!”   黑暗中,寒筱听到了自家徒弟虚弱却熟悉的声音。   “阿狸?!”   寒筱心中一跳,循声望过去,刚刚涌上面庞的笑容却在下一刻僵住。   他看到自家徒弟熟悉的身影,依旧是单薄纤细的身子。只是那双原本该是琥珀色的眸子,此时却变得鲜红如血。曾经额上那团模糊的暗紫色胎记,此时已凝成了一枚嫣红的火样印记。   血眸,火印。   他的阿狸……   寒筱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月光下,寒筱的脸色苍白脆弱如同风中枯叶。美丽的丹凤眼眸如同两汪秋水,此时却怔怔地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家伙。   心中似有什么情绪,在瞬间升起,又在瞬间坠落。   阿狸见到师父出现,连忙踉跄着向前。然而见到寒筱此刻的神情,不自觉停住了脚步。   为何,师父此时的眼神,那样陌生……   “师父?”   阿狸轻声唤着。声音里带了几分莫名的不安,听起来让人心疼。   于是寒筱终于回过神来。   他走过去,将小家伙紧紧抱在怀里。   “对不起,是师父太笨了,一直以来,都没能好好保护阿狸。”   师父的怀抱温暖柔软,在经历了白日的凶险之后,阿狸忽然很想哭。   “师父……”   村中的大火已经燃尽,唯有阵阵浓烟,遮住了皎洁的月。   离开沈家之后,寒筱便拉着自家徒弟一路往回走。村中的大部分村民早已被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而少数会武功的人也都参与去追击那些纵火之人。于是现在整个璧寒村中都是静悄悄的。   夜风习习,燃焦的房屋颓然地坍塌在村路的两侧。阿狸这才发觉,自己昏睡的这段时间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师父,我们要去哪儿?”   在发觉了自己此时和师父所走的道路并非是回家的那一条时,阿狸终于忍不住轻声问了出口。寒筱闻声顿了顿,握着阿狸的手又紧了些。   “师父会护着你的。”   那双纤细柔美的手,总是带着温暖而细腻的触感。阿狸忽然想起三年之前,便是这一双手,将她从孤竹林一路带到璧寒村。这双手,会柔柔地抚摸她乱蓬蓬的黑发,会教她写字,为她缝衣。如今,这双手却是冰凉的。隐隐地,传递出手的主人不安的情绪。   直到阿狸被寒筱托上一匹马的时候,阿狸还是不清楚自己身边到底发生了何事。   “师父,我们要离开了吗?”   阿狸试探地问着。而后她看到自家师父无声点了点头。   “璧寒村,已经无法继续再待下去了……”   阿狸看着自家师父话语中的欲言又止,隐隐预感这件事情该是与自己有关。   她果然,又拖累了师父吗?   说话间,寒筱已解开了拴在立柱上的马绳。   这马本是萧棠的马,自是认识寒筱的。于是马儿在寒筱面前打着响鼻,兴奋地踱着步子。   阿狸在马上等了许久,却迟迟不见寒筱上来。   “师父,我们不是要离开么?”   师父,你确定这样在这里消耗时间,真的没关系吗……   可是寒筱却仰起头,无辜地看着自家徒弟疑惑的脸。   “阿狸,师父忘记自己不会骑马了……”   寒筱说着,果真蹙起了眉头。   “……我会骑马,师父上来就是……”   阿狸俯身伸出手,月光渐渐恢复了原本的皎洁。不知怎的,她忽然有一种要和自家师父私奔的感觉……   然而就在此时,阿狸屁股底下的马儿却忽然狂躁起来。   “黑风,你怎么了?”   寒筱想上前安抚,可是没有用。马儿依旧在原地打着转,若非阿狸起先和乔姑姑学过些骑术,恐怕早就被颠簸下来了。   “自然……是见到了自己的主人。”   夜色中,传来第三个人的声音。   寒筱回过头,看到了本该早已离开此地的阿棠。   “阿筱,过来。”   萧棠低声说着,面色忽明忽暗。隐隐地,能够看到那清秀的容颜下一层冷冷的薄冰。   于是被人抓到现行的寒筱不禁咽了口口水。   “我若过去,你可能放了阿狸?”   “你若乖乖过来,我会留她全尸。”   “……”   这样的条件,寒筱自然不会答应。   “阿筱,沈杏芝已经死了。村中还有许多无辜的人也在今日命丧黄泉。这一切,都是拜火家所赐。既然他们能够接二连三做出如此背信弃义之事,那么璧寒村亦绝不会任人宰割。”   萧棠说得决绝,不容一丝回缓。   “可阿狸她,只是个孩子……”   “可她是火家的孩子,甚至……”   “是火莲的孩子?”   萧棠闻言眼睛一跳。   “……阿筱……原来你已经知晓……”   “我知不知晓并不重要,我也不想再追问你到底是何时知晓的。我只希望,你能留她一命。”   “为何?”   “因为……我是她的师父。”   寒筱说得理直气壮。   “可你们并无师徒之实,试问你一介弱质男子,又有何好教与她的?”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寒筱继续据理力争。   “阿筱,你明明知道,你是拦不住我的。”   萧棠叹气。   “我确是知道,可还是希望要试一试。”   寒筱的语气坚定,而后伸手摸入怀中,拿出一柄墨色的玉钗架到自己白皙的脖颈上。   阿狸在躁动的马背上,呆住了……   师父他这是打算要以死相逼吗?   当然,同样呆住的,还有萧棠。   “你这算是……威胁我吗?”   她从未想过,昔日送给寒筱的礼物,有一日会被用作威胁自己的凶器。   阿棠慢慢走上前。   于是她看到面前柔弱的男子用一副视死如归的阵势将那墨玉簪往自己的脖颈处探了一探,而后疑惑地愣住。   倘若不是形势所迫,萧棠很想大笑几声。   “当初我怕你笨手笨脚会被簪子伤到,所以特地叫工匠将簪子的尖端磨平了。如今看来,我当初的决定十分明智……”   阿棠清了清喉咙。   如今阿狸正困在自己的黑风上,而黑风是不可能不听她这个主人的话的。所以捉住阿狸,只是时间的问题。如果可能的话,阿棠还是不希望在寒筱的面前去取阿狸的性命。毕竟这三年来两人之间的感情……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深厚到了阿棠都无法插足的地步……   想到这里,萧棠忍不住自嘲地苦笑一声。   难道自己这些年来的付出,还比不过那个来路不明的弃儿吗?   萧棠心中不服,脚下的步子不由加快。正在此时,却忽闻寒筱身后的骏马黑风一声凄厉的嘶鸣。   阿狸骑在马上,只觉得原本已经渐渐被自己安抚得镇静的马儿忽而失控起来。两只前蹄高高扬起,将她向高空中抛去。   失去重心的那一刻,阿狸清楚地看到马儿前蹄将要落下的方向,正是自家师父瘦弱的身躯。于是她拼命勒紧缰绳,冒着自己被甩出的危险生生将马头拐到了别处。   虽然她的孤注一掷只堪堪改变了少许马蹄落下的位置,可好在萧棠亦是手疾眼快地将寒筱拉了一把。于是那颇具威胁力的铁蹄只是扬起了寒筱身边的一片尘土。   师父平安无事,可阿狸也再控制不住身下的马匹。黑风嘶吼着狂奔,带着马背上的不速之客,一眨眼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我倒是从未想到,为了那个孩子,寒公子竟会与我拼得鱼死网破呢。”   萧棠看着那早已消失在视线中的一人一骑,终于回过神来。冷冷地看着身旁的寒筱,以及寒筱手中那沾了血的黑色发簪。   夜色下,寒筱如玉的面色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潮红。   如果她没有猜错,那簪上的血迹,该是她家黑风的。可是黑风皮肉结实,怎会被这区区一柄去了尖端的簪子扎得惊了?   除非……   萧棠想到这里,很快便明白了寒筱面上异样的原因。一个未曾出阁的男子做了这样的事情……难免会觉得尴尬吧……   而寒筱并不知萧棠心中所想,更不知她已猜出了其中的缘由。   “其实,我是会武功的。”   寒筱故作镇定地仰起脸。   他才不想承认,其实他是慌乱中将簪子插到了黑风的“那个地方”,才彻底弄惊了马儿的……   作者有话要说:  对,乃们猜得没错。寒筱他,就素一不小心戳破了黑风的……菊花…… ☆、第十七章 交锋   阿狸发誓她已经使出了所有自己能够想到的驯马的方法,奈何这匹马儿似是受到了严重的创伤,依旧嘶吼着不要命地向前奔跑着。   萧棠的黑风本是日行千里的良驹,如今发起疯来,更是迅如闪电。阿狸坐在马背上,颠簸得好几次都险些从上面摔下来。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懈怠,因为自己倘若在此时出错,必会被摔个粉身碎骨。   一匹身心皆受挫的马儿到底能够狂奔多久?阿狸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来思考了这个问题。到最后,阿狸再也坚持不住。头一歪,便从马上栽了下来。   好在那个时候马儿也已力竭,奔跑的速度不似当初那般。即便如此,阿狸摔下来的时候,依然觉得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在失去意识之前,阿狸还在思考,她既然跑出这么远,不知道要花费几日才能找回师父呢……   &&&   当铸剑山庄得到璧寒村遇袭的消息之时,早已是惨案发生后的第二日了。   庄主火宵隐隐觉出事有蹊跷,于是便派了山庄大弟子火芷前去一探究竟。毕竟八年前的事情已经闹得江湖上一阵沸沸扬扬,如今的铸剑山庄,决不能再重蹈覆辙,白白受人诟病。   铸剑山庄离璧寒村有近千里的距离。一路快马奔波,火芷一行人在第二日傍晚终于来到了燕雀山脉脚下的一片树林。   “如今时辰不早,这燕雀山中岩洞密布又有参天巨树终年不见天日。咱们暂且停在这里,明日一早再上山。”   火芷说着,将马儿拴在了一棵树下。山间有溪水自上而下,水源清澈,正是适合扎营的好地方。   安顿好了随行的几个师侄,火芷倚在一棵巨树之下,抬头透过繁茂的树木看那形状不一的一片片夜空。   八年前璧寒村的那一场大火,是她最后一次得到火莲的消息。如今这一次庄主派她前来,一方面是要彻查璧寒村遇袭一事以还铸剑山庄一个清白;另一方面,便是希望能够探听到一些有关火莲的蛛丝马迹。   如今老庄主年事已高,而火芷亦明白自己的几个姐妹之中没有一个人的智谋武功能和小妹相比。她虽已是打定主意不会去争那庄主之位,可是其他姐妹的心思……她不敢妄自猜测。   想必如今庄主迟迟不肯确定下任庄主的人选,也正是因此。   每每想到这里,火芷都不由觉得头痛。   “师叔,小青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孩子……”   一个少女忽然上前禀告。火芷并未在意,只低低嗯了一声,便继续闭目养神。   “师叔……”   叫做“小青”的弟子支支吾吾地开口。   “那个孩子……有些奇怪……”   她见火芷已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下有些怯怯的。可是那个孩子……   小青想到这里,将心一横。   “那个孩子,额头上有火家的印记!而且,她长得好像画像中的莲师叔!”   “什么?!”   火芷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   那小弟子本刚刚呼出一口气,看到火芷的阵仗,不由得吓了一惊。   “我是说……”   “那个孩子在哪儿?!”   “就……就在不远处的溪水边……不过,似乎伤得有些重……师,师叔您等等我!”   小青话音未落,火芷早已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那个孩子并不难找,因为还有同行的几个小弟子正守在那里。她们见到火芷出现,立即恭敬地让出一条路来。   于是火芷看到了那个溪边的孩子。   额上有火印,面庞也是火家人特有的清秀俊美。火芷的心不由一颤,险些掉下泪来。   这个孩子,和阿莲竟真的有七八分相似。   火芷走过去,轻轻将那孩子抱进怀里。   看起来像是十来岁的年纪,该算得上一个小小少女。火芷将手指放到她的颈侧,感受着她细弱却均匀的脉搏。   伸手封住她几处大穴,火芷轻拍着小家伙有些苍白的脸蛋。   “醒一醒。”   小家伙闻声长长出了口气,皱皱眉,而后慢慢地睁开了眼。   一双血色的眸子。   “你叫什么名字?和火莲是什么关系?你……”   火芷早已无法抑制内心的情绪,于是问题像连珠炮一般涌了出来。只是那个孩子依旧涣散着眼神,迷蒙地看了火芷一眼,便再一次睡过去了。   “师叔,现在要怎么办?我们,是否要提前回山庄?”   随后赶来的小青在看到了火芷的神色之后,也隐隐感觉到了这个小孩子身世的特别。   如果可以,火芷真恨不得马上飞回山庄去。然而璧寒村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她知道自己此时不能感情用事。   “小青,你带着两名弟子将这孩子送回去。记住,一定要平平安安地将她送回去。”   火芷一字一句地交代。那个时候,她已隐隐觉得,这个孩子,也许会给铸剑山庄带来一些新的希望……   &&&   “师父……”   阿狸在梦中低喃。   四周静悄悄的,不再有竹叶的沙沙声和悦耳的鸟鸣。一种似有若无的香气取代了竹屋原本的淡淡清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样的陌生……   这是……哪里?   阿狸缓缓睁开眼,入目的,是一间整齐干净的房舍。   头依旧是昏沉沉的,阿狸摇了摇脑袋。   她记得自己掉下马的时候应该是在一片树林里,为何,再次醒来的时候自己会身处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阿狸使劲回忆着,然而除了一双陌生的血色眼眸之外,她什么都记不起来……   “你醒了?”   身边传来一个清清脆脆的声音。   阿狸转过头,看到自己的床边正站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女。   “这是哪里?我怎会在这里?”   阿狸看着那个人,脑中满是疑问。   “这里是铸剑山庄,你是我们在燕雀山中找到的。”   小青看着床上一脸茫然的孩子,迷蒙的眼睛,觉得非常可爱。   “我叫小青,你以后也可以叫我小青姐。你长得可真像莲师叔。”   阿狸的思绪本还停留在小青之前留下的信息之中,然而当她听到“莲师叔”三个字的时候,心中依旧微微一阵刺痛。   铸剑山庄,莲师叔……   小青见这小家伙一直沉默不语,便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话。   “你认识莲师叔吗?”   阿狸摇摇头。   “那你知道铸剑山庄吗?”   阿狸继续摇头。   小青忽然觉得这孩子……是不是摔傻了?   “我可以离开了吗?”   阿狸忽然开口。   小青闻言一怔。   “离开?为何要离开?铸剑山庄,可是许多像你我这样年纪的孩子做梦都想来的地方呢。若说天下剑学,倘若铸剑山庄说自己排第二,就没有人敢说自己排第一。能够有机会来到这里,可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呢。”   小青耐心地解释着,心中暗暗叹息这山里来的小孩子就是没见过世面,竟然连铸剑山庄都没有听说过。白白生了这样一副好筋骨,真是可惜了。   小青这厢里自顾自地想着,没来由听到身边的小家伙幽幽的声音。   “我只听说过离殇宫的青绝剑。”   “什么?你既然知道离殇宫的青绝剑,又怎会不知铸剑山庄的无忧剑?”   小青忽然觉得,她莫不是被这小孩子给耍了?   “我真的只知青绝,不知无忧。”   阿狸淡淡地说着,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铸剑山庄也好,无忧剑也好。她此生此世,都不想和他们扯上关系。   小青闻言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在看到阿狸冷漠的脸之后,还是闭了嘴。   不知为什么,她忽然觉得在这个小家伙身周散发着的空气,有点冷……   “既然不知无忧剑,那么你也不要再留在这里了。等到伤好之后,就请你离开铸剑山庄吧。”   房间里兀自传来一个低沉的女声。   “拜见师祖!”   小青见到此时出现在这里的火宵,慌忙地行了礼。要知道自从她来到铸剑山庄以来,就从未见到过师祖出现在这里。   传说这是因为,此刻这小家伙所在的,正是昔日的铸剑山庄少庄主火莲的房间。   火宵冷冷地看着床上那个小孩子,血眸,火印。一双上挑的狐狸眼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女子少有的媚气。这是火莲和孤无忧的孩子,不会有错。   可是,她却对铸剑山庄充满了敌意。   是因为孤无忧的缘故吗?   火宵想到这里,不禁心下一沉,面色也更加清冷。   小青见状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师祖的样子,看起来好可怕……   “我现在就可以离开。”   阿狸并不在意火宵的脸色,依旧用她一贯的面无表情陈述着自己的观点。   小青站在一旁不禁暗暗倒吸一口冷气。这个孩子真的疯了么?竟然这样和堂堂铸剑山庄的庄主对话。即便她不知铸剑山庄为何?这样公然顶撞一位一眼就能看出是武林高手的人,在她眼中也没有关系吗?   对于阿狸的反应,另一个感到震惊的,是火宵。因为她看到了面前这个孩子眼中与她年纪完全不相符合的果敢和无畏。没有犹豫彷徨,也并非假装。这个孩子,真的不怕她。   “我现在又不想让你走了。所以,你不能走。”   火宵说着,无视身旁的小徒孙忽然瞪圆的眼睛。   果然,面前的孩子并没有被激怒。只是转过了头,面无表情地问了她一句:   “为何?”   “因为……阿狸,我是你的祖母。”   阿狸闻言一怔,眼中终于流露出错愕。   祖母她,怎会知道她叫阿狸?   满意地看到了小家伙的表情,火宵转身离去。   “小青,从今日起,这个孩子便由你来照顾。不过你要记住,她并非铸剑弟子。”   临行之前,火宵淡淡地吩咐着。而小青,还尚在一片震惊之中。   面前的这个山里来的小家伙,真的是庄主的孙子吗?   更重要的是……她的娘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八章 冲突   铸剑山庄之所以能够成为江湖第一大庄,自然要归功于其卓越的铸剑术和一流的剑法。而若想将这两样练至一流,清心寡欲刻苦修炼自然不在话下。也正因为此,山庄众位弟子的生活是十分单调而清苦的。   铸剑山庄两大庄规,一禁酗酒,二禁男色,不知让多少慕名之人望而却步。   世人皆叹,入了铸剑山庄,便是半只脚踏入了空门。从此之后,美酒美男,心里想想都是奢侈。   正因为此,对于这些清修的小弟子来说,偶尔的一点小道八卦才显得弥足珍贵。   而最近山庄中的八卦,自然都是围绕着那个前几日被带入山庄的重伤的孩子的。   血眸,火印,那个被叫做“阿狸”的孩子显然是铸剑火家的子孙。   于是乎,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个孩子的出现,让一向以家规森严而著称的火家着实承受了不少风言风语。山庄中人纷纷在私底下猜测,这个孩子的父母到底是何许人也。而呼声最高的,自然是铸剑山庄昔日的少庄主火莲,和她那位被老庄主明令不准踏入山庄的……情人。   当然,那些猜测终归只是猜测。不论它闹得如何沸沸扬扬,只要庄主火宵没有承认,那么一切传言都只能放在私下里暗潮涌动。   于是这便苦了每日守在阿狸身边的小青。   不断被各种认识不认识的人询问同一个问题已经够她受的,更郁闷的是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问题的答案到底是什么。因为阿狸每日里除了逃跑和预谋逃跑之外,根本没有时间理会她这个苦命的丫鬟加老妈子。   在第十七次试图逃跑而被捉回之后,阿狸终于接受了自己被困在铸剑山庄这个事实。   “我说阿狸啊,你还是莫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以你现在的身手,根本逃不出去的。”   小青看着一直眺望远方的阿狸,有些同情地说着。   阿狸并不喜欢这里,这一点就连她都看得出。况且庄主虽然将阿狸留在了庄里,却对她不闻不问。这样每天被困在一个地方,还要承受众人的窥探和猜测,任凭落到谁的身上都会郁闷坏的吧。   小青想到这里,不由得扁扁嘴继续安慰道:   “俗话说得好,既来之,则安之。你在铸剑山庄有吃有住,日子过得也不算太差。倘若你下了山,还要到哪里去找这样衣食无忧的地方呢?”   阿狸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小青的唠叨,沉默了许久,才蹦出一句话:   “小青姐,你不会懂的。”   小青被阿狸噎得久久说不出话,自己,竟然被一个比她小好几岁的小孩子用如此沧桑的口气无视了……   小青在心中默默垂泪。她决定,自己再也不要主动和这个小丫头说话了啊啊~~   看着身边小青一脸受伤遁逃的样子,阿狸暗叹一声,抬头望着天上的鸟儿。   这个时候,不知道师父怎么样了。   想到自家师父,阿狸不由得心中酸酸涩涩的。   她真的,好想师父啊……   如今沈杏芝不知去向,给师父的药,自然也就停下了。可是师父的身子还没有完全康复,贸然停药,不知会不会对身体有所影响……况且当日师父为了维护自己,竟不惜和阿棠起了冲突。师父能够留在璧寒村,全是仰仗着萧家的回护。然而如今,师父的日子……   每每想到自家师父可能会受委屈,阿狸就恨不得变作一只小鸟飞出这座牢笼。   阿狸忧心忡忡地想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人接近。待她发觉的时候,那人早已走到了她的眼前。   一样的血眸火印,面前的小小少女看起来和阿狸相仿的年纪。只不过那一身华贵的衣衫和那盛气凌人的姿态都显示着对方和阿狸这个苦孩子不同,是一直生活在山庄中娇生惯养的高傲小姐。   火溪与小青是同门,均是铸剑山庄庄主火宵座下五弟子火艾之徒。然而与小青不同的是,火溪天资聪慧,深得其母火艾真传,如今在同门乃至山庄中同辈份的弟子当中,武功剑术可谓上乘,深得庄主火宵器重。   火溪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衣着寒酸的丫头,心中十分不希望她真的与自己有血缘上的瓜葛。   “你就是那个野孩子?”   火溪单刀直入。   阿狸抬头看了火溪一眼,并不理会。   于是火溪更加看阿狸不顺眼。   “喂,你莫不是聋子吗?”   “我不是野孩子。”   “你既然说自己不是野孩子,那么你倒是告诉我,你的父母是谁?”   火溪继续咄咄逼人。   阿狸沉默不语。   “不想说?还是不敢说?”   火溪激将。   “只是没有必要和你说。”   “你……”   火溪被激怒了。   要知道在这偌大的铸剑山庄之中,长辈全都疼爱她,同辈全都尊敬她,所以,火溪从来没在哪个人面前吃过这样的瘪。   “哈,我知道了。你果然如人们传说的那样,是莲姨和那个野男人的私生女!”   “不许你这样说我爹爹!”   关于爹亲的事,一直都是阿狸心中不可触动的伤痛。她不明白,为何爹爹那样好的人,却总要被人恶语侮辱。如今,甚至连这些自己所谓的“家人”也……   阿狸可以接受别人如何对自己冷嘲热讽,可是他们不可以这样对待爹爹……   幼时的梦魇,那些关于野男人和野孩子的梦魇,再一次出现了。   “我爹说,当年若不是你爹爹风骚狐媚勾引莲姨,莲姨也不会放下大好前程与铸剑山庄决裂,铸剑山庄也不会元气大伤。所以,你爹爹就是个大祸水,而你,也是个小祸水。”   “我爹爹才不是风骚狐媚之人,才不是祸水!”   阿狸觉得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往昔与爹爹的种种苦难,爹爹病弱不堪的身子,忧愁憔悴的面庞,不断闪现在眼前。   “哈,你终于承认了?果然,你就是狐狸精生出的小狐狸精!”   “你住口!”   阿狸说着,拳头已挥舞了过去。火溪一个闪身,轻巧地避过。而后反手一击重重击在阿狸小腹。阿狸猛咳一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与火溪相比,阿狸那连三脚猫都算不上的功夫,根本毫无优势可言。而火溪发觉面前的这个讨厌的家伙竟然如此不堪一击,不由得越发嚣张了起来。   “要让我住口也可以,除非你能打赢我。”   两个人都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然而阿狸还是一个箭步冲了过来。火溪以为阿狸还会像刚才那般出拳,于是身子向左一偏。却没料想阿狸竟然直扑她的下盘,趁她移身重心不稳之际,将她生生扑倒。   于是乎,原本的拳脚较量变成了近身肉搏。   火溪本最善用剑,而这样和人在地上滚作一团还是头一次,难免一时呆住。阿狸便趁着这个档口左右两拳狠狠打过去。火溪吃痛,终于清醒过来。一个躺踢直踢到了阿狸肩上,生生将她踢飞出去。   这个时候,经过一番自我内心疏导的小青正巧回来。看到打在一起的两个人,立刻被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阻止。然而打得红了眼的两个孩子又怎会听她的劝?   “师妹,阿狸!你们两个小祖宗,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小青大叫着,跑去扶倒地的阿狸。而比她更快的是火溪。   火溪自然不是去扶阿狸的,她走过去,一把揪起阿狸的衣领想要将她再丢出去。而阿狸却忽然一口咬上火溪的胳膊。火溪吃痛地大叫一声,另一只手连击阿狸小腹。阿狸吃痛地闷哼,却不肯放开口。直到有粘稠的血液从她的口中流出来,不知是她的还是火溪的。   “还不快给我停下!”   两人正厮打间,蓦然听到一声怒喝。   “师,师祖!”   小青看到火宵出现,不知是该上前行礼还是继续劝架,最后只得不知所措地干跺脚。她不知为何,庄主她总是能在如此紧要关头出现!   而火溪听到祖母的声音,心中暗道不好。于是伸手猛扼住阿狸下颚,身子一斜将她推搡出去。而此时的阿狸早已被打得神志不清,一头栽到地上,良久也不曾起来。   火宵看着自己的两个孙儿,不由得怒火中烧。   真是,太不像话了!   “还不退下!”   火宵冷冷看着火溪和小青,严厉地说着。两个人均是身子一颤,低着头就要退下。而正在此时,三人忽然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   “不许走……你,你还没有打完……”   阿狸说罢,双手按在地上,勉力站起身子。而后,按住胸口,跌跌撞撞走了几步,终于忍不住,口吐鲜血。   火溪见阿狸依旧不肯罢休,心中不禁一阵烦躁。   “不打了还不行么?”   “那你要……收回……刚刚说过的话……”   “你……”   火溪本想说这世上怎会有阿狸这般胡搅蛮缠之人,然而当她看到此时阿狸的神情时,不由得惊呆了——   那一双血色的眼眸里,早已没有了平日的那一丝木讷与媚气,而是散发着冰冷的肃杀之气。火溪明明知道依照阿狸的武功根本不可能如何伤到自己,可是面对着那双眸子,依然会不由自主瑟瑟发抖。   这到底,是如何可怕的威慑力?   “我爹他……并不是狐狸精,也不是野男人……他对我娘,从一而终。对我,言传身教……他是,这世上,最好的父亲……”   阿狸皱着眉,咳出一大口血。   “这一切……谁都不能否认……谁都……不能否认……”   话音未落,阿狸已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火宵看着阿狸倒下的背影,眼神忽明忽暗。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孩子。   这个,火莲和狐狸公子孤无忧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会有一些铺垫,然后,阿狸就会长大鸟~~~泪目,终于快要熬到阿狸长大了~~~ ☆、第十九章 噩耗   当众人被火宵叫到议事堂的时候,根本不会想到,庄主这一次叫大家来的目的,竟是为了那个自从来到山庄便从未受过待见的野孩子——阿狸。   “我再问一次,你们当中,有谁愿意去当阿狸的师父?”   火宵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座的几位弟子,这些都是她的得意门生们。   袅袅的檀香漂浮在空中,在座之人一时摸不清庄主所想,于是纷纷低头不语。   阿狸是火莲的孩子,这是大家心照不宣之事。一个门派叛徒与野男人在外生的野种,将来的前途可想而知。因此即便大家都看得出阿狸骨骼清奇,当真是练武的材料。可是,面对她如此身世,谁都不敢贸然下这个赌注。   于是回应火宵的,只有堂中的一片沉默。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火宵自然心如明镜。于是当堂下出现如今这幅局面的时候,火宵只能抱以一声叹息。   “既然如此……”   “等一等!”   火宵话音未落,斜刺里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众人齐朝着出声的方向看去,看到的却是铸剑山庄大师姐——火芷。   此时的火芷刚刚外出归来,还是一副疲惫而风尘仆仆的模样。然而那眼神中的坚定,震慑人心。   “庄主,火芷愿收阿狸为徒,教她武功,也教她如何做人。”   火芷的声音铿锵有力。   坐在一旁的火艾闻言眼睛不由一跳。她自然明白,倘若庄主同意火芷的请求,那么阿狸的位份,便会一下越到火溪之上。而更重要的是,庄主的心思,一向难测……   火宵直视着堂下火芷灼灼的目光,微微叹息一声。   “如此,便依你吧。”   “多谢庄主!”   火芷抱拳。   “庄主,还有一事,是关于璧寒村的……”   火芷看了看周围,面露难色。   火宵立即会意。   “芷儿,你跟我来……”   &&&   当火宵来到阿狸房间的时候,阿狸还在睡着。一张苍白的小脸,上面还有着许多青青紫紫的伤痕。火宵看着,有些心疼。   这样一张和火莲酷似的脸,勾起了她许多的回忆。   “阿狸她刚刚服过药,恐怕还要再睡一阵子。”   小青站在火芷的身后,轻声地交代着。   自从经历了那一日的事情,就连小青都不禁开始对阿狸另眼相待。她从来没见过这样执着的孩子……即便伤成那般模样,却依旧不肯服输。   火芷听了小青的话,点了点头。   “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我。”   “是,师叔。”   小青说着,又看了一看昏睡的阿狸,和她床边一言不发的火芷,便无声退下了。   就这样,火芷一直静静守在阿狸的身边,直到面前的小家伙闷哼一声,迷蒙地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血色的狐狸眼,微微上挑的眼尾很是别致,让人一见难忘。   “你长得很像你娘,唯独这双眼睛,却是遗传了你爹爹。”   火芷看着刚刚醒来的小家伙,轻声说着。   阿狸疑惑地眨了眨眼。   这个人,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最后,阿狸只开口问了一句话:   “你,见过我爹爹?”   火宵被阿狸的单纯直白逗笑。   “那已经是很多年之前的事了……那个时候我还很好奇,一度闹得沸沸扬扬的狐狸公子,会是如何厉害的角色呢?直到见了面才知道,人却是出奇地单纯善良呢。”   火宵说着,渐渐弯起了唇角。   阿狸静静听着,觉得眼眶有些发胀。   倘若爹爹泉下有知听到这些话,一定会很欣慰吧……   见到小家伙红红的眼圈,火芷爱怜地抚了抚她的脸。不难猜出,这些年来,这个孩子,一定受了许多苦楚……   正因为此,她才迫切地想要补偿这个可怜的小家伙,想要把最好的,都给她。   “还没自我介绍,我是火家的长女,也就是你娘亲的姐姐,你可以叫我芷姨。阿狸,从今日起,我便收你为徒。我会教你火家最上乘的剑法,让你成为这武林中人人尊敬的剑客。”   火芷说得一字一顿,那灼灼的目光,仿佛能将一切都燃成灰烬。   阿狸静静听着,却久久不语。   “怎么,你不愿意吗?”   火芷问道。   “你可是怕练武辛苦?”   阿狸闻言摇了摇头。   “那你可是怕我武功不济,不配做你师父?”   阿狸继续摇头。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   阿狸舔了舔嘴唇,抬头看向面前一脸疑惑的女子。   “我已经有师父了。”   “哦?”   火芷挑眉,这倒是她不曾想到的。记得当初她在燕雀山上发现阿狸的时候,曾经探过她的脉息,并未发现她有任何内力或是其他习过武的迹象。况且她也已经从小青口中得知了当日阿狸与火溪发生争执的经过,若非阿狸不会武功,也不至被伤得这样惨。   “不知阿狸的师父是哪位高人?曾教过阿狸什么?”   “我师父……并非什么高人。但他对我,有养育之恩。阿狸曾发过誓,此生此世,只有他一个师父。”   阿狸的声音有些虚弱,然而说出的话语却是坚定有力。   火宵看着阿狸那清澈的眼眸,心中不禁一暖。   “原来是这样。”   没想到这个小家伙看起来孤僻寡言,却重情重义。这样一来,火芷对阿狸便更加中意了。   “那这样,我来教你武功,但并不以师父的身份。我只是你的芷姨,如何?”   阿狸没有想到,芷姨竟能够做出如此大的让步。她抬头看看面前的女子,不得不说,她对于芷姨,有着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所以芷姨说的话,她是愿意听从的。   “我听芷姨的。”   阿狸话音未落,已被火芷高兴得来了个熊抱。   这孩子,她喜欢。   阿莲,你家阿狸,真的很可爱。   &&&   阿狸天资聪慧,骨骼清奇。用火芷的话说,是个练武的好坯子。然而当火芷真正开始教导阿狸习武之后,才发觉这个孩子学起东西来,异常缓慢。   别人只要练一遍就能掌握的剑法,她练上十遍也依旧不得要领。这一点,让火芷十分疑惑。   “练剑习武,贵在刻苦。这‘刻苦’二字,不仅体现在身上,还要体现在心里。总是心不在焉的话,即便招式重复得次数再多,也无法掌握其精髓。如此,即便耗身耗力,亦不会有所斩获。这个道理,阿狸你可懂得?”   火宵执剑站在阿狸面前,面上的表情已带了几分冷肃。   阿狸闻言默默点了点头,抿唇并不说话。   又是这个样子……   火芷无奈。   “阿狸,你可有什么心事?”   火芷承认,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性格的孩子。   阿狸闻言垂下头,沉默了许久才开口:   “芷姨,我想下山一趟……”   “为何?”   “因为……我想师父了……”   阿狸说着,吸了吸鼻子。她真的,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自家师父……   火芷暗叹一声。   “铸剑山庄门规森严,弟子不可随意下山。恐怕你近几年都无法离开这里了。”   火芷言罢,看着阿狸沉默而失落的神情,心中不忍。   “或许你可以告诉我你家师父的情况。我过几日会下山一趟,到时候,可以代你去拜访一遭。”   阿狸闻言,眼中一亮。即便她不能下山,但倘若芷姨能够代她去看一眼师父那里的近况,未尝不能帮她了却一桩心愿。   火宵见阿狸心有所动,便接着问道:   “你家师父住在哪里?”   “璧寒村。”   “什么?!”   看着火芷骤变的面色,阿狸不由心下一沉。璧寒村和铸剑山庄的龃龉,阿狸如今已多少了解了一些。   “芷姨可是觉得不方便?”   “并不是……只是……”   火芷面色凝重,欲言又止。不知怎的,阿狸忽然觉得心中空落落的,有些莫名的不安。   “芷姨但说无妨。”   “阿狸……”   火芷握着阿狸瘦弱的双肩,声音平缓晦涩。在这些日子以来和阿狸的交谈中,火芷早已十分清楚那位师父在阿狸心中的位置。于是乎,那样的事实,阿狸恐怕难以接受……   “前段日子,我已去过璧寒村。只是,村中之人,却都已不在了……”   “不在了?”   阿狸有些听不懂。   “南疆的屠冥教,近日来四处寻找无辜的百姓为他们试验新炼制的蛊毒。不知怎的,竟会找到璧寒村的头上。所以,当那日我们到达璧寒村的时候,发觉那里的村人……竟无一幸免……”   当日的惨状,火芷现在想起尤觉惊心。   阿狸顿觉五雷轰顶。   师父……   芷姨似乎还在说着什么,可是阿狸已经听不到了。   火芷明显感到手中的身体微微一僵,便不再动弹。甚至,连呼吸都消失了。   “阿狸,你没事吧?”   忽然,阿狸猛地挣脱她的手掌,向练功场外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章 寒州   待到火芷追出去,早已见不到阿狸的身影。   于是她不禁心下一沉。   依照阿狸如今的武功,根本无法在这一眨眼的功夫跑出太远。而此处离练功场最近的,却是庄主火宵平日处理日常事务的地方……   “师叔,不好了!阿狸,阿狸她闯到庄主那里去了!”   小青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见到火芷便仿佛见到了救命的稻草。看着阿狸刚刚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天知道她会闯下什么大祸!   火芷闻言只觉得头脑似要炸开,也再顾不得什么山庄禁律,便纵身朝着火宵的书房跃去。   阿狸,可千万不要冲动才是……   当火芷来到庄主书房门前的时候,忽然觉得心中一顿,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她还记得那一年,也是在这里,火莲与山庄决裂,自此再也没有回来。   每每想到此处,火芷都不由得心如刀割。   “师姐,庄主有令,任何人等都不得进去!”   门前守卫的两人面带为难地说着,她们自然也看出了事态的严重。可奈何庄主有令,她们不敢不从。即便,此时站在她们面前的,是山庄中如今地位仅次于庄主的大师姐……   火芷立在门口,心中如一团乱麻。   她自然恨不得马上冲进去,可又不得不考虑,倘若她此时贸然入内,是否会将事情进一步激化?可若不进去……   阿狸那孩子,实在倔强得让人担心。   火芷握紧了拳。   与火芷一门之隔的书房中,火宵正静静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小少女。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自从阿狸来到山庄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来找自己这个祖母。   然而阿狸来是来了,却只是冲到了她的面前,而后就是如现在这般长久的沉默。尖俏的小脸儿绷得紧紧的,仿佛在心中挣扎着什么。   许久许久,阿狸终于开口,表情决然。   “我知道,现在凭借我的能力,是无法擅自离开山庄的。可是,祖母,我现在有一件非要去做的事情。倘若祖母今日允我下山,那么……”   阿狸咬着唇。淡粉色的唇瓣已有些青紫,她紧紧握住拳,逼迫自己冷静。   她知道,倘若此时自己意气用事,便再无离开这里的可能。   可是她必须要下山。   因为师父……   火宵冷冷看着面前隐忍又决绝的小家伙,她倒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这个倔强沉默的孩子急成这副模样。   “倘若我允你下山,你当如何呢?”   阿狸闭上眼,脑海中闪过师父柔软的笑颜。心下酸胀难忍,可她还是要将泪生生止住。   “我……以后,便全听祖母的……”   &&&   当火芷还在踟蹰之时,忽而书房的门一开,一个单薄瘦小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芷姨……”   阿狸看着火芷,面容苍白而憔悴。   火芷忽觉呼吸一滞,仿佛有什么被从那瘦小的身体里生生抽离。   “祖母已经同意,叫我下山了……”   阿狸静静说着,而后又幽魂似的向前移了几步。火芷见她重心不稳,一把捉住她的胳膊。可是还未等她开口,却是阿狸先僵硬地开了口:   “芷姨,不知山庄的马厩在哪里?我想去牵一匹马……”   “好了……阿狸。”   火芷将阿狸的头埋进自己怀里。她本想劝阿狸稍作歇息再出发,然而看着她此时的情形,恐怕早已离心似箭。   “芷姨陪你去吧。”   回璧寒村的路上,阿狸几乎是不眠不休。这样日夜兼程了三日,终于到达了那个让她魂牵梦萦的村落。   晨露熹微中,璧寒村安静得像是一座沉睡的城。阿狸走在黢黑斑驳的路上,心下越来越沉重。她走到村口师父的竹屋前,颤抖着手指去推门。可是手伸到一半,却又触电般缩了回来。   她跑到村子的另一头,然后开始一间间打开村民的屋舍。大多数屋舍中除了有一滩滩质地不明的黑色粘稠物之外,便再无半丝生气。   这样从日出到日落,阿狸拖着疲惫的身子游走在这片死城之中。直到最后,再一次来到师父家的门前。   一连几日的疲惫,阿狸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一阵微风,替她吹开了半掩的竹门。而后,进入眼帘的是空落的内室。   起先的这个时候,正是师父结束午睡的时间。他会半倚在床边发呆,或是坐在矮桌前等待阿狸外出归来。每当阿狸打开门看到自家师父那柔软的笑颜的时候,内心都会莫名安稳。   然而现在,阿狸站在空旷而散发着腥臭气味的房间中,只觉得心都被人生生撕碎了。   还记得就在三年之前,师父在竹塌旁边,软软地将她乱蓬蓬的脑袋按在怀里。   “放心,师父是不会抛下阿狸的。不论师父在哪里,都会将阿狸带在身边的”   师父……   火芷静立在阿狸身后,看着这个沉默孤僻的小家伙第一次流露出如此生动的情绪。那样哀伤而绝望的神情,令她惊心。   她的目光随着阿狸的视线落在屋中竹塌边那一滩黢黑腥臭的液体上,不难猜出,阿狸似乎已明白了些什么。   屠冥教的蛊毒,更确切地说,该叫它化骨之毒。   “芷姨……”   阿狸开口,气息憔悴微弱。   “铸剑山庄的剑法……可以胜过屠冥教吗?”   火芷闻声微微一顿,而后恍然明白。   “如果是阿狸的话,一定可以的。”   &&&   当火芷再一次将阿狸带回铸剑山庄的时候,就连火宵都暗暗惊异于这个小家伙的改变。待到火芷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向庄主一一交代之后,火宵才暗叹一口气。   “原来竟有这样的事。那位公子,确是可惜了……”   “阿狸遇到这样的事情,难免一时无法接受。不过她毕竟只是个小孩子,再过几年,记忆便会慢慢变淡。从今以后,我会好好调1教她。这个孩子,一定不会让铸剑山庄失望的。”   火芷说这番话的时候并没有想到,她用了七年的时间,却依旧无法将寒筱从阿狸的心中冲淡一丝一毫。   七年之后,又一届的品剑大会如期举行。阿狸奉师祖火宵之命,随山庄众弟子一同前往寒州城。时隔十年之后,阿狸再一次踏入这座北国之城,身份心境却已完全不同。   “品剑大会高手如云,当年你娘虽在十五岁的时候便一举夺魁,但毕竟她是自幼习武。你来山庄的时候,已经十岁有余,与你娘相比,确实晚了太多。所以这次前来,不必过于求胜,点到即止即可。”   火芷在阿狸身后细细叮嘱着。   其实这七年来,对于阿狸的成长,已经给了火芷太多的惊喜。然而品剑大会毕竟不同于普通擂台,尤其是今年……   “喂!你们瞧,屠冥教的黑屠冥,竟将对手的双手手筋震断了!”   “黑屠冥这样的武林公敌竟也敢只身前来品剑大会,看来她的邪功又大有所成了!只可惜今年离殇宫已经宣布不会派人参与比试,而铸剑山庄报名的又都只是无名小辈。倘若让那个女魔头取得品剑霸主的名号,对于武林正道而言,必将视其为奇耻大辱!”   “传闻黑屠冥心狠手辣,这次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倘若我与她对战,一定点到即止,势头不对马上认输。不然,落得武功尽废的下场,便得不偿失了啊。”   众人在擂台下唏嘘着。   而这样的场面,正是火芷此时最为担心的。她看到自己身前的阿狸站得笔直的身躯,一双血色的眸子正盯着最远处的那一座擂台。而那里,正是黑屠冥所在之处。   而正当火芷担忧之时,却不期然听到了阿狸的声音:   “芷姨,我想上山一趟。”   火芷闻言如释重负。   “去吧,记得晚饭之前回客栈便是了。”   &&&   山间的积雪依旧很厚,空气中还漂浮着松枝的味道。阿狸在一片晶莹的银白中搜寻着,却是毫无所获。唯有干冷的风,刀割般刮过她的脸颊。   那个时候的自己还太小,爹亲的尸骨埋在了哪里,阿狸已经记不清了。   一路无言走到山脚下,昔日经常来住的小屋,依旧静静立在那里。清幽的琴声从屋子里传了出来,正是记忆中熟悉的旋律。阿狸站在门前,眼眶酸涩胀痛。   不期然琴声戛然而止,而后,门扉轻启,一个中年男子出现在眼前。   “阿……狸?”   龙吟月看着面前出现的婷婷少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那双如血般嫣红的眸子和那上翘的眼尾,确是像极了火莲与孤无忧。   昔日的小阿狸,竟已长大成人了呢。   “来看你爹爹吗?”   龙吟月轻声问着。   阿狸点点头。   “只是爹爹葬在何处,我却已记不清了……”   这样说起来,阿狸觉得自己当真不孝。   “这并不能怪你。山中终年风雪,原先给你爹爹所立的牌位早已埋入冰下了。加之你当年年纪尚幼,不记得也是常理。”   龙吟月说着,已从屋中取下一件银狐披风。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雪中,许久,才在一处雪堆前停住。   雪堆前有几支红梅,含苞待放的花朵还带着几分生气,想必是经常有人来探望的。   “你爹见到你,一定会很欣慰的。”   龙吟月站在不远处,看着阿狸跪伏在孤无忧的坟前,心下不禁怆然。倘若无忧能够亲眼看着阿狸长大,那该有多好……   拜祭过爹爹之后,阿狸又在龙吟月那里小坐了片刻才告辞离开。临行前,龙吟月又将一些琐碎之事细细叮嘱。   “阿念应该就在离殇宫中,这些年来,她也很想念你。还有你筝叔叔,看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差不多就该有师父的消息了,恩,应该是下一章~~~ ☆、第二十一章 擂台   据说离殇宫少宫主慕容念因前期筹备品剑大会之事而过于操劳,至今依然抱恙在床。阿狸虽有心去探望昔日伙伴,奈何离殇宫那一方早已有话在先不便接见,而阿狸如今身份特殊,于是也就不再强求。   就这样一连比试了几日,在阿狸打败同为铸剑弟子的火溪之后,终于遇到了自己七年来没有一日忘记过的那个人——黑屠冥。   “阿狸,不要忘了芷姨对你说过的话。凡事点到为止,切莫意气用事。”   擂台进行之前,火芷细细叮嘱着。虽然阿狸一向是个懂得分寸的孩子,可是此事关系到阿狸那位师父,火芷不敢放松。   阿狸闻言只是点头,眼中若有所思。这让火芷有些担心。   候场的时候,阿狸一直在默默擦着手中的剑。   铸剑山庄的无忧剑,曾经是她娘亲亲手锻造的。她本不想再用这把被取名为“无忧”的剑,然而今日,她的对手,是黑屠冥。   无忧剑乃是兵家尚品,质地轻薄却削铁如泥。阿狸想不出,还有什么比它更适合对付黑屠冥那样的冷血杀手。   阿狸正在沉思间,忽而听到耳边传来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   “喂!你就是下一场要对付黑屠冥的那个火什么吗?”   阿狸闻声抬起头,血色的眸中映出一个貌美的少年公子。那位公子此时正低头看着坐在角落里的阿狸,一双美丽的桃花眼顾盼生姿,衬在人群之中分外夺目。   阿狸点了点头,算是回答。而后继续专心地擦着手中的剑。   对于这些来看热闹的富家小公子们,阿狸一向没有深交。谁知这位公子却十分有趣,见到阿狸的冷落也不气恼,反而坐到了她的身边。   “听说你很厉害,希望你能将那姓黑的家伙打个落花流水才好。”   小公子自顾自地说着,也不管身旁之人是否在听。   “因为她曾经欺负过我的一个朋友,还说要把我送去北国当小倌儿。我当时不懂小倌儿是何意,可现在是明白了!那个大坏蛋!我猜你也一定很讨厌她,所以才来拜托你好好教训她一顿。”   阿狸听到这里,忽而抬起了头。   “凉秋?”   对面的小公子呆住了几秒,而后忽然跳了起来。   “你,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而且还是乳名?莫不是,莫不是你早就认识我了?”   凉秋颤抖着手指指着面前这个血色眼眸的少女。刚刚,明明刚刚他还觉得她一定是个好人的……   “啊——你刚刚还装作不认识我。你,你一定是觊觎我的美貌,还有我身后琼山逍遥派的势力!想不到你样貌看似忠厚,心肠却如此歹毒……你,你,我要去告诉我外祖母,让她来教训你这个毛头丫头!”   凉秋这一跳一闹,瞬时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   迎着众人探究的目光,阿狸十分后悔自己刚刚为何要多嘴……她早该知道,即便过去这些年,有些人的性子也是一点都不会变的……   然而事已至此,她便不能眼看着事态继续朝着疯癫的方向发展。   “凉秋,是我……”   阿狸揉着太阳穴,艰难地吐出两个字:   “阿狸……”   “阿狸?”   凉秋闻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眨了眨,又眨了眨。   阿狸被凉秋盯得发毛,心想你若是敢把我忘了,我就……把你想做武林盟主夫君的事情抖出去……   然而还未及阿狸再开口,却听得凉秋忽而尖叫了一声,一头扑进了阿狸的怀里。   “阿狸!真的是你!你没有事太好了!”   阿狸被凉秋撞个满怀,立即听到围观之人不约而同一阵吸气。要知道一个貌美的花季少年一头扎进另一个正值青春的少女的怀里,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在众人看来,会是一番怎样的情景。于是阿狸更加后悔当初为何要跟这个不靠谱的家伙相认,为何啊为何……   现在,就连芷姨都混在人群中掩面偷笑了……   阿狸将凉秋从怀里拉出来按到一旁的座位上,自己又舒了口气,才又开口。   “你怎会突然入了逍遥派呢?”   “当年我与爹爹去寺庙中为家人祈福,回村之后,却发觉村里被人偷袭,娘也不知所踪……”   凉秋说到这里,神色不禁暗淡下来。   “爹爹很是伤心,这时候外祖母也得到了消息,带着派中众人来到璧寒村,要接我和爹爹回琼山。当时,爹爹思量着琼山人脉广博,或许能打听出一些关于娘亲的下落,于是便答应了。我离开的时候,去过你家,却没有找到你。当时你家师父说,你骑着阿棠的马离开了。而阿棠那个时候也因为和寒哥哥吵架,一气之下离开了璧寒村……待到我们离开不久,便听说了璧寒村被屠冥教残害之事……我们闻讯赶回到村中,却发觉……”   凉秋说到这里,不忍再说下去。他想到阿狸马上就要迎战黑屠冥那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不由为她担心。   “其他的事情,等擂台结束之后我再慢慢说给你。阿狸……你一定要小心……”   凉秋话音未落,擂台之上已响起了锣声。   比武正式开始了。   阿狸手握无忧剑,无声走到擂台之上。她抬起头,却见到擂台的另一侧是空的。   黑屠冥她,并未出现。   观赛的众人一阵骚动,台下议论纷纷。   而正在此时,忽闻一阵刺耳的啸风,在场之人不由捂住耳朵。而后眼前黑影一闪,一道身影已疾风般朝着阿狸的面门俯冲而来。   阿狸执剑招架,一阵电光四溅。   “果然有趣!”   阿狸只觉耳畔传来女子低沉冰冷的声音,定睛一看,一名黑衣女子已出现在她的面前。冷酷邪魅的面容,眼角有一道血色的疤痕,短而深。而女子手中翠绿色的勾爪,此时正架在阿狸的无忧剑上。   思绪忽而翻飞汹涌,阿狸想起七年之前,自己在沈家的那一幕。而眼前的这名女子,她一生也不会忘记。   是她!   原来她便是黑屠冥!   阿狸猛运内力,将女子的钢爪震开。黑屠冥向后跃出几步,停在擂台的边沿。   “果然是个有趣的孩子,不枉我千里迢迢赶回来。”   黑屠冥说着,伸出舌尖舔了舔染血的钢爪。其上那还未及干涸的血迹,预示着一场屠戮的刚刚结束。她望着面前这个青涩的少女,乌发血眸,火印滟涟,那上挑的眼尾让黑屠冥眼中一阵刺痛。   不会有错!   黑屠冥眼神一凛,人如箭一般向着阿狸冲了过来,手上招招狠辣。阿狸灵活应对,银剑在空中舞出一串亮花。   “好俊的剑法!”   有人不禁惊叹。   于是黑屠冥的攻击越发疯狂,只看得在场之人胆战心惊。   忽而一个当口,阿狸出剑,直刺黑屠冥肋部。然而却又在黑屠冥闪身的当口剑锋一转,流水般从她的身侧滑过,回身,猛刺其腰。黑屠冥闪身不及,只得以钢爪相抵。一时间虎口处鲜血直流。   黑屠冥不由一怔,转而看到阿狸眼中的杀气。   “杀气好重的小家伙,你这个样子,倒是像极了你娘。当年你娘得知你爹死讯的时候,也是这般气急败坏的样子。”   阿狸闻言一僵,黑屠冥趁机使出杀招,将阿狸逼退数步。阿狸抽身,迅速点了左臂几处穴位止血。   “我才不像她。”   阿狸冷冷说着,已执剑起式。   “哦?”   黑屠冥闻言玩味一笑。相比于在擂台上打败对手,她倒觉得激怒眼前这个小家伙才更加有趣。   “看来你们母女的感情并不好啊……这也难怪,谁让你爹他不守夫道,失贞于他人呢?”   “你胡说!”   阿狸怒喝一声,剑锋已刺了出去。   然而却被黑屠冥轻巧地避过,反手在阿狸背上刮出四道抓痕。阿狸吃痛,摔在地上。而黑屠冥趁机欺身上前,在阿狸耳边低语了一句。   阿里眼睛猛然圆睁,杀气四溅。   火芷在擂台之下暗道不好。   她教授阿狸这七年来,早就将这孩子的脾气秉性摸得透彻。她之前最担心的,便是经验尚浅的阿狸在擂台上遇到心狠手辣的黑屠冥。倘若阿狸的意志被对方所动摇,那么很可能会伤及性命。于是她手中紧紧攥住白绢,准备在情况未及恶化之前阻止这场比试。   正在此时忽闻台下之人齐齐惊呼,火芷心下一沉,再往台上看去,只见一片血腥四溅。台上只余黑屠冥一人直挺挺地立着,身边却没有阿狸的身影。   阿狸!   火芷已顾不得许多,准备飞身上前,然而肩上却不期然多出一只手。   火芷猛回过头,映入眼帘的,却是阿狸重伤苍白的面庞,和猩红的眼眸。   “芷姨……”   阿狸勉力,弯起唇角。   “我替我爹和我师父报仇了……”   话音未落,众人只见擂台之上的黑屠冥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   一场血雨腥风的擂台比试,最终以无名小卒火狸的胜出而告终。一时间,激起了江湖上无数惊涛骇浪。而风浪的主角,此时却正静静地休息在离殇宫少宫主的寝殿之中。   “阿狸,还疼么?”   凉秋端着药碗,小心翼翼地喂阿狸吃着药。这汤药是离殇宫上一任宫主慕容恨亲自调配的,自此,人们才注意到这个铸剑山庄的晚辈,竟与离殇宫有着颇深的渊源。   “伤成这样,怎会不疼。阿狸你也真是死脑筋,只是一场擂台而已,何必如此认真?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争强好胜对身子不好。”   床栏边斜倚的另一个少女悠悠地说着,正是传闻中抱恙在床不能起身的离殇宫少宫主——慕容念。   阿狸闻言斜睨了那拥有着一双绮丽冰眸的少女一眼。   “阿念,这些话你何时曾对我说过。我怎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自是……在梦里。”   慕容念贼贼一笑。   “……”   凉秋看着两个少女自阿狸睡醒之后就没有消停过,无奈地叹了口气。   “好了,留点精神吧。不然,小心伤口又要裂开了。”   凉秋细心地叮嘱着,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   “不过阿狸,有一件事情,我始终不明白。”   阿狸闻言“嗯”了一声算是答应,因为凭借她的经验,凉秋公子平日是说不出什么惊天消息的。   事实上,凉秋本人也是这样认为的。于是他托着腮,轻描淡写地开了口:   “我就是有些不明白,你为何当日擂台结束之后,会说你替你师父报仇了。你家师父他,明明活得好好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乎,下一章师父就该粗线鸟~~~嗷嗷,师父偶好想你~~~   ——————   不好意思亲亲们,偶把存稿箱时间弄错鸟,发晚了…… ☆、第二十二章 重逢     阿狸当日在擂台之上击败黑屠冥之后,却并未要她性命,而是废了她的武功,将其交由琼山逍遥派处理。而逍遥派在从阿狸处得知其中缘由之后,火速召集众位弟子,将黑屠冥押回琼山,以备严加拷问逼取沈杏芝的下落。   至此,关于黑屠冥这个武林公敌大闹品剑大会的风波似乎应该就此结束。然而正当人们拭目以待,准备迎接新一任品剑霸主诞生的时侯。原本呼声最旺的铸剑山庄弟子火狸,竟突然决定放弃唾手可得的品剑霸主之位,拖着重伤未愈的身子日夜兼程向琼山奔去。   火狸的这一举动,不知让多少武林人士目瞪口呆。要知道品剑霸主之位非比寻常,且每五年才会决出一名,可以说是当今最负盛名的武林大会。而火狸此举,可谓前无古人。   然而众人在联想到之前在大庭广众之下,火狸与琼山派掌门外孙沈凉秋那惊世骇俗的相认场面之后,又不约而同露出一抹了然而暧昧的笑意。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这样的例子,江湖上也是数见不鲜。更何况火家阿狸正值青春年少之时,而那逍遥派的掌上明珠更是如花似玉。两人既是自幼相识,如此青梅竹马的一对,也难怪火狸会抛下唾手可得的江湖地位而追随佳人而去呢。   “什么‘追随佳人而去’,不知是那朵奇葩编出的烂段子。”   凉秋鼓着腮,托着下巴郁闷地坐在晃悠悠慢吞吞的马车里。而马车正在驶向的地方,正是琼山逍遥派。   “阿狸那个家伙,明明一听到她家师父的消息便跑得没影了。如今,该是我追她才是……”   追她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他宝贵的清誉就这样被那个没义气的家伙给毁了。他可是要当武林盟主夫君的人啊,如今这事一闹,那未来的武林盟主还怎么敢娶他?   于是凉秋越想越郁闷。   “啊啊啊,我以后若是不能如愿,一定要让火狸那个家伙陪我打光棍!”   凉秋正咆哮着,忽而听到马车顶上“扑哧”一声,似是有人在笑。   “是什么人?”   凉秋竖起了耳朵。而后,他看到马车的窗子前人影一闪,一道身影已经跃了进来。   出现在马车里的少女有着一双绮丽的冰眸,映在这小小的马车里,灵动得仿佛会说话。凉秋一眼便认了出来,此人正是离殇宫的少宫主——慕容念。   “你可吓死我了,干嘛躲在人家的车顶上?”   凉秋气鼓鼓地说着。   而慕容念那一双狡猾的眼眸中波光一闪。   “自是来打听关于阿狸和她家师父的事情。”   要知道慕容念从小和阿狸一起长大,即便如今十多年未见,但是慕容念依旧相信这些年来,阿狸的性格并未有什么变化。于是基于她对阿狸的了解,能让那个刻板固执的家伙为之做出如此出格事情的人,在阿狸心中一定有着非同一般的位置。   既然这世上能有一个人让一向木讷的阿狸如此牵肠挂肚,那么身为阿狸死党的慕容念,自然是要亲自去瞧一瞧的。当然,如果能知晓什么八卦便更好了~   想到这里,慕容念那双眸子便越发明亮了。   “喂,你想不想去看一看阿狸和她家师父见面时的情形?”   “呃?”   凉秋睁大了眼,想了想,又老实地点了点头。慕容念不说还好,一说起来,他便也开始期待那师徒两个人见面的情形了。要知道,能够看到包子狸那张面欠扁的脸上出现生动的表情,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呢。   “可是……阿狸她马骑得太快,我怕是跟不上了……”   凉秋缩在马车里,有些小郁闷。   “如果只是担心这个的话,那倒不是什么问题。”   慕容念看着凉秋,眼中精光毕露。   凉秋忽然觉得脊背莫名一阵寒气入侵……   “你这家伙,到底要做什么?”   凉秋警觉地往后缩了缩。   而慕容念闻言只是微微一笑。   “只是……帮助小公子完成心愿罢了。”   “你——啊啊救命——”   当昏昏欲睡的车夫听闻声响匆忙停下车之后,才发觉马车里早已空无一人,而原本该坐在马车里的她家小主子,消失了……   XXOOXXOOXXOO   “喂,你确定以咱们这样的速度,真的可以赶在阿狸前面回到琼山吗?”   凉秋坐在茶摊的长凳上,一脸怀疑地看着对面悠然喝茶的慕容念。   他原本以为慕容念要带着他策马狂奔才是,没成想,却只是比他坐马车略快两三倍的速度。而且这一路上吃饭住宿,丝毫没有影响。   慕容念面对凉秋的质疑依旧只是一笑。凉秋见状不满地鼓起腮,这个家伙,莫不是在耍他吗?   而正在此时,慕容念却忽而抬起头,看向他们刚刚经过的小路。   “你看,那家伙不是来了吗?”   凉秋闻声望过去,果真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正沿着小路疾奔而来。日光下,那一双血色的眼眸滟涟夺目,只是那微微有些发白的面色,透出了她日夜兼程的疲惫。   凉秋本想叫住阿狸,奈何她的马骑得实在太快,一阵疾风过后,便远远地成了一个影子。   “快上马。”   慕容念说着,将凉秋带上马背。   凉秋坐在马上,依旧不明所以。   “奇怪,阿狸她明明该是日夜兼程的。为何速度却不如咱们?按理说,她早该到达逍遥派了啊?”   慕容念闻声但笑不语,直到快要追上阿狸的马时,才又开口。   “等下你就明白了。”   果然,慕容念话音未落,便看到前面阿狸的马匹忽而一转,朝着离琼山反方向的那一条岔路毫不犹豫地疾奔而去……   凉秋登时傻眼……   怪不得小时候他们每次出去玩,阿狸都是跟在后面……   原来阿狸她……其实是个路痴吗?!   凉秋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而此时慕容念已扬鞭将马匹追上阿狸的脚步。   “阿狸……”   阿狸闻声转过头,眼中带了几分惊讶。   “你怎会在这里?”   “我自是,在这里等你……”   慕容念忍笑。   “这条路,你确定是第一次经过了吗?”   阿狸闻言一顿,雪白的面色顿时有些烧红。要知道她刚刚才和一位山里的樵夫确认过方向,怎会这么快又……   幸好有慕容念和凉秋的出现,阿狸总算没有将冤枉路进行到底。离开寒州后的第四日,阿狸终于来到了琼山。凉秋将她带到了逍遥派内一处清幽的别院,而后指了指里面一间房间。   “你家师父,就在里面。不过这个时辰,应该还在睡着。”   凉秋眨眨眼睛,低声说着。   阿狸闻言顿了顿,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房舍,忽然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她家师父,就在里面。   只要她走过去,就能见到。   早在几日之前,这还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推开那一扇比原先竹屋好上许多倍的木门,屋子里是阿狸熟悉的淡淡的清香味道。原先的许多个夜晚,阿狸都是伴随着这样的香气入睡的。而后,她又用了七年的时间一日日地回忆。   如今,终于再一次身临其境。   琼山相比于璧寒村,气候要冷上许多。于是阿狸看到自家师父那单薄的身子正缩在被子里,睡颜安详柔软。   轻轻地坐到床边,小心翼翼地不要去吵醒师父的美梦。上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着自家师父,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阳光已满满地洒了一屋子,温暖明媚。阿狸只希望时间能过得再慢一些,好让她能够看到时间如同碎金一般缓慢地流淌在这熟睡的人儿身周。   对于寒筱而言,这一天的清晨本该同往常一样。睡到某个时辰,便会有小童进来叫他起床,然后,用了早饭,他会坐在窗边的桌前,听一听有关铸剑山庄的消息。   然而今日,寒筱梦梦醒醒间总觉得时辰似乎已有些不对。   可小童却迟迟未曾出现。   昨夜的梦里他依旧梦到了自家徒弟,永远都是小时候那般稚嫩的样子。她会顶着一张包子脸,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时不时问出一些奇怪的问题,搞得他哭笑不得。璧寒村的天空,总是晴朗而明媚的。而后,小阿狸会慢慢长大,变成一个果敢内敛的十岁的小小少女。小小少女已经初露芳华,会冷着脸使出各种方法逼他将苦苦的药汁喝下。那药汁总是很苦,然而现在回忆起来,却觉得甘之如饴。   寒筱想着,不自觉笑了起来。而后他睁开眼,看到眼前出现的这个风华无尽的少女。   火印嫣红,血眸滟涟。那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眸中,蕴藏了太多情绪。   寒筱不由得睁大了那双越发美丽动人的丹凤眼眸,只觉得一切恍如梦境。   “我这……可是在做梦吗?”   寒筱迷茫地说着。   而后,他看到面前的少女弯起唇角:   “师父,天亮了,该起身了。”   而后,有晶莹的泪,慢慢下滑,落到他微张的手心里,凉凉的。   作者有话要说:  偶一定加速,握拳! ☆、第二十三章 团聚   第二十三章   原来当年身为火家后人的阿狸身份暴露之后,寒筱作为阿狸的师父,必然受到了村中幸存者的百般责难。虽然他一直受着萧家的庇护,然而在萧棠负气出走之后,寒筱在村中的生活也就随之变得极为艰难。因此当琼山逍遥派到璧寒村去接凉秋父子的时候,沈爹爹心疼寒筱一个弱质少年处境堪忧,便邀请他一起去琼山生活,对他也好有个照应。然而那时的寒筱一心挂念着自家徒弟的下落,明知道璧寒村已容不下他,却如何都不肯离去。   到最后,还是琼山派的一位弟子,说到自己曾经亲眼见到铸剑山庄的人在燕雀山脉附近救下了一个受伤的孩子,而那孩子的样貌,竟与寒筱口中的徒弟别无二致。寒筱在几番追问之下,终于确定了那琼山弟子口中的孩子正是阿狸。而联想到阿狸和铸剑山庄的关系,寒筱在确定了阿狸平安无事之后,才终于放心地随着凉秋和沈爹爹离开。   “所以……师父其实早就知道我回到铸剑山庄了?”   阿狸看着面前的自家师父无辜的神情,脸色一点点黑了下来。   而寒筱看着自家徒弟冷下去的脸,咽了口口水,默默点了点头。   阿狸叹气……   “师父可曾知道,这些年以来,阿狸的日子是如何度过的?师父可曾知道,当阿狸在璧寒村竹屋中看到那一滩黑水的时候……心中是何等绝望?”   时至今日,每当阿狸再想起那一幕,心中依旧会绞痛难当。她原以为,师父早已被黑屠冥残害。因此这些年来,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便是有朝一日打败黑屠冥为师父报仇。所以品剑大会上的比试,阿狸几乎是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   也正是因为如此,当阿狸在凉秋口中得到师父还活着的消息的时候,心中除了惊喜,还有满满的委屈……   师父,这整整七年以来,为何连一封书信都不愿寄给阿狸呢?   寒筱看着面前少女那双滟涟的血眸中浓浓的伤痛和无辜,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阿狸……”   “师父……这些年来,阿狸好想你……”   来时一路上心中翻涌的千言万语,均在见到师父之后汇成了如此简短的一句话。   言简,却重逾千斤。   “阿狸……”   寒筱瞬间泪奔,一头扑到自家徒弟纤细却有力的臂弯里。   阿狸满足地合上眸子,鼻尖是她苦苦追忆了七年的熟悉的气息,只属于她家师父的,淡淡的香气。心中这种温软愉悦又酸胀微痛的感觉,只让她不自觉将手臂一寸寸收紧,像是要把面前的人儿永远禁锢在怀中。   十年之前,她还是一个被亲生母亲抛弃的弃儿,独自流浪在陌生的地方。直到有一天,怀中之人如梦境般出现在她的眼前,将她软软地揉进怀里。之后的三年里,不论生活如何艰苦,始终对她不离不弃,最后甚至为她与朋友反目。阿狸知道,这世上,恐怕再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比师父更让她觉得安稳温暖。因为正是寒筱,陪她度过了人生之中最为黑暗和脆弱的那一段岁月。   此时,在抱紧师父的这一瞬之间,仿佛有什么汹涌的情绪挤入了她空洞太久的心扉。之前的种种苦痛绝望,委屈伤神,亦随之变得无足轻重了。   只要,还能再见到师父,就好。   只要,师父平安无事,就好。   “我还以为,师父在这里过得悠闲,便把阿狸忘在脑后了呢。”   阿狸满足地圈着自家师父,幽幽地说着。   “不,不是的……”   寒筱连忙辩驳,白皙的脸上已沾染了几分潮红,看起来,竟让人觉得分外诱人。   “不是什么?师父明明说过不会抛下阿狸,如今,却把阿狸丢在铸剑山庄不闻不问整整七年。师父食言自肥,是不是应该自罚呢?”   阿狸说着,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与可怜。压低的眉眼,掩盖了唇边那一丝狡黠的弧度。   寒筱闻言果然心软,眨巴了下眼睛,无法反驳。   “嗯。”   虽然他也很想去铸剑山庄与自家徒弟相认,哪怕是见上一面也好。可是在最早送出去的几封书信,均以石沉大海告终之后,他便再也没有了勇气。铸剑山庄,似乎是在有意封锁关于阿狸的消息。那时的寒筱已经隐约感觉到了自家徒弟在铸剑山庄中尴尬的处境,又如何能够再去给她添麻烦?尤其是阿狸……倘若知晓了寒筱还活着,必定会如如今这般不顾一切前来与他相聚的啊……   而这一点,阿狸在短暂的郁闷之后,便已经想到了。   她家师父,永远都是最疼她的人。   “那么,师父要怎样惩罚自己呢?”   阿狸故意威胁着。   “阿狸觉得呢?”   寒筱歪过头,露出一只好看的丹凤眼偷偷打量着自家徒弟稚气未脱却已俊美无双的侧脸。寒筱当然知道,自家徒弟,必是不忍心真的为难自己这个师父的~~~   阿狸将师父的小算盘装进心里,面上却依旧装作没有发觉,作认真思考状。许久之后,才郑重地开口:   “就罚师父……永远也不许离开阿狸身边吧。”   阿狸说着,已在心中暗暗做下一个决定。   此生此世,她是绝不会再将怀中之人放开了……   至于祖母那里……阿狸沉思,眸光如水。她还记得祖母曾经说过,倘若她能在品剑大会上取得霸主之位,便可以向祖母提出一个要求。然而如今,她非但私自弃权,还独自一人跑到逍遥派来见师父。一些行为,已然触犯了山庄禁律。她本也可干脆不再回去,可每每想到芷姨这些年的照顾与栽培,阿狸到底下不了决心……   然而正当阿狸思量间,不期然听到怀中人儿委屈的声音。   “阿狸,你的骨头好硬,有些咯疼师父了……”   阿狸猛然回神,而后……无奈地发现了一个事实:   “师父……其实,是你刚刚太激动,一下子撞到我的剑柄上了……”   于是乎,阿狸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心思。   师父这样迷糊的一个人,她怎么放心将他独自留在一个没有自己的地方呢?   XXOOXXOOXXOOXXOOXXOOXXOO   正当阿狸为铸剑山庄的事情而纠结烦恼的时候,不期然却收到了庄主火宵的飞鸽传书。书信中的内容很简单,即是要阿狸务必要协助逍遥派找到沈杏芝的下落。阿狸拿着手中的莹薄的信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祖母此举,到底会是何意?   她明明做错了事,而依着祖母平日的行事,本该狠狠责罚她的。如今,却为何会对她之前的所作所为既往不咎,甚至同意她继续留在逍遥派中与师父团聚?   “自是希望你能够留在琼山,好能够有机会多和凉秋小公子亲近亲近。当然,若是一并把两家的亲事定下来,那便再好不过了。”   似是看出了阿狸的心思,慕容念懒洋洋地靠在树边,悠悠地对阿狸说着。虽然这些年来阿狸的武功已有所成,然而为人处世的心智嘛……慕容念实在不敢恭维……   “如今琼山的逍遥派虽不如离殇宫或者铸剑山庄那般有名气,在江湖上却也算得上是屈指可数的几个大派之一。倘若铸剑山庄能够和逍遥派结秦晋之好,双方自然都是求之不得的。我猜过不了多久,逍遥派的掌门便会寻个由头邀你去参加一两场家宴。毕竟既然铸剑山庄已有所表示的话,逍遥派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阿狸呦,你就做好准备迎娶凉秋小公子吧~”   慕容念说着,伸了个懒腰。而后也不再去看身后沉思不语的阿狸,径自寻地方休息去了。   而怔在原处的阿狸,心中不由一阵翻江倒海……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六要值班,24小时的,所以周日的更新会晚一些……大概会在晚上九十点钟吧,捂脸…… ☆、第二十四章 沐浴   关于祖母的打算,阿狸起先并没有发觉。然而经过慕容念的一番明示暗示,阿狸自然有些坐不住了。   对于成亲这样的事情,阿狸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想过。如今事情摆在眼前,确是令她有些手足无措。而且,她不明白,自古女大当婚本是天经地义,可为何此时当她想到自己有可能会娶一个少年为夫的时候,会由内心之中产生一种抵触的情绪……   明明……她并不讨厌凉秋啊?   阿狸正在纠结着,不期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她循声看过去,发觉来人正是凉秋。   凉秋本拿了些鲜果想送去给寒哥哥和阿狸一起吃,没想到刚刚走到别院门口,便发觉一道身影从湖边高高的蓬草中跃到了他的面前。他吓得一惊,险些大呼刺客,却发觉立在他面前的人儿正是阿狸!   “阿狸,你……你要吓死我啊……”   凉秋鼓起腮抱怨着。   “凉秋,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   阿狸开口,神情严肃。   凉秋虽然看惯了阿狸平日里那一副面无表情的欠扁脸,然而这样一本正经而略带纠结的样子还是不多见的。于是乎,凉秋也随着阿狸认真起来。   “到底是何事,很重要吗?”   “嗯。”   阿狸肯定。   “所以,你可要认真回答我。”   凉秋闻言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好……好吧……”   “凉秋你……可愿意嫁给我?”   “什么?!!”   凉秋闻言立即跳了起来,睁大了那双可爱的桃花眼。   “阿狸,你,你吃错药了吗?你明明知道,我可是要做武林盟主夫君的啊!”   阿狸看着凉秋暴走的样子和那洒了一地的水果……   觉得心中又安定下来。   “这就好……”   阿狸如释重负。   而凉秋闻言却瞪起了眼睛。   “阿狸,你这是何意?你嫌弃我吗?”   这个混蛋,干嘛一听自己不愿嫁给她就那般高兴……真是坏透了……   阿狸闻言也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过分,连忙帮凉秋将水果收起来放好,而后又揉了揉他的头。   “我怎会嫌弃你?我只是要知道你的心意,才能思考这件事到底要如何处理。”   毕竟凉秋不同于普通男孩子,而是与阿念一般,是阿狸生命中重要的朋友。因此,阿狸觉得自己不能不顾及凉秋的感受而一意孤行。   凉秋看着阿狸那双血眸中闪耀的真诚,不知不觉便心软了。   正在此时,一名逍遥弟子看到阿狸与凉秋,眼神一亮,便向他们走了过来。   “火姑娘,掌门请您到清风堂,说有要事相商。”   阿狸听出事态似乎非常要紧,于是便对面前的陌生弟子一抱拳。   “多谢相告,火狸即刻便去。”   &&&   当阿狸来到清风堂的时候才发觉,堂中早已坐满了各门派的武林人士。众人本正在商讨有关联合剿灭屠冥教的相关事宜,见到有人入内,不约而同将目光移了过去,而后俱是眼前一亮。   自从品剑大会上阿狸打败黑屠冥之后,这个铸剑山庄的无名小辈便一夜之间成为了武林之上炙手可热的人物。而众人见火狸此时出现在琼山,都不约而同向逍遥派掌门投来了然而暧昧的目光。   要知道之前铸剑弟子火狸与逍遥派掌门独孙沈凉秋之间的种种传闻,早已在江湖间传得沸沸扬扬。而如今,大家亲眼见到传闻中的少女出现在此处,更是坐实了江湖之前的种种猜测。于是乎众人心中皆是暗叹,没想到一向里名不见经传的逍遥派,这一次竟能靠上铸剑山庄这棵大树。今后这一派的发展,恐怕不可限量。   逍遥掌门见到众人的神情,哪能不知他们此时所想?虽然她表面上依旧状若无事,其实心中不禁暗喜,腰板也坐得越发笔直。   “贤侄女,不必拘礼,坐吧。”   逍遥掌门看着火狸,和颜悦色地说着,俨然已把阿狸当做了自家人。   阿狸见到之前几乎素未谋面的逐渐掌门对她如此热络,心中不禁想起慕容念对她说过的话,不由得脸上有些讪讪的。   “多谢掌门。”   阿狸抱拳谢礼,眼睛飞速在堂中转了一圈,而后坐到昏昏欲睡的慕容念旁边。   待到阿狸落座之后,堂中之人才又开始继续刚刚未完的话题。   原本这一次的清剿计划最早是由几个曾经被屠冥教欺压过的二流小门派发起的,然而他们在行动了一段时日之后却发觉,这屠冥教教主虽已被废去武功关押在逍遥派之中,原本教众却并未因此而乱作一盘散沙。于是那几个小派在实施了几轮小范围清剿而无果之后,终于抵挡不住屠冥教的疯狂报复转而来向几个武林一流大派求助。而他们前来的第一站,正是最近处的琼山逍遥派。   逍遥派掌门见此情形,自然不敢妄自出头。于是便修书给临近的其他几个大小门派,邀请他们共同商议此事。因此今日来到琼山的,也大多都是各派掌门或是派中德高望重之人。   “如今屠冥教便是那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足可以见得那邪教势力不知如何盘根错节。倘若我们如今不能趁它初失首领元气大伤之时将其铲除,等它休养生息之后,必会继续在武林之中作威作福。到时候……只怕会后患无穷啊……”   凌星派掌门穆凌星一段话说得字字泣血,因为在最近几次屠冥教的报复之中,她的门派受创最为严重,如今早已折损了将近百人。这百来人对于像逍遥派或者铸剑山庄这样的大派自然是无足轻重,然而换做穆凌星身上,却几乎是灭了她的全门。   逍遥掌门听到此处,对如今情势的发展心中也有了些计算。然而她却并不忙着发表意见,而是清了清喉咙,转头看向一边靠在火狸肩上睡得正香的慕容念,似笑非笑地说着:   “此事兹事甚大,倘若要行动,仅凭小小逍遥派的加入自然远远不够。况且世人皆知,逍遥派的武功造诣只是平平之辈,这些年来能够在江湖上发展,也不过是靠着几份祖传丹药苟且延续。若论刺杀突袭,自然是铸剑山庄的无忧剑以及离殇宫的青绝剑更胜一筹。如今,正巧离殇宫的少宫主阿念姑娘也在敝处做客。不知少宫主对此事有何见教?”   逍遥掌门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于是成功地将众人的注意力汇集到了慕容念身上。   阿狸见状暗叹一声,默默推了推肩膀上那颗正在打鼾的脑袋。   慕容念迷迷糊糊地醒来,见到众人都看着自己,于是抹了把脸,一本正经道:   “逍遥掌门所言极是。”   逍遥掌门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对慕容念的成见不由又重了几分。这个慕容念行事乖张不识大体,在她担任离殇宫少宫主的这些年来,若不是有兰陵筝在其身后主持大局,离殇宫恐怕早就被这丫头败个干净。更何况……慕容念还是那个女人的孩子……   逍遥掌门想到此处,不由得心中一阵气愤。想当年若不是慕容念的娘亲慕容恨为讨好其夫侍龙吟月而觊觎逍遥派冰肌玉露膏,暗暗与自家独子里应外合。她的宝贝儿子也没有机会会和沈杏芝那个混蛋私奔,而让整个逍遥派颜面扫地,让自己那么多年在众门派面前抬不起头来。每每想到此处,逍遥掌门都不由恨得咬牙切齿。   而相比之下,慕容念身边的火狸便显得更加抢眼。不论是家世、样貌还是武功品行,火狸都是个不可多得的孩子。如今她又在品剑大会上风头正盛,要说再过几年承袭火宵衣钵也不无可能。倘若自家凉秋真的能够嫁给火狸,对于逍遥派与凉秋本人都是再好不过之事。况且铸剑庄主火宵也已给了逍遥派不少暗示,因此这两派的联合,恐怕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念及此处,逍遥掌门心中的火气才消减了少许。于是对于慕容念离殇少宫主的身份也又少了几分忌惮。   “既然如此,那么敢问离殇宫有何表示呢?”   逍遥掌门这一番话说得露骨,俨然是要将慕容念逼到骑虎难下的境地。   “这个嘛……”   慕容念似乎没有听出逍遥掌门话中的挑衅之意,依旧做认真思考状,而后那绮丽的冰眸一闪。   “慕容念年纪尚轻,此次能够承蒙掌门抬爱参与如此重要的会议已是荣幸之至。既然离殇宫听闻此事,便必不会坐视不理。因此逍遥派愿出多少人马,离殇宫必定与之同进同退,绝不躲闪推诿。”   慕容念悠悠将话说出口,立即将那烫手的山芋重新抛回逍遥掌门的手里。逍遥掌门心中气结,脸色也带了几分不悦。众人将热闹看到此处,知道不能再任由事情往过激的方向发展,于是连忙出来转移话题。   “既然离殇宫少宫主已经表态,那么,不知铸剑山庄意下如何呢?”   阿狸听到众人提到铸剑山庄,便知自己被掌门叫来恐怕正是因为此事。于是她起身抱拳,不卑不亢道:   “火狸在铸剑山庄中只是无名小卒,至于如此重要之事,火狸不敢妄自评断。晚辈这就去飞鸽传书向祖母禀告,因此关于铸剑山庄的决定,恐怕要晚些时日才能向各位作个交代。”   众人见火狸如此说,也连忙恭维。   “火姑娘此言甚是,倒是我等过于急躁了。”   逍遥掌门见今日已无什么再要商议之事,于是清了清嗓音,笑道:   “那么既然如此,还请各位掌门在敝处小住几日,一面等待铸剑山庄的回复,一面也好让我小尽一下地主之谊。”   众人闻言齐齐谢礼,连呼叨扰叨扰,便各自随着早已恭候多时的小童们去到预先收拾好的住处去了。   &&&   阿狸回房之后思虑片刻,便开始拟书信将今日之事向火芷禀报。待到招来信鸽将信成功送出之后,已过了晚饭时分。   阿狸觉得腹中并不饥饿,便没有去参加逍遥掌门用来招待各路掌门的晚宴,而是独自一人在别院中闲逛。不知不觉逛到自家师父住处的时候,见到师父房中的灯竟然还亮着,心中不禁一阵温暖。   月色淡淡银辉洒在这两间宁静的房舍之前,偶有青竹的淡淡香气环绕在鼻尖。屋子内微黄温软的光亮透过窗纸映了出来,却未见到师父那单薄而熟悉的身影。   想到师父平日贪睡,经常还未及将灯熄灭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此时,恐怕也是如此吧。   阿狸想到此处,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扬。脚下脚步轻移,慢慢推开了师父的房门。   屋中有氤氲热气环绕,隐隐飘着皂角的清香。这样的味道,让阿狸不由心神一阵恍惚。直到听到耳边传来水声,阿狸才猛然惊醒。   然而为时已晚。   阿狸站在原处,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开始往头上涌。而她的眼前,一个半人高的浴桶中,自家师父正在桶中沐浴。乌黑湿润的发丝随意地轻挽着,其上幽幽泛着墨绿色的光泽。莹白如雪的肌肤如芙蓉出水,直刺得阿狸眼睛一痛。   似是感觉到有冷风吹过,寒筱瑟缩地打了个喷嚏。迷茫地直起身子,看到屏风后的门闭得好好的,他疑惑地眨眨眼,便又继续沐浴……   作者有话要说:  昨日木有码完一章,所以没有按时发文,实在抱歉……偶一会儿接着码,争取明日按时发,捂脸…… ☆、第二十五章 吃醋   话说阿狸从自家师父的房中出来之后,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她一头栽倒在床上,只觉得天地都在旋转。   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只不过是,看到了自家师父白皙的裸背而已……   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也会偶尔撞到师父沐浴。甚至,还有过一两次和师父一起共浴的经历……可是那个时候,自己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只是如今,为何,心会跳得这般厉害。甚至,连脸上都是火辣辣的……   阿狸想到这里,起身去到盆子边用冷水猛洗了几把脸,然后才又重新躺回床上。   “一定是今日太累了……”   阿狸自言自语着,将被子蒙在头上。   夜风吹着那窗外枝繁叶茂的梧桐,婆娑摇曳间,借着月光,便有片片清影落在那雪白的窗纸上。   当然,同梧桐一起不停摇晃的,还有某狸的床~~   在辗转反侧了不知多久之后,阿狸掀开被子坐起身,郁闷地看着窗外正浓的夜色。   这天,到底还有多久才会亮啊??   阿狸瞪大了眼,看着漆黑的屋子。   她并非全无睡意,只是一闭上眼,脑子里便会自动回放出氤氲雾气中,自己在自家师父房中看到的那一幕。每一寸白皙湿润的肌肤,直刺得她眼睛生生地痛。好不容易强定心神睡了一会儿,那些画面,竟然又钻进了她的梦里。   梦里的师父依旧明媚温软,然而又有什么和平日里不大一样。那一双美丽的丹凤眼眸里似是淌入了水波,粼粼波光只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她睁大眼睛想着,任凭时间如流水般缓缓流淌。那个总是笑得眉眼弯弯神情温软的人儿,摇摇晃晃地从黑暗中走出来,伸手轻轻揉着她的头发。那样温柔的,柔软的,甚至……多情的……   阿狸叹气地扶着额,为她不着边际的幻想发着愁。虽说她也隐隐听人提起过,女孩子到了这个年纪,偶尔做些春梦也是正常的。可是,为何那个人,会是自家师父呢……   阿狸心慌气短,阿狸心烦意乱,阿狸惊慌失措!   于是她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推门出去。   夜色已深,别院中更是幽静,唯有低低的夜虫的鸣叫声起起伏伏。寒筱住处的门外,阿狸坐在一块巨石上,望着那静静的深色木门发着呆。   屋内一片黑暗,师父早已经睡下了。   阿狸发觉自己只是这样静静地坐在这里,心中想着自家师父就在里面静静地睡着,心中便会觉得莫名地安心。   有的时候,安心的感觉也会酿成瘾。于是乎阿狸在几番踌躇之后,还是鬼使神差地,摸进了自家师父的房间~~~   屋子里静悄悄的,唯有师父绵软的呼吸声起起伏伏。阿狸走到窗前,静静地看着自家师父甜美的睡颜。月兔淡淡的清辉洒在床上那个大半个身子都缩在被子里,只留出半张脸在外面的人儿。阿狸呆呆地站了许久,心中的一个地方,被慢慢地填满。   慢慢的将手伸出去,于是那月光便也落在手上。然后她看着自己的手指离着师父的脸颊越来越近,直到发觉自己即将碰到那凝脂般如玉的白皙面颊的时候,才如梦初醒地顿住。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脑海中瞬间掠过许多理由,离开自己卧房前的种种思绪又一下子涌了回来。   潜意识之中,她竟是想要将她家师父……   这让阿狸不由觉得一阵心惊胆战。   于是她只能摒除杂念收回手,暗暗心惊于自己不由自主险些酿成大祸……   ——XXOO——OOXX——XXOO——OOXX——   再一次回到自己房间之后,阿狸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直到第二日日上三竿。铸剑山庄的消息还没有到,为了躲避逍遥掌门终日殷勤的目光,阿狸只好去找慕容念解闷。然而到了慕容念的住所,才得知阿念那个家伙竟然不经自己的允许,擅自去拜访她家师父了!!   阿狸听及此处,只觉得脑中警铃一震,便头也不回地向着自家师父的房舍走去。   还未及走到近前,便听到屋子里传来低低的笑声。   阿狸一顿,脸色立即黑了下来。   话说寒筱今日一早,便看到一个笑眯眯的少女前来拜访。而当少女自曝是阿狸在去到璧寒村之前的玩伴的时候,寒筱自然是要将这姑娘让进屋里来做客的。   谁成想,这个名叫“慕容念”的姑娘倒是十分健谈,说起话来有声有色。两个人说得投机,不知不觉,便忘记了时辰。直到房门再一次被推开,而后,自家徒弟幽幽走了进来……   不知怎的,寒筱忽然觉得自家徒弟今日似乎有些不同。那头顶上浓浓的怨念……莫非是自己看错了?   阿狸因为昨夜失眠的缘故,此时的脸上还顶着两个黑幽幽的眼圈。她幽怨地扫过坐在桌边的两个人,以及桌上那精致的点心和清甜的茶水,只觉得心中郁闷极了。   师父一个未出阁的男子,怎能如此毫无戒心地开门招待一个陌生的女子进来呢?好吧,她承认这名女子正是她的好友。可是,即便是好友,对于自家单纯的师父来说,还是十分危险的……   阿狸心中默默地纠结着,她才不愿承认其实是自己见到师父和其他女子相谈甚欢而吃醋呢!   阿狸的这些心思自然是默默憋在心里,于是乎心思单纯的师父根本没有发觉。甚至,还主动要求阿狸留下,三个人一起把茶言欢~~   既然房中有慕容念那只色狼在,阿狸自然不会让自家宝贝师父单独和她在一起。然而阿狸平日里并不十分健谈,加之昨夜一夜未眠,心情难免越发烦躁。于是她拼命压着心中的怒火,一面一杯杯地喝着清茶,一面听着面前的两个人越聊越起劲,完全将她忽视在外。   终于,阿狸“啪”地一声将茶杯顿在桌上,而后冷冷地开了口。   “阿念,时辰不早,师父要午睡了。”   “咦,可是……我明明还没有吃午饭……”   终于注意到自家徒弟黑黑的脸色,寒筱无辜地说着。白皙的两腮鼓鼓的,样子有些无辜而委屈。   而阿狸身边的慕容念,自然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于是乎阿狸十分怀疑,慕容念那个家伙,是否是近几日闲得无聊故意来这里挑衅她的?   见到自家师父可怜兮兮的样子,阿狸没骨气地立即心软。于是她放软了声音道:   “师父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吩咐下人给师父送来就是了。”   “那……我可不可以留下阿念姑娘一起吃?”   “……”   阿狸无语。   慕容念见状不由得一口茶笑喷出来,而后,被阿狸那冷冷的眼风硬逼了回去。   “阿念她还有要事在身,不便继续留在这里了,是不是?”   阿狸转过头,冷冷看着面前的少女。   慕容念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老实说,她从未觉得阿狸的那一双滟涟的血眸如此可怕过……倘若今日她一意孤行非要留在这里的话,慕容念相信,阿狸那家伙一定会立即拔出无忧剑向她砍过来的……   于是乎慕容念顺水推舟地点了点头。   “今日确是有要事在身,不便奉陪了。”   言罢,便一溜烟遁逃得无影无踪。   寒筱眼看着难得一个解闷的人就这样走了,眼中难掩失落。于是伏在桌面上,像一只孤独寂寞的白兔。   阿狸将自家师父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中便越发泛酸。   “如今师父喜欢阿念已经超过阿狸了么?”   阿狸绷着脸酸溜溜地说着。   寒筱看着自家徒弟稚气未脱的脸上还带着几分委屈不甘,真是可爱极了。虽然如今的阿狸在江湖上已经小有名气,然而在寒筱眼中,自家徒弟,依然是十年之前那个刻板沉默又可爱的小别扭。   “我家阿狸,这是在争宠么?”   寒筱说着,笑得眉眼弯弯。心中的某一个地方,已然化作一池春水。   阿狸闻言立即涨红了脸,别扭地别过头。   “才没有……”   “那……”   “只是师父平日里也太不小心些,如今逍遥派中来了不少武林人士,难免鱼龙混杂。所以为保安全,师父今后独自在的时候,还是将门窗锁好为好。免得有什么心怀不轨之徒,若是偷偷潜入,你叫我怎能放心?”   阿狸理直气壮地说着,心中默默将自己从她口中那些半夜潜入的不轨之徒的行列中撇除干净……   寒筱看着自家徒弟如此细心关怀,心中自然暖融融的。   “好了,就依阿狸便是了。”   寒筱说到此处,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家徒弟脸上那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于是眉毛微微蹙了起来。   “阿狸这是怎么了?脸色不好,可是生病了?”   寒筱说着,已习惯性地探身向前,将手伸到了阿狸的额头上。   阿狸本还为昨晚之事有些心虚,不期然便有淡淡的清香忽而充盈在鼻端。于是她只觉得全身一颤,所有的神经都集中在了额上那只微凉的手上。   心池摇曳间,心跳加快,像是要飞了起来。   阿狸怔怔看着尽在咫尺的自家师父美丽温柔的面庞,感觉自己的脸正在一寸寸烧红。   “果然是不舒服吧?脸都烧红了……”   寒筱关心地说着。倘若他知晓了此时自家徒弟脸红的原因,会不会被吓一跳呢?   师,师父……   你离我太近了……   阿狸觉得此时的自己,正有某种幸福的感觉顺着师父纤细的手指慢慢流入自己的心田。然而正在此时,耳边却不期然听到师父慢悠悠的声音:   “说来奇怪,我昨夜,似乎梦到阿狸夜里来这里看望师父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六章 纠结   亲眼看着自家师父乖乖地吃了饭,然后又不情不愿地躺在床上盖好被子,阿狸坐在床榻边,看着师父蜷缩在被子里,睁着一双眼睛看着她。   “阿狸,你不要睡吗?”   “阿狸等师父睡着了再去睡。”   “阿狸可是会要像小时候那般和师父睡在一起?”   “师父……阿狸长大了,不能再和师父一起睡了……”   阿狸幽幽地说着,其实心中怎会没有那么几分心驰神往?然而看着自家师父那一双单纯无害的丹凤眼眸中流露出的点点失望,心中那一份暗暗的欣喜又是什么?   师父便是师父,阿狸在心中告诫自己。   即便此时窝在被子里的师父,看起来是那般诱人……   阿狸猛摇了摇头,克制住心中那种不安的冲动。   她一定……是最近在琼山里吃了太多补品,所以才会……   正当阿狸纠结踌躇之时,却听到门外传来一名小童的声音:   “火姑娘可在此处?掌门让我来通知你,说铸剑山庄的书信已经到了……”   阿狸闻言,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铸剑山庄这一次并没有单独飞鸽传书给阿狸,而是郑重其事地派人将书信亲自送到逍遥掌门手中。足可见铸剑山庄对此次行动的重视。   逍遥掌门远远地看着那风姿卓绝的少女走入清风堂,立即和颜悦色地一笑。   “火庄主已来信表态,铸剑山庄必会全力支持各大门派联合剿灭屠冥教一事。这还要多亏了贤侄孙女在其中尽力周旋啊。”   “掌门过奖,这本是火狸分内之事。”   阿狸抱拳,答得一板一眼。于是乎逍遥掌门便更加中意于面前这个稚气未脱却已成熟稳重的少女。   “既然铸剑山庄也会参与灭教一事,那么此次行动必将如虎添翼。阿狸,你暂且在本派中修养几日,待到我与火庄主以及其他几个门派将行动计策斟酌细致,咱们便要向那屠冥老巢进发了。”   说到此处,逍遥掌门似又想到了什么,于是关切地问道:   “阿狸,我见你今日脸色不太好,可是身上的伤还未及痊愈?”   “承蒙掌门挂心,伤势已经无碍了。”   “那……可是在琼山中住得不习惯?”   “并非住得不习惯。”   “那便好。”   逍遥掌门听到这里才终于放心,要知道如今眼前的少女,很有可能会是自家门派迅速发展的最好契机。不过阿狸心中却并不在意这些,得了这个空隙,便连忙告辞离去。   白天一日无事,到了夜里,阿狸便又开始失眠。   想起今日早些对师父叮嘱的事项,阿狸起身,向着师父的房舍走去。   只是……要去瞧一瞧师父的门窗可否有关好而已……   阿狸心中暗暗想着。   找到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后,阿狸觉得自己纠结的心绪终于得到了几分缓解。   而对于自家徒弟说过的话,寒筱还是会乖乖听从的。于是当阿狸夜里过来检查的时候,自家师父早已乖乖将门窗关好。   阿狸看着师父紧闭的门窗,在放心满意的同时,心中未免带了几分失落。   想要回房去休息,可是却又有些不甘心,于是便干脆又坐到了昨夜坐过的那块石头上。   夜空浩淼,繁星闪烁。阿狸静静地坐在这里,困意也不知不觉飘了过来。   “筝叔叔不是说过么,夜里贪凉睡在外面,转日早晨可是会嘴歪眼斜的。”   夜色中,一个悠悠的声音从阿狸身后传了过来。阿狸警觉地转身,见到身后那正在偷笑着的少女。阿狸看着慕容念那一双绮丽的冰眸,不知怎的,心中竟生出几分心虚来。   “这么晚了,出来散心?”   慕容念坐到阿狸身边,一起抬头看着星空。   “有些睡不着而已。”   阿狸闷闷地说着。   “因为什么呢?”   “……”   慕容念见阿狸忽而沉默了下来,一双血色的眸子里夹杂着某些她看不太懂的复杂情绪。她自然很熟悉阿狸的脾气,这个闷骚的家伙,有什么事情都只喜欢闷在心里。于是慕容念也不再追问,只是静静地坐在阿狸身边。   “你呢?为何会半夜里出来?”   过了许久,阿狸才又开口。   慕容念闻言将手枕到脑后,神情悠然。   “自然……是思念心上人喽~”   “那你的心上人是谁?”   “自然是我家筝儿。”   “……筝叔叔若是听到你这般称呼他,一定会打断你的腿……”   阿狸看着慕容念一脸不正经的样子,也懒得听她胡闹。阿狸还记得慕容念自小便离开了隐居的父母,被离殇宫的筝公子带到宫中去抚养。因此,阿念对于筝叔叔的感情,甚至早已超越了自家爹娘。也是由于这个原因,阿狸对于慕容念平日里挂在嘴边的那些关于她家筝叔叔的话,早已见怪不怪。   “你来琼山,可是有何要事?”   “若我说我是来看你热闹的,你可会相信?”   慕容念将头伸过来,眨巴着眼睛看着阿狸。于是乎,她看到阿狸的脸颊竟会慢慢泛起一丝丝潮红。   “我有什么热闹好瞧……”   慕容念很少会看到阿狸难为情的样子,这个家伙,总是整日一副面无表情的面瘫脸。所以如今看到这样的阿狸,慕容念便觉得越发有趣。   “阿狸啊,你可是有心上人了?”   慕容念揽起阿狸的肩,果见手中的肩膀猛然一僵。   这么看来,自己是猜对了?谁会想到,这个木头般不解风情的阿狸,竟也会有春心萌动的时候。   “这有何不好开口的?我们阿狸,要样貌有样貌,要武功有武功,任凭看上哪家的小公子,人家必定会乐颠颠地将自家儿子送上门来的。不过我看你如今这般哭丧的样子,想必你心中的那个人,并不是凉秋公子吧?”   看着慕容念一脸八卦的样子,阿狸只恨不得在她身上劈下一掌。   “你离开离殇宫,到底所谓何事?”   “你觉得我可会告诉你?”   “那便是因为惹恼了筝叔叔,被赶出来了。”   阿狸见慕容念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便知道自己必是猜对了。依着阿念这般任性放荡的性子,也难为了筝叔叔能够将她养这样大还没一掌将她拍死。   “筝叔叔嫌弃我。”   慕容念哀怨地说着。   “我也嫌弃你。”   阿狸恢复面无表情。   当日听闻离殇宫少宫主会因为过于操劳而卧病在床的时候,阿狸便已隐隐有所觉悟。阿念那个家伙,必定是抛下繁重的宫中事务,自己不知溜到哪里风流快活去了。   “喂,你莫要将话题转开。你还未说,你的心上人,到底是谁?”   “并非是有什么心上人……”   阿狸闷闷地说着。   “只是心情有些烦躁罢了。”   “人生苦短,许多事情,你不勇敢去做,将来必定是会后悔的。所以与其这样踌躇烦恼,不如放手一搏。”   慕容念拍拍阿狸的肩,说得老气横秋。   “阿念,恐怕我终其一生,也无法变得像你这般潇洒了。”   阿狸说到这里,忽然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于是她转过头,睨着身旁的家伙。   “如此晚的夜里,你来我家师父房前做什么?”   慕容念看着阿狸充满警觉的眼神,嘿嘿干笑两声。   “自然……是过来看看你的……”   当然,对于慕容念的这种回答,阿狸连半个字都不会相信。   “那你如何会知道我在这里?”   “自然是……心心相惜?”   慕容念说着,身形一闪,已消失在夜色当中。不知怎的,自今日以来,她便越发觉得阿狸看待自己的眼中,总是充满杀气……   慕容念在房檐上纵跃着,忽而觉得脊背有些发冷。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提前码出来为了值班那天发的……捂脸……好困困…… ☆、第二十七章 来访   天气晴朗的午后,天空碧蓝碧蓝,连一丝云彩也无。   寒筱伏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打着盹儿。   手边有书卷,正是他平日里最爱看的话本。桌边还有新栽培的水吊木兰,生长得嫩嫩绿绿。寒筱不明白,为何自己此时,会觉得索然无味兴致缺缺呢?   掰着手指算一算,自家徒弟她,似乎已经有整整三日多没有来看自己这个师父了呢……   原先明明……每日都要来两三次的呢……   寒筱想到这里,幽怨地叹了口气。美丽的丹凤眼眸低垂着,浓黑的睫毛上似乎也沾染了几分落寞。他扁着嘴,活像一只被人抛弃的白兔子。   其实原先里,自己的生活,一日一日,也是如现在这般过得平淡。闲时看看书养养花,日子倒也不显得无聊。可是如今……   还不是因为自家徒弟过来了么……   心中想着自家徒弟不知此时正在做着什么,寒筱便越发坐不住。起身出了门,某人凭借着自己的记忆,开始游走在别院之间。   逍遥派依山而建,布局自然带有山区的特点,到处都是曲曲折折的。而寒筱所住的这座别院本是为逍遥家内眷准备的,距离阿狸所住的客家别院,倒是有一段不小的距离。寒筱虽然在这里住了许多年,不过他平日里喜好清静,很少会四处闲逛。于是乎没走出多远,便迷路了……   寒筱站在原地,看着脚下弯曲延伸的小路,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自己兜兜转转了这小半日,为何,仿佛走得都是些重复的地方呢?而更令他郁闷的是,此时的自己,不仅找不到去找阿狸的路,连自己回去的路也记不清了……   寒筱举目四望,四周一片清幽,连个问路的人都没有。   自己莫不是今晚就要宿在这了么?   寒筱幽怨地想着,靠在一棵大树边,准备休息一会儿。   而正在此时,他身后那浓密的梧桐树忽而晃了晃,有黄黄绿绿的叶子打着旋儿从树上落了下来。而后,眼前出现了一个冰雕似的绝美少女。   “这不是,阿狸家的宝贝师父吗?”   慕容念眼带惊异地看着此时正坐在树下的寒筱,身上的白衣已经染了尘土,美丽的面颊上也显得有些狼狈。那一双温润的丹凤眼眸,此时正有些迷茫地看着自己。   话说慕容念本正在梧桐树上小憩,忽而觉得树下似有人经过。敏锐如她,自然立即警觉起来。然而在发现了树下的人之后,又不由得暗暗叫苦。   要知道阿狸那个家伙,宝贝她家师父宝贝得几乎到了变态的地步。每当自己有意无意接近寒筱的时候,都会感觉到阿狸身上腾腾的杀气。于是乎慕容念也学得乖巧,不再去主动招惹阿狸她家心肝。可谁成想,竟会又让她在此处碰到。   “你是阿念?”   似是认真回忆了许久,寒筱终于记起了眼前的少女到底是何许人也。而后便仿佛遇到了救星,眼睛立即变得明亮起来。   慕容念被面前动人的男子看得眼皮一跳,竟发觉自己的舌头都有些僵直了。   “正是。不知道寒……寒……师父,为何会出现在如此偏僻的后山?”   “后山?我明明记得,自己是往东面的大门方向去的……”   寒筱自言自语地嘀咕着。   而聪明如慕容念,自然已将寒筱此时出现在这里的缘由猜出了七八分。   阿狸的宝贝师父,竟然在自己已经生活了整整七年的逍遥派中,如此轻而易举地便迷路了咩?慕容念想到这里,便越发佩服起阿狸那异于常人的生存能力。跟着如此迷糊的师父生活了三年,同样路痴的阿狸竟然没有走丢,真是万幸中的万幸……   不过慕容念当时还不曾知道,阿狸她当年之所以会被迫与她家师父分开,正是由于寒筱与黑风之间那不能不说的……乌龙……   而此时不知已漂泊到何处的可怜的黑风每每想起某个眉眼温柔却“心狠手辣”的人类的时候,依旧会不由自主菊花一紧……   所以说,有些创伤,于人于马,都是很难愈合的。   (咳咳,跑题了……)   这对师徒,真是很有意思呢~   慕容念想到这里,不由得轻笑了起来。   “师父……是想要去找阿狸吗?”   慕容念轻问。   寒筱闻言点了点头,而后顿了顿,垂着头又有些犹豫。   “我家阿狸她最近,可是很忙吗?”   看着寒筱一副团圆小夫侍的可爱模样,慕容念便越发觉得寒筱有趣。可以想象,阿狸在璧寒村生活的那三年,一定很幸福吧。慕容念想到这里,清了清嗓音,后才言道:   “阿狸她近几日,似乎是遇到了些烦心事,终日将自己关在院子里运功练剑,连我都不敢去打扰她呢。”   听闻慕容念说到这里,寒筱不由得蹙眉。自家徒弟有了烦心事,他这个做师父的,竟然过了这么许久才发觉。真是……   看到寒筱一脸自责,就连慕容念都觉得忍不住心疼起来。于是连忙安慰:   “师父莫要担心,前几日我已经与阿狸聊过,应该并无大碍。师父尽管放宽心便是了。”   “那么,还请慕容姑娘为我带路。我想去瞧一瞧阿狸到底怎样了。”   “自是……愿意效劳……”   慕容念有礼地说着,然而想到阿狸那杀人似的目光,忽而觉得脊背一寒。   阿狸啊,这可是你家师父主动来找我的。可不是我去诱拐他的啊~~~   慕容念在心中默念。   ——XX00——OOXX——XXOO——OOXX——   关于阿狸这几日心情烦躁的原因嘛……   自然是因为自家师父喽。   身为一个徒弟,竟然在心中对自家师父起了那方面的绮念。对于阿狸这样自小刻板单纯的人来说,无异于毁灭性的打击。于是乎这样运功、练剑、练剑、运功的生活,便是阿狸刻意使之,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的方式。   当寒筱被慕容念带到阿狸所住别院之中的时候,正好看到自家徒弟在院中练剑的画面。   微凉的风拂落了一树雪白的海棠花瓣,如雪般翻转飘落。而那馥郁的香气之间,一名少女手执无忧剑,在稀薄的暮色中上下翻飞着。血眸滟潋,火印耀目,如今面前凌厉果敢的少女,正是自家徒弟阿狸。   那个曾经小小的,顶着一张圆圆的包子脸终日跟在自己身后的,阿狸。   寒筱忽然,有种恍然如梦的错觉。   寒筱静静地看着,尽量不去打扰自家徒儿专注的注意力。直到忽而寒光一闪,面前的少女已逼近眼前。手中的长剑还直指着面前那一脸无辜的单薄男子,而上挑的血眸之中则盛满了惊异。   “师……师父?”   阿狸怔怔的,看着面前男子无害柔软的脸上那未退的惊慌。于是乎连忙将手中的长剑收回,扳着师父柔弱的身子紧张地细细打量。   “师父可有受伤?可有被吓到?”   “没,没有。阿狸,师父没事。”   寒筱呆呆地说着,显然还没有从刚刚的惊恐中回过神来。   阿狸看着这样的师父,心下更是自责。   要知道她刚刚虽然一直在逼迫自己练剑,可心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于是乎,一向里谨慎敏锐的自己不仅没有发觉到来人是谁。而且在意识到有人接近的同时,便下意识地选择了出剑。   不过幸好,她及时收了手。   不然若是伤到了自家宝贝师父……   阿狸想想都觉得后怕。   “师父怎会忽然到这里来?”   阿狸将师父带进屋子里,轻声问着。   寒筱闻言犹豫了片刻,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为何要来呢?   自然是有些想阿狸了。   可是倘若他这样说的话,自家徒弟可会觉得他这个做师父的太过于幼稚软弱了呢?   正当寒筱心中默默纠结的时候,阿狸却忽然出了声。   “师父……可是有何为难之事?”   “呃?”   这件事,本来是该他问阿狸的才对。然而刚刚阿念姑娘曾经再三叮嘱过,切莫将自己与她同来的事情告诉阿狸。因此,关于阿狸近日烦恼的事,寒筱自然不能过早泄露。   寒筱顿了顿,忽而脑中一麻。   “确是有一件……为难之事……”   “哦?是何事呢?”   “……是师父……把木枕落在璧寒村了……”   寒筱低着头,说着蹩脚的谎言。   “木枕?”   “嗯……近来天气炎热,没有木枕,总是难以安眠。所以,心情便会变得不好。”   寒筱说得信誓旦旦。   “原来是这样……那明日,阿狸便回璧寒村一趟,将木枕给师父取回来。”   “啊?”   寒筱闻言一惊,明明……这许多年过去,那木枕恐怕早已不在。自家徒弟又何必……   寒筱想到这里,只觉得心中暖暖的。   果然,还是自家徒弟最疼他这个师父了啊~~~   阿狸看着自家师父白皙的面庞上那微红的眼眶,只觉得心都要融化了。   “阿狸,师父……还有一个请求……”   “何事,师父说了便是。倘若是阿狸可以做到的,必定亲力为之。”   师父,倘若我有,但凡我能,定会亲力为之。   阿狸心中默默想着,而后,听到了自家师父可怜兮兮的声音:   “阿狸倘若要去璧寒村,可否带师父一起去?师父自己在这里……真的好无聊啊……”   作者有话要说:  昨日连班,今日更新~ ☆、第二十八章 启程   由于此次剿灭屠冥教的计划关系重大,因此各个门派都十分重视。大家几番商量之下,便决定由此次离屠冥老巢较近的逍遥派扛起剿贼大旗。   作出如此决定,各个门派的想法都很实际。   如今,铸剑庄主年事已高,不宜操劳。而离殇宫的话……用慕容念的话说,这种赔本赚吆喝的事情,她倘若有胆接下,筝叔叔是一定会打断她的腿的。既然江湖上最为有资历的两大门派不愿出马,大家自然会将目光投到如今风头正劲的逍遥派身上。   逍遥掌门自执掌门派以来从未领导过如此大规模的武林盛事,一时之间不由感到受宠若惊,一连几日都难以入眠。最后的结果,便是结结实实地染了一场风寒。   逍遥掌门因操劳过度而一病不起,这让不少武林人士都感动万分。大家纷纷投来拜帖,叮嘱老掌门务必爱惜身体。至于剿灭屠冥之事,也不必操之过急。于是逍遥掌门思来想去,痛定思痛,决定将剿贼的日子往后推一推,暂定在两个月之后。到时候,各路豪杰齐聚琼山,在此歃血为盟之后,再一举向屠冥老巢进发。   这样一来,在剿贼之前,阿狸还有近两个月的空闲时间。正好,可以陪师父回一趟璧寒村~~   “真的可以回去一趟?”   寒筱睁大了眼睛,巴巴地看着自家徒弟。   阿狸点了点头。   “不过,咱们必须要在两个月之内回来。”   若是耽误了正事,恐怕,阿狸今后的计划就会困难重重了……   “两个月的话……已经很长了啊。”   寒筱说着,已经开始憧憬这次外出了。   阿狸看着自家师父兴奋的样子,也不由得笑了起来。眼前的这个男子,总是这样容易便会满足呢~   计划一定,准备的时间便会过得很快。   由于师父不会骑马,阿狸便准备了一辆舒适的马车。   临行前一日,正好遇到凉秋前来探望。看到师徒两个人的阵势,不由吓得一惊。   “阿狸,你,你要带着寒哥哥私奔吗?”   凉秋本说得只是一句玩笑话,然而听到阿狸耳中,却让她不由得心里一阵发虚,脸上也烧红起来。   “我们要回璧寒村一趟。”   寒筱眉眼弯弯地解释着,依旧一脸幸福满足的模样。   “真的?”   凉秋闻言睁大了眼,一双桃花眼变得亮亮的。   “那……可不可以带我一起去?”   自是不可以。   阿狸在心中说着。   倘若带上凉秋,那这一路……恐怕一时一刻也不得清净了。   然而还未当阿狸表态,却听得身旁师父软软的声音。   “自是可以,凉秋该也是很久都没有回过璧寒村了吧。有你一同去,阿狸也会很开心的。”   寒筱自顾自地说着,丝毫未有发觉自家徒弟渐黑的脸色。   师父……   为何你会认为凉秋去我会很开心?   然而抱怨归抱怨,腹诽归腹诽,凉秋的事情,还是要解决的。想到这里,阿狸清了清嗓音。   “如今你身份不同以往,还是先要请示你家外祖母和爹亲再做定夺。”   “那倘若爹亲和外祖母不同意呢?”   凉秋仰头看着阿狸。   “那你说呢?”   “……我去问问便是了。不过你一定要等我答复,不准甩掉我偷偷出发哦。”   偷偷出发这种事情,凉秋坚信,依着阿狸的个性,是绝对……做得出的……   于是凉秋话音未落,便一刻也不愿耽误地跑走了。   他这一去,竟是一整日都没有回音。直到第二日一早,阿狸将行李装进车里,叫醒师父准备出发。   “不等凉秋了吗?”   寒筱迷糊糊地揉揉眼睛,看着自家徒弟一早起来便在屋中进进出出的身影。   “昨日一日都没有消息,想必是逍遥掌门并不允他外出吧。”   如今的凉秋已不再是昔日那个村里的小男孩了,既然身为逍遥掌门的独孙,自然不能轻易出得琼山。   这一点,阿狸早有所悟。   “那真是遗憾了……”   寒筱叹了口气,而后看到自家徒弟忽而顿住了脚步,一脸不满的样子。   “师父不喜欢和阿狸一起外出吗?”   “怎会呢?”   “那为何要带上旁人?”   “师父只是觉得人多会热闹一些……”   寒筱看着自家徒弟的脸色,可怜兮兮地说着。   阿狸暗叹一口气。   “师父,时辰正好,我们出发吧。”   寒筱闻声连忙起身,施施然跟在阿狸身后。   出了院门没走出多远,阿狸便听到后面隐隐有人声。回过头,却看到另一辆马车正急匆匆地跟了上来。   “阿狸!”   凉秋见到阿狸的马车停了下来,连忙跳下车。   “我爹亲和外祖母都同意了,并且,还给了我这辆马车。”   凉秋欢喜地指着身后要比阿狸原先准备的马车大出两倍有余的一辆豪华马车。   “我昨日一得了消息,便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想着快点收拾东西。还好今日赶上了,不然,不知要去哪里找你呢!”   凉秋说着,便自顾自去到阿狸的马车上把寒筱接了下来。寒筱见到凉秋同行,自然欣然抱着包袱换了马车。阿狸虽然无奈,却也只好接受。慢吞吞地上了马车之后,却见到马车上竟然还有一个人!   “阿念?”   阿狸愣了一愣,随即眯起眼。   “为何你也在此?”   慕容念立即觉得脊背一寒,嘿嘿笑道:   “自然是……你家师父让我来的……”   阿狸闻言又是一怔,回头看向自家师父。   寒筱干笑了两声。   “师父只是觉得……人多了更热闹些嘛……”   ——XXOO——OOXX——XXOO——OOXX——   虽然凉秋和慕容念的加入,有些搅乱了阿狸的行程。不过也并非全无好处,比方说,他们现在有了专职的车夫。这辆马车外表普通,内里却相当豪华。足可见逍遥掌门对凉秋的宠爱。一车人一路上游山玩水,让阿狸原本紧绷的脸也逐渐缓和了下来。   “前面便到了烟州城,听闻那里的小吃十分闻名,尤其是粉蒸肉,倒是有几分特色。”   慕容念放下帘子,慢悠悠地说着。   而阿狸闻言不禁皱眉。   烟州,顾名思义,便是烟花之州。与小吃齐名的,还有数不胜数的花街柳巷。此等轻浮之地,阿狸自然是不愿带自家单纯的师父来的。   阿狸刚刚思及此处,便听到了凉秋脆脆的声音。   “阿狸,我们今日便在烟州歇脚吧~”   “不可。”   阿狸绷着脸,说得斩钉截铁。   “啊……为何啊?”   凉秋失望地扁着嘴。   “没有为何,不可便是不可。”   “总要有个理由吧……”   凉秋不依不饶。   于是阿狸的耐心也渐渐消退,还未及思量,话便已冲口而出。   “此等烟花之地,不是你们该来的。”   “烟花之地……是什么?”   “……”   阿狸扶额,只把一张俏脸憋得通红。有些话,她是如何也解释不出的。   “阿狸,你脸红什么?”   凉秋眨着眼。   “……”   阿狸终于体会到了,搬石头砸自己脚,是何等悲催之事。   正在此时,阿狸耳边忽然传来了自家师父的声音。   “阿狸,咱们去烟州吧。说不定能看到许多烟花呢~~”   “……”   师父,烟州城内确是有许多“烟花”。然而此烟花,绝非你心中所想……   ——XX00——00XX——XXOO——OOXX——   纠结了许久之后,马车还是乖乖地朝着烟州的方向驶了过去。   烟州城地处江南要道,自古便是富庶之地。一进到城中,便见四周花团锦簇,亭台楼阁美不胜收。   “前面便是仙客来客栈,我们可以到那里歇息,顺便品尝一下此处的美食。”   慕容念熟门熟路地介绍着,而凉秋和寒筱闻言也跟着下了马车,行走在熙熙攘攘的集市当中。   待到了仙客来客栈,阿狸将凉秋与自家师父安顿妥当之后,便回到自己房间,看着床上正盘膝而坐的慕容念。   “莫要再装蒜了,说吧,此次来烟州,到底所为何事?”   阿狸早已有所预感,此次慕容念随他们出行,必是有所打算。   果然,慕容念闻声眨了眨眼。事到此处,她已无必要再隐瞒,于是便直言相告。   “烟州知府家的血芝,据说是滋补圣品。”   “拿去讨好筝叔叔吗?”   “正是。只不过知府家中曾找能工巧匠设下许多机关,即便你我合力,恐怕也要找上几日。”   “你可知我是否会帮你?”   “阿狸,毕竟朋友一场嘛……”   “明日一早,我便会带着师父和凉秋先行离开。此等轻浮之地,师父不能久留。”   “可是,阿狸,你家师父他……在离开琼山之前就已同意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章 旎烟   待到吃饭的时候,阿狸依旧是黑着一张脸。明明师父早已和阿念串通好要来烟州,却单单把自己这个徒弟蒙在鼓里。这让她怎能不郁闷?郁闷却又不忍心对师父发脾气,于是只能幽怨地看着饭桌对面正吃得香甜的自家师父,看着他好看的丹凤眼眸微微眯着,一副满足又享受的样子。嘴唇还因为沾了油光而变得晶亮亮的,看起来竟是比满桌菜肴更美味些……   “阿狸,你不吃饭,光盯着你家师父做什么?光是看着寒哥哥就能吃饱吗?”   凉秋坐在一旁,促狭地说着。   阿狸闻言回过神,却见得自家师父也歪过了头。   “阿狸,可是有何事?”   “没有……”   阿狸顿了顿,拿起手边的布帕,探过身子轻轻擦拭着自家师父的唇角。   “师父,肉渣吃到脸上了……”   仙客来本是烟州最负盛名的高档客栈,不仅房间华丽,所做菜色也十分一流。因此总是高朋满座。寒筱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热闹的场景,觉得新鲜异常。要知道,他是从来没有来过如此热闹的地方的……   “你们看,那里有位公子生得好生俊俏呢!”   凉秋忽而惊叹一声。众人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见到客栈门口的大堂中央站着一位衣着华美的年轻公子。   那位公子本就容貌出众,加之妆容服饰都十分得体,站在那里,倒有几分谪尘仙子的风采。于是一时之间,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店掌柜见到此人出现在堂中,连忙迎到跟前。只见那公子的小童上前与那掌柜耳语了几句,而后小童微微皱眉,又回到公子身边耳语了几句。那公子随即在这堂中扫了一圈,那一双妙目在阿狸所坐桌前定了一定,随即又扫到了别处。   “想必是那位公子来得晚了些,却又十分想在此处用膳,于是掌柜便询问他是否愿意与其他客人共用一张桌子。”   慕容念用胳膊撑着头,悠悠地说着。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位公子,一定是看上了咱们这里。”   果然,慕容念话音还未落,那掌柜已经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几位客官,小店今日生意实在繁忙,正巧有位公子想要在此吃饭却苦于没有位子。不知几位可否行个方便,和那位公子共用一桌?那位公子说了,饭资的话,他可以一起支付。”   掌柜说得客客气气,然而转述那位公子的话的时候,依然可以从他的话中听出几分傲气来。不过一名男子想要主动和一群陌生人同桌吃饭,这样的事情只怕也只有在烟州才会发生。   “都说烟州此地民风开放,如今看来果真如此。那位公子,倒有几分江湖儿女的气魄。还请掌柜转告,说大家同来吃饭,自当相护照应。至于饭资之事,倒是不必如此计较。”   慕容念将手中折扇一摇,一双绮丽冰眸流光溢彩,举止间的潇洒风流之气尽显。   那掌柜见状连连道谢,小跑着去到那位公子的身边低语了几句。那公子闻言眼波一转,便向慕容念这里看了过来。慕容念举杯一笑,随即看到佳人微微颔首。   “你们……这就看对眼了?”   凉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有些不屑。进到城中之后,他已明白了阿狸口中的“烟花”到底是何寓意。怪不得阿狸不愿意让寒哥哥来到这里呢,从街上一路走来,果见这里的男子都一个赛过一个地轻浮。想起自己刚刚还被慕容念口中的美食诱骗,甚至还主动帮她说话凉秋就觉得一阵后悔。心中这般暗暗想着,连带着对那位公子的印象也差了许多。   “你还没有征得我们的同意。”   阿狸冷着脸转过头,显然对慕容念的擅作主张有些不满。儿凉秋闻言正中下怀,于是连连应和。寒筱则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热闹,顺便,继续品尝着美食。于他而言,还是美食更有吸引力一些。至于是否有人要来搭桌,又有何妨?   慕容念干笑了两声。   “你俩何必如此小气?所谓入乡随俗,总是没错的。”   “我看你是看那公子生得美艳,见色忘义了吧!”   凉秋继续挤兑,这一次,竟还得到了阿狸的无声支持。   说话间,那位公子已款款移到了桌前。   “叨扰了。”   公子轻声说着,声音清润悦耳,极是难得。   “公子客气了。”   慕容念见其他人都毫无反应,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故作热情。她见那公子身边的小童从衣袋里掏出帕子将那凳子仔细擦了,才站到一边看着自家公子慢慢落座。   那公子落座之后,又将同坐的四人细细打量了一番。   “几位可是从远方而来?”   “正是。”   “姑娘不必如此多礼,直接称呼我旎烟便是了。”   “旎烟?旖旎云烟,当真是好名字。”   慕容念笑得风流倜傥。而身边的凉秋则咕哝了一句:   “旎烟,旎烟,一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出来的。”   凉秋的声音不大不小,不过却恰好能传到众人的耳朵里。那旎烟公子闻言脸色一白,倒是没说什么。不过他身后的小童却竖起了眉,显然已有几分不悦。不过凉秋又怎会怕他?   慕容念见气氛颇有几分尴尬,便忙出来打圆场。   “旎烟公子可是这烟州人?”   “正是,旎烟自小生在烟州,从未离开过。”   “那正好,我的这几位朋友初来贵地,想要游玩几日,不知公子能否代为推荐几处?”   旎烟公子也是个极明白人情世故的,见慕容念替他解围,立即欣然借了这个台阶。   “烟州此地,山清水秀,倒是值得游览一番。不过这里的山,确是比不过北方的琼山壮阔,水也不及南边的溧水秀丽。因此若要单单游览山水,烟州确非明智之选。”   凉秋听闻这位公子褒奖自己老家,扁了扁嘴,没有再反驳什么。而旎烟见众人似是将他的话听入耳中,眼睛越发明亮自信。   “不过烟州此地,确是有其他地方都没有的景致。”   旎烟说到此处,有意顿了片刻。果见慕容念、凉秋以及寒筱都将目光移了过来。   “烟州山水虽都不算绝美,然而山中庙宇香火最旺,几位若想求个姻缘,来此处确是极好。不仅如此,烟州的画舫也可谓天下无双,到夜色西沉之时,江边灯火耀目,璀璨斑斓,恍如人间仙境。这两处都是游人来到烟州,必定要去看的。不知几位可还有其他想要游玩的地方?”   旎烟如此问着,这一次目光却单单向阿狸瞟了过去。自从他来到这里落了座,他还不曾看到那个生得一双血色眼眸的少女正眼看过自己。要知道旎烟生长在烟州,自认为早已阅人无数。寻常女子看到他,眼睛都恨不得粘到他的身上去。即便是富贵人家有身份的小姐夫人,也都会对他另眼相待。因此,他还是头一次遇到如此冷淡之人。   想到此处,旎烟公子便对着正在低头为自家师父布菜的阿狸展颜一笑。这一笑,若放到其他人身上,定是会三魂七魄全都迷惑了去。   “不知这位姑娘心中可有何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值班,所以提前把文放到存稿箱里~~ ☆、第三十章 苗头   “不知这位姑娘心中可有何打算?”   旎烟注视着对面桌边坐着的血眸少女,状似云淡风轻地问着。然而倘若细细看来,便可以看到男子眼中那灼灼的光亮,竟是比星辉更加美妙。   “师父,这些青菜也都要吃了。”   被旎烟注视着的少女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问话,依旧冷着一张脸,看着满桌菜肴对面的男子。   而坐在旎烟身边的寒筱闻言则委屈地扁了扁嘴,看着刻意被自己挑到碗边的青菜,无辜地开了口。   “可是我已经吃不下了……”   “……”   阿狸觉得,师父耍赖的本事似乎已经到了信手拈来的程度……   旎烟看到此处,不知怎的,竟觉得那血眸少女的眼中,一闪而逝的温柔有些惊心。莫不是自己眼花了?旎烟定了定神,强迫自己不要被这些事情分了心去。   而阿狸在照顾好了自家师父那里之后,终于转过头,滟潋的血眸看向已被她冷落许久的华衣公子。   “公子刚刚说了什么?”   旎烟闻言一滞,表情有些僵硬。   要知道他刚刚被这一对师徒晾在一边,算是碰上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软钉子,脸上本就有些讪讪的。不过他久经风月场,自是什么样的人物,什么样的阵仗都见过的。起初他还可以权当是阿狸她一时走了神没有听到他的问话,然而刚刚那一句……分明是表明刚刚就是有意忽略他的嘛!   这还是旎烟公子第一次被施以这般待遇……   凉秋见到旎烟吃瘪,心中大为畅快。而坐在阿狸身边的慕容念则扶额默默摇了摇头。   阿狸这个家伙,总是这般不解风情啊……   明明这样一个难得的美人摆在面前,还主动向她抛出橄榄枝,阿狸她,竟就这样硬生生地把人家给伤了。   要知这位旎烟公子,举止优雅,谈吐不俗。他本就生得一副好相貌,甚至和阿狸她家师父比起来都毫不逊色。尤其是那一双精心修饰过的灵动双眼,看起来更是顾盼生辉,让人平添一见难忘之感。慕容念百思不得其解,想必这样的尤物,平日里就算是被追着捧着都不见得对谁嫣然一顾。今日阴差阳错聚在一桌,不知会被这堂中多少女子嫉妒了去。可如此才貌双全的佳人都不能博得阿狸那块石头的哪怕一次侧目,莫非阿狸那家伙其实……是喜欢女子的吗?!   慕容念想到这里,脊背上默默激出一层冷汗。   然而转念一想,却又觉得绝不可能。   这般反复纠结了许久,慕容念忽觉得脑中灵光一闪,另一种可能呼之欲出。   想到此处,慕容念下意识地瞄了一眼自己斜对面那个正襟危坐却已掩不住睡眼朦胧的白衣男子……   寒筱此时已经吃得饱饱的,意兴阑珊地坐在一边。这一路上舟车劳顿,那单薄的身子早就乏了。然而碍于正有客人在此,便不好太早告辞。于是便强睁着那一双越发迷蒙的丹凤眼眸,实则心思已不知飘忽到了哪里……他身上穿的是半旧的白衣,衬在旎烟公子那一身华服的旁边,本该显得破旧寒酸才对。然而师父终归是师父,即便面对如此挑战,依旧泰然自若地想着自己的事情,丝毫不会觉得局促不安,倒越发衬出他的出尘与无争。这样的态度,与其说是淡定从容,倒不如说是过于单纯而毫不在意自己的外表。   如此心地纯洁的男子,真是世间少有呢。   不知怎的,慕容念竟觉得阿狸她家师父真是越看越可爱。那样温温软软的感觉,会使人莫名感到安心和满足。   果然,或许只有这般温软而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儿,才会得到阿狸那家伙的青睐。要知道阿狸成长的大部分岁月里,少了太多这样的情感。于是那份超越于师徒情分之上的依赖,让慕容念也不由得为之感动。   所以如果是寒公子的话……   慕容念想到这里,不由得敛眉低低笑了起来。   “阿念,你干嘛看着阿狸她家师父傻笑……”   凉秋幽幽的声音飘了过来。   慕容念这才猛回过神,却发觉身旁的少年正睨着自己。而那一双好看的桃花眼中,满满的那些情绪应该算得上是……鄙视?   然而这些都不是此时最重要的事情。   因为慕容念已深深感受到了自己另一侧某一道清冷的目光……   自然是,来自阿狸的……   此时的阿狸正一边瞄着自家师父,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着旎烟公子那孜孜不倦层出不穷的各类漫无边际的问题,猛然听到凉秋的声音,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忽略了慕容念那只色狼还在身边。   “师父若是累了,便先回去休息吧。”   阿狸面不改色地准备将自家师父支出“色狼”的视线,于是将寒筱那已不知神游到何处的思绪拉了回来。自然,刚刚凉秋的话,他其实是完全没有听到的……   寒筱听到自家徒弟的话,立即如逢大赦地起身,迷糊间还不忘和那旎烟公子道了别,便施施然飘回了房间。   看着那一道飘然远去的背影,旎烟心中竟会有些暗暗羡慕这个从头至尾一直吸引着阿狸全部视线的男子。   旎烟发誓,他已经用了所有他所通晓的与人攀谈的技巧,却依旧无法提起对面人儿的半分兴致。他并非不知阿狸对他的态度其实只是出于同桌的礼貌,然而,却又不甘心就这样被生生地忽略。旎烟身后的小童春雨也是头一次见到自家公子花费这般力气在一个女子身上,也是头一次见到自家公子被人拒得如此灰头土脸。   要知道自家的公子,自从十三岁来到天香楼起就是被众人宠着追着的。懂得内情的人都知道,但凡入了那种地方的男孩子,即便心里多不情愿,但早晚也躲不过那一场劫难。然而自家公子竟凭着自己的本事生生扛了这么多年,直到最后,清清白白地为自己赎了身。这其间的苦楚,没有人比春雨更清楚。更况且他家公子是何等绝色之姿?在这花街无数的烟州城中,可谓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但凡勾勾手指,不论什么样的女子还不是被迷得神魂颠倒束手就擒?总是人前风光无限的人儿,从来没有受过像如今这般待遇。这样低声下气地讨好一个人……即便她是如今江湖上炙手可热的火狸那又如何?   想到这里,春雨皱了皱小眉头,有些为自家公子不值起来。   这样一顿饭,即便有慕容念一直在打圆场,却也是吃得磕磕绊绊。   终于熬到了酒足饭饱,旎烟公子和小童春雨起身告辞,众人也皆是如释重负。稍微休息了片刻之后,除了寒筱留在客栈继续休息之外,一行人去了江边的茶馆里一面喝着茶一面欣赏风景。   “这个旎烟也真是奇怪,刚才干嘛总是缠着阿狸不放?明明今日才刚刚认识……”   凉秋将茶杯往桌子上一磕,不满地说着。   慕容念在一旁摇着扇子,绮丽的冰眸眨了又眨。   “这位旎烟公子,曾经可是烟州最大的妓馆天香楼的头牌……”   “妓馆?”   凉秋睁大了眼睛。   “他竟然是……坏阿念,你既然知道他不是正经人,那刚刚干嘛还要让他同咱们一起吃饭……”   “一同吃饭又如何?据我所知,这位旎烟公子并非是什么不洁之人。如果流言没有说错,现在这位旎烟公子,已经不在天香楼了。”   “莫不是被赶出来了?”   “不,是他自己为自己赎了身。而且,赎出的是,清白之身。”   “啊?”   即便是凉秋这般清白人家的小公子,也觉得这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之事。   “他既然那么有名气,又是清倌儿,那天香楼的老板怎会放他出来?莫非是他找到了更大的靠山?”   “非也。烟州此地民风虽然开放,却也不是欺压良善目无法治之地。况且旎烟这些年来结识了不少文人名士,并得到了他们的真心赏识,因此才能够全身而退。不过即便如此,他一个弱质男子,如今自力更生,也并非一件容易之事……”   “那他没有嫁人吗?”   “虽然追求旎烟公子的女子一直很多,但却未听得他曾有过什么意中人。这样的男子,恐怕不是找到真心倾心之人,是不会轻易成婚的。不然,当初也不会那般绝然地离开天香楼了。”   “这么说来,那个旎烟公子……也并非是那般讨厌的一个人了……”   凉秋说到这里,暗暗有些后悔自己刚刚对待旎烟的态度。而后,凉秋顿了顿,又忽然明白了什么。   “既然旎烟是如此清高之人,又为何会那般殷勤地和阿狸聊天?莫不是……啊,阿狸,那个公子一定是看上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大家想看呆萌师父吃醋的样子咩? ☆、第三十一章 解签   “阿狸,那个公子一定是看上你了!”   凉秋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血眸少女,只觉得这世上不可思议之事还真是不少。竟然有人会对包子狸一见钟情?那位旎烟公子……莫不是以前受过什么刺激?   “无论是样貌还是品行,那位旎烟公子都是个不可多得的佳人。所以阿狸啊,你可莫要错过这个好机会。”   慕容念眯着那双绮丽的冰眸,说话的样子倒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见到火狸毫无反应,不由得继续煽风点火。   “你可是介意那旎烟公子出身青楼?”   阿狸想了想,才从嘴里蹦出两个字:   “无妨。”   “那么,你到底在犹豫什么呢?”   慕容念声音不大,却让阿狸身子一僵。因为什么,恐怕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再回到客栈的时候,天色已完全黑透。将凉秋送到房间之后,阿狸和慕容念也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夜凉如水,月亮的清辉静静洒在桌子上。   “不再去看看你家宝贝师父了?”   慕容念盘膝坐在床上,促狭地说着。   而阿狸却似乎没有听到,只坐在桌边,滟潋的血眸看着手中的茶杯出着神。   “阿念,倘若你心中思慕着一个人,却知道和他在一起有悖伦常,你会怎么办?”   过了许久之后,阿狸的声音飘飘悠悠传了过来,音色里带了几分沮丧。   慕容念如今心中已如明镜,听了阿狸的话,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然而她此时却并不点破,只是幽幽地开了口:   “既是有悖伦常,那于己于对方想必都是十分痛苦之事。既然早就知道不可行,不如快刀乱麻,趁早断了那份念想。”   慕容念说得决绝,她当然明白阿狸不可能不知道这一层道理。然而转过头看到少女忽然惨白的脸色,心下终究不忍。   “阿狸……我的意思是……”   慕容念想要再解释,却被阿狸打断。   “阿念……我明白了。”   阿狸的声音依旧平淡,然而慕容念却在这其中,听出了几分疼痛之感。   &&&   第二日清早,凉秋和寒筱起了身之后,却许久都没有见到阿狸和慕容念的身影。   “这两个家伙,莫不是还没起床?”   凉秋咕哝着,拉着半梦半醒的寒筱去敲隔壁的屋门。敲了几声没有反应,才发觉门竟然没有锁。客房里空荡荡的,只有被褥叠得整整齐齐。而本该住在房子里的两个人,此时却不见了踪影。   “啊,她们一定是偷偷跑出去玩了……”   凉秋沮丧地说着,而寒筱则眨了眨眼。   “那我们先去吃早饭好了。”   凉秋本是满腹郁闷,然而见寒哥哥没有反应,便也只好依言先去填饱肚子。   两个人在楼下点了吃食,吃到一半的时候,正看到阿狸和慕容念两人从门外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喂,你们背着我和寒哥哥去哪里玩了?啊,莫不会是去到青楼过夜了吧?!”   凉秋越说声音越大,直到将堂中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来。   寒筱本正在慢悠悠地吃着东西,直到听到“青楼”二字,才抬起头,一双丹凤眼眸好奇地看向自家徒弟。   今日的阿狸与以往有些不同,面色有些憔悴,情绪也显得低落。她只是站在慕容念的身后出着神,连自家师父的目光都没有发觉。   慕容念见状干笑了两声,将手中提的几个纸袋放在桌上。顿时,便有几种若有似无的甜香飘了出来。   “正宗老鼎福的糕点,倘若不一早去排队,是如何也吃不上的。”   凉秋听了慕容念的话,知道自己错怪了她。于是指了指桌上的早饭:   “已经点好了你们两个的,放凉了就不好了。”   慕容念见状立即坐了下来,心中暗呼好险。   “你一说,我倒真是饿了。”   说着,和阿狸一起吃了起来。   其实慕容念和阿狸去买糕点是真,但却并非只是去了糕点铺。早在昨日子时的时候,她们便悄悄离了客栈,摸黑去夜探了烟州知府府。   “烟州知府虽是文官,却深谙江湖之道。为了守住自己私藏的宝贝,可是暗中布置了不少机关。所以阿狸,你要想清楚。今日这样的状态,是否适合前去……”   行动之前,慕容念曾向阿狸细细叮嘱。她有些担心,自从和自己谈话之后便一直情绪低落的阿狸,今夜适不适合同自己一同犯险。   而阿狸却坚持未免夜长梦多,还是速战速决为好。不过最后的事实证明,慕容念的担心并非多余。她们在府中寻了将近一晚,却连密道的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甚至,阿狸为了保护自己,还被府中的一处暗器击中。若是平日,那般暗器是绝对伤不到阿狸的。然而禁不住那家伙一直心事重重啊……   幸好暗器之上只有一些麻醉之药,并没有淬毒。不然的话……   想到这里,慕容念不由得低叹一声,叼起桌上的油饼恨恨地嚼着。   “伤口怎样?”   慕容念趁着凉秋和寒筱不注意的时候,低声地问着身边细嚼慢咽的阿狸。   “无碍。”   阿狸低声说着,显然不想让另外的两人听到担心。   待他俩也吃饱之后,凉秋早已按耐不住想要出去游玩。然而正在此时,门外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小童春雨进了客栈之后便是一通东张西望,而后将目光锁定到阿狸他们那里之后,整了整衣服,便施施然走了过来。   “我家公子想要邀请火姑娘一同去姻缘庙里上香,不知火姑娘今日可否赏这个脸?”   春雨面对着面无表情的血眸少女强装着笑颜,其实心中却是冰凉凉的。   火姑娘昨日对待自家公子的态度,他是全都看在眼里的。今日便又来邀请,不被拒绝才怪……   春雨想到此处,心中不由汪了一捧苦水。自家公子这一次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会破天荒地对一个姑娘如此执着……   春雨百思不得其解。   莫不是最近自己做错了什么,公子其实只是故意想要刁难他的吗?   其实不只是春雨自己,就连在座的其他三位都在心中断定阿狸是不可能去赴旎烟公子之约的。况且是去姻缘庙里上香……这样的理由,未免显得太过暴露了吧……   然而正当众人各自暗暗腹诽的时候,却听到了当事人的声音。   “那便请小公子带路了。”   “啊?”   除了寒筱之外的其他人几乎异口同声。   阿狸阿狸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家惊异的表情。   “可有何不妥?”   “没,没有。阿狸,你放心去吧。”   凉秋干笑着,暗暗惊讶于阿狸的转变。这个包子狸,怎么呆了一晚便忽然开窍了?莫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他心中想着,目光不由得向寒筱那里瞥了过去。与此同时,见到慕容念做了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动作。   寒筱似乎有所察觉,举着手中吃了一半的糕点,抬起头迷茫地看着面前的两双眼睛。   于是两个心虚的人又默契地将目光转到了别处,一个抬头望天,一个低头看地。   阿狸将师父的毫无反应看在眼里,血色的眼眸颤了颤。   “时候不早,还是莫要让旎烟公子久等了。”   言罢,竟头也不回地走了。   春雨见状,立即从之前的石化中破石而出,一溜小跑跟上了少女的脚步。   &&&   姻缘庙离客栈并不算远,所以不消一刻的功夫,阿狸便已经走到了近前。   春雨跟在阿狸的身后,竟是走出了一身薄汗。   毕竟阿狸是习武之人,脚力并非寻常人可比。加之春雨又只是个小童,身子还没长好,自然只有一副可怜的小短腿儿。这样悬殊的差距,结果可想而知。   旎烟已早早等在了庙门口。   临行之前,他本已为小童春雨做好了各种打算,深信不论阿狸如何回绝,他都能找到合适的理由将之驳回。所以他虽心中明知道这个少女必定是很难说动,却依旧坚信凭借自己的本事,阿狸今日是如何都不能推掉自己的邀请的。   然而旎烟没有想到的是,阿狸竟会出现得这般快。   只见熙攘的庙门之前,面色沉稳的少女如一朵红莲静静立在他的面前。血眸滟潋,火印夺目,一时几乎吸引了周遭所有行人的目光。   旎烟只觉得自己的心不由自主跳得飞快。   “火姑娘今早答应得异常爽快,我还没说出您事前教与的那些话,她便就已经答应了~”   春雨蹦跶到旎烟的耳边,献宝似地说着。旎烟闻言,垂眸淡淡一笑,风姿优雅,顿时让花月无光。   “让公子久等了。”   “不敢,火姑娘能够赏脸,乃是旎烟之福。”   烟州既是繁华妖娆之地,姻缘庙中自然香火鼎盛。尤其是今日,堂堂旎烟公子的出现已是让众人好一阵惊叹。更何况与旎烟同时进入的,还有一位风姿卓越的血眸少女。这样一对金童玉女,直教人不由将目光齐齐聚到了两人的身上。   待拜过了月老和红娘,旎烟看了看时日,还算尚早。   “火姑娘可愿去庙里求上一支姻缘签?据说这里的姻缘签很是灵验呢。”   阿狸闻言有些犹豫,然而看着旎烟期待的目光,心下一软,还是答应了。   求签的人竟然比前面上香的还要多出许多。这让阿狸不由暗暗感叹,莫非这烟州之人每日除了风花雪月便没有其他爱好了吗?   待到轮到他们摇签,日头已过了晌午。   两个人一个求了十八号,一个求了四十八号。然后他们看着另一面解签大师身前那排得长长的队伍,不由咽了咽口水……   “不如先在庙里吃些素斋?”   旎烟提议。   阿狸从善如流。   姻缘庙的素斋,阿狸平心而论,味道确实很不错。填饱了肚子之后,心情也随之开怀了许多。旎烟确是很会与人相处,说起话来风趣又不失礼貌。两个人聊着聊着,阿狸心中的郁结也不由少了许多。   待到下午再去到解签那里,排队的人果真不如上午多了。两个人只等了片刻,便等到了位置。解签的是一位年过半百的妇人,生得慈眉善目。   “两位可是要解姻缘?”   那妇人见到面前这一对少年男女,笑眯眯地问着。   “正是。”   旎烟说着,将手中的签子交给妇人。妇人拿过签字,眼中微讶。旎烟见状,心不由提了起来。   “不知这签到底是何寓意?”   妇人闻言沉吟了片刻,将一本破旧的小本子翻开。将一页小字展在旎烟面前:   才色世间难找,   奈何命比纸薄。   曾经沧海难为水,   不如潜心伴苦烛。   下下签。   “公子姻缘,恐怕要受些波折。至于最后能否修成正果,还要看公子的缘分和造化。不过事在人为,只要心存希望,必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日。”   旎烟听得妇人的话,一时间脸色竟惨白如纸。   “本想寻个知心人,每日粗茶淡饭共度余生,没成想,竟也这样难……”   旎烟低叹着,眼中有泪光闪烁,模样让人分外心疼。阿狸看到旎烟心灰意冷的样子,不由上前劝说:   “姻缘这种事情,还是事在人为,至于求签这种东西,公子莫要太过介怀。”   旎烟闻言点了点头。   “倒是我只顾着伤心,倒耽误了火姑娘解签。”   阿狸闻言才想起手中的签子,看了看,忽而抿唇一笑,将签字直接丢回了签盒里。   “火姑娘?”   旎烟不解。而阿狸却依旧只是淡笑,血眸中闪着细碎的光。   “姻缘这种事情,很多时候,提早知道结果未必是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二章 计策   送旎烟回家的时候阿狸才知道,旎烟的家在烟州城的另一边,距离客栈与姻缘庙都十分远。而联想起旎烟今日一早便来到姻缘庙前等候,阿狸不禁心下一阵感动。   “我今后……还可以再去找火姑娘吗?”   进屋之前,旎烟抬头看着阿狸,语气中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阿狸闻言依旧只是一笑。   “随时奉陪。”   旎烟见状心满意足地随着小童踏进了那个简朴的小院子。   待到阿狸回到客栈,堂中的人已经很少,想必大部分客人都已用过膳回到了各自的客房。只有凉秋和慕容念,还守在桌上攀谈着什么。   “可用过饭了?”   慕容念看到阿狸,细心地问着。   阿狸点了点头,顿了顿,又开了口。   “师父呢?”   “已经睡下了。”   凉秋答着,不由掩口打了个哈欠。   “今日慕容带我们去逛了集市,想必寒哥哥是玩得太累了。”   阿狸闻言又默默点了点头,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只抬起步子无声上楼回了房间。   楼下的凉秋和慕容念对视一眼,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第二日,依旧是刚好用完早饭的时间,小童春雨再一次施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而相比于前一日的愁眉苦脸,今日的春雨却是笑眯眯的。   “公子今日一早便订好了船,不知阿狸姑娘可有空一同到江上游玩?”   春雨虽用了疑问的语气,然而面上却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果然,阿狸闻言后起了身,再不用春雨多说什么。   “阿狸……”   阿狸身后的凉秋忍不住开口,然而当阿狸转身回头之后,又不知自己想要说些什么。   “你……我们晚上可用等你一同用饭?”   阿狸闻声沉思了片刻。   “随意吧。”   说罢,那一双滟潋的血眸不经意间朝着师父那边看了过去,却见师父此时正半垂着头,不知在神游着什么。阿狸心中轻叹一声,便走在春雨前头出了客栈。   之后的一连三四日,每天早饭过后,小童春雨都会按时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于是乎原本定好的四人远行,在到了烟州之后,便只剩下了凉秋、寒筱和慕容念三个人。而阿狸嘛……用他们的话说,是终于学会风花雪月便日日谈情说爱去了。   这一日,阿狸同旎烟从山上回来,见到时日尚早,旎烟便提议邀请阿狸到家中小坐。   要知道阿狸虽与旎烟同游了这几日,且每日都会送旎烟进家之后再离开,但出于男子清誉的考虑却从未进过旎烟的家中。今日旎烟再三邀请,阿狸踌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欣然答应了。   旎烟的小院子坐落在城边一处清静之地,周围环境虽说不上繁华,邻里却也都是些读过书的文人。屋子不大,统共也只管够日常起居之用,不过舍内却窗明几净,隐隐透出几分主人的风雅。   旎烟招待阿狸坐下休息片刻,便和春雨一同去了厨房。过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看到旎烟一身香汗地回了来,与春雨两人手中各端了酒壶和菜肴。   这菜肴都是家中最普通的小菜,算不上精致,却足够美味。如旎烟这般的男子,原先在天香楼中必定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如今在这小院中生活,想必也吃过不少苦楚。这样一想,阿狸对待旎烟公子,不由又多了几份敬重。   “家母原先是临县县令,奈何遭奸人所害,不仅丢了官职失了性命,家中老小也都充军发配,流离失所。那一年我本该随着家中男眷充去官窑,却被天香楼外出的老板看中。天香楼老板财大气粗,在这一带也算小有势力。那护送我们的衙役得罪她不起,便以十两银子将我卖到了天香楼。虽也不知是福是祸,在那里一呆许多年。直到去年,才得以脱身。”   旎烟将自家身世说得轻描淡写,然而阿狸却见到他身后的春雨偷偷在一旁抹眼泪。   “旎烟出身风尘,承蒙阿狸姑娘不弃,愿与我相交多日。此等恩情,旎烟永世不忘。”   旎烟说着,慢慢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公子从未流落风尘,火狸何德何能,敢嫌弃公子?”   阿狸说得郑重,却见旎烟那一双妙目颤了一颤,流下两行清泪来。   这一顿饭吃了许久,直到夜色已深,阿狸觉得多有不便,便起身告辞。   此时小童春雨正在厨房收拾,旎烟站在阿狸身后,呆呆望着面前清雅沉稳的少女。月色下,少女的身姿曼妙婀娜,隐隐透出清越之气。他咬了咬牙,便一步上前,在身后紧紧环住阿狸的腰肢。   阿狸与旎烟相交多日,早已将他视为知己。因此即便到了旎烟家中,也不曾有所防备。直到蓦然感到腰上一紧,淡淡暖流隔着衣料慢慢传了过来。   阿狸不禁浑身一僵。   “公子?”   而后,听到身后旎烟微微颤抖的声音。   “旎烟早些听闻火姑娘风采,早已倾心许久。如今得逢相识,不敢奢求姑娘抬爱,只求姑娘不弃,哪怕赐一良宵,旎烟终生无悔……”   旎烟说得动情,阿狸一怔,许久才回过神来。内心之中,有一个地方,却越发清明起来。   “公子还是先放开我……”   害怕自己手重伤到旎烟,阿狸温声说着。而后她感到腰上的手臂停了停,而后慢慢放松。阿狸回过头,看到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男子,眼眶鼻尖都湿湿红红的。   “公子可是有何难言之隐?”   “不,只是倾慕火姑娘而已……”   “倘若真是倾慕,何必哭得如此伤心?这几日相交,我看出公子本是良善自重之人,今日做到如此地步,想必并非公子本意。公子若有难言之隐,自当可以倾言相告。倘若火狸能够帮忙,自然会尽力帮公子的。”   阿狸说得一字一顿,此间事中蹊跷,她早已隐隐感到几分。如今事情既然已到如此地步,她已不能再装傻。思来想去,开诚布公才是最佳之法。   这几日相处下来,旎烟也对火姑娘人品十分信任。听她这样一说,不禁有些动心。   “真,真的吗?”   旎烟抬起头,睁大红红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女。   阿狸点点头。   旎烟想了想,而后又低下了头。   “我有一位恩人,生了很重的病。郎中说倘若要医好她的病,需要一味很重要的药材。可是那药材……全烟州城里,也只有知府府中才有……”   “哦?”   阿狸闻言挑眉。   “不知,是何药材?”   “是天山的血芝,据说十分名贵。”   旎烟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我这些年虽然身在天香楼,却也存下一些首饰物品。本已去了知府府中,希望可以将那血芝买下,可知府大人却如何都不肯。我以为这样一来便没有了希望,却不承想知府大人前几日忽然命人送来消息,说倘若我能够将一位名叫火狸的姑娘引荐到她的府上,她便将那血芝送给我。所以我……”   旎烟说道这里,又是涟涟泪水。   “我动了心思……所以那一日,便依照知府大人的指示制造机会与你们见面。可是后来……我慢慢与姑娘相处,觉得火姑娘本性良善,光明磊落。被我这样算计……更况且那知府她,她……”   旎烟薄唇动了动,没有再说下去。   阿狸闻言眨了眨眼,沉思了片刻。如今事情的经过,她已了然于心。   “公子今日将真相告诉了我,可想过那血芝该怎么办?”   旎烟闻言一滞,默默摇头。   “总……还是会有办法的吧……”   阿狸见状暗叹一声。   “明日我会再来这里,到时候,公子带我去见那知府便是。”   “万万不可!”   旎烟忽而激动起来。   “姑娘有所不知,那知府府中有高人无数。姑娘若是去了,恐怕会凶多吉少。我虽不知那知府为何会对姑娘有兴趣,然而也曾听传闻说起,知府府中,是个很可怕的地方……所以……”   阿狸见到旎烟一副担心的样子,淡淡抿唇一笑。   “无妨。公子今日好好休息,明日,只管带路便是。”   &&&   阿狸回到客栈之后,客栈早已打烊。于是她轻手轻脚回了屋子,摸黑简单梳洗了一番。   “阿狸姑娘回来得一日比一日晚,想必是与旎烟公子日日朝夕相处,可不思蜀了吧?”   身后传来慕容念促狭的声音。阿狸将灯点亮,却见慕容念正懒懒地躺在床上,一副悠哉的样子。   “天山血芝,想要吗?”   “嗯?”   慕容念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女子,血色的眸子映在火光中,说不出的幽深。   第二日正午过后,阿狸再一次来到旎烟家中。旎烟按照阿狸的意思给知府拟了书信,又差了小童春雨送去。果然,不出一个时辰便收到了知府的回信,邀请火狸姑娘前去府中一叙。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可能会比较忙,忙到周日。所以更新的话……我只能尽力了……555555…… ☆、第三十三章     知府管理一方事务,本该是繁事缠身。不过阿狸与旎烟来到知府府中的时候,却见得那一方首辅竟已坐在堂中,静静等待他们的到来。   烟州知府吴钦见到被侍者带进堂中的两个人,不自觉眼前一亮,立即笑脸相迎。各自寒暄了几句,便看座看茶,十分周到。一时间,堂中茶香四溢。   “早先听闻火姑娘在品剑大会上的风采,着实令人佩服。不知火姑娘此次来到烟州,可是打算长住?”   吴钦放下手中的茶碗,看着面前血色眼眸的少女,神情十分亲切和善。倘若不是之前曾经夜探过知府府,亲眼见识过这位大人的厉害,阿狸恐怕定是会被面前妇人温吞文弱的外表所蒙蔽。   从外表看来,烟州知府与其他地方官员并无甚差别。只见她大概四十上下,身材微胖,面色十分白皙。这样一个满身书卷气息的中年妇人,很难让人将她与那府中许许多多的机关暗器联系起来。   然而也正是因此,便更昭示着此人的高深莫测。   阿狸想到这里,眼眸不由一颤。   “只是路过小住几日,恐怕明日就要离开了。”   阿狸静静说着,眸光清澈温和,将平日的冷淡沉静遮掩得无影无踪。   “原来如此……”   吴钦一面应者,一面低头沉思了片刻,眼中露出一丝惋惜。   “本想邀姑娘到各地游览一番,如今看来,却是错过了时机,实在可惜。”   两个人这样来来回回,竟也不觉厌烦,一聊便是许久。   旎烟坐在阿狸身边,有些局促不安。虽然火姑娘已经说过自己不会有事,可是……人是他带来的,倘若火姑娘万一遇到什么不测,他恐怕会自责而死的……   旎烟想到这里,心中越发乱了分寸。他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看身边正在与知府攀谈的血眸少女,只见她言行举止如行云流水,既有江湖儿女的洒脱,又有几分难得的娴静风雅之气。尤其是那双血色的眸子,波光流转之间,直教人流连忘返。这样的风华,即便是同样身为女子的烟州知府,眼中的赞赏之意也已十分明显。   或许只是自己过于忧虑了吧……   旎烟心中暗暗想着,强迫自己将那一颗空悬着的心放下来。   整整一个下午,便在这样波澜不惊的谈话中度过了。眼看暮色即将来临,这一日的行程总算有惊无险。然而就当旎烟松了一口气准备与阿狸一道告辞离开的时候,却听得烟州知府慢悠悠的声音:   “在下虽是一介文人,却十分喜爱结交武林人士。今日听闻火姑娘到访,特命厨房备了几样烟州小菜,不知火姑娘和旎烟公子可否赏脸,陪本官小酌几杯?”   旎烟闻言一怔,目光不由自主看向阿狸。要知道一州知府这样郑重的邀请两位平民百姓,可谓是闻所未闻。然而越是这样,事情便又变得越发让人不安了。   不过阿狸面上似乎依旧是一副毫无防备的样子,听闻吴钦的邀请,竟欣然答应了。   “承蒙大人不弃,火狸受宠若惊。”   “那便请二位随我到内堂用膳。”   吴钦说着,人已施施然起了身。   旎烟走在阿狸身边,不住朝她使着眼色。不过身边少女却似乎被施了障眼法,完全看不到他的担心。   莫不是火姑娘她,早已经中招了?   旎烟想到这里,不由冒出一身冷汗,暗暗感叹官场险恶。   然而用饭的过程却出乎意料的平安。   酒足饭饱之后,旎烟终于找到了一个时机带着阿狸起身告辞。而这一次,吴钦也并未再提出其他要求,便欣然应允了。   月挂中天。   当两人走在府中花园的时候,旎烟依旧是惊魂未定。   “这一日,真是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他抚着前襟低声感叹着,却迟迟未能听到身旁阿狸的回答。一开始他还认为是火姑娘平日里便少言寡语,因此也并未太过在意。直到听到身后忽然一声闷响,回过头,不由吓得魂飞魄散。   “火,火姑娘!”   旎烟看着昏倒在地的少女,立即失声尖叫了起来。如今天色已暗,他慌乱地抬头看了看周围,竟连个求救的人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   然而正当他独自一人惊慌失措的时候,耳边却不期然传来了吴钦的声音。   “想必是火姑娘不胜酒力,不如留下歇息一晚吧。”   吴钦说着,人已经从园子深处走了出来。一双眼睛蒙在月光里,显得有些忽明忽暗。   旎烟闻言一滞,暗暗惊异于吴钦的突然出现。即便心中知道万万不可将昏迷的火姑娘独自留在此处,然而看着眼前的情势,却一时想不出回绝的理由。而正当他犹豫的时候,已有府中下人拿着包裹着软布的木架过来,将昏倒在地的少女轻轻抬了上去。   “这,这……吴大人……”   旎烟想要上前阻止,却被吴钦身边的侍卫拦住。吴钦见状脸色有些阴冷,然而看着旎烟的神情却依旧带着冠冕堂皇的笑意。   “火姑娘留在府中,旎烟公子可是有何不放心之处?”   旎烟闻言无言以对,他知道自己此时心中的担忧分明半个字也不能泄露。而吴钦说出这句话,也分明是想让他识趣一些,马上离开才是。自己身后不远处就是知府大门,而事情发展到了如此地步,已非他所能掌控。   看着木架上面色苍白双眼紧闭的少女,旎烟只觉得心中懊悔万分。火姑娘是为了他的事情才会来到知府府中的,而如今……他却害得她身陷囹圄。而自己,却什么都不能为她做……   各种情绪纠结在心中,倘若不是月光昏暗,众人定可看到旎烟发红的眼眶。   “如今夜色已深,公子滞留在府中,恐怕多有不便。”   吴钦冷冷说着,见到旎烟依旧赖在那里,眼中已带着明显的不悦。   “那血芝,明日一早本官自会派人送到公子府中。旎烟公子尽管安心便是……”   她说着,已吩咐了身边两名侍从,将面前面色苍白的柔弱男子左右困住。而自己,则拂袖转身,大步向内院走去……   &&&   终于打发走了旎烟,当吴钦沐浴完毕走到卧房门口的时候,手指轻触着冰冷的木门,只觉得一丝异样之情缓缓从指间传入全身。卧房内的侍从听闻她的脚步声,连忙屏息走到门前,轻轻为她开了门。   “大人……”   吴钦默默颔首。   “你们都先下去。”   “是……”   侍从们得了吴钦的命令,一个个都不敢怠慢,随即鱼贯而出。   卧房里已点燃了沉檀香,袅袅烟云如丝如雾漂浮在半空之中。透过那薄薄的香雾,隐约可以见到正安睡在淡色纱橱中的少女。那一双血红色的眼眸,此时已被浓密的睫毛遮住。清秀的面庞,雪白的肌肤,在灯光下泛着莹莹的光泽。那个武林中炙手可热的少女,正毫无防备地睡在她的卧房之中,面色无辜而温顺。当吴钦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中那不可为人知的情绪便再难平复。   为了万无一失地将火狸带到这里,吴钦可算用上了浑身解数。如今机关算尽,终于有了回报。   她坐到床榻边,压抑住心中的急切,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微微颤抖地去解少女颈项下的衣扣。   手指划过衣料的感觉有些飘忽,那样温软的触感,只让人魂不能守舍,心神一阵摇曳。   虽然知道火狸所中迷药是她千金一掷求来的绝品,因此床上的少女定不会轻易醒来。不过吴钦的动作依旧十分轻柔,生怕一个闪失,便扰了一场好梦。仅仅解开了少女最上方的一个软扣,妇人的面上便已有了一层薄汗。不过心中饥渴之感,却越发浓郁。   正当她准备再靠近些的时候,面前那双一直沉睡的血色眼眸却不期然静静睁开。仿佛是朝阳撕破清晨的薄雾,露出一片清明。那样的眸光,直生生刺入吴钦眼底。   “不知知府大人,要对火狸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呼~忙完回归,恢复更新~~亲亲们久等了,不好意思……捂脸…… ☆、第三十四章 血芝   “不知知府大人,要对火狸做什么呢?”   少女的声音平平淡淡,然而听到吴钦耳中无异于一声惊雷。   她依旧歪头躺在床榻之上,只静静睁着一双眼睛。那一双血眸里,波光流转之间带着清明锐利的碎光,让后知后觉的吴钦猛然从床上弹起身,连连后退几步。   “你怎会……”   怎会中了忘尘散之后,依然可以保持清醒?   吴钦绞尽脑汁也想不通透。她明明,亲眼看到少女一滴不剩地将那一杯掺了迷药的酒喝了干净。而迄今为止,还未曾有人能够逃过她精心设下的棋局……   阿狸将吴钦的震惊看在眼里,眨了眨眼睛。   “大人或许有所不知,火狸自幼百毒不侵,区区迷药,又怎奈我何?”   少女说着,微微起身,却不急着揭发吴钦的丑恶之举,只是悠悠然又问了一句:   “大人还未回答我,将一名良家少女迷入自家卧房宽衣解带,大人到底意欲何为?”   少女说到这里,吴钦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沐浴之后便只着了睡袍。烟州此地民风开化,倘若此时有并非她亲信之人进入看到眼前一幕,定是会明白其中曲折。而她目前所做之事,早已犯了官场大忌。若是传扬出去,必会让她前程尽毁。   想必火狸亦是想到了这一步,才将计就计佯装昏厥任由自己让事情发展到如此境地……   想到此处,吴钦不由脸色一阵烧红,尴尬而怨恨地瞪着面前神色平淡的少女。   “想不到火姑娘不仅武功一流,论诡计也使得相当出色呢。”   吴钦咬着牙冷嘲热讽。   “不敢。”   阿狸淡淡说着,目光瞥到吴钦正一面开口一面有意向床边的木柜处移动,却也并不点破。   而吴钦便抓住这番时机,用尽全力猛然扑到柜前,伸手掰动一只并不显眼的瓷质花瓶。只听“轰隆”一声,那花瓶一歪,木柜迅速调转方向,露出一道幽深的通道。通道之内,隐约可见黑影闪动,似早已有人埋伏在其中。   “只怕火姑娘太高估了自己的武功,如今你赤手空拳,不知该如何只身对抗这府中一众高手呢?”   吴钦脸上露出得意之色。   她自然知道火狸的武功绝佳,因此为保万全,早已将她身上的无忧剑取下收起,又将自己豢养的一众死士安排在卧房的密道之中。   她火狸即便再厉害,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如今双拳难敌四手,她也决计撑不得多久。既然这层窗纸已被撕破,那么吴钦也索性放开了手脚,电光火石之间,便打定了主意。   她要将这少女永远困在府中!   吴钦想到此处,不觉心神一阵激荡。   不过那密道之中的黑影晃悠了半天,却迟迟不见她安插的手下如她预想那般从中跃出,好给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火狸一些颜色。   然而正当吴钦疑惑之时,密道中忽而人影一闪,一个陌生的冰眸少女却悠悠然从中走了出来。   此时的慕容念正举着火把,状似意外地看着面前呆若木鸡的吴钦。   “大人莫要惊慌,草民只是晚饭吃得有些撑,打算在烟州城中小逛一番,没成想竟误入了知府府,搅了大人的……‘好事’。真是罪过罪过~”   慕容念说着,将目光向床上的少女处抛去。只见床上的少女依旧衣衫半解,一脸平静地躺在堂堂烟州知府轻纱幔帐的床榻之上。   这一番情景,看在慕容念眼中,真是说不出地怪异。   于是乎慕容念不由得“噗嗤”促狭一笑。   “真是凑巧,不想知府床上的‘美人’,竟会是草民的一位好友呢。”   吴钦今日经历了连番震惊,早已觉得头重脚轻。然而见到如今局面,也已隐隐有糟糕的预感。因此现下她只得强装镇定,冷下脸看着面前的冰眸少女。   “不知这位姑娘……高姓大名?”   “呃……”   慕容念闻言一顿,脸上有些讪讪的,而后又状似幽怨地开了口:   “大人真是厚此薄彼,只顾着打听我家阿狸,却连她与何人同行都不曾关注。”   吴钦闻言又是一怔,她只听下人提起与火狸同行的还有两男一女。那两位公子自是文弱得很,至于那另一个少女……用下人的话说,是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个练家子,倒像是整日只知道花天酒地的纨绔少女。   吴钦想到这里,不由心下一沉,一种猜想却越发强烈。这眼前的少女,莫不会是那赫赫有名的……   “阿念,你已打扰在先,此时就莫要再为难知府大人了。你看大人的样子,分明是要哭出来了。”   火狸平淡的声音传了过来,立即印证了吴钦的猜想。   想不到此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竟会是那离殇宫的少宫主——慕容念!那么自己原本安排在秘道中的死士……   吴钦想到此处,不由脚下一软,一脸灰败地摊到在地上。倘若只是一个赤手空拳的火狸,她或许还可以应付。然而如今……离殇青绝与铸剑无忧,这江湖上的两大新秀同时出现在她面前,恐怕搭上全府性命,她也休想再脱身了!   如今绝境在前,吴钦自然知道多说无益,索性也不再做无谓的挣扎。   “今日落到二位手中,算是吴钦时运不济。怪只怪我不该对火姑娘起那等非分旎想,如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吴钦言罢,只一仰头,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慕容念见状看向床上的火狸,只见那家伙正半撑着头,神情悠闲,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于是慕容念不由暗叹一声。   “我等来此,并非是想要吴大人性命。”   吴钦闻言疑惑地睁开眼,看了看面前拥有着一双绮丽冰眸的少女。   “我与阿狸都是江湖儿女,对朝堂之事半分兴趣也无。此次来到烟州,也并非想找大人麻烦。”   慕容念索性开诚布公。   而吴钦见事情确实是有转机,也连忙顺着慕容念的话说下去。   “既然如此,那么吴某也不再拐弯抹角。两位姑娘到底有何要求,提出便是。”   这句话,自然正中慕容念下怀。   “我们此次前来,是想问吴大人求一样东西。只要大人可以割爱,那么在银两上,离殇宫绝不会亏待了大人。”   听到两人只是寻物,吴钦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不知慕容姑娘所求的是何物?”   “贵府中的那一支天山血芝。”   “……”   果然……   吴钦心中不禁暗暗叫苦。她就知道,若是普通物件,也犯不得让此二人如此兴师动众。原来她们所求的,竟会是天山血芝……   天山血芝啊……   当初为了引火狸上钩,吴钦痛定思痛,也只答应给旎烟半钱芝根作为酬劳。然而即便如此,已算是下了血本。   可如今到了眼下境地,吴钦她即便再不情愿,也别无他法,只得让慕容念与火狸为刀为俎,自己为鱼为肉。   “二位稍等片刻,下官这,这就去将血芝取来……”   吴钦觉得,自己如今每说一个字,就仿佛在心头割下一刀。   “大人若是不厌,可以顺路将我的无忧剑也一并取来。”   一直沉默的火狸此时也悠悠然开了口。   吴钦这才猛然惊觉无忧剑还被自己藏在私库之中,不由得连连点头。   “这是自然。还劳请二位稍等片刻,待我……穿件外衣,便立即去取……”   “大人不必如此客气,只要速速取了东西,我们自会立即离开,绝不会让府中之人发觉。”   慕容念言下之意已十分明显——赶快办了正是才是要紧,本姑娘没有时间和你耗在这里。   吴钦闻言自然明白了慕容念话中用意,虽知道她有意作弄自己,却也只得咽下这哑巴亏。   她哪里是为了客气……如今穿成这样,你叫她如何出得门去……   慕容念见吴钦踌躇,心中暗笑,面上却做关怀状。   “吴大人可还有何事需要交代?”   “没,没有了……”   吴钦知道慕容念催促,只得苦笑着慢慢往外移,心中默默祈祷从卧房到库房这一路上,可千万莫要有人经过才是。   虽然她心中比谁都明白,库房门口日夜都有多人看护,她此时过去若不想被人看到,除非是看守的人全都死光……那又怎么可能?   见到一身狼狈的吴钦出了门,慕容念这才长出了一口气。而后,却不期然听到火狸低沉的声音。   “阿念,药。”   “什么?”   慕容念闻言一顿,有些反应不过。顿了一下才眸光一闪,有些难以置信。   “阿狸你不会……”   “吴钦用的是无忧散,不是毒。”   阿狸淡定地说着。   慕容念十分震惊。   原来这家伙,竟然真的被药住了!亏她刚刚还能装出如此淡定的模样,莫不是阿狸平日忠厚老实的外表,都是装出来的吗?   慕容念想到这里,不由觉得背脊发凉,连忙从怀中掏出一粒丹药给阿狸服下。   阿狸运功少许,身体才渐渐有了力气。   二人得到血芝回到客栈,已是后半夜的事情。她们刚刚走到二楼,便看到一个纤瘦的身形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一头撞到了阿狸的怀里。   凉秋本已被撞得眼冒金星,刚要怒斥对面之人,待看到眼前之人正是阿狸,立即落下两行泪来。   “你们两个死人,这一夜都死到哪里去了?!寒哥哥他,他生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五章 探病   “这几日我们一起游山玩水,虽然寒哥哥总是会提早休息,我却也没有在意,只当他是玩得累了。没成想他其实……”   凉秋说到这里,早已泣不成声。   倘若还有什么事情能让一向里沉稳内敛的阿狸大惊失色,慕容念敢肯定,那件事情一定会与她家宝贝师父有关。   这是慕容念在这一次与阿狸重逢之后,最深的感触。   于是当她看着阿狸飞速消失的背影时,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   阿狸炸毛之后,所有善后的工作自然是由慕容念一手操持。第一件,便是安顿身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凉秋。   “好了,莫要担心了。寒公子那里有阿狸照看,请郎中的事情交给我便是,你也累了,去我和阿狸那间房歇歇吧。”   慕容念看着眼前两个红红眼圈的少年,温声说着。   “可是……”   凉秋担忧地看着他原本的房门,微微跳跃的灯火将光亮映在窗纸之上,有些朦朦胧胧的。不知现在,寒哥哥到底怎么样了……   “都怪我……倘若我早些注意到寒哥哥的身子,他的病情便不会拖到如今这般严重……”   刚刚寒哥哥的额头,真的好烫。   慕容念闻言安慰地摸摸凉秋的头。   “放心,烟州此地,好郎中数不胜数,寒公子一定会平安的。”   “要是我娘在就好了……她一定知道怎么医寒哥哥的……”   凉秋说到这里,眼泪又不住滚了下来。慕容念看着,不禁心下也是一阵揪心。   关于凉秋的身世,她早已从阿狸那里听到了许多。亏得这个小小少年能生得如此开朗,如今看来,也当真不易。   “好了,我要快去找郎中了。再迟的话,阿狸那家伙就要冲出来砍死我了。”   慕容念调侃着,终于看到凉秋止住了泪水,这才匆匆离开客栈。   话说阿狸这边,当她看到床榻之上病恹恹的自家师父的时候,只觉得心都快要疼碎了。   只见师父此时正静静地蜷缩在床上,眉毛因为身体的不适而微微蹙着。脸色雪般苍白,唯有脸颊两侧,带着些因高热而带来的潮红。那如墨的发丝纷乱地披散在枕侧,更显出面前人儿的憔悴。   “师父……”   阿狸轻声唤着,心中不禁一阵自责。   前几日,她确实有意与旎烟走得近些。   还记得慕容念之前与自己说过的话,既然一份感情对于双方都将会是一种苦扰,那便不如快刀乱麻,早些断了那份妄念。阿狸原本以为旎烟会是斩断自己情思的最好选择,然而直到那一日,旎烟向自己投怀送抱的一刻阿狸才恍然明白,自己的心中,恐怕再难装下第二个人……   阿狸从盆架上取来布巾,浸了冷水轻轻敷在师父的额头上。   许是感觉到了凉意,寒筱的眼皮颤了颤,那双美丽的丹凤眼眸慢慢地睁了开来。   模糊中,有一道熟悉的人影,过了许久才渐渐清晰。他吃力地眨了眨发酸的眼睛,只看到自家徒弟正坐在自己身边,担忧地注视着自己。   “阿狸?”   寒筱的声音沙哑而微弱。   于是阿狸赶忙俯下身,看着自家宝贝师父。师父那一双眼眸里,此时竟布满了血丝。阿狸看在眼里,只觉得心中的某个地方像是被钝器割磨,无法言喻的疼痛。   “师父生了病,为何不说呢?”   阿狸轻声说着,看到自家师父的眸子颤了颤,模样委屈又可怜。   “只是有些头昏发冷而已,不是什么大病……”   “师父原先总是和阿狸说,小病不治,就会发展成大病。如今师父这般遮遮掩掩,阿狸是会担心的……”   “可是……”   寒筱动了动,将半个头蒙进被子里,不敢看自家徒弟担忧的眼睛。这模样倒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阿狸若是知道师父病了,便会像现在这般,守在师父身边。那样的话,就没有办法赴旎烟公子的邀约了……”   阿狸听着自家师父微弱又委屈的声音,心中一动,不禁挑了挑眉。   “阿狸不去赴约又当如何呢?”   寒筱眨眼想了想。   “不去赴约,旎烟公子他,就会不高兴。”   “旎烟公子不高兴又怎样呢?”   “他不高兴就会……生我家阿狸的气。”   “师父很不希望他生我的气?”   “恩,旎烟公子若是生了阿狸的气,自然就会不喜欢阿狸了啊……”   “旎烟公子喜不喜欢我很重要吗?”   “……”   面对自家徒弟的节节逼问,寒筱顿了顿,不肯再说下去。   “师父怎么不说话了?”   阿狸耐心地循循善诱。   “不想说……”   寒筱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想不通,打死也不肯再开口。   看到师父开始闹别扭,不知怎的,阿狸心中竟然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有一点小小的安慰?   见到自家徒弟忽而沉默了下来,寒筱心中突然觉得有些不安,暗暗后悔起刚刚自己的任性。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何看到自家徒弟对旎烟公子好,自己却会有一种即将失宠的危机感呢?   他可是阿狸的师父啊,怎能像小孩子似的,如此任性呢……   寒筱在心中恨恨地批判着自己。   “阿狸……”   “嗯?”   “你喜欢旎烟公子吗?”   寒筱小心翼翼地问着,见到自家徒弟微微一怔,而后转过了头,那一双滟潋的血眸正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   “师父觉得呢?”   “我?”   寒筱睁大了眼睛,继而又有些迷茫。   “师父也不知道……所以才会问阿狸啊。”   寒筱说得理直气壮。   阿狸闻言,心中似有什么情绪在蠢蠢欲动,马上就要破土而出。于是,就连呼吸中,也带了几分满含期待的紧张之感。   “师父……”   “嗯?”   阿狸顿了顿,终于鼓起勇气。   “我喜不喜欢旎烟公子这件事情,对师父而言,很重要吗?”   “自然是很重要。”   寒筱答得很真挚,他看到自家徒弟闻言烟波一颤,以为自己说得有何不妥,便连忙又解释道:   “自家徒弟的终身大事,做师父的自然是要关心的。”   阿狸闻言,只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从头顶凉到脚心。   “只是,因为这个吗?”   阿狸觉得自己说话的时候,面部表情已经有些僵硬了。不过还好她平日里就是个面瘫脸,所以师父看起来似乎并未发觉。   寒筱听了阿狸的问话,仔细地又想了想,才接着回答:   “也不只是因为这个。”   “哦?”   阿狸又开始不着痕迹地紧张。   “还因为,我觉得旎烟公子很好。”   寒筱依旧说得很认真。   “……然后呢?”   “和阿狸也很般配……”   “……还有呢?”   “年纪也,也相仿……”   看着自家徒弟渐黑的脸色,寒筱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整个人都缩到了被子里。   “阿狸,师父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师父。”   阿狸在心中默默克制自己要冷静……   “可是,师父为何会觉得阿狸今日不开心呢?可是和旎烟公子吵架了?”   “没有,师父,不要再提旎烟公子了。阿狸对旎烟公子,丝毫没有男女之情。”   阿狸索性放弃了所有试探,把心中最真实的想法抛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啊……”   寒筱感叹了一句,微微地点了点头,其实心中却越发肯定。   阿狸她,一定是和旎烟公子吵架了……   因为寒筱曾经听人说起过,一个人只有在涉及自己心仪之人的事情上,才会如此决绝地肯定或否定一件事情。   而自家徒弟现在的表现,分明是……   看着自家师父又开始自顾自神游的样子,阿狸只觉得心下空落落的,说不出是何滋味。   “夜深了,师父先休息一会儿,等下郎中就会来了。”   阿狸努力说得云淡风轻,以便掩盖中心中那不合时宜的落寞。   寒筱闻言回过神来。   “那阿狸呢?”   “阿狸就在这里守着师父。”   “那明日呢?”   “明日也在这里守着师父。”   “那阿狸明日,不用陪旎烟公子逛庙吗?”   “不用。”   “也不用陪旎烟公子游江吗?”   “不用。”   “那爬山呢?”   “……师父……”   阿狸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被自家师父逼出内伤了……   然而正当她要再提醒自家师父不要再想着旎烟公子的时候,却发觉那躺在床榻上的人儿,竟然已经睡着了。   这一次,师父的睡颜比较之前要舒展许多。或许就连寒筱自己都不知道,他的这一场病,到底是因何而起。   师父……   阿狸坐在床边,看着自家师父发着呆。   到底什么时候,你才能感觉到阿狸的心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六章 问诊   许是因为夜已深沉,大多数医馆郎中都已就寝的缘故,当慕容念将被自己匆匆捉来的郎中提到阿狸面前的时候,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只见那郎中只是草草穿了件外衣,头发还是披散的,样子颇有些狼狈。想必是睡梦中直接被慕容念从床上拽了过来,因此连衣扣都未及系全。   而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那苦命的郎中回想自己来时那惨不忍赌的一路,只觉得这辈子再也没有遇到过如此惊险之事。被人直接从睡梦中拖出来,而后开始上蹿下跳飞檐走壁,心都差一点从嗓子里跳出来……   于是她思量着,这一次诊完脉回去之后,定要先给自己配几副强心安神的药剂补一补才是……   “还请二位姑娘稍稍回避,在下要给这位公子诊脉了。”   而如今眼下情形,那郎中既不敢得罪身边武功了得的慕容念,又不甘心就这样生生被一个乳臭未干的毛丫头这般狼狈地拖到此处,于是只得黑着脸开了口。   而慕容念听了郎中的话,自觉刚刚情急之下自己的行为确是有些失礼,于是便依言拖着阿狸退出了房间。   阿狸刚刚走出房门,心中还记挂着自家师父的身子,不期然面前一个黑影闪动,直直地就往阿狸的怀里扑了过来。   “火姑娘,你没事就好……”   阿狸看着怀中忽然多出的旎烟,一时间有些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   因为她在知府府中昏倒之后,吴钦如何安置旎烟,她并不知情。而处理完吴钦的事情之后,又一直想着要早些回到客栈,以免被凉秋和师父发觉她俩的行动而担心。谁知,回到客栈之后又听到了自家师父生病的消息,自然情急之下便什么都忘了……   慕容念将阿狸的错愕看在眼里,她就知道,阿狸只要是沾了自家宝贝师父的事,其他事情就会瞬间从脑中全部甩掉。就如同现在这般,早就将旎烟公子的事忘了干净。   “我去找郎中的路上路过知府府门口,正好看到旎烟公子独自一人坐在门脚,便将他带了过来。”   慕容念倚在门口,悠悠地解释着。   原来早些时候阿狸被吴钦用药迷晕,又将同行的旎烟赶出了知府府。旎烟担心吴钦会对阿狸不利,于是便跑回了客栈想要向与阿狸同行的慕容念求助。谁知却被客栈小二告知,慕容姑娘早些时候已经出了门,至今还未见归来。这一下子旎烟可慌了神,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便只得寸步不离地守在知府府门前。而阿狸和慕容念离开知府府的时候,为了隐匿行踪,并未从知府大门出入,也就自然没有看到一直守在那里的旎烟。   阿狸听到这里,终于连清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见到旎烟如今惊魂未定的样子,不免心下过意不去。   “是火狸思虑不周,害得公子受惊了。”   旎烟闻言连忙摇头。   “不,只要火姑娘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不然的话……”   旎烟说到这里,依然心有余悸。好在如今看来,该是有惊无险。   “那知府大人……没有伤到姑娘吧?”   旎烟担心地问着。   阿狸看着旎烟清澈关切的眼神,不自在地清咳了一声。   “公子放心,吴钦并未把我怎样。”   旎烟闻言才安心地长出了一口气。   “那就好……我本以为姑娘落到知府手里,必定是凶多吉少。现在想来,却是我小看了姑娘的身手。没成想火姑娘当时竟然,只是故意装作中招的样子……”   “呃……”   阿狸见旎烟误会,有些无言以对。而站在一旁的慕容念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这一笑,倒让一旁的旎烟更加迷茫。   “我可是……说错了什么?”   旎烟将好奇的目光投向阿狸。   于是阿狸抿了抿唇,还是决定不要隐瞒。   “实不相瞒,火狸刚刚确是中了吴钦的迷药。只是药效在我体内持续的时间会比旁人稍短一些,所以才能及时清醒。”   “不错,也就是我家阿狸可以对付那知府的迷药。若是换了寻常女子,恐怕早就被吴钦那匹色狼吃干抹净了!”   慕容念在一旁接着话茬,不料想收到阿狸一记眼刀,才自觉失了言,赶忙闭了嘴。   然而似乎为时晚矣。   “吃干抹净?”   旎烟重复着慕容念的话,疑惑地眨了眨眼。不过他毕竟是风月场中长大的,怎会想不通透慕容念话中之意。于是只见他面上忽而“刷”地涨得通红,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神色如常的阿狸。   “火姑娘……吴大人她,她竟然……”   说到这里,旎烟刚刚平复的懊恼又瞬间升上一级。他若早知吴钦是这种打算,是拼死都不会带火姑娘去跳那火坑的!幸好火姑娘没事,不然,他,他真是要以死谢罪了……   阿狸见旎烟那清秀的小脸已经皱成了一团,眼泪又要往下滚,不自觉暗叹一声。对于安慰男孩子这件事情,她是自小就不太在行的,于是只能冲着慕容念递去一个眼神。   而慕容念正暗暗嘀咕着自己一时失言闯下的祸,寻思着要寻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此时看到阿狸的眼神,立即会意。   “公子不必忧心,阿狸在吴钦那里,并未吃亏。”   “可是……事情毕竟是因我而起……”   旎烟依旧无法释然。   慕容念见劝说不动,暗暗惊叹于面前公子的固执。不过她慕容念岂是平凡之辈,对待男孩子,自然有她的一套法宝。于是没费几番周折,便把话题引到了其他事情上。   就这样,三个人一面等待郎中的结果,一面开始四处闲聊起来。   原来旎烟口中的恩人,其实是他几年前遇到的第一个恩客。那个时候,他本已被天香楼的老板逼着接客。而那个女子,便是花下重金买下他初夜之人。旎烟原本以为,那个人既然肯为他花下重金,那么即便自己如何不情愿,对方也决计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人见他不愿,竟然就未再强求。甚至出面与天香楼老板说和,不要再逼迫旎烟接客。   “旎烟最终能够从天香楼全身而退,便是多亏了这位恩人。”   旎烟说到这里,不由拭了拭眼角的泪花。不难看出,旎烟公子对于他的这位恩人,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因为他提起那个人的眼神,与平日里众人看到的旎烟完全不一样。   三个人不知聊了多久,才看到那郎中慢悠悠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阿狸见状,连忙上前一步。   “郎中,不知我家师父情况如何,可否严重?”   那郎中见到面前的血眸少女一脸担忧的模样,打了个哈欠,也不再转弯抹角。   “这位公子本只是忧思成疾,外加受了些风寒,本该并无大碍。只是……病情耽误了太多时日,加之公子体质虚弱,恐怕要比常人多将养些时日。”   慕容念见到阿狸脸色忽而一白,连忙接着问道:   “不知这多将养是要将养多久?”   郎中掐指算了算。   “至多……多出三五日吧。”   阿狸听到此处,心中才略觉心安。吩咐了店小二备下马车,好在写完药方之后,送那郎中回去。   仙客来本是烟州城中规模最大的客栈,因此客栈中长期备有马车,以备客人不时之需。那店小二听了阿狸吩咐,利落地应声去准备。那郎中见状,心中很是熨帖。随便客套了几句之后,便写下药方收了银钱,施施然坐上了马车。   待到郎中离去之后,阿狸又回房看了看自家师父,发觉自家师父还在熟睡,便小心翼翼坐在木榻旁守着。   而呆在门外的慕容念见到旎烟公子一脸倦色,暗自腹诽阿狸那家伙的粗心,便亲自将旎烟送了回去。   当她将旎烟送到家门口的时候,才发觉小童春雨也一直巴巴地守在小院子里,一夜都未合眼。旎烟看到春雨,又是感动又是心疼。在和慕容念道别之后,便回了屋子。   慕容念独自一人走在幽静的夜色中的时候,并未急着施展轻功,而是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子。只见漫天繁星浩淼,于是心下不禁一阵怅然。   不知此时,筝叔叔在离殇宫,可睡得好?   忽而一阵清风,夹杂着她的思念,越飘越远。   而正在同一时刻,远在千里之外的寒州。离殇宫中的某个房间,正在秉烛处理宫中事务的兰陵筝揉了揉鼻子,又叫外面守夜的侍人多加了两个炭盆进来。而后,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少宫主那里,可有消息?”   听到筝长老突然问话,那侍人不敢怠慢,立即上前禀报:   “听线人传来消息,说是到了烟州……”   “烟州?”   兰陵筝闻言挑了挑眉,不再言语。   那侍人瞬感周遭空气骤冷。   少宫主啊……   您最近,可千万莫要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不是卖萌货的,真的真的不是的…… ☆、第三十七章 认错   “阿狸,你有没有发觉,那个旎烟公子和你家师父,乍看上去倒是有几分相像呢。”   第二日吃早饭的时候,慕容念忽而凑到了阿狸身边。   阿狸闻言想了想,随后又叼了一口手上的馒头。   “没觉得。”   见到阿狸丝毫没把自己的话当做一回事,慕容念扁了扁嘴,将目光投向对面的凉秋。   “凉秋,你觉得呢?”   凉秋也想了想,又想了想。   “听你这么一说,我倒真的觉得是有几分相像。尤其是第一眼看到的时候。”   阿狸听凉秋也这样觉得,不由得认真起来。然而,却如何都无法将这两人的样子重合起来。她原本,该是最了解自家师父的人啊。为何此时,别人都能够看出的事情,她却反倒发现不了了呢?   阿狸想到这里,有些纠结。   慕容念见到阿狸的神色,自然明白她心中所恼。于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平日看你家师父看得多了,自然将他当做是独一无二的人。既然如此,自是不会将他同其他人混起来。有句话说得好,‘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当局者,自然是迷糊的。”   慕容念说到这里,自己笑得促狭。   凉秋看着阿狸忽然涨红的脸,不明其中之意。   “照这样说,我认识寒哥哥的时间比阿狸早,和他相处的时间也比阿狸长。可是,我还是能看得出来……”   凉秋觉得,今早上的慕容念和阿狸,都有些神秘兮兮的。   眼看着阿狸不知在一旁沉思着什么,凉秋转过头看向另一边的慕容念。   “这样的话,我便也想不出解释之法了。”   慕容念摊手。   而后,阿狸似是想到了什么,开了口。   “阿念,你可是故意的?”   “明明是你自己看不出,为何要怪到我的头上?”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那是何事?”   慕容念状似无辜地眨眨眼,开始装傻。   阿狸将碗中的粥喝完,而后从口中吐出四个字:   “快刀乱麻。”   如今阿狸言下之意已十分明显,慕容念见事情到了如此地步,自然知道再否认也是毫无作用。老实说,她当初确是有意想借旎烟公子作为契机,好让这个感情迟钝的家伙尽快坚定自己的心意。   至于这其中的理由……   慕容念心中自是有她的打算。   当然,也并不排除存心捉弄阿狸的那一层。   “哈哈……”   慕容念干笑两声。   “这便当做是你承认了。”   阿狸黑着脸说着。   “人家也老大不小,总是被你这样耽误着,确实是你不厚道了。”   慕容念说得语重心长。   阿狸哑然,血色的眸光沉了沉。   “我知道。只是……既然知道前路艰辛,总不能勉强。”   不然的话,阿狸觉得自己未免太过自私。况且,对方可是自家宝贝师父啊~每每想到自家师父有可能露出的委屈的模样,阿狸那心呐,早就软成了一汪水……   “那不如找个时机问一问?”   慕容念两眼放光跃跃欲试。老实说,她对于阿狸师父的反应,倒是十分期待呢~   阿狸将慕容念的八卦样子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继续开口。   “阿念……”   “你若要将此事托付给我直说就好,不必客气。”   慕容念不等阿狸说完,便立即表了态。   “不,我只是想问你,你准备何时出发回离殇宫。”   “呃?”   慕容念瞪大了眼。   “如今血芝已经到手,你不是该即刻便回去吗?”   阿狸说得理所应当。   “所以阿狸,你这是要赶我走吗?”   被自己的好友这般嫌弃,慕容念受伤了……   “只是提醒你莫要忘了筝叔叔那里,拖得太久,你的腿便真的保不住了。况且前两日夜里,我曾见到几个黑衣人潜伏在客站附近。看那轻功路数,倒像是出自离殇。”   慕容念闻言,心中不禁咯噔一声。没成想自己明明已经如此低调了,竟然还是被宫中之人发现了……倘若筝叔叔知道自己来了烟州,不知会如何想。   想到这里,慕容念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阿狸既然早已发觉,为何要拖到现在才告诉她?   “阿狸,你也是故意的吗?”   慕容念怀疑地看着面前一脸云淡风轻的血眸少女。   “只是一时忘记了。”   阿狸说得坦然。   “好吧……”   慕容念无语。   阿狸她果然,就是故意的!   “对了,你离开的时候,莫忘一起带上旎烟公子和他要救治的那个人。”   见阿狸忽然将话题转到此处,慕容念有几分不解。   “为何?”   “此次我们得罪了吴钦,旎烟留在这里,难保他日不会受到吴钦报复。况且你也该知晓,旎烟口中那人的病情,只靠血芝的效力未必能将她医好。为此,恐怕还要麻烦你爹娘代为关照。”   “你想得倒是周到。等等……”   慕容念说到这里,才惊觉自己遗漏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你说血芝?”   “自是咱们从吴钦那里取来的那支。”   阿狸话音未落,慕容念立即拍桌而起。   “你明明知道,那是我取来给筝叔叔的!”   “我知道。”   “那你还……”   “所以我才让你将他俩带到离殇宫去。”   “那血芝可只有一支。”   听闻慕容念说到这里,阿狸撇头看了看她身旁炸毛的少女,只抛下一句话:   “我已帮你将血芝取来,之后如何掂派,便是你自己的事了。”   “你,你……”   慕容念指着阿狸,嘴唇抖了抖,却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倘若不是眼前有更紧要的事情不容耽搁,她定是要把这讨厌的家伙丢出去,然后好好比划一场才能解气。   可是那样的话,两个人必是要分出胜负才肯罢休。光是之后养伤,便又要用去好几日的时光。若是断了胳膊断了腿,更麻烦……等那时候回到宫中,腿还得再断一次……   慕容念想到这里,只能泄气地收回心中的想法。   “你托人去给旎烟公子带消息,说我明日便出发,以便他提前准备。”   没成想自己这一次下山,这么快就要灰溜溜地回去了。   但是为了自己的腿,慕容念只好忍辱负重……   筝叔叔的话,还是很不好惹的。   “可用我提前捎一封书信过去给筝叔叔?”   见到慕容念垂头丧气地往门外走,阿狸开口问道。而后,收到的是冰眸少女一道嫌弃的眼刀。   “不必了。”   “那好吧。”   阿狸耸耸肩,说得悠然。慕容念见状头一仰,恨恨地出门了。   待到阿狸上了楼,正瞧见客栈小二从自家师父那间房里出了来,便知道给师父熬的药已经好了。   她自然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每日软磨硬泡逼着师父喝药的情形,如今想来,却觉得那样怀念那种每日抓耳挠腮手足无措的感觉。   阿狸想到这里,不由得弯起了唇角,心中被温暖装得满满的。于是就连那双平日里看起来有些让人心惊的血眸里,都带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温柔。   轻轻推开房门,那淡淡的药香便传入了鼻尖。阿狸走到床前,看着那微微隆起的薄被中身子单薄的人儿,轻声地开了口:   “师父,时辰不早了,该起来吃药了……”   阿狸说完,便静静等待着自家师父的反应。不知这许多年过去之后,自家师父会用什么借口来推脱喝药呢?   然而出乎阿狸预料地,寒筱这一次并未像原先那般赖床,而是吃力地转过了头,睁开了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眸。那眼中依旧夹杂着些未褪的血丝,不过相较于昨晚,面色已经好了许多。   “阿狸,我们什么时候离开烟州?”   没想到师父一开口便是这样的话,阿狸顿了一顿。   “师父想要何时离开呢?”   “自是……越快越好……”   寒筱说到这里,发觉了自家徒弟脸上的不解,于是便慢慢地解释道:   “咱们在烟州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阿狸不是还要按时回逍遥派参加很重要的事情吗?”   “关于行程之事师父尽管放心,阿狸心中自是有数,师父只管安心养病便是。”   “可是……”   寒筱见劝说不动自家徒弟,面上露出犹豫之色。   “我还是想尽快出发……”   阿狸见师父如此坚持,心中更是疑惑。   “为何呢?”   “……我想在璧寒村小住几日……”   “师父……”   听着自家师父越来越无力的借口,阿狸只得在心中默默叹气。   “即便要尽快出发,也要等师父的身子好转了再打算。师父莫要再胡思乱想了,按时吃药将养身子才能尽早出发啊。”   要知道这一路上长途跋涉是很疲累的一件事,自己又怎么忍心让师父拖着病体颠簸呢?   “不是因为怕吃药……”   寒筱无力地反驳着。   阿狸见着自家师父委屈的样子,无奈地笑了笑。   “恩,阿狸知道,师父不是怕吃药。”   寒筱看着自家徒弟一脸了然的样子,委屈地扁了扁嘴。他真的不是怕吃药才想要尽早出发的,于是乎看着自家徒弟如今这般把自己当做小孩子看待,寒筱觉得很委屈。   “师父只是不喜欢烟州……”   “哦?”   阿狸有些错愕。   “明明……前阵子师父和凉秋阿念他们,一直玩得很开心啊…… ”   阿狸说到这里,忽而顿住。心下电光火石之间,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自从来到烟州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陪自家师父了……   所以,师父才会觉得不开心,继而不喜欢留在这里吗?   阿狸看着床上宝贝师父病恹恹的可怜样子,只觉得心下后悔不已。前一阵子,说是赌气也好,说是试探也罢,她确是太过任性了。   “师父,阿狸错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阿狸说着,将头埋在师父暖暖的被子上。   以后,阿狸不会再把师父丢在一边,永远也不会了……   阿狸在心中暗暗发誓,于是她没有注意到自家师父忽然发红的眼眶。泪珠在眼中转啊转,许久才被他逼回去。   那时的寒筱还不明白,为何自己听了自家徒弟那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之后,会忽然想要流泪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八章 遇故     终于到了出发的日子,当慕容念收拾好包袱走到客栈门口的时候,看到阿狸已经雇好了马车,早早地等在了路边上。   想到自己这一路上都要充当着赶车的角色,慕容念只觉得头都要变大了。照这样的速度,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到寒州。到时候……   “我已飞鸽传书给筝叔叔,将我们在寒州遇到的事情悉数告知了他。”   阿狸见慕容念出来,淡淡说着。   慕容念闻言,知道阿狸是在为自己着想。其实她心中自也明白,那血芝就算给了自家筝叔叔,筝叔叔也不会稀罕,不过是再被放入离殇宫的私库里而已。到时候自己再拿它去治病救人,从头到尾什么都不会耽搁。况且这一次来到烟州,倘若没有阿狸相助,她也无法如此顺利地拿到血芝。说来说去,阿狸于她,并未做什么过分之事。   想到这里,慕容念依旧不动声色,只是挑了挑眉。   “哦?既然是悉数告知,想必是连你如何被吴钦迷到床上险些失贞的事情也说过了?”   “恩,还有昨日你去逛了青楼画舫之事。”   “……”   慕容念忽然觉得,认识一个如阿狸这般了解自己的损友,其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什么‘失贞’什么‘青楼’?你们两个坏家伙,在这里合计什么了?”   凉秋的声音忽然从不远处传了过来,只见他手里还抱着一包糕点,额上已渗了些薄汗。   “这些桂花糕和酥饼是给你们路上吃的。”   说着,将那小小的包袱放到了马车里。   “今日我还要留在这里照顾寒哥哥,所以就不送你出城了。你好好保重,路上定要照顾好旎烟和那位病人。”   慕容念笑看着面前的清秀少年如一个贤夫良父般地唠叨着自己,只觉得心中暖暖的。   “还是凉秋公子讲义气,多谢!”   “不必客气,只是你别忘了要经常将你遇到的有趣之事写信告诉我。我平日在琼山,可是无聊得要死。”   听着凉秋单纯的话语,慕容念与阿狸均是一笑。   “那是自然。”   马车出发,行驶在熙攘的街道上。   “倘若我有个妹妹,定要让她把凉秋娶回离殇宫去。”   慕容念一面赶着车,一面悠悠地说着。   阿狸闻言转过头。   “那你自己呢?”   “你觉得我有一个筝叔叔还不够吗?我可不想自家后院里整日刀光剑影鸡飞狗跳的……”   慕容念说着,那绮丽的冰眸中都带了淡淡笑意。阳光照在那双好看的眸子上,像是晶莹的冰魄般闪闪发着光。   阿狸见她这般模样,自然知道她心中所想。于是只得叹了口气。   “关于筝叔叔吃醋这件事,恐怕这只是你一厢情愿吧……”   “想想又何妨?也许哪日便会成真了呢……”   慕容念反驳着,虽然她心中比阿狸还要没信心。自家筝叔叔的坏脾气,倘若知晓慕容念的心思,恐怕真的会打断她的腿,再把她从离殇禁地的崖边扔到谷底去……   想到这里,慕容念心中不禁一阵怅然。   “阿狸,你可知我从小到大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不是整日游山玩水花天酒地么?”   “……”   好吧,慕容念决定在到达旎烟家之前,她都不要再搭理身边这个讨厌鬼了!   待到马车行到旎烟家门口的时候,便见得旎烟和小童春雨已早早地等在了门口。   “劳烦慕容姑娘和火姑娘了。”   旎烟心中感激,深深朝着两个少女行了一礼。   慕容念摆了摆手。   “江湖儿女讲究锄强扶弱,公子不必太过客气。”   旎烟和春雨上车之后,阿狸和慕容念才从旎烟口中得知,原来那位病人原先并不知晓旎烟为了替她医病所做的这些事。甚至,就连这一次去到寒州,都是旎烟想了其他理由才搪塞过去的。   听到这里,慕容念不由得感叹。   “你为她付出这么多,却从头到尾都不能告诉她真相。你的那位恩人,也真是固执。”   “其实她并非固执,只是心地太过善良。倘若她知道我为她所做之事,必是不会同意的。可是于我而言,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一日日病下去。所以……所以待会儿到了她家,还请二位替我保守秘密。”   “公子放心,我们必不会多说的。”   阿狸安慰着旎烟。   “旎烟公子如此重情重义,倘若我有妹子,定是要让她将你娶回离殇宫的。”   慕容念说得一本正经。   旎烟闻言眸光一闪,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多谢慕容姑娘夸奖,旎烟受之有愧……”   在一旁的阿狸忽然觉得,幸亏乔姑姑和阿念爹爹只生了慕容念一个闺女。不然的话,她很为阿念那个总是挂在嘴边的妹妹家的后院担忧……   旎烟口中那位恩人的居所离旎烟家其实并不算远,只是道路曲曲折折,马车行了好一会儿才总算走到门口。   “这里不太易行,还请二位小心些。”   旎烟说着,率先由春雨扶着下了马车。   阿狸与慕容念看着面前简陋残破的居所,不约而同都有些好奇住在此处的那个曾经为旎烟一掷千金的固执的家伙。   还未进到屋中,一行四人便闻到了浓浓的草药味。这样苦而涩的味道,就连完全不懂得医术的阿狸都知道,那药锅中长期煎的,必定只是些廉价的药底而已。怪不得旎烟公子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求到好药,倘若如此耽搁下去,那人的病怕只会愈演愈烈而已。   这是一间独间的小房子,相比于旎烟那里要简陋许多。然而进到屋中,最先映入眼帘的却是那一墙大小的书柜,柜上满满的书卷都被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房内光线有限,却很是整洁。不算大的床榻边上,此时正立着一个三十上下的女子。只见她穿了一身淡紫色的半旧衣衫,面色有些惨白,五官却十分清秀,一头黑发更是束得整整齐齐。虽然形容消瘦,却难掩眉宇之间那淡淡的傲然之气。衬在这晦暗的居所之中,反倒更显得清雅出尘。   即便面前的女子憔悴得令人惊心,阿狸还是渐渐睁大了眼睛,而后从口中轻轻吐出两个字:   “阿棠?”   面前的女子闻言明显一怔,久久地注视着面前少女那一双血一样的眸子。她这一年来一直缠绵病榻深居简出,已许久不曾听闻江湖之中的事。然而即便如此,她还是一眼便认出了面前的少女。   “阿狸,可是你?”   阿棠的声音依旧沉稳优雅,却已失了当年在璧寒村时的意气风发。阿狸看在眼里,有些心疼。   “不想原来竟会是你……”   &&&   因为阿棠的忽然出现,原本准备直接驶到城外的马车,又掉头回到了客栈。   凉秋见到阿棠,亦是一眼便认了出来。一下子又喜又惊,然而待察觉到她苍白的脸色,又十分心忧。   “你怎会在这里?”   凉秋轻声问着,心中却十分不期待阿棠说出那个他最怕听到的答案。   阿狸和慕容念在一旁,担心凉秋一时激动会将旎烟的事说漏了嘴,便连忙过来打圆场。   “既然来了,不想去看看师父吗?”   阿狸轻声提议,见到阿棠身子一僵,眼眸悄然黯淡下来。   “寒哥哥刚刚睡下,想必还没睡太沉,我去叫他起来。他见到阿棠,想必会是十分开心的!”   凉秋并未发觉阿棠的心思,一蹦一跳往楼上跑。   “等一等……”   阿棠忽然开口,见到凉秋回过头,又有些犹豫。   “还是莫要叫起他……”   阿棠有些颓然地说着。   阿狸将阿棠的犹豫看在眼里,心下不禁又是一阵难过。   阿棠她……是不想师父看到她如今虚弱狼狈的模样吧……   “今日,不是还要早些启程吗?眼下为了我,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了……”   阿棠努力从嘴角牵起一丝笑意。   “等过些日子阿棠和旎烟公子回来,可以去到铸剑山庄做客。到时候,阿狸必定好好款待。”   阿狸温和地说着。   “上好的女儿红,一定要备得多多的。”   慕容念在一旁接嘴。   于是气氛又渐渐轻松起来。   许是因为各人都怀着各自的心事,在出城的马车上,众人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待到分别之时,阿棠将阿狸叫到烟州城外的护城河边。   河边杨柳依依,波光粼粼,与城中的繁华相比,显得十分幽静。   “阿狸……”   阿棠看着那静静的水面,轻声开了口。   “此时叫你过来,是想向你澄清一件事情。我当年太过莽撞,要不是有阿筱在一旁回护,七年之前,我恐怕真的会要了你的性命……”   每每想起七年之前的事,阿棠心中始终无法释怀。还好她事后得知阿狸被铸剑山庄的人接回了庄里,不然……   “当年之事,不论放到谁的身上都会选择为村中人报仇。况且我知你当初其实有意放我一马。不然的话,单凭当时的我,又怎能逃脱……”   关于当年之事,阿狸对阿棠并未留下心结。   阿棠见阿狸如此豁然,郁结在心中多年的疙瘩总算解开了些。   “还有一事,你要细加小心。”   阿棠说到此处,面色忽而变得严肃起来。   “你可知当年残害村中之人,带走沈郎中的是何许人也?”   阿狸听到此处,也不由得面色一紧。   阿棠见阿狸还被蒙在鼓里,无声叹了口气。   “是屠冥教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恩,因为最近想要把年假连着国庆一并请了,所以一直在忙单位的事……下一章周四更新,然后这周周末左右可以把工作忙完,然后恢复隔日更~给亲亲们看文造成不便,实在抱歉了,捂脸…… ☆、第三十九章 上路   “怎会?”   阿狸不解地蹙起眉。   倘若是屠冥教之人下的毒手,那么他们又为何要在当年匿名放火焚村的几日之后,不顾后果再一次明目张胆去到村中放蛊害人?这其中矛盾重重,实在叫人无法想通。   除非,是这其中其实另有隐情?   阿棠自然明白阿狸心中的疑惑,于是便解释道:   “其实屠冥教内部在多年之前便已分裂成为两相对立之势,黑屠冥教主之位便也变得名存实亡。也正是因为如此,黑屠冥才会多年以来苦苦搜寻隐居多年的‘毒娘子’申行止,也就是凉秋娘亲的下落。为的便是借她之力制出更具威力的毒器,好夺回屠冥教实权。这便是她会忽然出现,带走沈郎中的原因……”   阿狸听到这里,终于茅塞顿开。   “在带走沈郎中之后,黑屠冥又命手下之人在村中杀人放火,怕是打算让大家把整件事情与十多年前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的火莲事件联系到一起,以便自己能够顺利淡出众人视线。”   “不错。只是她千算万算,却忘记了如此一来,她反倒让屠冥教的另一位掌权者察觉了她的动作。于是,才会酿成之后的惨剧……”   阿棠叹息。   “实不相瞒,我避寒村中之人,最早大部分都是从同一宗族落脚到此隐居,为的,便是守住族中一个天大的秘密……那秘密涉及武林兴衰,因此我娘曾经说过,为了它,我族之人即便世代老死在燕子山脉之中也在所不惜……十多年前璧寒村首次遇袭之时,恰逢你娘亲经过此处被村人看到,加之攻击村中之人又善用火,所以村中人便认定是铸剑山庄背信弃义,不肯再为璧寒村保守秘密。如今想来,应是有人故意要将火少庄主引到此处,想要嫁祸于她,继而挑起璧寒村和铸剑山庄的嫌隙,将自己的真正目的隐藏起来。而那个人,很有可能便是黑屠冥。”   阿狸听到此处不觉一怔。黑屠冥与自家娘亲有仇,这件事情她早在品剑大会上便已有所察觉。   “莫非屠冥教屡屡对璧寒村下手,为的便是……”   “不错,想必是他们已经察觉了璧寒村的不同寻常。现在想来,屠冥教最早怕是希望璧寒村与铸剑山庄会因此事而决裂。铸剑山庄何等地位,必是不会甘愿被小小璧寒村冤枉的。到那时候两相对质,屠冥教便可从中得知有利信息,好坐收渔利。不想铸剑火家如此魄力,竟对璧寒村的种种挑衅不询不究宽而处之。我们起先还当是铸剑山庄做贼心虚,现在想来,不得不佩服火老庄主的心胸气度……为了武林大局,这十多年来忍辱负重,尤其是在山庄元气大伤最为虚弱之时,并非是任何门派都能做到的。”   阿棠说到这里,面露钦佩之情。   “这样说来,看屠冥教这些年的动作,恐怕还未曾如愿达到目的。”   “你猜的没错。事实上,屠冥教对于璧寒村的过往只是有些风闻,并不真正了解其中来龙去脉,也不知璧寒村中人苦苦守护的究竟是什么。当年,屠冥教另一位掌权人在得知黑屠冥带人去到村中掳走沈郎中之后,担心她从此做大,迫于无奈必须尽快摸清村中底细。于是才会不顾风险,以试蛊的名义再次入村掳走璧寒村中幸存之人。”   “所以说,当年村中的那些逃出之前大火的幸存者并未被蛊毒化尸,而是被屠冥教掌权人生擒了回去?”   “正是如此……”   阿棠说到这里,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当年我因捉你而回到村中,发觉了一些起先并未注意到的疑点,于是便怀疑这些年来骚扰璧寒村的并非火家,而是另有其人。为了不打草惊蛇,我在第二日便离开村子,依着手中线索四处去打探消息。然而未曾离开几日,江湖上便开始流传璧寒村被屠冥教屠杀的消息……待我赶回村中……”   阿狸看着阿棠痛苦的神色,便已猜到,避寒村中之人落到屠冥教手中,必是会受到百般严刑拷问。如今七年已逝,屠冥教既然毫无动静,必是未能如愿从村民口中得到有价值的信息。也正是因此,他们恐怕……早已不在人世。   而这一层,恐怕阿棠她早已想到。然而为了守住璧寒村的秘密,她既不能轻易泄露自己的身份,更不能索性拼出一条性命与屠冥恶贼血拼一场。只得这般隐忍在江湖之中,暗暗寻找线索。因此这些年来的艰辛,可想而知……   想必阿棠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郁郁寡欢得下重病……   “至于那屠冥掌权人的身份,我曾经多方追查,却毫无所获。这件事情关系到璧寒村和铸剑火家,如今我将此事告知与你,一方面是为弥补我璧寒村当年对火家的歉疚,另一方面……如今我这身子,怕是拖不得多少时日。倘若有朝一日能够攻下屠冥老巢,璧寒村中之人还能有一丝生机,阿狸,请你一定要将他们救出来……”   阿棠说到这里,忍不住咳嗽起来。阿狸知道阿棠一直是在硬撑,于是言道:   “你且安心便是,至于屠冥教,我定是会去一探究竟的。”   阿棠听到此处,心中稍觉宽慰。   “这次能够在烟州遇到你们师徒还有凉秋,也算是圆了我一直以来的牵挂。这样想来,我这一生,也再无牵挂。”   阿狸听到阿棠话语苍凉,隐隐有诀别之意,于是连忙强装笑意,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阿棠,你这可是在交代后事?可是打算将所有事情推到我身上之后,就生无可恋撒手西去?那样的话,旎烟公子恐怕就要哭死了。”   阿棠听到阿狸提起旎烟,眼眸渐渐变得柔软。   “烟儿他的确是个好孩子,我听说他对你有意,你可愿带他回铸剑山庄?”   阿狸见阿棠说得郑重,不禁有些反应不及。   “阿棠莫要误会,旎烟他其实……”   阿狸说到这里,意识到旎烟当初的嘱托,立即话锋一转。   “你该知道,我只要有师父在身边就够了。”   阿棠闻言轻笑起来。   “到底还是个孩子,这些年来,一点都没变过。”   阿狸知道阿棠其实并未明白她话中之意,也未再解释。   “如今时辰不早,你们若不想露宿野外,便要在日暮之前赶到下一所驿站。你交代的事情,我必会尽力完成,且安心便是了。”   &&&   送走了阿棠他们之后,阿狸与凉秋、寒筱又在客栈中休养了三日,阿狸见师父的身子已完全恢复,才决定再次上路。   话说当寒筱得知阿棠曾经来过的时候,不禁狠狠懊恼了自己的贪睡。   明明阿棠已经来到了客栈之中,却惟独没有去见他。阿棠她,一定是还在生他的气,气他当年为救阿狸扎跑了她最心爱的黑风……   每每想到此处,寒筱都觉得十分对不起阿棠。   “阿狸,等过些日子,我们去买一匹好马送给阿棠如何?”   寒筱从马车里探出头,对正在赶车的自家徒弟说着。   “师父为何忽然想到要送阿棠马匹?”   阿狸一面赶车一面问着。她本以为师父是身子不适想要停车休息,待听了他的话,不由有些疑惑。   “我记得阿棠当年有一匹十分喜爱的黑马,每次出门都要带在身边。我还奇怪,为何如今那匹马却不在了?师父可曾知道其中缘由?”   听阿狸提起黑风,寒筱心中不由一颤。   “这……还不是当年为了救你么……”   寒筱幽怨地说着。   想他这一生之中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当年为了阿狸,可是对可怜的黑风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如今每每想起,寒筱依旧觉得心中愧疚。不知那黑风在被他伤了之后到底跑到了哪里,为何至此都音信全无?不知黑风被他伤得严不严重,是否会影响它今后的……正常生活?   好吧,寒筱承认他自己想得太多了……   总而言之——   “阿狸,我们还是给阿棠买一匹好马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章 璧寒   还未进到璧寒村中,天空中便绵绵密密下起小雨来。马车行在湿漉泥泞的小路上,如同雨幕中的一叶扁舟。通往璧寒村的小路本就难行,如今荒废多年,更是杂草丛生。阿狸看着村口这一派荒芜的景象,不禁暗暗为今晚的住宿发愁。   不过老天总算待他们不薄,本以为璧寒村弃置多年,早已无人居住。没成想入到村中才发觉,原本最大的两间院落中竟然住了人家。阿狸早先还在担心露宿野外会委屈了师父和凉秋,如今见有现成的住所,倒是着实松了口气。   阿狸选了亮着灯的那一户人家去敲了门,开门的是一个三十上下的女子,见到阿狸一行三人之后微微一惊,待听明来意,便客气地将他们引进了屋里。   这一户人家共有六个人,一对年轻夫妇,三个小孩子和孩子们的祖母。他们原本和另一家都是从北边逃难来的流民,无意中发现此地,便住了下来。如今几年过去,倒也过得安顺和乐。   “原来这村子竟会是各位的故居。”   年轻妇人将他们三人带到正堂,又吩咐自家夫侍去准备了些饭菜。   那妇人见到阿狸等人均是江湖人士的打扮,心中难免有几分拘谨。偶尔自家顽皮的孩子过来探头,定是会被女子呵斥回去的。   阿狸将女子的顾忌看在眼里,自然明白这样老实的农家人,该是很少有机会会见到他们这样的江湖人士的。于是面对对方的警觉,也并不介怀。   主人招待了阿狸等人吃过了晚饭,便开始有一搭无一搭地谈起天来。聊着聊着,对方见阿狸等人谈吐不俗又谦和有礼,渐渐地便放下了戒心,还主动将自家的三个孩子叫过来一一介绍了一番。   三个小孩子自打出生就很少看到外界的人,如今见到这三个漂亮又和善的哥哥姐姐,自是好奇得不得了。甚至缠着自家爹亲,说今晚不要和爹娘睡,要和两个哥哥一起睡。女子担心影响客人休息,最后好说歹说,才一个个撅着小嘴儿不情不愿地蹭回自己房里。   家里的男主人收拾了两间厢房给阿狸他们过夜,大家闻着斑竹熟悉的清香味,睡得一夜无梦。   待到第二日清晨,三个人都早早地起了来。   众人先去了寒筱和阿狸的小屋。   那小屋子原本就很简陋,如今多年未曾有人居住,房顶都已塌了一半。另一半的房檐上,茂盛的杂草斜坠下来,更让它看起来摇摇欲坠。阿狸走近屋前,轻轻推开那斑驳的竹门。屋子里面满眼的各种植物,甚至还住了一窝山鸡。阿狸看到这里不由苦笑:   “师父……咱们的床和木枕,已经被山鸡霸占了……”   “哦……”   其实寒筱当初原本也并非是真的想要回来取木枕,只是在琼山待得太闷,希望能够回璧寒村里看一看。如今目的既然已经达到,那么木枕什么的,自然也不再重要了。于是他看了看床榻位置上那炸了毛的山鸡一家,又看了看自己一脸无奈的徒弟,最后从口中蹦出了两个字:   “无妨。”   木枕什么的,从来都是不可以勉强的。   “阿狸,只要山鸡一家用得开心,那咱们的木枕给它们便是了。”   寒筱说得一本正经。   离开了村口的小屋之后,三个人又一同往凉秋家走去。凉秋家的院子虽然也很大,然而由于比较偏僻,因此并未被那两家人选来居住。如今多年过去,虽不及寒筱家里破败,却也显得十分荒芜。院落的正中,有一处地方寸草不生,显得格外突兀。阿狸回想起那里正是她当年看到沈郎中遭遇毒手之地,心下不禁一阵怆然。   如今黑屠冥虽已被关入琼山,然而却如何都不肯开口说出沈郎中的下落。如今琼山遇到这块蒸不熟煮不烂的硬骨头,也就只好束手无策。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沈郎中应该还尚在人世。只要沈郎中还活着,那么一切便有希望。如今,她又从阿棠那里得知了许多十分重要的信息。虽然她现在还无法将其中许多事情理顺,不过总有一日,她会亲自将沈郎中带回凉秋的身边。   寒筱虽然并不十分清楚这其间曲折,然而看着一旁面色凝重的自家徒弟和另一边泫然欲泣的凉秋,心中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放心,沈郎中她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寒筱轻声说着,安抚着身边少年单薄的背。   “恩,我一定会找到娘亲的。”   凉秋皱着脸,盯着院子正中的空地,拼命忍着不让眼中的泪水滚下来,直到眼眶鼻尖都憋得通红。那般倔强又让人心疼的凉秋,寒筱已经许久不曾看到了。   自从沈郎中失踪之后,那时候尚且年幼的凉秋便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他开始照顾柔弱且伤心欲绝的爹爹,开始为寻找自家娘亲的事情而奔走,甚至连随同远道而来的逍遥派回琼山,都是他做的决定。而为了不让自家爹爹和祖母担心,凉秋在琼山的这些年来,坚强乐观,几乎从未掉过眼泪。   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个看似柔弱却坚强的少年,才更加令人心疼。   离开沈家之后,气氛一度变得有些颓丧。   正巧屋主家的小孩子前来寻他们,说饭食已经准备好了。于是三个人便回到了住所里。   今日,原本住在隔壁的另一户人家也过了来。依旧是朴实温厚的村人,只是女主人的年纪要比他们现在住家的女子稍长一些。而他们所居住的,正是原先阿棠的家。   寒暄过一阵之后,屋主便邀请邻居一家一同留下用饭。桌前两家人相聊甚欢,阿狸等人听着听着,原本沉重的心情也缓解了许多。   下午的时候,凉秋说今日起得太早,要先进屋休息一会儿。寒筱本以为依着自家师父的性子,今日必也会去睡一睡午觉的。没成想今日的师父却异常精神,于是阿狸便和自家师父独自在村中游荡。   空气依旧是如记忆那般潮湿的,其间那浓浓淡淡的斑竹的清香,也依旧环绕在村中。只是,那原本生活在村中的人们,如今却各自有各自的境遇。   “如今时过境迁,璧寒村早已面目全非。徒留满眼荒凉,只会让人触景伤情。师父,我在想,我当初是否并不该带你们回到这里……”   阿狸坐在小屋门前的大石上,看着正在顺着门缝观察着山鸡一家的自家师父,有些失落地说着。   寒筱闻言回过了头,正看到自家徒弟那一双血色眼眸中淡淡的忧愁。   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许多年之前,那时的阿狸还是一个只有半人高的瘦弱的小包子,总喜欢皱巴着脸跟在自己身后,别扭地独自思考着一些东西。那时的生活简单平静,没有江湖纷争,没有血腥仇恨,有的只是一日三餐粗茶淡饭。偶尔欺负一下自家小别扭,看着她皱巴着脸委屈又不愿反抗的可爱样子,便觉得这一日过得十分满足。   如今,昔日的小别扭已经长成了身边亭亭如清风行云的少女。于是寒筱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这么多年过去,他的阿狸,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师父倒觉得,这里并没有什么变化。”   寒筱托着腮,看着远处的云朵。微风轻拂着他乌黑的发丝,偶尔可以看到发间那美丽的墨绿色光泽。阿狸疑惑地转过头,看到师父正沐浴在淡淡的阳光里。那双美丽的丹凤眼眸恬静安然,总是让人觉得温暖而柔软。   看到自家徒弟眼中闪动的不解,寒筱软软地笑了起来。   “因为,记忆都还在啊。”   阿狸忽而一怔,看着师父的笑颜蒙在日光里,美丽得仿佛天上的仙子。有凋落的三两朵白花落在寒筱的手指边,又被风儿轻轻地吹落。   “师父……”   阿狸忽而开口。   “嗯?”   寒筱歪过头,正对上自家徒弟灼灼的目光。   “待到此次逍遥派的事务处理完毕之后,师父随我回铸剑山庄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一章 回程   “待到此次逍遥派的事务处理完毕之后,师父随我回铸剑山庄如何?”   阿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心跳得厉害。   带师父回铸剑山庄意味着什么,只有她自己心知肚明。走出这一步之后,她便已是孤注一掷。   不过不知师父他,是否会愿意?   阿狸屏息等了许久,却迟迟没有听到师父的答复。   “师父不愿意吗?”   阿狸有些失落地问着。   寒筱看着自家阿狸一副期待又小心翼翼的可怜样子,那一双血色的眼眸晶亮亮的,像随时都能挤出泪水来。这是寒筱最受不得的!只是,不知怎的,他只是隐隐觉得,倘若这一次随阿狸去到铸剑山庄,他与他家宝贝徒儿之间,会有什么变得不同。至于那种变化会是什么……寒筱想不出,只是下意识地觉得会很重要。重要到,他必须静下心来仔细思考……   “师父……”   阿狸的声音中又带了一丝委屈的幽怨。   寒筱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揪住,唯有一点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要冷静要冷静。   “师父觉得……这件事情,需要好好想一想……”   寒筱说着,然而眼神依旧是茫然的。   “师父在犹豫什么呢?”   阿狸竖起耳朵。   “嗯……”   寒筱继续茫然地思考着……   至于思考的内容嘛……   “师父也不知道吗?”   阿狸凭借这些年对自家迷糊师父的了解,一语道破天机。   寒筱闻言有些窘然,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家徒弟,样子倒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孩子。   阿狸见状,叹了口气。   “阿狸这一次回去,要先随着逍遥掌门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待事情完成之后,阿狸便没有理由再留在琼山了。”   寒筱闻言眨了眨眼。   “那也就是说,阿狸会离开琼山吗?”   阿狸点了点头。   “那阿狸还会再来琼山吗?”   “不知。不过铸剑山庄门规森严,倘若没有得到庄主首肯,庄中之人是不能随意出山庄的。也就是说……”   阿狸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目光投向自家师父。   “也就是说,倘若阿狸这一次离开,也许此生此世都未必能再见到师父……”   “啊……”   寒筱闻言着实被唬住了。   倘若他以后再也没机会见到自家徒弟……   “到时候,阿狸必定是会十分想念师父的。可是,碍于门规又不能出去。师父觉得,阿狸可会甘心?”   寒筱想了想,依照她对自家小别扭的了解……寒筱果断摇了摇头。   阿狸见到师父的回应,像一只引诱小绵羊上钩的狡猾狐狸,又继续循循善诱。   “阿狸不甘心的话,自然是会去想其他办法。比如……忤逆庄主,据理力争。”   “那怎么可以……”   寒筱脱口而出。   倘若自家宝贝徒弟因为自己的原因而闯了祸,那他这个做师父的,又于心何安?   “庄主是铸剑山庄的主人,又是阿狸的祖母。阿狸无论如何都不能忤逆她老人家的……”   寒筱苦口婆心地说着。   “可是,不出庄,阿狸见不到师父,会思念而死的。难道师父也不想念阿狸吗?”   寒筱闻言垂了垂眸。   “自然……也是会想阿狸的……”   “会有多想呢?”   阿狸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家师父。   寒筱也说不清楚。不过每当他想到自己有可能再见不到自家徒弟的时候,只觉得心中隐隐作痛,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被一点一滴掠夺了去。   阿狸见到自家师父默认了,心中不禁一阵宽慰。然而面上却作忧愁状,声音也越发幽怨:   “莫不是师父其实早就开始嫌弃阿狸,巴不得我这个徒弟早先离开师父?”   “不,不是的……”   寒筱连忙反驳,却见到自家徒弟脸上的幽怨之气在下一刻便一扫而光。滟潋的血眸慢慢弯了起来,露出醉人的神采。   “那阿狸今日便飞鸽传书给祖母,再拜托芷姨为师父安排住处。”   “啊?”   寒筱闻言一怔,过了一会儿才明白了自家徒弟的话中之意。   话说……他是什么时候答应阿狸要去铸剑山庄的?   寒筱后知后觉地想着。   不过,能够和自家阿狸在一起,寒筱觉得,不论在哪里,自己都会很开心的。   想到这里,之前的种种茫然疑惑,也就不再重要。   自从自家师父答应了会随阿狸回铸剑山庄之后,某人的心呐,仿佛长了草。只恨不得时间过得快一些,再快一些,好快快将师父带走,从此以后永远留在身边才好。   阿狸等人在璧寒村中住了三日,随后,便准备告辞。   离开的时候,阿狸拿出一些银钱作为这几日的宿资。可是那一家人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收。   “这村子本就是你们的,我们如今寄住在这里,已是承蒙莫大恩惠,又怎能再收你们银钱?”   那屋主妇人说得十分坚决。   “你们江湖人不是有一句话吗?叫什么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不知哪一日,或许咱们还会再见面呢。”   阿狸听到妇人如此说,也不好再勉强。于是抱拳言了谢,便出发离开。   这回去的一路,阿狸心中开怀,马车也驾得飞快。   “包子狸,你这是要赶着投胎吗?马车都要飞起来了!”   凉秋从马车中探出头,大声地抗议着。   不过此时的阿狸倒觉得,倘若这马车真的能够飞起来,那便再好不过了~   待他们一行三人赶回琼山,离召开饯行宴的日子已十分近。因此此次参加行动的门派几乎都已聚集到了琼山。   此次代表铸剑山庄而来的依旧是铸剑大弟子火芷。阿狸见到许久未见的芷姨,便立即上前。   “芷姨!”   “阿狸?”   火芷见到阿狸,自然也是十分欣喜。   “你的飞鸽传书庄主已经收到,庄主说,来者是客,铸剑山庄必定夹道相迎。”   阿狸听到此处,心中不由欣喜。   没成想,祖母竟会如此轻易便松了口。   火芷见到眼前少女的神情,自然可以看出她的心思。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如此关心一件事情,想必那个她要带回山庄的那个人,在她心中一定有着不俗的分量。   阿狸的信中曾经提到,自己想要带回山庄的,是一位公子。那么……   火芷联系到她与阿狸在离殇宫品剑大会上所见的情形,心中已暗暗锁定了那位公子的人选。想必庄主亦是考虑到铸剑山庄与逍遥派今后的发展,才会如此轻易便答应阿狸的要求吧。如此一来,阿狸这一次算是天时地利人和都已占尽。今后的事情,不顺利恐怕都难。   想到这里,火芷不禁敛眉低笑。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想必过不得许久,铸剑山庄便要开始筹备喜事了吧?   “芷姨在笑什么?”   阿狸疑惑的声音从身边传来,火芷这才回过神来。   “芷姨不想见见那位未来的客人吗?”   阿狸忽然开口,眼中满怀期待。   火芷闻言,自然从善如流。   然而当她见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子的时候,心中不由微讶。   眼前,这到底是什么情形?   “师父,这位便是我经常和您提到的芷姨。”   阿狸走到寒筱身边,轻声介绍着。   火芷看着面前预料之外的陌生男子,着实有些意外。不过她刚刚听到阿狸叫面前的男子“师父”,那么……   聪慧如火芷,自是立即反应了过来。   不过她确是没有料到,阿狸口中那个对她来说恩重如山的师父,竟会是眼前这样一个美丽而温软的人儿。更重要的是,便是这样一个柔弱的人,在阿狸最为凄苦的时候收她、抚养她、甚至在危急关头舍命回护她。火芷想到这里,不由在心中感激着寒筱曾经为阿狸所做的一切。   “阿狸幼时承蒙公子照顾,铸剑山庄感激不尽。”   火芷诚恳地说着,心中不禁暗暗感叹,这一次,恐怕就连庄主都料错了吧……   当然,那时的火芷还不知,更让铸剑山庄始料未及的事情,还在后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二章 饯行   由于剿灭屠冥教之事关系重大,因此逍遥掌门在写给各门派的书信中便早早提到,希望各位武林豪杰在行动之前,切不可将此次计划泄露出去。各个门派接到琼山的密函之后,自然也是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因此这次行动可谓做得相当隐秘。   然而即便如此,逍遥派为各大门派准备的饯行宴依旧安排得十分隆重。   试想这大小数十个门派,浩浩荡荡也是不少人马。这一次齐集琼山,虽说是为剿贼大计,可也算是给了琼山莫大的面子。逍遥掌门举杯看着席间乌压压的一片人海,心中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最终的结果,便是早早就喝高了……   阿狸与火芷代表铸剑山庄坐在离主席较近的地方,阿狸本就对这种喧闹的场景不感兴趣,如今见四周觥筹交错宾客各得其乐的场面,自觉得百无聊赖。她微微侧过头,目光掠向离自己最远的那一桌。只见一道熟悉的单薄身影正坐在那饭桌中最不显眼的位置,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眸中,已带了几分醉意。   由于与阿狸的这一层关系,这一次的饯行宴上,寒筱也被纳入了邀请之列,并随着凉秋等琼山男眷坐在席间。早先的时候,对于这种场合寒筱是很少会参加的。而他虽然身在琼山,又有凉秋的关照,但到底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柔弱男子。因此除了凉秋与沈爹爹之外,其他人对这个平素里喜好清净又与世无争的人儿并未太过关注过。   直到如今,众人才猛然知晓。这个在琼山默默生活了七年的貌美男子,竟会是那铸剑山庄新秀火狸的师父。而如今的铸剑山庄,似乎与逍遥派走得很近。并且听着自家掌门的口风,似是有意要将自己唯一的外孙嫁到铸剑山庄去。而那孙媳妇的人选,在场所有有心之人皆已心知肚明。   于是乎,作为掌门未来准孙媳妇的师父,寒筱也跟着受起了人们的关注。   仅仅这一场宴会下来,便有许多不知从哪里冒出的男眷纷纷来与寒筱攀谈敬酒。寒筱不明所以,便只得客气地回敬。然而某人的酒量嘛……自是不怎么样。于是乎几杯酒下肚之后,已觉得是头重脚轻。   然而这宴席结束的时辰,似乎还是遥遥无期。   原本能够为自己挡酒的凉秋此时已经被本家的几个兄弟姐妹叫去聊天,寒筱想要偷偷开溜,奈何脚下虚浮,他用力打量了脚下的青石地面许久,才确定它并不是波浪起伏的……然而前一脚刚刚迈出,后一脚还未及跟上的时候,便听得身后响起了陌生少年脆脆的声音。   “前辈……”   寒筱闻言回过头,却看到面前一个十一二岁的玉面少年正一脸崇拜地望着自己。只见那少年身着锦缎,唇红齿白,一眼便可判断出该是琼山哪个旁枝家的小公子。   “晚辈听闻铸剑山庄的火姑娘是前辈高徒,想必前辈也定是武艺超群。我从小生在武林世家,可爹爹却不准我习武。说什么男孩子要端庄大方,莫要整日打打杀杀……”   这小公子年纪轻轻,却偏要学着大人的样子。   寒筱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稚嫩的少年自顾自地说着许多他听不懂的话,身体晃了晃,才勉强站稳。脸上越发烧热起来,连带着头也越发不清醒。就在寒筱觉得自己快要醉倒的时候,忽而身后一阵清风,带着些许凉意,让寒筱的头脑瞬时清明了少许。   而正在此时,面前少年也结束了他冗长的自说自话,抛出了他此时前来的目的:   “所以,可否请前辈收我为徒,教我武功?”   “咦?”   寒筱看着面前十分虔诚的小小少年,小小少年也看着他。不知看了多久,寒筱才后知后觉地反应出,面前的孩子正在等待着他的答案。   可是,他明明是不会武功的啊……   正在寒筱犹豫着要如何拒绝的时候,忽而听到身后传来了少女熟悉的声音:   “我家师父,是不会再收他人为徒的。”   清润悦耳的声音随清风而来,却隐隐带了几分不露痕迹的霸气。寒筱扭着略显僵硬的脖子与那小少年同时朝着出声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得寒筱的身后,不知何时已多了一名血眸少女。月光淡淡,映得少女那原本精致分明的五官也变得朦胧。唯有那一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灿然明亮更胜星辉。   从未见过容貌气质如此出众的人儿。   那小少年看着面前的少女,不由有些痴了。   “阿狸?”   寒筱后知后觉地看着身后的自家徒弟,微微有些错愕。明明刚刚,他还看到阿狸正坐在离自己最远的那张桌子上。如今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莫非阿狸是飞过来的?   “师父醉了,早些回去歇息可好。”   阿狸轻声说着,见到师父想了想,而后乖乖点了点头,由身边的小厮搀扶着慢慢往外走。   “告辞了。”   阿狸冲着那依旧愣在当场的小少年微微抱拳,随后便也亦步亦趋地跟在自家师父身后小心翼翼地护着,生怕自家宝贝师父会不小心摔倒。   那小少年看着那一对师徒渐渐远去的背影,久久才回过神来。这样的一对师徒,他从前是从未见到过的。   莫非刚刚那个血眸少女,便是铸剑山庄的火狸吗?可是怎么……与早先他在琼山里看到的那个冷冰冰的样子完全不同呢?   &&&   月挂中天,银辉如水。   离开宴席之后,少了刚刚的拘谨,寒筱的醉意便慢慢蔓延开来。   “师父,可还能走路?”   阿狸看着眼前步履蹒跚的自家师父,生怕他一个不小心便会摔倒。而更加担心的,莫过于此时正费力搀扶着他的那名小厮。因为如今,这位平日里温软安静的公子已经醉到几乎把身上所有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了……   “寒公子……请,请稍等一等……”   小厮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只觉得自己的腰早已酸痛得直不起来。   而寒筱闻声只是轻哼了一声,感觉那小厮停下,有些疑惑地睁开了迷蒙的醉眼。那眼眸中隐隐有星光闪动,无辜而醉人。   薄薄的双唇动了动,却并未发出任何声音。而后,干脆连眼睛也再闭上了。   于是乎小厮觉得自己的腰更酸了……   “还是我来吧。”   身后传来了火狸平静如水的声音。   那小厮还未及反应出身边少女的话中之意,便只觉得身上一轻,那原本压在他身上的人儿已经转“投”到了火狸的怀里。师父的身子软软的,鼻尖呼出的热气吹拂在阿狸的手臂上,有些湿湿痒痒的。   “师父,莫要睡过去,再坚持半刻便好。”   火狸的声音温柔,像是哄着小孩子般。   那小厮在一旁看着,忍不住有些想笑。堂堂铸剑山庄的火姑娘,也会有如如今这般拿一个人完全没有办法的时候啊……   好不容易将师父搀回卧房,即便是阿狸也已经着实出了不少汗。   师父的身子一沾到床榻,便习惯性地蜷缩起来,用头抵着木枕沉沉睡了过去。   阿狸吩咐了小厮去厨房取一些解酒用的绿豆水,那小厮得了吩咐,便立即消失在了门口。   屋内安静,只余自家师父舒缓的呼吸声。阿狸静静看着自家师父红扑扑的可爱脸颊,唇角慢慢勾了起来。   很快,她便可以带师父回铸剑山庄了。   待那小厮从厨房取了绿豆水回来,阿狸小心地喂着师父喝了些,又将被子塞好之后,才轻手轻脚地离去。   如今时辰不早不晚,阿狸猜测那饯行宴大抵还未结束,却也并不急着回去,只是慢悠悠走在湖边。   微风吹拂在那如镜的湖面上,激起层层波澜,悠悠荡漾。身边,环绕着蓬草的青涩味道。   “你不是最喜欢热闹吗?如今这般默默跟在我的身后这么久,可会觉得无聊?”   阿狸的眼睛依旧看着湖面上的波纹,而后听闻身后一阵风声,便知道那一只躲在暗处的家伙已经现了身。   “咱们小半月未曾见面,作为朋友,你竟真的一点都不曾思念过我吗?”   慕容念悠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而后,水面上映出了那个拥有着一双绮丽冰眸的少女。少女见阿狸毫无反应,不免轻叹一声。   “看来是某人乐不思蜀,早已把我这个朋友忘在了脑后喽。不是有个词儿叫做‘重色轻友’么?我看用在你身上倒是再合适不过了~”   阿狸闻言斜了慕容念一眼。   “你既知我会如此,为何还这般不辞辛苦跟在我的身后?莫不是有何不可告人的图谋?”   慕容念闻言哈哈一笑,腆着脸凑了过来。   “你说呢?”   阿狸见她又没了正经,伸手将慕容念的脸拨了回去。   “阿棠如今境况如何?”   “这还用问?你是不相信筝叔叔的本事,还是不相信我爹娘的医术?”   “我只是不相信你的一张嘴罢了。”   “好啊,那你就莫要从我这一张嘴中得知更多关于他们的消息。”   慕容念赌气地往前走,阿狸便慢慢地跟在后面。   “筝叔叔此次可同你一道来到了琼山?”   “……”   “阿念。”   “你不是不相信我吗?”   “好吧,不过,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倘若筝叔叔也来到了琼山的话,那么慕容念她必不会如如今这般逍遥自在了。   “关于剿灭屠冥教一事,你可有何打算?”   慕容念忽而回过头,一面倒行一面看着面前不动声色的血眸少女。   阿狸沉思了片刻。   “自然希望速战速决。”   “然后呢?”   “尽快回铸剑山庄。”   “哦?你可舍得你家宝贝师父?”   “师父已经答应和我一起回去。”   “原来如此。”   慕容念这句话说得十分玩味,阿狸听在耳中,只觉得脸颊有些烧红,比喝多了酒还要严重许多。不过如今夜色昏暗,倒并未叫身前的慕容念看了去。而慕容念顿了一顿,忽而转移了话题:   “不过我有预感,觉得这一次的剿贼行动或许并不会十分顺利。”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三章 琼山   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在离开琼山之前,逍遥掌门便将这一次的人马由整化零,分为十个批次分别选择了不同的身份与装扮暗暗潜入屠冥教的势力范围之内。   铸剑山庄与离殇宫由于实力最为强劲,因此,便分别与两个实力较弱的小门派并到一起,装扮成商人和流民。   慕容念看了看自己身上褴褛的衣衫,又看了看某狸身上那一件上等襦裙,不由得扁了扁嘴。   “看来,逍遥掌门果然更偏心自家孙媳妇。”   不过比起逍遥派本身要装扮的乞丐,慕容念还是十分知足的。至少,她们不用将自己的身上弄得那般的……臭气熏天……   为了能够将屠冥教一网打尽永绝后患,这一次各个门派都派出了各自精英。虽然精英与精英之间也有着很大的差别,不过潜入之事还是进行得十分顺利。   又过了几日之后,逍遥掌门见各批次的武林人士都已汇集完毕,便决定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而众门派之人经过这许多天的小心潜伏,心中早已按捺不住。加之先前大多受过屠冥教欺压,如今得了逍遥掌门之令,自是一个个精神倍增,向着屠冥老巢一举攻去。   一时间,只见暗暗夜色之下,数百人影如鬼魅一般向着同一目标奔袭而去。   然而正当大家摩拳擦掌,准备好一场恶战的时候,却惊异地发觉,屠冥老巢中竟已人去楼空!   “怎会如此?!”   逍遥掌门站在空旷的屠冥大殿,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如今眼前所见。分明只是在前一日,派出的探子给她的消息,还是屠冥教众未见异常!   “屠冥恶贼,竟敢如此戏弄我等!”   最先发起此次计划的几个小派中,已有人按捺不住心中愤恨。要知道,从最初的游说几大门派到后来的各种筹备,除了琼山之外,他们可以说是付出了最多心血的一方。甚至,已算是倾尽全教派之力。   “不如捣了她的老巢!”   又有人忍不住提议。   阿狸见到如今众人已在屠冥大殿中乱作一团,不由与慕容念对视了一眼。而后两人又将目光同时望向不远处满头冷汗的逍遥掌门。   “还请各位稍安勿躁。如今屠冥教的行动十分蹊跷,为防万一,我等还是暂且撤出此地再作商议为好。”   逍遥掌门在人群中提议,然而众人正在气愤的当口,哪里听得进她的话。   “都到了眼下情状,我等已是狼狈至极,怎能再做那缩头乌龟?!那屠冥恶贼若是还有后招那便更好,咱们正等着要与她们血拼一场!”   众人闻言,更是群情激奋。逍遥掌门见劝说众人不动,额上汗水冒了一层又一层。这次行动虽说不是由她发起,整个过程却是由琼山全权负责。如今眼见一举剿灭屠冥教已然毫无希望,倘若再反倒中了屠冥奸计,你叫她如何向整个武林交代?倘若这事件仅涉及她一人,那么即便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可是,她身后的整个逍遥派又当如何自处?   逍遥掌门想到这里,不禁凝眉沉思,脸色变了又变。   火芷见状,上前解围。   “逍遥掌门所言非虚。既然屠冥恶贼能够在如此精准的时间之内撤离此处,想必之前已经做好万全准备。如今他们在暗我们在明,情况于我等的确十分不利。因此,还望各位冷静处置,切莫莽撞行事。”   “那依着火家所言,我们便只能咽下这口恶气?我们之前为了隐藏行踪付出了如此多的辛苦,却依旧被她们算计了去。既然那屠冥教能够知晓我们的动向,难不成是我们之中存着奸细?”   人群之中,一个衣衫破败的某派弟子忽而大声嚷嚷起来。于是乎,成功地将众人的注意力集中了过去。   “咦,你们长江帮不是同劲山派一同装作举家迁移的富贵人家吗?为何几日不见,倒比装作乞丐的逍遥派还要狼狈几分?”   另有几个人显然与这说话之人相熟,不由得疑惑地问起。   那长江帮弟子听了此话,不由得脸上通红,眼神也更加气愤。   “还不是为了隐藏身份吗?!我们路上遇到了一群山贼,众人不便透露武功,便只得任由那山贼将我们的金银细软全都抢劫了去!这一路下来,我们容易吗?”   她发誓,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   此人话音未落,又有几个先前被众人当做是琼山弟子的人从人群中钻了出来,一个个眼睛通红。   “是啊,我们为了不将此次行动的风声透露出去,这一路下来,不知吃了多少苦头。可那屠冥恶贼却如此轻易地便掌握了我们的动向,这其中,必是有奸人从中作梗。若让我们知晓了那人究竟是谁,定要将她碎尸万段方才解恨。”   长江帮与劲山派的这一番话,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得众人议论纷纷。要知道,倘若这次行动中有正派同屠冥教沆瀣一气暗中勾结,这事情便越发严重了起来。   起先火芷也已隐隐有这种猜想,如今,可能性似乎越发大了。   逍遥掌门见众人的注意力已经转移,连忙顺水推舟。   “这种情况也是极有可能,不如我等先行退回琼山地界,再将此事细细推敲,各位以为如何?”   在场众人如今经过一番讨论,情绪比之先前已冷静了一些。再思及刚刚逍遥掌门与铸剑火芷的话,便觉其中也不无道理。   “既然此次行动已告一段落,我等离殇教众自不会再留在此处。我家筝叔叔曾经说过,任何容易赔本的买卖,我离殇宫都不会做的。”   慕容念最先悠悠然表明了立场。   众人见琼山、铸剑与离殇皆以作出表示,便不好再做无谓坚持。于是乎原本声势浩大的一场恶战,最后只得以这种结尾悄然收场。   回去琼山的路上,离殇宫与铸剑山庄均走在队伍的最后方。   “对于这次的事,阿狸,你心中可有何想法?”   慕容念骑在马上,口中叼着一根细细的草芯。阿狸在她马匹身后半身的位置,沉默了片刻才开口:   “我觉得芷姨的说法有理,在我们之中,恐怕真的会有人暗中为屠冥教通风报信。”   阿狸说到此处,似乎想到了什么。   “我记得你先前曾经说过,这一次的剿贼计划恐怕并不会十分顺利。那个时候,你是否已有所察?”   “那时候只是隐隐觉得有些奇怪罢了。按理说屠冥教主黑屠冥被你在品剑大会上生擒交给琼山,屠冥教失了教主,本该大力营救才是。可之后这月余时间里,屠冥教内部既没有大乱,也没有丝毫营救黑屠冥的迹象。放在如屠冥教这般素喜睚眦必报的教派身上,已是十分不寻常。”   阿狸听了慕容念的话,赞同地点点头。   “先前我曾经听阿棠提起过,屠冥教这些年已非掌握在黑屠冥之手。而那个如今真正手握着屠冥大权的人的身份一直十分隐秘。现在想来,那人很可能拥有着多重身份,因此不便被人所知晓。”   慕容念听阿狸说到此处,眼中不由一亮。   “那你的意思是……”   “屠冥教如今声势依旧浩大,作为一个能够掌控整个屠冥教的人,那人本该并不吝惜让人知晓自己的身份。除非……是那人的另一个身份,于她而言比屠冥教更加重要。”   “也就是说,那个人很有可能是某个名门正派的掌权之人?”   “不错,即便不是掌权之人,也该是个对掌权之位有足够野心的家伙。不过我如今想不通的是,那人既然多年来一直苦苦隐藏自己的身份,如今却又为何要如此挑衅?要知道如此一来,她的身份便更加会引得众人的猜忌。”   “或许她此次的目的便是让我们互相猜忌,好趁虚而入?”   “这确实不无可能。如今,铸剑、离殇这等教派中的重要人物,也都变得十分可疑。”   “那不是将你我也算在其中了?”   慕容念撇撇嘴。   而阿狸依旧面不改色。   “在查清幕后黑手之前,我们确实都有嫌疑。我猜,其他人也该是这般想的。”   “那么阿狸,你可会怀疑我?”   阿狸冷眼看着慕容念拉了拉马缰,而后将马儿与自己的马拉到同一条水平线上。那一双绮丽的冰眸,此时正充满期待地看着自己。阿狸看着她,不由得轻笑起来。   “据说屠冥教这些年为了充实教派私库,抢了筝叔叔不少生意。”   “所以?”   “除非你在自掘坟墓。”   &&&   众人直到回到琼山的势力范围之内,都未再遇到屠冥教的埋伏。于是这浩浩荡荡的一路,惊心动魄有之,灰头土脸亦有之。而总体来说,还是灰头土脸更多一些。   “回到琼山之后,你可有何打算?”   慕容念看着不远处已见轮廓的琼山,低声问着身旁的少女。   “自是尽早带着师父回铸剑山庄。”   “你倒真是对江湖之事半点兴趣也无。”   “有也好无也罢,又有何区别?总之早已身在其中,由不得我再做他想。只是,要害得师父也被无辜卷入……因此还是早些将他带回山庄我才放心。”   一想起自家宝贝师父,阿狸不由得归心似箭。   慕容念将阿狸的心思看在眼里,不由敛眉低笑,一策马道:   “不如你我来比试一场,看谁先到达琼山大门?”   阿狸见状也来了兴致。   “不知奖品为何?”   “奖品?”   慕容念挑眉,而后忽而低低坏笑。   “不如就是你家师父香吻一枚怎么样?”   慕容念话音未落,人已如箭般向前冲去……   &&&   阿狸风尘仆仆到达琼山之后,自是一刻不停地便往自家师父那里跑。而寒筱本正在床上午休,睡得正香的时候,只听闻门被轻声推了开。   “阿狸?我以为你要晚些才会回来呢。”   阿狸看着自家师父睡眼惺忪的样子,心中没来由一阵安稳,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师父为何又不听阿狸的话,午睡的时候也不记得将门锁好。倘若此时进来的是一个陌生女子,师父又当如何?”   寒筱看着自家小别扭有些严肃的样子,委屈地眨了眨眼。   “我是听闻凉秋说你们这两日就会回来,怕你来时我正睡着,所以才特地没有锁门的……”   “原来如此啊。”   阿狸听闻,心中不禁又是一暖。   “那么师父既然知道我要回来,可有提前将行李细软收拾妥当?”   “我们现在就要走么?”   “师父莫不是舍不得这里?”   “也不是……”   寒筱轻声说着,看了看四周。   “只是觉得,我来时身无长物,这些年来也多亏凉秋与他爹爹的照拂。临走的时候,实在也没有什么什么东西是自己的。如果非要带些行李细软的话……师父便将这木枕带着好了。”   寒筱说着,将床上的木枕抱在了怀里。   阿狸看着自家师父可爱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铸剑山庄已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这个木枕,师父不带也是可以的。”   “那阿狸刚刚为何还要催促师父收拾东西?”   寒筱不满地眨眨眼。   “只是许久不见,想看一看师父迷糊的样子。”   “……”   好吧,寒筱觉得,自家徒弟真是越来越坏了……   55555~~~   今后的日子没法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要回铸剑山庄喽~~~就要到徒弟地盘喽~~~嗷嗷~~ ☆、第四十四章 铸剑   刚刚踏入铸剑山庄大门的时候,寒筱只觉得这里气派巍峨,十分庄严肃穆。   早早等候在山庄门口的小青见到阿狸回来,立即冲过来一个熊抱。   “阿狸,你可总算回来了!”   要知道她们自从品剑大会一别,已经有许久未曾见面了。昨日收到火芷师叔的飞鸽传书,着实让她高兴了一番。于是乎,今日一大早便早早地守在了这里。   “咦,你家师父呢?”   小青探头向四周望了望,她明明看到师叔的书信中提到阿狸会将她失散多年的师父一并接回来,可是如今……阿狸的身边,除了一位貌美的年轻公子以外,便再无他人了。   “莫非……”   小青睁大了眼,打量着阿狸身后的人儿。寒筱注意到小青疑惑的目光,眨了眨眼,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于是乎,小青的脸瞬间红透了。   “小青姐,这便是我师父。”   “啊?”   小青傻眼。   为何,阿狸的师父,和她想象中严肃古板的样子完全不同呢?她看了看寒筱,又看了看自己身边面无表情的阿狸。如阿狸师父这样一个温软而明媚的人儿,是如何把阿狸那家伙培养成现在这般不苟言笑的死样子的?   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搞错了吧?!   &&&   火芷为寒筱安排的住处十分清幽雅致,阿狸看在眼里,只觉得心中一阵温暖。   将阿狸家师父安顿好之后,正巧有铸剑弟子来找小青,说是庄中有事需要处理。小青虽原本打算与阿狸多呆一会儿,奈何事情紧急,她便只好依依不舍地离了开去。   寒筱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在屋子里东瞧西看。阿狸默不作声,视线却一直紧紧跟随。   “师父对这里可还满意?”   阿狸体贴地问着。   寒筱闻言点点头,而后仿佛又想到了什么。   “那阿狸平日住在哪里呢?”   “我与小青姐一起住在铸剑弟子的房舍里。”   “那离这里远不远?”   “……应该……不算太近吧……”   阿狸摸了摸脸,暗暗计算着从自己住处到这里的距离。依照铸剑山庄的门规,铸剑弟子潜心修炼,是不能受到外界干扰的。因此,铸剑弟子的房舍与练功场,都有他们独立的位置。这些年来,阿狸虽一直没有正式加入铸剑山庄,日常的行为和安排,却与庄内弟子无异。想到这里,阿狸不由有些担心。师父独自一人生活在这里,也会觉得孤独吧。   “阿狸会经常来看师父的。”   阿狸轻声说着。   寒筱听了阿狸的话,眸光不由亮了起来。   阿狸将师父的神情看在眼里,一阵若有所思。果然,师父还是会孤独的吧……   一连几日,除了夜里休息的其他时间里,阿狸几乎都是呆在自家师父的清风斋。   “阿狸,今日也不用去练功场吗?”   寒筱看着在自己房里悠然自在的自家徒弟,有些疑惑地问着。   阿狸闻言抬起头,一双血眸清亮温和,眨了眨,却没有直接回答寒筱的问题。   “师父不喜欢阿狸在这里吗?”   阿狸鼓起了脸,白皙的皮肤透着微粉,做赌气状。   寒筱看着自家小别扭又犯别扭了,不由得呵呵笑了起来。   “师父自然希望阿狸能够陪在师父身边,只是,若是耽误了阿狸练武,师父会自责的。”   阿狸早知道师父是在关心自己,不过如今亲耳听到,还是不由自主微微勾起了唇角。   温暖的日光照进屋子里,变成树叶留下的光斑。空气中带着淡淡的馨香,有一些,是来自师父的。时光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阿狸深深地嗅着那熟悉的气息,像怎么呆也呆不够似的。   “师父再留阿狸两日吧,等到祖母回来,恐怕我就没有这么清闲了……”   阿狸赖在自家师父的床上,看着不远处的那一袭单薄身影精心地侍弄着矮桌上的那一盆水吊木兰。师父的身上依旧穿着一件半旧的白衣,柔软的面料,给人一种随和温顺的感觉。   “师父,柜子里明明有许多新衣,为何还要穿这些旧的呢?”   寒筱闻言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又看了看柜中崭新的衣裳。那些衣服虽然华美,却并非他所喜欢的。   “师父觉得这些衣服就已经很好了。阿狸觉得呢?”   “嗯……”   阿狸想了想,而后脸上慢慢泛起了一丝红光。   “我也不希望师父穿成那样,因为那样的话,便会有更多女子来和我抢师父了。”   阿狸说着,眼波往院外一扫,便看到正有年轻的铸剑弟子徘徊在不远处。她已经记不清这是今早上第几批人了。自家师父啊,还真是藏也藏不住……以后,可是要小心保护好才行。   阿狸正思量着,不期然转过头,正看到自家师父促狭的目光。   “阿狸刚刚说的什么?”   寒筱歪着头。   阿狸一怔,这才想到自己刚刚太过入神,竟然把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热。于是只得尴尬地干咳了两声:   “我的意思是说,门外那群人真是无礼……扰了师父休息……”   “咦,为何师父闻到了好大的醋味,是谁打翻了醋坛子了?”   寒筱只当是自家徒弟撒娇,吃吃地笑着。随后又拿起剪刀,悠然地修剪着面前的植物。木兰碧绿的叶子衬得他的肤色更加的白皙,薄唇轻弯,墨色的长发随意地披散着,神情温软而随和。偶尔抬起头,那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眸便会带着笑意看着窝在床上难得脸红的自家小别扭。   阿狸忐忑了许久,才确定师父其实没有往自己心虚的那个地方想。然而安心之后,随带着又有几分失落。她偷偷打量着自家师父的脸庞,不得不承认,即便只是穿着最朴素的衣衫,她家师父,依旧很美……那一种美,是可以缓缓流入人心底最深处的。   “师父……”   “嗯?”   “……没什么……阿狸只是想说,师父如今的样子,已经很美了……”   阿狸低着头,避开了自家师父的目光,也遮盖住了那一双血眸中异样的流光。   &&&   果然不出阿狸所言,两日之后,铸剑庄主火宵与大弟子火芷外出归来。   这一次,火宵似是在归途上感染了风寒,因此一回到山庄之中,火芷便急急忙忙请来了郎中。   待到火宵将药服下,火芷才微微放心。   卧房中药香袅袅,火宵侧卧在床榻之上,神情若有所思,沉吟了片刻,忽然开口。   “阿芷,这几日我一直在想,应该是时候为铸剑山庄选一位少庄主了……”   火芷本正准备端着空药碗出门,听了庄主的话,身形不由微微一顿。她心中明白,自家这个娘亲一向里是不服老的。若非这次的风寒来得又急又重,她恐怕依旧不会在意自己的年龄。而如今,既然庄主能够主动开口,那么,她的心中一定已经有了打算。   “庄主心中,是否已经有了适合的人选?”   火芷的声音落在空气中,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才看到火宵无声点了点头。   火芷见状,心不禁微微一沉。   如今铸剑山庄的小辈弟子中,只有火溪和阿狸的武功最为精进,悟性也最高。虽然火溪在不久前的品剑大会上风头不及阿狸,可她毕竟是铸剑山庄的正式弟子。相比之下,她家阿狸……火芷轻叹,时至今日,铸剑山庄始终未曾承认火狸的血统,也从未承认她是铸剑弟子。火芷自然明白,虽然时隔多年,但是火莲的叛离给铸剑山庄带来的打击依旧令众人心有余悸。所以阿狸即便再出色,却依旧无法摆脱她的身世。   火芷想到这里,虽然心中为阿狸不甘,却也明白这其中的苦衷。更何况,火宵与阿狸相互之间的关系,一直不算融洽……   在一番思量之后,火芷不得不正视自己心中的结论。   “庄主心中的人选,可是火溪?”   “火溪天资聪慧,确是可塑之才。加之她对铸剑山庄忠心耿耿……”   火宵说到这里,似乎有些疲惫,揉了揉眉骨,才又接着开口:   “只是,阿溪的性子不够沉稳,争强好胜,不能容人。恐怕,难以令山庄有更大发展。”   火芷闻言一怔。   “那庄主的意思……”   “不论是从天资还是从处事之法,阿狸那孩子都比阿溪更胜一筹。加之在不久前的品剑大会,小小年纪已在江湖上有了声望。只是……阿狸天生叛逆,又因其爹亲的事情对铸剑山庄心存芥蒂。这两相一比较,却也是难分伯仲……”   火芷将话听到此处,早已明白庄主话中之意。原来,阿狸这几年的成长,庄主虽未言明,却一直看在眼里……可是,她依旧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可是,又说不出,便只得等待庄主的后话。   “既然难分伯仲,不如你我就赌一把,让老天作出决定。从明日起,我会亲自教她二人铁兰剑法。以半月为限,谁能在规定时期内将这剑法融会贯通,便是下一任少庄主的人选。”   “铁兰剑法?”   火芷一惊,不由脱口而出。要知道铁兰剑法,乃是铸剑庄主的看家剑法,向来只传给铸剑山庄的庄主人选。而为了保证铸剑内部的稳定,每一代,也仅有一人能够掌握此剑法。而这一次,一向刻板的娘亲竟然会打破惯例……   火芷想到这里,心中那隐隐的不安却越发明显,直叫她从头到脚一阵森冷。   她猛然看向火宵的神色,不出所料地在那一双血眸中只看到一片深沉与冰冷……   阿狸……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周六切菜的时候不小心把手指头给切了,血一汪就汪出来了,现在手指头还是麻的……所以……残疾人码字的速度十分有限……捂脸……说好的隔日更,结果晚了一天……下一章最晚周四更,等偶养好了,补给大家……555555~~~ ☆、第四十五章 止水   正当铸剑山庄上下齐齐羡慕火溪与火狸的好运气的时候,唯有大师叔火芷与五师叔火艾眉头紧锁。虽说对于山庄弟子而言,修习铁兰剑法有着巨大的诱惑。然而如今这种方式……能够取胜自然是名利双收,可一旦惨败……依照山庄规矩,庄主势必不会留下两个身怀极品剑法之人。到时候,败者虽不致死,但那一身武艺必是再保不住。然而身为铸剑弟子,武功尽废与死何异?!   火溪原本也为自己能够被祖母看中而十分兴奋,可如今看到自家娘亲担忧的脸色,心中也隐隐感觉到此事的意义似乎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   “娘亲放心,孩儿一定会拼尽全力。”   火艾看着面前一脸坚毅的血眸少女,心中的骄傲与痛楚如两道激流不停翻腾着她的心。这是她最为看重的女儿,她一直都欣慰于她的出色。因此才会十几年如一日言传身教悉心栽培。然而如今,阿溪的出色却只换来了命悬一线的风险。   何其不公!   “孩儿放心,娘亲会帮你的。”   到最后,火艾只轻轻浅浅地对火溪说了这样一句话。火艾看着自家女儿单纯而稚嫩的笑颜,眸光阴晴不定。   &&&   另一方面,火艾能够想到的事情,火芷自然也能够想到。   “芷姨……你可是有何话要对阿狸说?”   在憋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阿狸终于忍不住开口。虽然芷姨早上来叫自己的时候只是说要到湖边踏青,可如今……   阿狸看着自己百步之内光秃秃的小草,觉得“踏青”似乎不应该是只在这一个巴掌大的地方踱来踱去吧……   火芷听到阿狸的声音,终于回过神来。只是愁眉紧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芷姨?”   阿狸试探着询问。   火芷幽幽叹了口气,伸出手揉了揉身旁少女的发顶。   “阿狸想不想听一听关于你娘亲的事情?”   阿狸闻言面色一僵,默默低下头,不再言语。火芷看着面前少女稚气未脱的面庞,知道她倔强的性子,于是也不催促,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有清风拂过衣袖,带着些许青草的青涩气息。   阿狸沉默了许久,终于抬起头,眼神一片清明地点了点头。   于是,火芷将阿狸带到了一处院落前。   这院落由于长期空置而略显萧瑟,细细听去,便会听到微风拂过绿叶而带来的沙沙声。   “阿狸可知这是哪里?”   火芷轻声问着,像是怕扰了谁的梦境。   阿狸抬头,看了看门前额匾上“止水阁”三个字。   “是我初来铸剑山庄的时候所住的地方。”   阿狸还记得,最初来到山庄的那段时间里,自己每天都独自一人住在这所院落之中。除了小青之外,几乎都不曾与他人接触。于是乎,那满院的扶桑花便成了她唯一的陪伴。   “这里是你娘原先在铸剑山庄时自幼居住的地方,而那院中茂盛的扶桑花,便是她为你爹爹而栽种的。铸剑山庄的土地本不适合这种花的生长,于是你娘便花重金差人到山下搬来土壤,又花了两年时间悉心栽培,才有了我们如今看到的这一片繁茂。”   “可是爹爹从来都不知道。”   阿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已经微微颤抖。那满院的扶桑花,鲜红的色彩刺痛了她的双眼。然而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寒州城外漫天的飞雪。   从小到大,她从不认为火莲对爹亲有情。   火芷看着阿狸涨红的眼眶,只觉心中一阵抽痛。这孩子心中的委屈,她又何尝不知?   “你的祖父,也就是你娘亲的生父,并非是庄主的正室,而是庄主最为心爱的男子。阿莲作为他和庄主唯一的孩子,自然而然获得了最多的宠爱。对于这一点,庄主的其他儿女并没有觉得不平。因为你娘从小就聪慧温顺,十分惹人疼爱。所以倘若没有后来发生的事情,如今这铸剑山庄,早已会是阿莲来掌管的。”   “芷姨所说的‘后来发生的事’,可是指的我爹亲?”   阿狸问着,双手紧握成拳来压抑心中的不甘。而火芷闻言却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后来,在火莲三岁的时候,山庄之中来了一位无名的道姑。在她见到阿莲的时候,便断言你娘天赋异禀,必会成就一番伟业。你祖父和祖母听到此处,自是十分欣慰。然而……”   火芷说到这里,一双血色的眸子看向身旁阿狸的眼睛。阿狸被芷姨眼中的深沉和悲痛击中,久久无法回过神来。而后,她木然地听到了芷姨低沉的声音:   “那道姑却又说你娘她命带孤煞,必会克尽所有亲近之人。”   阿狸震惊得愣在那里,无法言语。   “怎会……”   对于这件事,她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也包括爹爹……   火芷将阿狸的反应看在眼里。   “当时你祖父祖母也是不相信的,于是将那无名道姑赶出了山庄,并下令任何人不准对外提及此事。你祖母虽然严厉,但却从未对外做出过失礼之事。那一次将那道姑赶出山庄,足可见她对于此事的震怒。然而未过几年,你的祖父便因一场莫名的疾病而去世了。那个时候,你的祖母悲痛欲绝。当时火莲还小,许多事情还不懂得。不过庄主在丧期结束之后,便将你娘亲安排到了远离我们的止水阁居住。当时,庄中的许多人都认为庄主是因为痛失爱侍,无法再每日面对他们的孩子。唯有原先知道内情的几位亲信,才明白庄主的用意。”   火芷还记得,当年那无名道姑来到铸剑山庄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不到十岁的顽童。若不是在和几个姐妹捉迷藏时爬到了一棵大树上,她恐怕一生一世都不可能知道这段前尘往事。   “阿莲虽然从那之后便开始独自居住,性情却没有因此而变得沉默孤僻。相反的,她比我们姐妹几人更加成熟稳重。火莲继承了你祖父的容貌和庄主的干练,而这一切的优势,都在她十五岁那一年得到了最完美的展现——在火莲之前,从未有过哪一个人如此年纪便能取得品剑霸主的地位。一时之间,铸剑山庄的火莲几乎成为了一个神话。你娘当时自然是很高兴的,其实她在意的并非是这等殊荣,而是她终于得到了你祖母的认可。”   试想一个孩子幼年丧父,又被母亲抛置一旁,该是何等凄楚?   阿狸忽然想起幼时的自己,祖母冷淡娘亲是为了铸剑山庄,那娘亲对她呢?   阿狸想到这里,手不由自主紧握成拳。   “后来,我们在一次去到江南的过程中,在一艘画舫中遇到了你爹爹。那时的狐狸公子还没有孤无忧这个名字。”   “无忧剑,孤无忧……是因为娘亲吗?”   阿狸轻声问着,仿佛有什么陌生的情感在缓缓流入体内。   火芷微微颔首。   “在那之前,我是从不相信一见钟情的。后来,你娘亲回到山庄,一个人跑到庄主那里呆了许久。看着她当时兴奋的样子,我猜,她一定是和庄主提起了你爹亲的事情。只是当她再从庄主书房中离开的时候,却是一脸的绝望。自此的两年之间,她再也没有离开过山庄,直到之后,庄主将少庄主之位传给了她。再之后,止水阁中,便开满了扶桑花……”   所以,娘亲真的爱过爹爹吗?   &&&   当阿狸再回到寒筱那里的时候,寒筱着实被自家徒弟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面前的自家徒弟红着眼眶,望向他的样子仿佛遇难的人抓住了唯一的一线生机,甚至有什么晶莹的液体徘徊在那一双血色的眼眸中。这般脆弱的模样,是寒筱从未看到过的。   “这是怎么了?”   寒筱只觉得指间一僵,随即便是撕心裂肺的刺痛。他最为疼爱的孩子,他的宝贝徒弟,这样无助的样子……   “师父……”   阿狸看着自家师父,只觉得心中的酸涩再也压抑不住。还好,她还有师父。相比于火莲,她觉得自己要幸运得多。   “来,到师父这里。”   寒筱并没有多问,而是在短暂的怔忪之后压下心中的不解与痛楚,只是弯起唇角,像小时候那般,将如今已经长大的自家小别扭软软地揉进自己的怀里,用自己怀中的温度缓解着阿狸心底难言的痛楚。   “放心,师父会保护你的。”   寒筱软软地说着。   “嗯。”   阿狸默默点头,任凭滚热的泪水染湿了师父的衣襟。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六章 铁兰   阿狸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地方比师父怀中更加温暖的了。她微微张了张唇,可是有热血顶在喉头,她发不出声音来。只是下意识地死死抓住师父柔软的衣衫,生怕一个不小心,便会将师父弄丢了。   师父……   阿狸无声地唤着。   空气中有淡香浮动,阿狸闭上眼睛,脑海中是止水阁满眼的扶桑。她从不知道爹爹喜欢扶桑,因为记忆中的寒州天气寒冷,只有梅与雪莲。   “我原本以为,娘亲从未真心爱过爹爹……”   当寒筱听到自家徒弟沙哑枯涩的声音的时候,只觉得心头一颤。多年以来,这是自家徒弟从不肯对人提及的心结。   “我原本以为,娘亲当年将我抛下,是怀疑我的身世,是指责爹爹不贞……”   阿狸断断续续地说着,仿佛是在将自己的心一层层剥开。而后,寒筱看到了那层层包裹之下,一处他从不敢对自家徒弟问起的伤口。那里早已化了脓,颤抖着疼痛着,多年以来一直折磨着阿狸的心。寒筱想到这里早已心疼不已,只能将环住自家徒弟的手臂又紧了紧。   “所以现在,阿狸明白了吗?”   寒筱轻声问着,在背后一下下轻拍着怀中少女的背,像是小心翼翼安抚着一个脆弱的婴儿。   阿狸窝在自家师父怀中,默默点了点头。   &&&   三日之后,庄主火宵对火溪与火狸的教导正式开始。   铁兰剑法虽然威力强大,却十分高深晦涩。倘若没有足够的悟性和毅力,即便只是粗浅地掌握,都十分不易。更何况火狸与火溪都只有半月的时间可以领悟,至于最后双方能够掌握到如何程度,尚且还是未知之数。   为了便于二人专心修习,火宵特地把教习的场所安排在了有专人把守的后山。这里原本是庄主平日里闭关修炼的地方,因此食宿条件一应俱全。唯一令阿狸叫苦的事情,便是这半月的时间里,她没有办法每日去见师父了。   值得庆幸的是,她们每日的日程都很充实,于是乎半月的时间,一转眼也就过去了。   这一日,铸剑山庄上下都十分热闹。几乎所有没有任务的弟子,全都汇聚到了练功场的四周,想要亲眼瞧一瞧那难得一见的铁兰剑法到底是何等威力。   火溪的年纪与资历都在阿狸之上,于是便被安排首先出场。   只见她手持银剑,举重若轻地走到练功场中央。一双血色的眸子微微一抬,目光扫过场外那一双双好奇的眼睛,而后,将全部心神都凝在手中的银剑上。   而后,众人便只看到一道光影上下翻飞,如一条银龙腾跃于天地之间。那剑速之快,剑招之轻巧,直教人眼花缭乱,身不由己暗暗惊服。能够将如此繁复的剑式在如此短暂的时间之内练至如此程度,足可见火溪的天资与毅力。   火艾站在庄主身侧,看着庄主那若有所思的目光,默默弯起了唇角。   而正在此时,火溪的一套剑法已经舞至末尾,只剩下最后的拼力一搏便可完成。这一招九霄剑影乃是铁兰剑法的最后一式,也是剑法中最难攻克的一式。事实上,火溪在之前的练习中,这一式的成功率也仅有三成。   早在之前的品剑大会上,火溪便已暗暗存下一份不甘。当初一招之差输给那个平日里名不见经传的火狸,心高气傲的火溪自然十分不服气。没成想还未等她想出理由扳回一局,祖母便抢先一步给了她这个机会。   如此时机,她又怎能错过?   想到这里,火溪猛然运功向上跃起。在场围观的众人皆是一惊,待他们抬起头的时候,便只看到空中一道道银光闪动,如一支支光箭,直刺得人眼不论如何也躲避不开。于是乎众弟子只得暂且用衣袖遮挡那刺目的银光,心中暗暗庆幸自己此时与火溪并非对手。不然的话,莫要说与之相抗,就连防御之力也显得捉襟见肘。   等众弟子再次将视线放回练功场的时候,火溪不知何时已安稳落地,对庄主行礼之后便施施然下了台。   火芷将火溪的表现看在眼里,心中的担忧不由又深了一层。   即便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然而火溪今日的表现还是大大出乎了她的预料。虽然许多招式还显得有些生涩,然而火溪的铁兰剑法已然初见雏形。相比之下,不知阿狸这些日子以来,可否有勤加练习?   当初火芷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暂且将这一次试炼的深层含义对阿狸隐瞒了下来。一来是因为阿狸这孩子从小便心思深重,让她知道了庄主的目的,恐怕反而不利于她专心练剑。二来……庄主的心思一向难测,在她弄清庄主对阿狸的真实态度之前,只怕轻举妄动更易弄巧成拙。火莲的那一条老路,火芷只希望不要再一次重现在阿狸身上……   火芷想到这里,不由去看静候在一旁的阿狸。只见此时的阿狸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目光在那围观的人群中飘来飘去,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火芷见状不由暗叹一声。   “我怕寒公子为你担心,所以未将今日的试炼告知于他。”   阿狸听到身边芷姨的声音,这才安下心来,默默垂下了眸子。火芷看到阿狸的样子,不由有些想笑。这样一对师徒,当真是有意思呢。   之后阿狸在场上的表现,相较于火溪而言,只能算得上平平。虽然也能够将剑法舞得流畅,却少了几分火溪的气势。众弟子在看过火溪的铁兰剑法之后,自然觉得火狸这里稍显散漫了些。   火芷将阿狸的表现看在眼里,却并不因此而担心。果然,剑式刚过一半,便听到庄主火宵的声音从身前传来:   “阿狸的剑招外松内紧,确是要比阿溪的略胜一筹。”   站在一侧的火溪闻言不禁脸色一白,强忍下心中的不甘,目不转睛地望向那场中的身影。   只见此时的阿狸也已腾身跃起,空中随即射出点点银光。那银光虽不及火溪的凌厉,却如绵绵春雨密不透风。火溪见状一惊,连忙用衣袖遮住眼睛。   众弟子起先并未察觉异样,直到感觉眼前的视线已逐渐被白光代替,才慌忙地将眼睛遮住。然而不知怎的,那眼前的白光却并未因此而消失。倒像是化作了有形,拼命往人的身上钻。只让人手足无措,莫名生出种种恐惧。   火溪早众人一步遮住视线,此时正在暗暗震惊于阿狸的表现。仔细回想,阿狸那看似松散的剑招,实则却自然缜密毫无破绽。身体跃在空中的时候,重心本就难以掌握。更何况要手眼相合,一面阻人视线,另一面还要伺机进攻……   想到这里,火溪不禁全身一震。莫不是阿狸在练剑的前几日一直坐在山顶上发呆,便是在思考这一层吗?!而当时的自己还在一面刻苦训练,一面嘲笑着阿狸的不思进取。没成想,真正“不思进取”的那个人却是自己……   火溪狠狠咬着牙关,却在此时听到场中一片惊疑之声。而后,便觉得身旁一阵劲风。她下意识地让出身子,待到视线重回场中之时,却发觉此地早已没有了阿狸的身影。而刚刚那一道劲风,正是来自自己的大师叔火芷。   “阿溪,你也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待听到自家娘亲的声音时,火溪才猛然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火狸在剑招比试如此重要的时刻突然离场,不知到底是因为何故?   火溪想到这里,施展轻功也朝着大师叔消失的方向跃去。   &&&   要说到底有什么能够如此紧紧地牵绊着阿狸的一举一动,答案显而易见,自然是自家的宝贝师父。   当寒筱刚刚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便看到一道身影斜刺里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阿狸?”   寒筱有些意外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阿狸这些日子不是要闭关练剑吗?”   阿狸闻言也并不解释,只是冷着一张脸,一面轻轻为面前人儿拍掉那满身的泥土,一面检查着他是否受了伤。   寒筱看着自家徒弟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咽了口口水。   “并未受伤,是我不小心。”   寒筱小心翼翼地解释着,生怕自家徒弟会因为过于担心而迁怒到刚刚那个调皮而撞倒自己的小孩子。   小孩子的爹亲本是山庄弟子的男眷,如今见到眼前杀气腾腾的血眸少女,自然看得出她武功身份的不俗,赶忙拉起自家的孩子连连道歉。   那小家伙从未见过自家爹亲如此惊慌失措的样子,于是抽了抽鼻子,竟“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寒筱看着面前的小不点一脸鼻涕眼泪的可怜样子,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于是便轻轻走到了小孩子的面前,软声哄着。那小家伙从未见过如此温柔美丽的男子,一时间忘记了惊恐。被寒筱三哄两哄,便不再流泪。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顺便可怜兮兮地抽搭着。   阿狸看着自家师父温柔的侧脸,以及身上未净的泥土,无奈地笑了笑。   只是阿狸并未发觉,自己那不经意的目光中参杂了太多复杂的感情,只让随后跟来的火芷与火溪皆是一惊。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七章 虚实     第四十七章   阿狸将自家师父带回清风斋之后,又仔细确定了师父并没有受伤,才安下心来。   而寒筱对于这一次的意外却并不在意,反而在看到了自家徒弟紧张兮兮的可爱样子后,没心没肺地偷笑着。   阿狸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家师父啊,真是拿他没有办法。   看到师父平安无事,阿狸猛然忆起自己刚刚突然离开,定是会给芷姨带来麻烦。于是匆匆安顿好师父之后,便朝着芷姨的树心苑走去……   芷姨果然已在这里等她多时。   当阿狸进到屋内的时候,只见到芷姨正坐在桌案边,手指轻叩着茶碗的托盘边沿,不知在沉思着什么。甚至,连阿狸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刚刚在阿狸身后看到的那一幕,火芷如今想想,尤觉心惊。   阿狸那孩子……   “芷姨?”   阿狸走到火芷跟前,又轻声唤了一句。   火芷才猛然从沉思中惊醒。   阿狸见芷姨的眉宇间隐隐带着几分心忧,料想定是自己刚刚的行为惹了麻烦。虽然芷姨之前并未和阿狸细说,但阿狸心中还是隐隐感觉到了这次试炼的重要性。而刚刚跃到空中的时候,她本已尽力让自己集中精神,却还是不由自主向师父清风斋的方向看了一眼……   便是这不经意的一眼,却正巧看到自家师父被小孩子撞倒在地的一幕。眼看着那柔弱的身体倾斜的瞬间,心便仿佛被人揉成了一团,其他什么都抛到了脑后。   阿狸想到这里,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于是看着芷姨的眼神中也带了几分愧疚。   “阿狸可是有话要对芷姨说?”   火芷看着面前一脸愧色的血眸少女,无声叹了口气。   阿狸闻言,便老老实实将刚刚之事据实告诉了芷姨。对于师父的关心,阿狸从头到尾都没有打算对芷姨有所隐瞒。   火芷本没有料到阿狸竟会毫无隐瞒,于是心中的担忧反而消减了大半。   回想起阿狸幼时颠沛流离的遭遇,如今对自己小时相依为命的师父多些依赖,也并非难以理解之事。更况且通过她这阵子的观察,发觉寒公子此人十分温柔善良,对阿狸又真心疼爱,并非是会做出何等逾矩之事的人。   或许……只是自己多想了?   想到此处,火芷越发觉得刚刚的自己太过紧张,竟会想出如此荒诞之事。   今日阿狸的忽然离开,从某些方面说,不失为给了自己一个试探庄主心思的机会。单凭火宵对阿狸的突然离去所报以的这种默然的态度,火芷便已隐隐感觉到了火宵对于阿狸的看法已不像原先那般冷酷。甚至,已经有了主动包容的动向。   这看在火芷的眼中,已是莫大的安慰。至少,阿狸如今在铸剑山庄之中,已不像原先那般岌岌可危。   回想起这些年来庄主对于阿狸,虽然表面看起来非常冷淡,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无视。然而一直跟随在庄主身边的火芷却总是能够感觉到庄主对于阿狸那种似有若无的关注。起先,火芷一直都想不通,以为那只是自己的错觉。然而此刻,她却忽然明白了什么。   或许,庄主她,并未如她外表表现得那般不在意这个流离在外多年的,火莲的孩子……   待明确了这一点之后,火芷随即又意识到,阿狸毕竟已经不小,是时候该为她寻一门合适的亲事了。   说到亲事,火芷不由想起了逍遥派的小公子沈凉秋。   “阿狸这些日子,可有和逍遥派的凉秋公子联系?”   “嗯?”   阿狸本还沉浸在一片自责当中,听了芷姨忽然转移了话题,不由疑惑地抬起了头。而后,便看到了面前芷姨那双放着光的血色眸子,不知怎的,只觉得背后忽而飘过一阵冷风……   芷姨态度的变化,未免太快了些吧……他们明明,刚刚还在讨论着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阿狸打了个冷颤。   “确是有通书信……”   阿狸不敢隐瞒,而后惊疑地发觉芷姨的眸子竟又亮了些……   凉秋曾经说过,在阿狸带着师父回到铸剑山庄之后,定要定期通信报平安,他才肯安心。不然的活,他才不会甘心阿狸这样带走寒哥哥呢。   “那这样说来,阿狸与凉秋公子的感情……算是很深厚的了?”   “我与凉秋幼时相识,当年沈郎中与凉秋爹爹又对我和师父多般照顾,若说感情深厚……也并不为过。”   “青梅竹马?”   “芷姨?”   阿狸终于听出火芷话中意有所指,不由一下子红了脸,连连解释:   “芷……芷姨,您可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   火芷挑眉,眼中却带着暧昧的神色。   “我与凉秋,并非您想象中那般……”   阿狸故意无视着芷姨那眼中明显的猜测,讪讪地说着。   火芷观察着面前少女的脸色,而后很郁闷地发觉阿狸她……似乎真的没有说谎……   “莫不是因为凉秋公子已经有了意中人?”   火芷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种可能。   意中人?   阿狸闻言,脑子里最先冒出的便是阿狸从小到大口中念念不忘的“未来武林盟主夫君”这几个字……   可是,倘若芷姨知道,一定会认为这是阿狸胡乱编出来敷衍她的吧……   毕竟这样脱线的事情,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够接受的……   火芷看着阿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以为阿狸已经默认,心中不免生出几分失落来。   若真是这样,那么铸剑与逍遥这两家的亲事,恐怕真的要告吹了。   不过就算这门亲事不成,火芷依然坚信,依照她家阿狸的天资,是不愁娶不着夫君的。而作为阿狸“最负责任”的芷姨,火芷自然要在终身大事上为她打点得越称心越好。于是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火芷隔三差五便会拿着各家公子的画像来让阿狸挑选。   阿狸不胜其烦,却又无法推脱芷姨的一片好意。最后,只得每日窝在后山练剑,生怕自己被芷姨捉到。   火芷知道阿狸在躲着她,便思量着是否是自己的眼光不合阿狸的心意?思来想去,不如去问问平日里与阿狸最亲近的寒公子可否有何高见。而寒筱面对着火芷充满求知的灼灼目光,还是只能坦言:   “关于阿狸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这件事……我其实……真的没有思量过……”   看着火芷一脸失望的目光,寒筱觉得自己这个做师父的真是做得十分不到位。于是火芷告辞之后,一整个下午,寒筱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并不是非要给火芷一个答复,而是……他自己也真的很想知道啊~~~   当阿狸偷偷躲过芷姨的蹲守而溜到清风斋的时候,苦恼了一整个下午的寒筱见到自家徒弟时问的第一句话便是:   “阿狸,你可不可以告诉师父,你心中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   寒筱话一出口,看着自家徒弟先是怔忪继而烧红的脸颊,暗暗后悔自己的莽撞。虽然自己这也是爱徒心切,可是如此羞涩的话题,阿狸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吧……   想到这里,寒筱也觉得颇为尴尬,于是连忙补充道:   “师父只是随便问一问,阿狸若不想,是可以不回答的。”   阿狸看着自家师父因为慌乱而变得粉红的脸颊,如同娇艳的粉色桃花瓣一般可爱。   老实说,当自己刚刚亲耳听到师父的问题的时候,只觉得心中像是忽而灌进了汹涌的潮水,浪花翻出白色的泡沫,直冲击得她神智都飘忽了起来。许久之后,阿狸才反应出,师父之所以会忽然关心起这个问题,定是和芷姨有关的。   想到这里,阿狸心中不免又是一阵失落。然而那心中的潮水却未像原先几次那般很快退去,而是……   阿狸不着痕迹地走到师父身边,状似忧郁地开了口:   “阿狸如今喜欢什么样的男孩子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师父……”   阿狸忽而抬起头,一双血色的眸子灼灼地望向自家师父那双美丽的丹凤眼眸。   “阿狸如今,已经有心上人了……”   如同一块卵石猛然抛进湖心,寒筱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随后头也开始眩晕起来。原来自家宝贝徒弟已经有了心上人?为何,他这个做师父的却一点都没有发觉呢?   “阿狸有了心上人,竟然都不告诉师父……”   寒筱觉得很受伤。   “那是因为师父从来都没有问过阿狸啊。”   阿狸回答得理直气壮。   寒筱闻言语塞,只委屈地团坐在桌案边,下意识地伸手摩挲着桌角。   阿狸见到自家宝贝师父幼稚而委屈的举动,不由弯起了唇角。   “那师父想不想知道阿狸的心上人是谁呢?”   听着自家徒弟明显带着蛊惑的问话,寒筱很配合地点了点头。   即便现在知道,也算不得晚吧?或许,自己还能帮到阿狸也说不定呢?   “可是阿狸现在不想说,怎么办呢?”   “……”   所以,自己这又是被自家徒弟耍了咩?   寒筱郁闷地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这周申了榜单,所以今明后三天要日更了~比较好的是,俺从今日开始歇公假鸟~~嗷嗷嗷~~~最近会有某些进展,不然的话,偶自己都要被这对师徒急死了啊急死了~~~    ☆、第四十八章 告白   凉风习习。   寒筱披着一件外衣坐在清风斋的小院子里,低头看着翩翩而落的枯叶。   铸剑山庄的秋天,终于到了呢。   他感叹着。   前几年在琼山,秋天总是来得很早。而如今这个时候,那里恐怕已经下雪了吧?   如果下了雪的话,那么……   是不是已经有冻柿子可以吃了?   寒筱想到冻柿子,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离开琼山之后,让寒筱一直念念不忘的,除了凉秋和沈爹爹之外,便是山上特有的大柿子了。可是如今……琼山这里,似乎并不适合那种植物的生长……   于是乎,寒筱在这个初秋的下午,感受到了浓浓的失落与忧桑。   原因,自然是因为不能吃到柿子……   当阿狸走进清风斋的时候,便看到自家师父正蜷在角落里。迷蒙的眼睛盯着一处,怔怔地发着呆。那模样,颇像一只找不到吃食的兔子。   阿狸觉得,倘若师父真的有长耳朵的话,现在一定是蔫搭搭垂在两边的。   “师父在想什么?”   阿狸走过去,轻声问着。   “柿子……”   寒筱吸了吸鼻子。   阿狸被师父可爱的样子逗笑,而后,从身后拿出一个食盒。   “师父猜,这是何物?”   “柿子?”   寒筱眨眨眼,发觉自己除了这两个字以外,似乎已经不会其他言语了。   阿狸将食盒打开,里面黄橙橙的,竟然真的是柿子。   “这是凉秋托人送来的,只不过路上耽搁了些时候,已经变得十分软了。”   阿狸说着,将食盒拿进屋子里。寒筱自然也施施然跟着柿子,哦不,是跟着自家徒弟进了屋子。   屋子里依旧飘散着淡淡水吊木兰的清香。   当初自家师父怀抱着这一盆植物风尘仆仆从琼山来到铸剑山庄,阿狸本以为这花定是经不起一路的奔波和周围环境的改变。可没成想,在师父的悉心照料下,这花儿只是萎靡了几日,便又重新焕回了生机。   果然,不论什么,只要在师父身边,便能生活得很好呢~   阿狸心中思量着,眼睛一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桌案对面的人儿。   寒筱用木勺挖着柿子,吃着吃着,忽而想起了什么。便抬起头,对自家徒儿问道:   “这几日,你家芷姨可有再拿年轻公子的画像给阿狸挑选?”   “不曾了。”   阿狸说着,继而也意识到了什么。   “可是因为师父和芷姨说了什么?”   寒筱眉眼弯弯,自豪地点了点头。   “我已经告诉了芷女侠,我家阿狸,已经有心上人了。”   “哦?怪不得……”   阿狸说着,眯起了眼睛。   怪不得,芷姨这两日见到她,总是会神秘兮兮地对她笑呢。   原来……   阿狸坐在寒筱的对面,静静看着自家师父眯着眼睛又继续享受着碗中的美食。那样幸福而满足的样子,只让人仅仅是在一旁默默关注着,都会被那暖暖的情绪所感染。于是自己不论在山庄中遇到如何棘手的事情,不论自己如何烦闷,只要来到师父身边,看一看他温软的笑颜,便什么烦恼都忘了。   夕阳西下,带着橙红色的光华,静静照在师父那半旧的白衣上。美丽的丹凤眼眸中也沾染了那余晖的暖色,变得更加令人无法移开视线。不得不承认,师父无论在什么时候,都是那么美。美到,让人一见,便再也难以忘怀。   “师父想不想知道,阿狸的心上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阿狸用手托着腮,撑在桌案上。于是,和自家师父的距离又靠近了些。   寒筱闻言迷蒙地抬起头,便正好对上自家徒弟那一双血色的眼眸。那眸子里波光滟潋,像是一汪湖水。而他,却正在湖心中,望见了自己的倒影。   寒筱抿了抿莹薄的粉唇,默默点了点头。心中有一些好奇,又有一些失落。好奇的是,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男子,可以这样,住进自家小别扭的心里呢?而失落的……   寒筱想了想,十分不情愿地意识到:今后,便会有一个陌生男子出现,来抢他家阿狸了啊啊~~   寒筱想到这里,下意识地扁了扁嘴。   而这个小小的举动,自然第一时间便落入了阿狸的眼中。   阿狸不着痕迹地敛眉低笑,而后悠悠地开了口:   “我的心上人,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男子。他不喜富贵荣华,不喜金银珠宝,只是静静地,过着自己平淡的生活。他有时很粗心,有时很迷糊,却单纯善良,对每一个人都很好。他很美,虽不喜修饰,却浑然天成,清净自然。师父,你可猜到,我心中的那个人,是谁呢?”   阿狸歪着头,静静等待着自家师父的答案。   寒筱很认真地想了想,又想了想……   “那个人,我可认识?”   寒筱问。   阿狸点了点头。   “奇怪……”   寒筱咕哝着,继而言道:   “可是我的印象中,从未结识过庙里的小沙弥啊……”   “……小沙弥?”   阿狸觉得刚刚似乎有一群乌鸦从旁飞过,而自己,快要内伤了……   “淡泊名利,清净自然,不正是僧人修行的法则吗?”   寒筱问得一本正经。   “可是师父记得,小沙弥是不能随便成亲的。阿狸若想和他在一起,定要先说服他的师父允许他还俗才可……”   寒筱还未说完,便见到自家徒弟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变得极快。   “阿,阿狸,你怎么了?可是不舒服吗?”   寒筱说着,伸手摸了摸阿狸的额头。   “师父……”   阿狸扶额,暗暗后悔。果然,与师父交谈,那种拐弯抹角的方式她是万万用不得的。除非,她是在和自己找不顺……   而此刻的阿狸,决定终止这种自我惩罚。   于是她慢慢探过身,慢慢靠近了自家师父迷蒙的脸。而后,一字一句地开了口:   “阿狸的心上人……就是师父啊。”   寒筱感觉到,有温暖湿润的热气扑到他的脸上。面前少女的那一双血色眼眸在不断变大,逐渐接近。   “……?!”   像是被雷击中,一时之间,寒筱只觉得天旋地转,脑海中反复的,都是刚刚自家徒弟说过的那句话。   阿狸的心上人……就是师父啊!   师父啊?   师父啊!   阿狸她……有几个师父?   寒筱心中天人交战了许久,脑袋却越来越迷糊,越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他感觉到自己的唇瓣上一软,自家徒弟已经探过身子,稳稳地将自己的唇,印在了他的唇瓣上。   有淡淡的清香飘了过来,自己的鼻尖,缠绵着另一个人熟悉的气息。   这下寒筱彻底僵住了!   这个吻并不长,干净柔和,没有夹杂着任何欲望。甚至,只持续了一刻便结束了。   阿狸满足地微笑着,离开已经面色呆滞的自家师父。   而对方依旧保持着刚刚被吻时的姿势,薄唇微张,从白皙的脸颊到脖颈处都染上了淡淡的粉色。头发微微有些散乱,那样温软而诱人的样子,阿狸发誓,此生此世,她都不要让第二个人看到。   “师父,阿狸爱上你了,怎么办?”   在向师父表明心迹之前,阿狸曾经在心中预演过无数次当时的场景。她设想过师父的任何一种表情,对待自己的任何一种回应。那其中有她期望的,有她害怕的。   正是因为太过看重,因此阿狸总是会惧怕任何一丝不安定因素的产生。于是她小心翼翼,于是她畏首畏尾,于是她百般试探,百般揣测,却始终无法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因为那个人,是师父啊……   直到今日,在这个夕阳煦暖的傍晚,她终于将埋藏在心底许久的话说了出来。   出乎意料地,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幸福。   是的,没有惴惴不安,没有瞻前顾后。   仿佛是高峡上的平湖,在聚集了足够的水源之后,终于能够一泻千里无所畏惧。   在意识到自己对于师父那莫名的情愫之前,阿狸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爱上某个人,然后会想与他携手此生朝夕相伴。   情爱的定义于阿狸来说从来都是模糊的,因为自己爹亲的遭遇……阿狸甚至自小都认为自己是一个不会有爱人的人。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阿狸发觉自己的身上,许多事情都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直到那一日,芷姨将她待到了止水阁,为她讲述了关于扶桑花的故事。   或许那并不该称为一个故事,而是发生在她身边的真实。关于她郁郁而终的爹亲,和她下落不明的娘……于是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渗进她的身体里,让她的思想悄然间产生了一些变化。   于是,阿狸决定不再退缩。   “阿狸的话,师父可听懂了?”   阿狸收回思绪,看着面前已然石化的人儿。   即便寒筱平日里再粗心迷糊,自家徒弟刚刚反反复复的那几句话,寒筱依然是已经听得清清楚楚。   “可是阿狸,我是你师父啊……”   寒筱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家徒弟会对他作出这样的事情。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依旧湿润的唇瓣,刚刚,阿狸她……真的吻了自己吗?   自家的乖徒弟,竟然……竟然轻薄了师父……   55555~~~寒筱觉得此时的自己应该干脆昏过去算了,可是,神智却偏偏清醒得很。   他现在,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办?我猜乃们一定会说,扑倒,吃掉~嗷嗷~~不过偶还是要慢慢写~~明日还有一更~~2013-9-25 23:00:00 ☆、第四十九章 潜伏   第四十九章   被自家徒弟轻薄了之后,寒筱僵在原处,只觉得脑袋蒙蒙的,仿佛不是自己的。   “阿,阿狸,你可是喝醉了酒?”   过了不知多久,寒筱终于找回了一些自己的神智,呆呆地问着。   阿狸歪着头,有些好笑地看着此时被自己吓得不轻的师父。   “没有,师父。阿狸今日并未饮酒,因此每一句话都发自真心。”   发自真心?   寒筱此刻最怕的,便是自家徒弟的真心了。   他低着头,不敢去看自家徒弟那炽热而灼灼的目光。脸上火辣辣的,快要烧起来了。   这样的事情,他原先,当真从来没有想过……   而如今,如此一个重大的消息忽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你让他如何能够轻易接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屋子里静悄悄的,寒筱仿佛可以听到花香撞击着空气发出的声响。   “咚!”   “咚!”   像极了心跳。   “时辰不早,阿狸,你该回去休息了。”   阿狸看着自家师父忽然站起身,而后抓起自己的衣袖便往门外拉。只是已然脱力之后的师父力气实在小得可怜,倘若不是阿狸自己站起身,恐怕师父就算拽到深夜,也未必拽得动她。   “师父……你在逃避什么?”   阿狸站起身,看着面前慌乱的人儿。   脸色似乎更红了,一直从脖颈红到软软的耳尖。阿狸看着自家师父可爱的耳垂,只恨不得狠狠吻上去。   然而如今并不是要吻上去的时候,她要师父明白自己的心意,她要知道师父心中的答案……   阿狸轻轻抓住师父想要逃跑的手腕,那手腕实在纤细,抓在手中,有种细腻微凉的触感。而后,她看到师父终于抬起了头。   “阿,阿狸……”   看着师父委屈地瞪着自己,既没有办法从自己的禁锢中抽出身来,又不甘心求自家徒弟放开。那样无奈咬着牙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师父为何要赶我走?师父不是说过,永远也不会抛下阿狸的吗?”   阿狸状似委屈地说着。   而寒筱,早就无语了啊。   他确是说过自己不会抛下阿狸,可是眼前的局面……   自家徒弟看着自己的神情,像极了正在观察着可口猎物的猎犬。   而自己,才不要当狗粮呢……   “师父可是怕阿狸吃了你?”   阿狸轻声问着。   被自家徒弟一语道破了心事,寒筱连忙反驳:   “才不是……”   而后,便看到自家徒弟眼中淡淡的笑意。   “阿狸怎么舍得吃掉师父……”   寒筱又要反驳,却猛然看到面前少女渐渐发红的眼眶。一瞬间,似有什么刺痛了他的心。   “阿狸……”   寒筱伸出手,想要擦去面前人儿积聚在眼角的晶莹液体。可是他的手还没有伸过去,便看到一滴泪珠从那双滟潋的血色眼眸中滑落。一瞬间,仿佛滴入了自己的心田。   他忽然间明白了什么,明白了许久之前,一直会出现在自己梦中的,自家徒弟的那一双带着期待的眼眸。那样深情而绝望的样子,让他心疼了许久的样子,竟然,是源于他自己……   寒筱忽然觉得自己很罪恶。   “阿狸,是师父的错……”   寒筱叹息。   然而这一声叹息似乎来得太晚。寒筱话音未落,便发觉眼前一暗。   这一次的吻来得激烈得多,仿佛是忍耐了许久的欲望,终于忍不住要发泄出来。   仔细地轻吮舔抵,一点点剥夺着对方的呼吸。   难言的酥麻感慢慢浸透全身,寒筱紧紧抓着对方的衣袖,扯了扯,却丝毫扯不开此时正禁锢着自己的双臂。那双臂弯,曾经瘦瘦细细,稚嫩而脆弱。如今,她却有了足够的力气环着自己的身子,仿佛要把他嵌进身体里去……   脑海中出现了一刻的混乱,寒筱有些忆不清自己是谁,现在何处。于是他不安地蹙起眉,薄唇微张。而这一时的失神便让身前的人儿钻了空子,灵活的舌探进口腔,完全占据了他的呼吸。   少女长期握剑的手指纤长而有力,握住师父那不断颤抖的手。   寒筱觉得背后一凉,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被你到了书柜与墙面的夹角里。   耳边,是另一个人灼热而粗重的呼吸。而细密的吻,已经从唇边慢慢转移,细细密密地落到了那因为动作而变得散乱的衣襟前露出的雪白的皮肤上。他觉得腰间一松,似有什么从身上滑落,之后便感觉到了微微的凉意。   终于意识到自家徒弟正对自己做着什么,寒筱只觉得脸似乎要烧开了。   他刚刚,竟然忘记了反抗。   而那种半推半就的反应,自然是让自家徒弟误会了什么。   “阿,阿狸……不,不要……”   寒筱觉得自己的舌头都要被自己咬断了,而喉间发出的声音更是让自己都觉得难为情。可是身前的人儿却只回应了他一个模糊的轻喃,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于是乎,寒筱有些捉急了……   &&&————————————————————————————————————   自从火芷从寒公子那里得知了阿狸已经有了心上人的消息之后,她本想乘胜追击快些逼问出那个人到底是哪家的公子,而后最好干脆找一个黄道吉日去那人家里提了亲顺便一道将亲事办了将人娶回家来才算安心。   要知道,他们铸剑山庄,已经很久没有操办喜事了啊~   然而正当火芷自顾自陷入一片美好遐想的时候,从琼山却传来了让她始料未及的消息。   当面色消沉的阿狸打开房门看到面前一脸严肃的芷姨的时候,不由得微微一怔。   “芷姨,可是发生了何事?”   而火芷亦是被阿狸脸上那两个黑黑的眼眶吓了一跳。   “阿狸,可是生病了?”   “没有,芷姨,我很好。只是,心中有些不安罢了……”   “可是因为你的心上人?”   火芷眨眨眼,而后看到阿狸默默点了点头。   “我本以为他心中该是有我的,可是他却说自己还没有想清楚,要我再给他时间考虑……”   阿狸每每想起当日激吻之后发生的事,都觉得头痛无比。她从不知道,自家里一向柔弱的师父,竟也会有如此“凶悍”的一面……   555555555~~~~~~~   阿狸想到这里,猛然想起芷姨的来意,不禁开口:   “芷姨,可是山庄中发生了何事?”   火芷经阿狸的这一番提醒,终于忆起自己的来意。   “并非是山庄中发生了什么,而是……我今日得到琼山传来的消息,说黑屠冥她,半月之前已死在了地牢中……”   “什么?”   阿狸闻言一惊。   要知道当初她将黑屠冥送入琼山手中,目的便是为了让琼山能够逼问出黑屠冥口中的消息,好帮助凉秋寻回沈郎中的下落。然而如今……   “黑屠冥在临死之前,可曾透露过什么?”   “不曾。”   火芷说着,又是一声低叹。   “琼山在之前的拷问中,黑屠冥只一口咬定沈杏芝已死。然而她越是这般肯定,便越发让人觉得可疑。如今分析黑屠冥的死因,总共有三种可能:第一,是琼山派相信了黑屠冥口中沈杏芝已死的消息,于是便杀了她,来为凉秋报仇;第二,便是黑屠冥为了保守某个十分重要的秘密,而甘愿自行了断性命;而第三……则是有人惧怕黑屠冥的存在会威胁到自己,故而暗中下毒手杀了她。”   “那么琼山那边给出的结果是什么?”   阿狸揉了揉眉心,隐隐感觉这事情当中似有什么一直有些蹊跷,可是偏又一时想不通透。   “自杀。”   火芷似也是看出了阿狸心中所想,于是又接着言道:   “这样的话,倘若黑屠冥并非自杀而是被人所害,那么琼山的嫌疑便十分明显。只是他们如此做,到底是为的什么?”   阿狸听到这里,忽而想起了之前阿棠曾经和她提过的话。   “我早些听说,屠冥教如今早已脱离了黑屠冥的掌控,而是由一个隐藏了身份的屠冥长老所控制。而那个长老,却在这些年来一直不肯泄露自己的身份。”   “明明已经有了如此强大的实力,却不肯将自己展露在众目睽睽之下。阿狸,你的意思莫非是……”   “那个人,很有可能一直潜伏于正派之中,并且……有着十足的野心。”   “原来竟有这等事!阿狸,此事关系重大,你可确定?”   阿狸看着芷姨凝重的面色,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章 憋屈   自从那一日“惊心动魄”的事情发生之后,一连五日,寒筱在清风斋中,都未再见过自家徒弟的身影。   上次阿狸带来的食盒还放在桌子上,食盒上已落了一层浮尘,可寒筱却并不打算去擦拭。   他张开自己的手掌,却不敢去回忆那一日那一巴掌落到阿狸脸颊上的时候,少女错愕而受伤的神情。   每每想到这里,寒筱都不由伏桌叹气——   他竟然,伸手打了他家宝贝徒弟……   所以,阿狸一定生气了,再不想要他这个师父了……   在坐立不安了五日之后,寒筱终于悄悄出了门。   铸剑山庄虽不如琼山派那般占地广袤,却也当真不算小。所以当寒筱一路从自己的清风斋走到阿狸的铸剑弟子屋舍的时候,不由得越发心疼起自家的宝贝徒弟来。   直到如今他才知道,原来每一次阿狸去看他,都要走这样长的一段路啊……   一如小青第一次见到阿狸这位美丽的师父的时候,一向里粗枝大叶的少女再一次有些羞涩地红了脸。   “我看阿狸今日一大早便出去了,莫非她没有去看望您吗?”   小青一改平日大喇喇的样子,柔声细语地对面前的人儿说着。   虽然觉得面前的年轻男子实在不适合用“您”这般称呼,可寒筱毕竟是阿狸的师父。看着一向里骨头比打仗用的石头还要硬脸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要臭的阿狸那家伙平日里对自家宝贝师父无微不至鞍前马后的样子,小青便知道,倘若有人敢对她家师父不敬,阿狸一定会将那人煎炒烹炸碎尸万段的……   当寒筱听到阿狸不在的时候,心中不知是喜是忧。思来想去,也只得悻悻然再次往清风斋的方向走。   走到门口,果然见到清风斋的院门是开着的。其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阿狸熟悉的身影。   寒筱忽然觉得紧张起来,像一只老母鸡一样低着头在门口徘徊了数个来回,也没有勇气进去。   虽然,清风斋本该是他的地盘才对吧……   “师父在做什么呢?”   自家徒弟幽幽的声音忽然从耳边传来,寒筱只觉得心微微一颤。倘若如今身边可以有个洞的话,他一定愿意第一时间便钻进去。   可是,这里根本没有洞啊……   “赏花。”   寒筱自认为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而后发觉自家徒弟清明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前唯一那一株蔫搭搭的狗尾草上,而后血眸中波光一闪。   “其实,它也叫狗尾花的……”   寒筱无力地解释着。   而阿狸面对自家师父那蹩脚的谎言并没有什么反应。   “师父,天寒了,还是莫要在门外呆太久了。”   阿狸说着,已转身朝着屋里走。寒筱怔了怔,也连忙施施然跟了上去。   自从上一次的事情发生之后,今日师徒二人再一次见面,气氛中便多了几分微妙的尴尬。   寒筱小心翼翼地偷偷观察着自家徒弟的脸色,却第一次发觉他竟然看不出阿狸此刻的情绪是好是坏。   “阿狸……”   寒筱犹豫着开了口,而后,见到自打进屋之后便沉默不语的自家徒弟终于将目光放回了自己身上。   “阿狸,那一日是师父不好,不该……”   “打你”两个字,寒筱含在嘴边,却没有勇气将它说出口。   要知道他虽是阿狸的师父,但是这些年来,却从未对阿狸有过师父对待徒弟该有的严厉。而这一次,若非是情况紧急,寒筱也决计不会做那咬人的兔子的……   如今他光是回想一下,都觉得心尖尖生疼生疼的。   而阿狸,又怎么忍心这般冷冷看着自家师父后悔的样子?   “那一日是阿狸不好,不该那般强迫师父。”   阿狸说得诚恳。   所以,这算是尽释前嫌了咩?   寒筱心中默默想着,几日来难熬的心终于放下了些。   “所以,今日阿狸便是来问,师父可已经想好了?”   阿狸继续开口。   寒筱闻言一怔。   “什么?”   “自是阿狸和师父的事情。”   阿狸说得郑重。   而寒筱的脸,慢慢慢慢,变成了淡淡的粉色。配上那双清润的丹凤眼眸,便像是三月的桃花,娇嫩可爱。   “阿,阿狸,你想吃柿子吗?”   面对自家徒弟灼灼的目光,寒筱结结巴巴地顾左右而言他。   “不想,师父。”   阿狸回得淡定,目光却分毫不离师父的眼睛。   “那点心呢?”   “不想。”   “茶呢?”   “……师父,茶不是用来吃的……”   “啊,是……那阿狸想要吃什么?”   “师父……”   “嗯?”   “……我是说,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更喜欢‘吃’师父。”   阿狸唇角微挑,眼中波光闪动。   吃……我?   寒筱疑惑地眨眨眼,显然没有明白自家徒弟的坏心思。阿狸看着自家师父无辜而迷蒙的样子,慢慢欺身来到师父面前,一双眸子幽深如血色的海洋。   “那师父想要试试吗?”   阿狸低声问着。   耳边传来的潮湿热气让寒筱的脸不由得微微发烫。   “倘若师父再不给阿狸一个答案的话……阿狸很有可能会把持不住,当真将师父‘吃’掉的。”   阿狸说着,得寸进尺地在自家师父粉嫩的耳垂上留下轻吻。寒筱毫无防备间微微一怔,便觉得一股电流瞬间流遍全身,而后如受惊的兔子一般往后跳了一大步。   “阿,阿狸……”   寒筱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很有变成结巴的潜质。   “嗯?”   阿狸眨眨眼,明明是很正经的样子,可如今的寒筱却偏偏觉得此时的自家徒弟颇像一只偷腥得逞的狐狸。   “你,你不能这般欺负师父……”   某人无力地控诉……   阿狸看着自家师父蹙眉委屈的样子,不知怎的,心底却升起一种莫名的甜意。阿狸不自觉地舔了舔唇,这是她这几天来不知已经重复了多少次的动作。但总觉得那带着些许柿子味道的清甜,依然留在了唇齿之间。   食髓知味。   “只要师父答应了阿狸,那这以后,便算不得欺负了。”   面对自家徒弟近乎耍赖的话,寒筱竟发觉自己一时间有些无言以对。   果然年纪大了,就连脑子都不灵光了。   寒筱郁闷地想着。   “那现在,师父能够给阿狸一个答案了么?”   “阿狸……”   寒筱顿了顿,越发觉得手足无措。脑子里乱乱的,像塞满了棉花。   他觉得自己想着想着,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什么思考,什么答案?   他……   他是阿狸的师父啊!!   哪有做师父做到他这般憋屈的?自小养大的徒弟,一直里对他言听计从软绵绵任由他搓扁揉圆的徒弟,忽然有一天便成了大灰狼。不仅大胆地轻薄了自家师父,还……还要师父答应她以后也要一直一直任她轻薄……   5555555~~~~   这世上,怎会有这般没道理的事情啊~~~   寒筱默默鞠了一把伤心泪,无语问苍天。   或许,他该找个机会去到山下的城隍庙中拜一拜,转一转运气?   寒筱这厢里正暗暗思量着,却看到门口一道身影火急火燎跑了进来,原来是刚刚见面不久的小青。   “阿狸,你果然在这里。”   小青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着。   她的轻功一直很让人不敢恭维,于是这来回的路程于她而言,便真是两条腿走出来的。她本刚刚才遇到寒公子来找他家徒弟,便以为阿狸必定不在这里。直到将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才想到回这里来碰碰运气。   没成想,一眼就看到了阿狸。   “我跑了大半个山庄,终于找到你了!”   小青拍了拍阿狸的肩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   “我真后悔,当初就该建议师叔将你家师父的住处安排得离你近一些。反正你每日必是要来这里的,也省得我险些跑断了腿。又或者干脆就在咱们屋舍旁边再另盖一个院落给你家师父,也好拜托寒师父帮我救一救我那可怜的盆栽。”   “盆栽?”   阿狸忽然接话。   “是啊,就是咱们屋子里那一盆。”   小青努力地提示。   阿狸想了想,似乎终于有了一些印象。   可是……   “那不是一支枯枝吗?”   “明明还有一片叶子在……”   小青有些难为情。   寒筱站在这两个少女旁边,却丝毫未将“盆栽”的事情放入耳中。脑子里不断回旋的是:   倘若真的在阿狸的屋舍旁盖一个院子的话,那他岂不是夜里也可能猝不及防地被自家徒弟轻薄了???   小青在与阿狸就盆栽的问题纠结了许久之后,才猛然想起此时风风火火来找阿狸的目的。于是当下一拍她光亮饱满的脑门:   “差点忘了!师叔让我来找你,说有要事要和你商量!”   作者有话要说:  休假期间要筹备结婚的相关事宜,是滴,俺十月初要结婚鸟~~~所以最近的更新时间无法太固定……不过我会尽力努力更新滴~~么么哒各位~ ☆、第五十一章 转运   “差点忘了!师叔让我来找你,说有要事要和你商量!”   阿狸听了小青绘声绘色的转述,便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要紧之事。于是她转过头看向自家师父:   “师父,最近,我可能要忙一阵子,所以不能来天天陪你了。”   阿狸说得很心痛,因为前几日的别扭,已经让她尝够了思念师父的苦楚。   而当她看到自家师父听了她的话之后立即重重点头的样子时,不由得不满地撇了撇嘴。   “师父如今,很是不想见到阿狸吗?”   阿狸走近师父身边,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问着。   寒筱闻言又红了脸,干笑了两声。   “怎会呢?师父只是……只是怕自己会成为阿狸的负担,耽搁阿狸去办要紧事而已……”   “那师父可知道,对于阿狸来说,最要紧的事情是什么呢?”   “啊?”   寒筱看着自家徒弟眼底的笑意,不知怎的,脑海中掠过的,都是这几日来发生的一些令他脸红心跳的场景……于是他拼命摇了摇头。   阿狸看到自家师父害羞而抵抗的样子,弯了弯唇,将脸凑到寒筱那渐渐变红的耳朵边。   “阿狸如今最要紧的事情,自然是如何将师父娶进家门。”   阿狸的声音又轻又软,却还是让寒筱不由得浑身一僵。   娶进家门??   阿,阿狸,你不能这般对待师父的……   寒筱在心中默默垂泪。   然而阿狸并没有给他反驳或者拒绝的机会。当寒筱终于压下脸上的烧红而抬起头来的时候,却只看到了少女离去时纤瘦而果决的背影。   曾几何时,他家小阿狸,已经长大成人了呢……   &&&   事情果然如阿狸所料,芷姨这一次找到她,一见面便说出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阿狸不敢怠慢,即刻便随着火芷离开了铸剑山庄,匆匆向琼山赶去。   “所以,阿狸临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我照看好她家师父。这段日子寒师父若是有什么要求,提给我便是了。”   小青红着脸,目光移来移去,却不敢去看面前的人儿。   话说阿狸她家师父……也太美了些吧……况且性格还这般温软可爱,完全击中小青脆弱的萌点……以至于自己每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都会忍不住脸红心跳。   倘若自己早生十年,定是要把寒公子娶回家的啊啊~~   寒筱此时并未看出面前脸蛋红红的少女的心中所想,只是歪着头,认真思量着如何开口。如今,他心中确是正在盘算着一件事情。   “小青姑娘可否带我去山下的城隍庙逛一逛?”   寒筱忽而开口。   “咦?”   小青有些猝不及防。   “山下的城隍庙,好像并不能求姻缘的……”   她说到这里忽而哑然,啊啊糟糕,自己竟把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于是她连忙解释:   “我……我是想问寒师父想要求什么呢?”   “求转运!”   “转,转运?”   小青被阿狸家师父奇怪的想法着实吓了一跳。   寒筱面对小青惊疑的目光,重重点了点头。   于是乎小青忽然觉得,寒公子不愧是阿狸的师父,连想法都是这般的……独特啊~   &&&   既然是寒公子亲自开口拜托的事,加之火芷之前又有所授意,说寒公子毕竟是阿狸的师父,于公于私铸剑山庄都该以上宾之礼待之。因此倘若是寒公子提出的要求,都吩咐小青能够尽力满足。   恰好转一天便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小青想了想,决定带着寒公子去山下,陪他……“转运”。   铸剑山庄下原本土地贫瘠,并不适合耕种,因此只寥寥有几处村落而已。然而自从百年之前铸剑山庄兴盛以来,便有许多慕名者从四面八方纷至沓来希望能够拜入山庄学艺。然而山庄门规森严众所周知,收徒方面有着严格的限制。因此不少人为了能够入到铸剑拜师学艺,在山下一住便是几年。于是久而久之,山庄下的几个小村便连成了小镇。人们为了纪念,于是干脆将此镇取名为“铸剑镇”。   铸剑镇的居民大多尚武,也有许多人借着铸剑山庄的名气开了铁器铺。久许多人即便去不了铸剑山庄,也要在镇上小住几日,买一两件兵器再离开,也算得上是在这鼎鼎大名的铸剑山庄的山脚下走了一遭。   于是拖山庄的福,如今的铸剑镇已是相当兴盛。不仅有旅店酒家和集市,就连城隍庙也被人们筹资建了起来。寒筱站在这庙宇之外,看着那匆匆来往的善男信女和庙中鼎盛的香火,觉得自己这一次,似乎真的没有白来。   因为既是很多人来,那说明这里当真很灵验喽~   庙内香火袅袅,小青看着不远处男子一面虔诚叩拜,一面口中振振有辞的样子,很好奇这个平日里深居简出不怎么食人间烟火的人儿到底有何想不通的事情非要来转运?而且就算有想不通的事情,告诉他家那个将师父当做命根的阿狸岂不是更容易解决?因为小青坚信,就算寒公子想要天上的星星,他家阿狸都会把它摘下来穿成串送给师父的。   待寒筱叩拜过庙中神明,转身便看到身后的小青一个人托着下巴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青姑娘不来拜一拜吗?”   寒筱热心地问着。   “我?还是不必了……这里啊,没有我要求的东西……”   小青说到这里,脸又不自觉红了。   于是寒筱想起了昨日交谈时,小青对他说过的话。   “小青姑娘想求因缘吗?”   他还记得,小青姑娘似乎说过,城隍庙里是求不了姻缘的。   小青被寒筱的话一语点破,随即更加不好意思起来。   “我……我如今两袖清风身无长物,哪里敢去想娶夫之事啊……”   小青说到这里暗叹一声。   她自小便是孤儿,若非来到铸剑山庄,真不知自己能否安然活到现在。虽然有时候还会想一想,但是这些年在山庄门规的熏陶之下,早已将七情六欲看得很淡了。   “这也没什么,我早已将铸剑山庄看作是我此生最大的牵挂了。能够为山庄贡献自己绵薄之力,我便不枉此生了。”   小青说得坦然,眼中隐隐有流光浮动。   “寒师父若是想在庙里求转运的话,还是要再求一个黄符为好。不过那黄符稀罕得紧,恐怕要排很长的队才能取到。所以,不如您暂且在庙宇旁的凉茶店里小坐一下,等我去将那黄符取来便是。”   小青体贴地说着。   寒筱闻言觉得十分不好意思,刚要婉拒,可是见到庙中那拥挤的人群……还是乖乖寻了个位子坐到了凉棚里。   这家店的凉茶其实并不合寒筱的口味,于是他勉强抿了两口,便开始盯着茶碗发呆。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忽而传来轻微的金属声音。   “喂,您,您的铜板掉了……”   寒筱弯身捡起地上的铜板,举手对着前方不远处一个带着斗笠的人摇了摇。   那人回过头,微微一顿。   寒筱见她停下脚步,便连忙走了过去,将铜板放回了那人的手心里。   斗笠人看了看手中的铜板,对面前的年轻公子道了声谢。那人有着很低沉的声音,隐隐让人觉得有一股难言的威慑力。不过单纯的寒筱是察觉不出这些的,他只是将铜板交给失主之后,便又施施然坐到了原先的位子上,乖乖等着小青回来。   也许是因为许多人的口味都与寒筱接近,因此这家茶棚的生意并不算好。整整一个多时辰,茶棚里也都只有他们两个客人而已。   寒筱看着桌子另一端的斗笠人自打上了茶水之后便开始一动不动地发呆,如今,寒筱几乎要怀疑她其实只是一座雕塑了……   “您也是在等人吗?”   寒筱小心地问着。   那人闻言终于破石而出,微微转过了头。   “算是吧。”   只不过她要等的人,此生此世都不会再出现了。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很慢,于是寒筱便开始有一搭无一搭与斗笠人聊着一些琐事。而后他便慢慢发掘,这个斗笠人啊,实在是惜字如金。这一点,倒是和他家阿狸十分相像。   想起阿狸,寒筱有些摸不清自己心中此刻到底是何滋味。他自然是希望阿狸能够早些处理完手中的事情回来看他的,可是……一旦阿狸回来,势必又要开始欺负他了……   斗笠人看着面前的年轻公子忽而变得悲喜交加的脸色,终于开口说出了今日来主动出口的第一句话:   “公子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如果公子愿意说出的话,在下愿尽绵薄之力。”   倘若此时有一个知道斗笠人身份的人出现的话,便会知道让此人说出这样一句话,是多么震惊武林的一件事……   “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个人罢了……”   寒筱托着腮,眼睛看向街道的尽头。   “阿狸出去了这么久,或许我该为她求一个平安符才是……”   寒筱自顾自小声叨咕着,明明是极轻的声音。可奈何他身边的人儿内功深厚耳力惊人,于是便将年轻公子的话悉数听入耳中。   阿……狸?   斗笠人握住茶碗的手不由一紧。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二章 黄符   “那个人,一定对寒公子很重要吧?”   斗笠人不着痕迹地问着,端起手中的茶碗详装无事地饮了一口,而后浑身不由一颤,用内力强压住胃中的翻涌才不着痕迹地将茶水生生咽了下去。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里的凉茶依旧……这般味道独特……   寒筱心中满满想着自家徒弟,自然没有注意到斗笠人的表情。当然,即便他此刻一直盯着斗笠人的脸上看,也依旧看不到她的表情的。因为……斗笠人不仅戴着斗笠,还罩着面纱……   听闻对方提到阿狸,寒筱眨了眨眼,不由慢慢弯起了唇。好看的丹凤眼眸微微眯着,只让人觉得既柔软又温暖。像是忆起了一个,时刻放在心尖的人。   这样的神情,不由得吸引了斗笠人的注意。于是她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放到了面前年轻男子的身上。   “嗯,阿狸可是我唯一的徒弟啊。”   寒筱软绵绵地说着。   徒弟?   斗笠人颇感意外。   世人皆知火狸的一身武功皆是出自铸剑山庄,而她观察着面前的柔弱男子,并不像是个身怀武艺之人。   许是感觉到了对方的疑惑,寒筱清清喉咙,眼神温柔明媚。   “阿狸啊,是我小时候‘捡来’的徒弟。”   于是乎,寒筱开始从自己与阿狸的第一次见面开始说起。   不知怎的,寒筱与面前这个带着斗笠的奇怪的家伙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可是,心中莫名地,却有一种熟悉之感。谈起天来,也像是两位多年不见的老友。寒筱只是直觉地认为,自己面前的这个女子,会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就像是……   谁呢?   寒筱想不清,于是便托着腮,一面回忆,一面看着街边熙攘的人群。   反正等待的时间显得尤其长,想想自家徒弟,或许能让时间过得快一些呢。   斗笠人倒是没有想到,面前这个看起来温软而美丽的男子,谈起他家徒弟来却是意外地滔滔不绝。于是那点点滴滴的回忆,如同泉水一般,带着淡淡清甜,缓缓流淌在两人之间。   于是她这才知道,那个平日里看起来总是不苟言笑的少女,曾经也有过那般单纯而生动的表情,有过那般,与其他小孩子相差无几的几年幸福童年时光……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只觉得那里空荡荡的,说不出是何滋味。   于是她只能无声感谢这面前这个温软而美丽的男子。   因为许多她无法做到的事情,面前这个人儿却替她完成了。   “公子若不嫌弃,这枚平安符,便送与公子了。”   寒筱听闻耳旁的声音,才将思绪从记忆中抽了回来。于是,便看到面前的斗笠人正将一枚平安符展在手中。   “给我的?”   寒筱眨了眨眼,眼神迷茫。而后,看到那斗笠人微微点了点头。   “公子不是想为你家徒弟求一枚吗?不过如今时辰已晚,恐怕早没有机会了。”   斗笠人解释着。   寒筱看着斗笠人手中那枚小小的平安符,想要伸手去拿,却又犹豫不决。   “可是阿狸说过,不要我随便拿陌生人给的东西……”   寒筱说着收回手,老老实实地坐着。模样十分像一个乖巧的孩子,只是那双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看着斗笠人的手心。   斗笠人看着面前年轻男子天人交战的矛盾样子,不由得轻笑了起来。   “还未见过如此听徒弟话的师父。”   寒筱闻言脸色一红。   “……那是因为,我家徒弟很多时候说的话都是很有道理的。”   寒筱别扭地解释着。他才不要对面前的人说,就是在他与阿狸还生活在璧寒村的时候,有一次,他便是收了一个陌生人递来的玉佩,才差点被那人掳去做填房相公的……便是这件事,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像阿狸和阿棠那般可以送自己好东西而不求回报的……   有微凉的秋风拂过脸颊,带着变黄的落叶。寒筱看着渐渐向西走的日头,只希望它能够走得再慢一些。不然的话,他与小青便很难在日落之前赶回铸剑山庄了……   要知道铸剑山庄门规森严,自己这一次能够下山,还是多亏了有火芷女侠的吩咐。可是若是太晚回去,势必会让小青姑娘为难的。早知如此,他便不该一时任性而给小青姑娘添麻烦的……   寒筱正想着,便听到远处似有人在唤他。   “寒师父,黄符,黄符取来了~”   小青的声音忽然出现。   寒筱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便看到小青手中拿着一个黄黄的东西,远远地便冲着他挥舞着。她身着铸剑弟子的服饰,腰间还配着长剑。如此看来,倒像是一个寻到了武林秘籍的武痴在发狂。这个样子,果然成功吸引了周围路人的注目……   见到小青归来,寒筱松了口气。   “不知今日是怎么了,去求黄符转运的人儿尤其多。我在那里排了许久,才终于轮到顺序。寒师父在这里,一定急坏了吧?”   小青说着,喘着大气。她看看天边的日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寒筱见状连忙摇了摇头。   “没什么,多亏有这位女侠一直陪我谈天,时间倒也过得很快……”   他说着,回过头。在见到自己身后空空的桌案之后,不由得“咦”了一声。   “奇怪,明明刚刚还在的……”   小青在见到桌案上孤零零的两个茶碗以及旁边的那一枚平安符的时候,也是颇为震惊。要知道自己刚刚和寒师父打招呼的时候,也隐隐发觉了这里确是有一个人影。可是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人竟然已经不见了!   能做到如此程度的,要么,便是一位武林高手,要么……便只能是阴间跑上来的鬼怪了……   可是如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又是在寺庙旁边,哪里有鬼怪敢来捣乱?   于是乎,小青姑娘很郁闷。   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刚刚竟然错过了一个结识绝顶高手的机会……   &&&   回去的时候,小青担心寒师父体弱,经不起这一日的奔波,便为他雇了一辆马车。   小青随着车夫坐在外面,闲来无事,便撩着帘子和车内的寒筱交谈着。   话题,自然还是离不开阿狸的。   “寒师父可是不知,阿狸那家伙刚刚来到铸剑山庄的时候,硬气霸道得很,连庄主都不曾放在眼里。”   每当小青想起当初自己奉命看管阿狸时候的悲惨遭遇,都不由得叫苦连天。要知道她从小生活在铸剑山庄,当真没有见过哪个孩子敢如此对庄主不敬,如此将铸剑山庄弃之如敝履每日只想着如何逃出去。   而作为名义上照顾阿狸,实际上则是为了看守她的小青,自然每日被那个十分不配合的家伙扰得焦头烂额。于是乎,即便如今这么多年过去,即便她与阿狸已经成了很好的朋友,每每想起那段遭遇,依旧令小青有一种往事不堪回首的沧桑感……   今日恰好有阿狸的软肋寒师父在,看着寒筱那单纯而温润的眼眸,小青不知哪根筋忽然搭错恶从胆边生,一股脑将阿狸前些年的“丰功伟绩”全都倒给了寒筱听。   小青讲得唾沫横飞,寒筱听得心惊胆战。   到最后,当小青抹了抹发麻的嘴唇看向寒筱的时候,却发觉车内的年轻男子正怔怔地看着一处,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寒师父可是累了?”   小青慌忙问着。   都怪自己刚刚讲得太过酣畅,忘记了寒师父不比她会武功身子硬,出来奔波了一天,想必已是极累了。   寒筱闻言依旧只是摇头,然而那眼眸之中,却像是蒙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又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小青姑娘可知阿狸她何时会回来?”   小青闻言挠了挠头,有些为难。   “这次阿狸和师叔出门匆忙,我并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也不知她们要去多久……寒师父可是有事情?”   “不,我只是……有些想念我家徒弟了……”   更确切地说,是非常想念。   最后,小青与寒筱终于赶在闭门之前回到了山庄。   小青在山庄门前付了租金,看着车夫将马车赶了回去。   刚刚入到庄里,便有小弟子给小青送来了书信,说是火芷师叔寄来的。小青连忙展开读了,而后笑嘻嘻地看向不远处正慢吞吞走过来的寒筱:   “说曹操曹操就到,师叔的信中说,七日之前,她们便已经启程回山庄了。按照脚程计算,再过个两三日,寒师父便可见到阿狸了。”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恢复更新~~~ ☆、第五十三章 赤豆   说是两三日之后,不过阿狸在山庄收到消息后的第二日一清早,便已出现在铸剑镇城隍庙前的凉茶摊上了。   “客官,这么早便来喝凉茶啊?”   茶摊老板睡眼惺忪地看着天刚蒙蒙亮便出现在这里的风尘仆仆的少女,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着。如今已值秋日,来喝凉茶的人本来就少。当然,她这凉茶摊子生意一直不算兴隆,勉强靠着一些性情古怪的常客才能维持至今。于是见到这个迎着寒露来喝凉茶的家伙,也就见怪不怪了。   谁让她家的凉茶这般有魅力的?   茶摊老板陶醉地想着。   “不过如今的凉茶刚刚做好,还未晾凉,客官要吗?”   阿狸看着茶摊老板殷勤的样子,默默点了点头。于是老板乐颠颠地去到锅里取来了一碗冒着热气的……凉茶……   清晨的朝露还未及褪去,所以茶摊上的木桌还是湿漉漉的。阿狸看着热热的凉茶,不知是否应该等到凉了再喝才好。   茶摊老板坐在木桌的另一侧,看着面前少女沉思的样子。反正如今闲来无事,她倒是觉得面前这个孩子十分有意思。   “姑娘是第一次来喝凉茶?”   老板轻声问着。   阿狸点了点头。   “幼时总是听家父提起,说铸剑镇城隍庙旁的凉茶味道很独特,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能来尝一尝。”   “原来是这样啊。”   老板闻言一声感叹。   味道独特?   这句话,她仿佛在十几年前也曾听闻过……   想到这里,老板不由揉了揉自己惺忪的双眼,于是那眼角的皱纹明显又深了些。   “我还记得十几年前,曾经有一位十分貌美的公子很喜爱这里的凉茶,并且放出口风,若是有人能够一口气喝下一百碗,他便嫁给那个人。于是一时之间,小摊的生意兴隆得一塌糊涂……”   老板轻笑着说着,面上不由多了一丝红润。   “不过正如那位公子所言,小店的凉茶味道十分独特,并非所有人都肯赏识。因此十几日下来,竟未有一人能够达到那位公子的要求。当然,即便如此,小店依旧赚得脑满肠肥。”   阿狸看着对面人儿再一次自我陶醉起来,不由得开了口:   “那结果呢?”   “结果?”   老板眨眨眼,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啊,是了。结果……过了许久许久,依然没有人能够喝到一百碗,事情也就不了了之。只是后来听说,那位貌美的公子最后还是跟着一位姑娘走了。而那个姑娘,却连一碗凉茶都未曾饮过。消息一出,不知气昏了多少当初的追随者。所以说嘛,男子心,海底针,尤其是那般让人一见难忘的美人,更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老板一面悠悠然地感叹着,一面摇着手中皱巴巴的蒲扇。   阿狸摩挲着手中的茶碗,说话的声音有些飘忽。   “那老板可还记得当初那位公子长得什么模样,还有最后和他一起走的女子,又是谁?”   “啊?”   老板挠了挠头。   “那位公子啊……只记得是一位难得一见的美人,据说在淮南那边十分有名气。当时他的出现,着实轰动了整个铸剑镇。而那位姑娘,我却是未曾见过。只听人说起似乎是铸剑山庄中的弟子。这般想来,那位公子千里迢迢来到此处,恐怕是对那位姑娘芳心暗许了许久了吧?只是可怜了那些不知情的人,白白送了许多生意给我。”   老板扁扁嘴,似是在追忆着什么。而后她看了看面前的少女,又眨了眨眼睛,再看了看面前的少女……   “如今想来……那位貌美的公子,倒是与姑娘你有七八分相似呢。只不过眼睛的颜色……啊!”   老板恍然大悟。   “莫非……”   莫非如今在自己眼前的,便是那位公子的女儿吗?   老板话还未说完,两个人便听到山上传来了厚重的钟声。阿狸抬起头,知道山庄开晨门的时辰终于到了。于是她对着依然陷在一片震惊中回不过神的茶摊老板抱了抱拳:   “老板,今日我还有事在身,我们改日再聊。”   茶摊老板还陷在刚刚的震惊之中,所以只是讷讷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才恍然想起:   “姑娘,这凉茶你还未尝一尝呢。”   阿狸经过老板提示这才想起桌上的凉茶,于是端起依旧半温的茶水匆匆饮了一大口。   然后……   茶摊老板只听“噗”地一声,自己的面前便出现了一道人工喷泉……   事后,阿狸不好意思地擦了擦嘴角。   “这里的凉茶,果真味道独特……”   换句话说,自己也在无福消受的那个行列之中……   而茶摊老板对此却并未有太大反应,反而反过来安慰阿狸道:   “姑娘不用勉强,这样的事情,我早已见怪不怪了……”   于是阿狸很佩服这位老板十几年如一日坚持守在这里的毅力……   &&&   在山庄晨钟敲响第二次的时候,寒筱在床上翻了个身,又蒙着头继续做梦。   于是当阿狸走进师父屋子的时候,便只看到了床上那一团裹得十分像蚕茧的不明物体……   阿狸见状微微蹙了蹙眉,无声走到床边,而后拉开自家师父蒙在头上的被子。   “师父,说过多少次了,莫要蒙着头睡,对身子不好……”   阿狸软声说着,看着床上依旧紧紧抱着被子闭着眼睛的自家师父。长而浓密的墨色长发惬意而慵懒地散落在枕上床上,发丝贴着那白皙而吹弹可破的脸颊,只让人忍不住想要探身吻下去。   阿狸想着想着,便真的这样做了。   唇瓣轻触着微凉的肌肤,如蜻蜓点水一般。而后,在明显感觉到身下人儿的身子微微一僵之后,嘴角勾起一副得逞的笑意,才满意地抬起头。   “师父再装睡,阿狸可不会这般轻易罢休了。”   被中的人儿闻言睫毛颤了颤,才不情不愿地睁开了那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眸。   果然,眼中一片清明。   “阿狸,你该知道……”   “师父只是刚刚睡醒而已。”   “……嗯。”   这样的对话,不知从前曾经重复过多少次,不过阿狸却从未觉得厌倦过。秋日的清晨微微带着些刺骨的凉意,寒筱依旧缩在被子里,只将头露在外面。   “阿狸这些日子在外面,可是很辛苦?”   寒筱软软地问着。   阿狸闻言摇了摇头,顿了顿,又点了点头。   “许多事情,变得越发错综复杂起来,不过我们只是去从中调停,因此并未很辛苦。不过……这么久未能见到师父,日日想念,心倒是累得很。”   寒筱听了自家徒弟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这些肉麻嘛的话,不由得脸颊一红,头不自觉又向被子里缩了缩。   阿狸见状,却不肯放过。   “师父这些日子,可有思念阿狸?”   寒筱本觉得再这样顺着阿狸的话说下去,话题只会越来越暧昧,自己只会越来越吃亏。然而看着自家徒弟期待的目光,那心中酝酿的否认的话滑出口之后,立即变了味道。   “自然是……思念的……”   某人老老实实地回答。   阿狸闻言,自然希望趁热打铁:   “那么师父,这便是答应阿狸了?”   “答应什么?”   “自然是迎娶师父之事。”   寒筱看着自家徒弟一副顺理成章的样子,只觉得心中委屈极了。   “我,我何时答应过……”   这明明……就是逼婚嘛……   而且逼的,竟然还是自己的师父,唯一的亲师父啊……   寒筱在心中默默垂泪。   “可是阿念说过,男子大多矜持。所以只要他们未曾干脆地否认,那便是同意了啊。”   阿狸理直气壮地说着,于是看到自家师父张了张口,一副百口莫辩的样子。   当然,慕容念的原话是:   “但凡他没有立即打断你的腿,那便是愿意了。”   阿狸想起阿念,当然还记得她与自己分开的时候,依旧一瘸一拐的样子……   于是乎阿狸越发觉得自家师父是如此地乖巧可人。   在心中默默同情了情路坎坷的慕容念一番之后,阿狸回过神,低头发觉自家师父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那一双眼眸温柔清澈如墨色的湖水,阿狸看着,仿佛就要溺在其中。   “师父?”   阿狸开口,声音有些不自觉地轻颤。   寒筱闻言眨了眨眼,而后悠悠开了口:   “阿狸,师父好久没有喝过你煮的赤豆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发得有点慢了……捂脸……俺会尽快调整好速度的,么么亲们~ ☆、第五十四章 出离   想要把每粒赤豆熬得软而不烂其实是门技术活。   阿狸蹲在小灶边,看着锅中的赤豆怔怔地发着呆。   “小姐,您若是肚子饿了知会小的们一声便可,不必自己动手的……”   若是被山庄里管事的人看到,定是会以为是他们偷懒的。   山庄的几个厨郎面面相觑,心中忐忑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个忽然冒出来霸占了他们地盘的家伙。   今日一早,他们刚刚来到厨房便看到堂堂铸剑山庄的火狸姑娘竟一个人蹲在灶台边不知鼓捣着什么。   像铸剑山庄这种地方,是很少有女子会下厨房的。尤其是像火狸这种平日里冷冰冰一看便身怀武艺的姑娘,如今看着她如小媳妇般地守在灶台旁,这画面不知是惊悚还是惊悚……   不过不论如何,此时的厨郞们已经默默惊出一身冷汗了。   阿狸似乎并未听到厨郞的话,依旧看着锅中的豆子发着呆。   赤豆的青涩味道还在,若想将粥熬好恐怕还要一段时间。于是乎,阿狸有了足够的时间思考。   事实上,阿狸其实大可以凭借现在在山庄中的身份在晨钟敲响之前便进得山庄中来。并且她与芷姨请辞而要求独自上路的目的也正是为了能够早些回来。可是,那种忽而生出的近乡情怯的感觉却让她鬼使神差地在山脚下徘徊不前。   阿狸发觉自己似乎在害怕着什么,而能让一向里连性命都看得淡漠的家伙变得手足无措的,除了自家师父,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人。   阿狸清楚是因为师父的原因,却想不出这其中缘由。而更令她想不通的,是为何那种担忧之感,会在她回到山庄内看到熟睡的师父之后,变得更加强烈……   当阿狸用陶锅将煮好的粥端到师父房间的时候,寒筱已经梳洗完毕举着碗筷乖乖地等在木桌前了。   陶锅上冒着氤氲的热气,赤豆的香味慢慢在小屋内飘散着。   寒筱托着腮看着自家徒弟将一板一眼将粥盛到自己的碗中,那双记忆中和勺子差不多大的软软的小手,如今已经变得修长有力,甚至能够握起长剑主宰他人的生命了。   寒筱想到这里,眼眶有些发热,于是连忙拿过碗,轻轻嗅着碗中的粥。   依旧是记忆中熟悉的味道。   寒筱发觉最近自己的思绪总是会莫名其妙被满满的记忆所占据,就如同现在,脑海中会出现璧寒村中那间简陋的竹屋。煦暖的阳光从窗子里射进来,让原本昏暗的小屋变得明亮。而后,会有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家伙端着一个笨重的陶锅笨拙地走进来。她的头发很黑,却总是乱蓬蓬的。肿肿的包子脸,长长的眼缝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地偷偷看着自己。在得到表扬之后,会别扭地转开头,小脸变得红红的。   寒筱想着想着,不由得含着勺子慢慢勾起唇角。   “师父笑什么呢?”   “嗯?”   寒筱回过神,看着面前正歪头看着自己的少女。于是记忆中顶着一张包子脸的小别扭在脑海中迅速成长,最后,画面定格成面前这个风华无尽的血眸少女。   如今的少女,聪慧、果敢、成熟、隐忍,值得他为之骄傲……   想到这里,寒筱不由得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只是很开心,这赤豆粥的味道,一点都没有变呢。”   看着自家师父一副幸福而满足地喝着粥的样子,阿狸只觉得整个心都要被融化了。   “师父若是喜欢,阿狸可以天天做给师父吃。”   就像……   小时候那样……   阿狸轻声说着,用勺子慢慢搅着碗中的粥。有阳光从她的身后照过来,明媚而不浓烈。   “阿狸……”   耳边飘来师父软软的声音,阿狸下意识地答应:   “嗯?”   “师父忽然有些累,想要休息了……”   寒筱扶额,作疲惫状。   阿狸立即紧张起来。   “师父可是哪里不舒服?”   说着,附身去摸自家师父的额头。   “只是单纯地累了而已……”   寒筱解释着,顺便乖乖地将额头送入自家徒弟的手中。   在确认了师父并没有发热,脸色也很正常之后,阿狸才终于放心。   “都怪我今日来得太早,打扰了师父休息。现在师父若是累了,只管去休息便是。”   “那碗筷……”   寒筱眨眨眼,果然见到自家徒弟顿了一顿,而后面上变成一副无奈又无语的样子。   “……自然是阿狸去收……”   阿狸话音还未落,便见到自家师父已经飘到床上,顺便蒙上了被子。   “师父……”   阿狸哭笑不得。   床上的人儿闻声动了动,乖乖地将蒙在头上的被子扯了下来。而后,便听到身后碗筷轻撞的声音和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   火芷和其他铸剑弟子是在当日晚间才回到山庄的。   “阿狸,山庄中一切可好?”   火芷坐在书房中,面色有些疲惫。   “山庄中一切安好,芷姨放心。”   听了阿狸的话,火芷才松下一口气。   “幸好这一次的事并未波及到铸剑山庄……只是谁又能想到,堂堂逍遥掌门,竟会与屠冥教暗中勾结。只是可惜了凉秋公子……一下得知害了自己娘亲的罪魁祸首竟会是养育了自己七年的外婆,这样的事情,不论放在如何坚强的人身上,恐怕一时半刻都难以接受……更何况,凉秋他只是个男孩子……”   火芷说到这里,目光不禁瞥向阿狸。   阿狸想起凉秋,心下不禁一阵恻然。   怪不得当年沈郎中遇害之后,逍遥派会如此及时地赶在屠冥教下手之前将他们父子接回琼山。又怪不得上一次各大门派联合剿灭屠冥老巢的计划会如此轻易地被破解,原来,这一切的幕后指使竟会是逍遥掌门自己。   若非是去到琼山作客的青云派掌门偶然发现了逍遥掌门书房中不慎掉落的印有屠冥印记的书信碎片,才揭发了她的身份。不然的话,不知整个武林还要被蒙在鼓里多久。   如今事情一旦暴露,逍遥派中早已乱作一团。白道武林本着是非分明的态度,并未在第一时间对整个琼山进行惩戒。然而如今逍遥派中正反两股势力僵持不下,一夜之间便已元气大损。   原本阿狸担心凉秋父子会在此次的事件中受到牵连,于是便向火芷请命,希望能够将这对父子带回山庄暂且安顿。然而这一想法却被离殇宫早先了一步。   阿念那个家伙,平日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关键时刻,却出奇地心细如发呢。   “如今江湖动荡,人人草木皆兵。试想既然如逍遥掌门这等白道武林中德高望重之人都有可能是潜伏在暗处的黑手,那么,其他门派自然会相互猜忌,在确认对方可信之前,必定不敢贸然走得太近。如此一来,这些年来白道同盟之间建立的信任,便也变得岌岌可危。尤其如我铸剑山庄……之前一直与琼山交好,不知这一次要花多少时间才能重拾威信……”   火芷说到这里,不由一声叹息。   “铸剑山庄这几年的形势刚刚有所好转,没成想,又要遭此一劫……”   阿狸看着芷姨面上无法掩饰的担忧,只觉得她又瞬间苍老了几分。   “芷姨莫要担心,铸剑山庄清者自清。”   “铸剑山庄自然清者自清,可是对方在暗,又不知目的为何,总是让人无法放下心来。”   火芷说着,伸手揉了揉眉心。   “不过如今,多想也是无益。你先回去,明日咱们再从长计议吧……”   &&&   阿狸回房之后,还未知情的小青已经早早睡下了。   一夜无梦,第二日一清早,当阿狸端着热腾腾的赤豆粥来到寒筱房间的时候,却发觉那个本应该赖在床上睡懒觉的人儿此时却不在房中。   “师父?”   阿狸轻声唤着,却没有回应。   而后,她在自家师父的枕头上发现了一张字条:   “师父在乡下定了一门亲事,如今要去和人家成亲了。此去路途遥远,师父从此相妻教女,阿狸就莫要来看望师父了。”   阿狸手中拿着字条,只觉得头脑瞬间被雷击中,烧成焦黑一片。过了许久之后,才慢慢回过神来:   师父他,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除非特殊情况,我会把更新放在中午11:00~13:00的时候,倘若这个时间没有,那么本日就没有更新了。统一时间的目的是为了方便大家阅读,省得总是要点开看看。缺点就是……过了那个点,偶就会把更新放在下一天,即便我今天已经把文写完,大家也只能明天看到。对此带来的不便,我只能请求……亲亲们不要打脸就好啊…… ☆、第五十五章 无踪   关于阿狸家宝贝师父会离家出走这件事情,小青姑娘是一千一万个不信的。莫要说山庄门规森严,守门弟子各个武功非凡,只单单凭借寒师父那让人不敢恭维的方向感,能够独自找到山庄大门都该是一个奇迹……   于是当一脸阴霾的阿狸询问过山庄守门的弟子之后,小青姑娘得出了今日的第三十一个猜想:   “或许寒师父确是要离家出走的,可是,既然守门的弟子没有看到,那么他很可能还没有‘成功地走出去’。阿狸你莫要摆出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咱们多拜托一些弟子,一起在山庄中找一找便是了……”   阿狸听了小青的劝说,面色却未见好转,只是沉默了片刻,才又开了口:   “小青,你不明白的……”   “……”   小青看着阿狸一张欠扁的忧桑脸,不由得意识到,自己竟然再再再一次被面前这个黄毛丫头鄙视了啊啊啊~~~   而阿狸似乎并未发觉身边小青那瞬间恢败如土的面色,只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师父虽然看似柔弱,可从小到大,倘若他想做什么事情,却一定能够成功……”   是的,师父倘若不坚强,又怎么能小小年纪便带着她在璧寒村中独自生活?师父倘若不坚强……又怎么能,在自己生活在铸剑山庄的七年之中忍住思念断绝音信……   于是乎,阿狸终于不得不直面那一份盘桓在自己心头的担忧之感,或许,在她向师父表明心意的那一刻起,便已隐隐预感到了师父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的。只是,她以为自己把师父缠得牢牢的,师父终会不忍,终会断了那份心思……   可是,事实上,她还是一厢情愿而已。   如今,师父却已经真真切切地给了她自己的答案。   正在此时,守门的弟子忽然想到了什么:   “啊,是了,今日一早从山下给山庄送菜的马车,似乎比平日重了许多,因此车轮的痕迹要比平日深了一些。起初我们只当是今日的菜不够新鲜,厨郞们不肯要。如今想来……”   守门弟子说到这里,脸上带了几分羞愧。   “是我们失职了……”   小青看着沉默中的阿狸越来越惨白的脸色,不禁有些心疼。因为自从寒师父来到铸剑山庄之后,小青一直将阿狸一点一滴的变化看在眼里。在这之前的七年时光之中,她从未见到眼前这个家伙那般开心过,也从未见过她如现在这般心灰意冷。   正是寒师父的出现,才让原本那个木头般的武痴变得有血有肉。她可不想在寒师父不辞而别之后,原先那块木头再变回去,甚至,变成一个冷冰冰的铁块……   “阿狸,要去追么?”   小青小心翼翼地问着,而后又觉得这话说得十分别扭,一点都不像要对一对师徒的形容。   阿狸闻言依旧沉默,她不知道,自己倘若再追出去,是否会将师父越推越远,是否……自己再也见不到师父了……   小青看着阿狸沉默不语的样子,只以为她是在和自家师父赌气,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暂且不要打扰她,让她自己想清楚。当然,为保万全,这件事情她是一定要告诉火芷师叔的。   火芷在得知此事的时候,亦是非常震惊。而后眉头深锁地开了口:   “如今江湖动荡,四处暗潮涌动。倘若寒公子还在铸剑山庄的势力范围之内,自然是无甚安危不安危一说。只是……寒公子出身璧寒村,又与琼山有过交情。倘若他选择去了这两个地方的其中之一,都十分危险。而寒公子除了这两处,便再没有什么熟悉的地方。如今倘若任由他四处流落,实在是很危险的一件事。阿狸那孩子,定是急昏了头。如今,竟然连这一层都想不到了……”   小青听了师叔的话,虽然并未完全明白,但也隐隐听出其中的厉害关系。因此连忙从师叔的书房中退了出来,匆匆往阿狸那里赶。待到她来到寒师父的房间之后,便只看到原本空无一物的木桌上又多了一张字条。   原来是阿狸终于想通,已经上路去找她家师父了。   &&&   如今人海茫茫中去寻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由于璧寒村与铸剑山庄距离较近,而琼山要在北面,于是阿狸还是决定先往璧寒村的方向一路探听……当然,基于她“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方向感,她可以在去往璧寒村的途中,再顺便打听许多地方……   与此同时,铸剑山庄也派出了大批弟子在山庄四周进行寻访。然而如此经过了半个多月的奔波,却依然毫无所获……   收到阿狸飞鸽传书的慕容念先其一步赶到了琼山,却也未能得到任何关于寒筱的消息。如今的琼山已失去了昔日的欣欣向荣,到处是一派萧索。   “寒哥哥他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随慕容念一同回到琼山的凉秋小声地问着,慕容念看着他担忧的神情,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头。   “有时候没有消息不一定就是坏消息,寒师父吉人天相,定是不会有事的。”   倘若寒师父出了什么三长两短,阿狸那家伙,定是会疯掉的……   所以寒师父啊,你到底去了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比较短,因为实在不好和后面的剧情接……捂脸…… ☆、第五十六章 扶桑   一条很清澈的小溪,坐在溪边,便可以看到有鱼儿悠闲地在水中游来游去。四周青山绿水,鸟语花香,有嫩粉色的花瓣零零散散散落在溪流之中。许多年以来,某人一直以为,能够在这里垂钓是一件十分悠然自得之事。   忽而有成群的鱼儿游过,徘徊在饵食四周追逐嬉戏。于是手举着钓竿的人儿立即集中起了精神,看着一条肥美的鱼儿慢慢靠近,而后……   “噗通!”   不远处的地方传来水花四溅的声音,让好不容易才集中在此处的鱼儿忽悠一下四散而去。于是那举着钓竿的人儿只听得“咔”地一声,她知道是自己额头上的青筋又绷出了一条……于是她抬起头,看着小溪的对面,手足无措的男子。   “我……我只是想要洗衣服……”   年轻男子有些抱歉地解释着。   他有着一头乌黑亮泽的细软长发,倘若仔细观察,还可发觉那发色间幽幽的蓝光。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眸柔软无害,让人一见,便会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亲近之感。虽然他身上的白衣是半旧的,然而不知怎的,却总让人觉得纤美出尘。   溪边的卵石上生了绿色的苔藓,十分湿滑。   寒筱抱着手中的衣服,无力地看着那个他辛辛苦苦端来的木盆在溪水中越漂越远……虽然对面的女子的脸上带了半张面具,可以很好地遮盖住她的上半张面容以及所有的情绪,但他还是可以隐隐感觉到从女子身上散发出的可以隐忍的阵阵低压。   所以他似乎……又闯祸了吗?   “对……对不起……”   寒筱十分过意不去。   他原本,是真的想要帮她做些什么的。   因为倘若不是面前的这个人,他很有可能早就饿死在街头了。然而,他的出现,似乎给她带来了许多烦恼。   而正在寒筱陷入一片自责与无措之时,溪水对面的女子忽而轻轻跃起,脚尖在溪水间一起一落,而后,便已将那漂出很远的木盆捡了回来,轻轻放在了他的脚边。   “下次莫要这般不小心了,而且,这里的溪水很冷。”   女子的声音很轻,却没有寒筱预料中的愠怒。   这个人,似乎从来不会发脾气呢……   女子已经提着渔具走出了很远,寒筱看了一会儿,便弯下身子,准备开始洗衣。手指触到溪水的时候不由打了一个激灵——   这水……何止是很冷,简直是冰冷刺骨啊……   哆哆嗦嗦地将衣服洗完,寒筱猛然想起自己坐在灶台上的粥还在熬着,于是急急忙忙便端着木盆往回跑。   衣服比他想象的要难洗得多,尤其是在如此冷的溪水里。洗了这么久,他很担心他忘在锅里的粥已经烧糊了……   匆匆赶回那个挂着“扶桑居”三个字的额匾的小院落,放下盛满衣服的木盆,寒筱发现灶台上的锅子竟然已经不见了。   屋子里,赤豆的清香飘了出来。   寒筱的精神有瞬间的恍惚,而后他摇了摇头,往屋子里走。   进屋之后发觉,赤豆粥果然已经放到了木桌上,而女子依旧带着那半张金属做的面具。   这间小屋坐落在铸剑山庄身后另一座更高的山峰上,听女子说,再过不久,这里就会变成白茫茫一片冰雪的世界。在住在琼山的日子里,他赏了七年的雪景。只是没有想到,像铸剑山庄这种秋冬时节迟迟才来的地方,也可以看到冰雪……   收留他的女子是一个十分沉默而性情温和的人,起先,他只是觉得她十分好脾气。直到有了这几日的相处,他才惊悚地发觉,这种平静无波的好脾气更像是一种冷漠。是那一种淡淡的,超越于世俗之外的,漠然……   女子叫他称呼自己“扶桑夫人”,于是寒筱很自然地联想出,是否在这之前,这个地方还会住过一位“扶桑公子”?只是看着如今小屋中的陈设,那位扶桑公子,似乎在很久之前便已离开了吧?又或许,这里从来不曾有一位扶桑公子出现?   女子见到寒筱坐到桌案前,便也坐了过来,而后看着他一面神游一面将锅子中的粥盛了出来。   虽然两人相处的时间并不是很长,但是她已经发觉了面前这个年轻男子的许多习惯。比如,每天都要喝赤豆粥。   “这次又将豆子煮破了啊……”   寒筱用勺子搅着豆粥,有些灰心地叹了口气。女子看着寒筱微微蹙着好看的眉,仿佛是有什么天大难处的样子。   “豆子不就是该煮破的吗?”   女子问。   寒筱摇了摇头。   “阿狸就可以把豆子煮的很软,但却是完整的。”   “……”   女子无语,看着碗里的粥。明明就只是普通的豆子而已,煮不煮得破,又有何分别……好吧,是她不该忽而生出异议。因为通过这几日的相处,她早该知道面前这位年轻公子是不会给她一个符合常理的答案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女子看到寒筱在提到自家徒弟的时候,那双美丽的丹凤眼眸中,仿佛会有细碎的微光闪动。就像……她上一次在城隍庙门前看到他时那般。她本以为寒筱是和阿狸闹了别扭,才会独自离开铸剑山庄的。可是如今看寒筱提起阿狸的神情,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寒公子打算何时回铸剑山庄?”   女子问。   寒筱闻言眨了眨眼。   “不回了。”   他的声音很轻,眼眸低垂着,只是手还在无意识地捏着勺子搅着。   “那寒公子下一步准备去何处?”   “……也许会回璧寒村,不过如今还不可以。因为阿狸她在发觉我离开之后,定是会先去琼山和璧寒村找我的……”   所以倘若自己现在回去,不就等于自投罗网?   他既然决定离开,又怎能轻易再被阿狸找到……   女子看着面前人儿一副凄楚的模样,哪里像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师父,更像是被妻子抛弃的小夫侍。   她确是,从未曾见过这般别扭的师徒啊……   “公子既然是阿狸的师父,既然如此关心思念阿狸,又为何非要离开她呢?”   在这个问题出口之后,就连女子自己都十分震惊。要知道,她早已为自己已经看破红尘,这一次,不仅将这个男子从大街上捡了回来,甚至还关心起这般琐碎之事。尤其是近日,心中的问题似乎特别多呢……   因为他是阿狸的师父吗?   女子想到这里,握着碗的手不由一紧。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却并未发觉坐在对面的人儿忽而沉默了下来。   空气中夹杂着缓缓移动的风,冲到耳边的时候,会有微微的声响。那声音很轻,轻到传入女子的耳朵中很久之后,她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似乎还听到了其他的声音。   “因为阿狸……说她喜欢我……”   寒筱低头看着桌子,粥已经喝完了,如今桌上只剩下了一个空空的碗。   虽然没有抬头,但他还是可以感觉到桌案对面的女子在他说出刚刚那句话许久之后,猛然抬起了头。   有些话,寒筱已经憋在心中太久了。如今,终于有一个陌生而温柔的人,可以听他的倾诉。   “阿狸说她的喜欢,并非师徒之间的喜欢,而是男女之间的喜欢。阿狸说她……想要娶我……”   寒筱知道自己鼓起了很大勇气才可以将这些话说出口,但是,他的声音很小,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忽而面前“咔”地一声,女子手中的粥碗变成了细碎的粉末。   寒筱有一瞬间的震惊,而后又释然。他早已感觉到面前的女子是一位避世的高人,而任凭什么样的人听到了刚刚的话,都会觉得震惊吧……   事实上,寒筱自然不知道,此时的女子更想将阿狸那个不争气的丫头当成手中的碗。师徒乱伦,亏她想得出来!亏她说得出口!   想到这里,女子再看向寒筱,终于知道了他的为难之处。   遇到这样的事,寒筱主动离开,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她觉得,面前这个年轻男子,似乎比她想象中更识大体,更明事理呢。   然而赞扬的话还未说出口,女子便又听到了寒筱那软软的声音:   “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发觉自己,也不知不觉喜欢上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七章 放弃   “我发觉自己,也不知不觉喜欢上她了……”   寒筱低着头,缩着瘦弱的双肩,只觉得眼眶涨涨的。   这才是他离开的真正原因。   倘若他对阿狸只有师徒之情,自然可以找个机会和阿狸说清楚。他相信阿狸就算一时无法接受,也会尊重他的抉择。可是……   他自己却也在不知不觉中陷了进去。   寒筱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从何时开始爱上阿狸的,只是当他后知后觉地面对着自家徒弟那灼灼的目光与亲近的时候,才恍然发觉自己竟然不愿去拒绝……   于是他明白,自己应该离开了。只是他总也无法下定决心,总想再多看阿狸一眼……   “可是,我是阿狸的师父啊。”   所以,不论他心中如何不舍,这一步,他迟早是要迈出去的。   将心底的话说出之后,寒筱觉得轻松了许多。他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至少,并不是一件可以随意向人提及之事。可是,鬼使神差地,他还是和面前的人说了。   他的话音落下之后,扶桑夫人保持了许久的沉默。   寒筱忽然想起刚刚那只被碾成齑粉的可怜的粥碗,所以下一个……寒筱不自觉看了看女子手底下仅剩的木桌。   然而正当他思考着要不要先离桌子远一些的时候,面前的女子却忽然开了口:   “真是……难为寒公子了……”   女子的声音低沉平静,意味深长。   寒筱有些震惊地抬起头,看到的依然只是那半张冰冷的面具。然而不知怎的,他却觉得眼眶再一次湿热。而面前的女子并未再说什么,只是默然地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开门的时候,有微风吹起她的衣袂,飘然若仙。   寒筱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姿势静静地坐在屋子里,他原本以为,女子听了他这一番话,至少会有些反映的……至少,要比粥碗来得强烈。然而却没想到……   难道她不会觉得后半段的信息来得更让人意外吗?   然而还未及寒筱收回自己的思绪,便只听得门外“轰隆”一声。   原本放置柴草的小屋,塌了……   &&&   在连续一个月都没有寒师父的消息之后,慕容念觉得阿狸真的要疯了!   关于阿狸她家师父那“去乡下成亲”的解释,慕容念知道自己是一个字也不能相信的。然而寒师父一个除了璧寒村和琼山之外便哪里都没有去过的柔弱男子,如今又能藏到哪里呢?   不会真的找了个乡下人嫁了吧……   慕容念想到这里的时候,觉得自己也离疯不远了。   与此同时,江湖之中,又是一轮腥风血雨。   在逍遥掌门身份暴露,行踪不明之后不久,青云派掌门一家二十七口人便在一夜之间被一群不明身份的杀手灭了满门。而掌门段青云更是死状惨烈,不仅被分了尸,头颅还被割下悬挂在家中厅堂的房檐上。那一张布满尸斑而表情惊恐的脸,似乎在向整个武林传达着某种危险的讯号。此消息一经流传,武林中人人自危。   青云派原本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三流门派,掌门段青云更是为人憨厚刚直,从不曾与他人结下仇怨。这一次落得如此下场,让人们不得不将此事与刚刚暴露身份的逍遥掌门联系到一起。   而事实上,这种杀人虐尸的行为,正是屠冥教之前惯用的伎俩。   一系列事实摆在眼前,让真相昭然若揭……   然而这一次,武林各派却没有在向往常一般集结在一起共谋大事。原因很简单,因为大家都不再确定自己的身边会不会有第二个逍遥掌门出现……   于是乎,整个江湖都深深地感受到,比强敌更加可怕的,是如今草木皆兵,人人相互防备的局面。   “青云掌门与逍遥掌门虽无深交,然而两派相邻,总该有邻里之谊。没成想,逍遥掌门竟会如此心狠手辣。”   慕容念翘着二郎腿,手指轻轻描绘着茶碗上清风明月的图案。   自从离开琼山之后,她便一路向南来到了铸剑山庄。如今阿狸如此处境,她若是袖手旁观,未免太不仗义。   “我记得逍遥掌门当初一直对你颇有成见,所以,你最近可要小心一些,莫要被对方分了尸。再不济,至少不要连累到铸剑山庄。”   阿狸的声音悠悠地飘了过来。   慕容念摩挲着茶碗的手忽然停了下来,转过头看着坐在房间另一头的少女。入眼的依旧是那个比以往瘦了很多的阿狸,眼窝深陷着,便显得那双血色的眸子越发明显。她的脸上带着几分疲惫的苍白,淡色的薄唇抿成一条线。   刚刚,阿狸真的开口说话了吗?   慕容念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事实上,自打今早上有山庄弟子急急慌慌送来关于阿狸家师父的一点消息之后,这一整天,慕容念都不曾听到阿狸的声音。即便她已经对着阿狸唠叨了一天外面的事情,然而阿狸依旧是沉默着。   她原本以为,阿狸那家伙在听到她家师父的消息之后,会立即冲出去呢。   于是慕容念很怀疑,莫非是因为寒师父的消息来得太突然,让连续一个多月都处在崩溃边缘的某人彻底崩溃了?   “关于逍遥掌门总是处处针对离殇宫这件事,我曾经问过筝叔叔。他说我娘当年为了求得逍遥派的冰肌玉露膏,曾经与凉秋的爹爹里应外合,助他与沈郎中私奔……”   当慕容念听得兰陵筝轻描淡写的这一番话的时候,不由得十分惊讶。没想到自己那个如今与世无争的娘,年轻的时候也曾做过如此荒唐之事。于是乎,除了容貌之外,她终于在她与慕容恨之间找到了那么一点点相似之处。   “……阿狸,你下一步……打算如何?”   慕容念小心翼翼地开口。   “全力追缉屠冥教。”   这一次,慕容念终于确定了自己刚刚听到的并不是幻觉,阿狸她,真的开口说话了。然而,话题似乎有些偏啊……   “……我问的不是这个……”   慕容念扶额,在心中组织着措辞。   “我是说,既然咱们已经知道你家师父是和一个经常出没在城隍庙前凉茶摊的渔妇打扮的女子走了,你下一步,打算如何找到那个人呢?”   慕容念说完这些话,便开始默默等着阿狸的答复。然而,她却发觉自己的话再一次石沉大海……   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慕容念思量着小青回来的时间,在心中默默考虑着今晚要不要再和小青姑娘换房睡。不知怎的,她总是觉得,阿狸这几日,越来越不对劲了。   “既然知道师父没事,就够了。”   阿狸的声音又在不期然间响起。只是那声音空聊寂寞,让慕容念心中不禁“咯噔”一声。   “啊?那你打算何时去将他接回来呢?”   慕容念发觉自己有些不懂阿狸了。   她说完,在心中默默耐下心来,准备再一次开始长时间的等待。然而这一次,阿狸却很快回答了她的问题。   “知道师父没事,就够了。”   慕容念闻言看着不远处一脸漠然的少女,只觉得心中隐隐一痛,却不知该再如何开口。   所以,阿狸她这是打算放弃了吗?   &&&   事实证明,慕容念的猜测是正确的。   在那一次对话的第二天,阿狸便召回了所有派下山去打听师父行踪的铸剑弟子。再然后,她又主动请缨,带着一部分铸剑精锐,开始全力搜寻屠冥教的行踪。   相比于其他门派的静观其变,铸剑山庄的行动便显得十分惹眼。   渐渐地,开始有一些曾经被屠冥教欺压的小帮派甘做走卒,加入到阿狸的行动中来。   “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   慕容念最后一次郑重其事地问道。   虽然离殇宫这些年来一直不愿参与武林纷争,然而倘若事关阿狸,那么不论是慕容恨还是兰陵筝都不会袖手旁观的。   不过阿狸的答复却是再一次拒绝。   “替我照顾好凉秋和沈爹爹。”   不知怎的,慕容念总觉得阿狸的话中带着几分苍凉的意味。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八章 罪人   一个人如果想强制自己不再思念另一个人,最好的方式莫过于将自己的所有精力转移到另一件事情上。   至少阿狸是这样想的。   当慕容念再一次得到火狸将屠冥教徒教训得落花流水的消息的时候,心中竟不禁有些可怜起那帮倒霉的家伙来。   要知道屠冥教危害武林这么多年,向来只有门派被他们欺负得哭爹骂娘的份。这一次,堂堂屠冥教竟然被铸剑山庄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打得满处跑,不知那隐藏在暗处的屠冥长老此时是作何感想……   听闻屠冥教被铸剑山庄修理得很惨,江湖上的各大门派不禁开始对这个江湖上的第一大庄再一次燃起一种异样的情绪。   屠冥教向来行动诡秘,即便各大门派联合起来,也不曾能够动其分毫。因此各派虽然都对它恨得咬牙切齿,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不断做大,直到如今,成了整个武林的威胁。而如今这样一团扎手的东西,竟让火狸姑娘带领的一小队人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于是众人不禁开始好奇,这位姑娘到底用的是什么“妖术”?   其实,阿狸采用的追击方法很简单、很暴力。   因为但凡屠冥教做出一些危害武林的事情,即便做得再为隐秘,也会多少留下些蛛丝马迹。因此阿狸虽然无法一举捣毁屠冥老巢,却可以循着这些线索找到这次行动的屠冥弟子一举歼灭。这样慢慢断掉屠冥教的手足,虽然不如一举歼灭屠冥老巢来得痛快,却也不失为如今最有效的办法。   以往各大门派对付屠冥教的时候,一直都是将自己陷在要将其一举歼灭的怪圈里。如今看到了火狸的举动,不由得茅塞顿开。   这个火狸姑娘,先是在品鉴大会上初见风头。如今,又以四两拨千斤的方式重创了武林中的一大隐患。仅是极短的一段时间里,便又再一次在武林之中声名鹊起。   渐渐地,吃尽苦头的屠冥教开始减少了在白道武林中作祟的次数。   至此,各路豪杰总算松了口气。   常言道保暖思咳咳,当然,对于武林中的白道人士来说,自然不会将那咳咳弄得太为露骨。不过,单看如今如雪片一般从各个门派飞来的各家公子的画像……火宵皱了皱眉,觉得如今的武林真的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这些……”   火芷看着火宵房内堆积如小山的各色画像,再看看庄主铁青的脸,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些都是冲着阿狸来的。”   火宵淡淡说着。   “原来如此……”   火芷低头暗暗松了口气,却还是没能逃脱母亲的眼睛。   “不然你以为呢?”   “咳咳……”   面对自家母亲冷冷的目光,火芷只能干咳了几声糊弄过去。   火宵转回头,看着那些画轴,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而后,才又转过头:   “这些画轴,还是晚些再拿给阿狸。以免那丫头走了心思,不肯再好好修习铁兰剑法。”   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即便阿狸如今看起来是块木头,但也总会有开窍的那一天的。   火芷听了庄主的话,不禁心中一动,猛然抬起头。   “铁兰剑法?庄主的意思是……”   “自从火莲离开山庄以来,这里已经许久不曾受过江湖上如此多的瞩目了……”   如今火宵年事已高,已经和二十年前的情况大不相同了。而这个顺水推舟之事,不论她是否情愿,都要做下去。   为了……铸剑山庄的前途。   &&&   关于铸剑庄主要将铁兰剑法全部教授于火狸的消息一经传出,仅几日的功夫就已传遍了整个武林。不过这一次,众人对于火庄主的决定并没有感到意外。   事实上,就火狸姑娘这阵子的表现来说,倘若火庄主不将剑法传授给她,那才叫奇怪。   一时之间,道贺的帖子便也犹如前阵子的公子画像一般,疯也似的飘进了铸剑山庄。   武林中人的热情程度远远超出了火宵的预想,于是她捉摸着,倘若不回谢,是否会有失山庄风范呢?尤其前一段时间,江湖已经被屠冥教搅得七零八落一盘散沙。如今,倒是一个振臂一呼重拾我铸剑山庄威信的绝佳时机。   这一次,铸剑山庄的请帖几乎散遍了江湖上大大小小的各个门派。反正山庄之中有的是地方,即便来得人再多都不是问题。不过最后携了帖子来到山庄中的人虽然不少,但是还是比火宵预想之中差了许多。   看来各个门派之间的疑虑,至今还依然存在着。   由于天气渐寒,不适宜再在外面设宴。于是火芷便得了庄主的吩咐,将宴席设置在了庄中几处宽敞的厅堂内。宾客按照辈分以及年龄被分到了不同的堂中之后,火芷拿着手中理好座次的单子,忽然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但凡是这一次来参加宴席的门派,大多数都会带着年轻的公子同来。这其中,徒弟、儿子、侄子、外甥,甚至小叔子、小舅子……   而这些年轻公子,大多数又都会被家里人疏通各种关系安排到铸剑弟子那一堂去落座。于是乎,铸剑弟子们平生第一次在自己周围看到如此多年轻貌美的妙龄公子……   小青看着周围,脸不自觉又红了起来。于是她转头看着身旁面无表情的阿狸,轻声问道:   “阿狸,这些公子里面,可有你中意的?”   “没有。”   阿狸依旧低垂着头,声音中也平淡的没有一点波澜。   此时的阿狸很郁闷,因为在屠冥教被她打得销声匿迹了之后,她发觉自己再没有了可以肆意宣泄的对象。   小青看着阿狸脸上一连许多日都不曾褪去的阴云,很自觉地闭紧了嘴。   在安排宴席这件事上,火芷一向手到擒来。于是乎,席间一直是宾主尽欢的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而唯一愁眉紧锁的,除了阿狸之外,便是火艾了。   庄主对于阿狸的肯定,从另一方面来说,便是对火溪的否定。每每想到这一点,她都有一股怒火在胸间升腾着。在连续喝下了不知多少杯酒之后,火艾很快地便有了几分醉意。火宵在与几位其他门派的掌门寒暄的间隙,一眼便看到了满脸不甘的火艾,于是不禁微微皱起了眉。   “五师叔喝醉了,差两名弟子扶她回去休息。”   火宵淡淡地吩咐着守在一旁的一名铸剑小弟子。   那小弟子得了庄主吩咐,一刻也不敢怠慢,便小跑着离开了。然而没过多久,众人便在席间听到了一阵喧哗之声。期间,还夹杂着杯盘落地的尖锐破碎声。   “出了何事?”   火宵沉声问着,虽然她已然看到了站在席间双眼通红的火艾。而火艾,此时也在定定地看着她。那一双血色的眸子里,写满了愤恨和不甘。如同不停翻转的漩涡,不曾息止。   铸剑山庄向来门规森严,而火家更是以严苛著称。因此,各派还从未在如此场合中看到过有火家弟子如此有失体统过。   一刹那,席间安静得针落可闻。众人的目光,齐齐地落在了火艾的身上。   火艾虽然排行第五,却是同辈弟子中武功最为精进的。因此在场的许多人,都知道她的身份。   火艾借着酒劲,也不再顾虑其他,只依然死死盯着与自己几步之遥的火宵。许久,终于冷笑一声。   “母亲。”   火艾的每个字都咬得极为用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出她心中的情绪。   “铸剑山庄向来最重门规,而如火狸这般身世,又怎配修习铁兰剑法。难道您忘了吗……”   话说到这里,火艾那血色的眸子冷冷地扫视了周遭一圈,直到在场的每个人都觉得脊背不由一冷之后,才又弯起了嘴角,露出了一个满含讽刺的笑意。而她之后的话,便犹如一记重拳,狠狠打在了火宵的心里:   “火狸她,可是罪人之女。”   “火艾!”   大门前,闻讯赶来的火芷刚刚入内,便听到了火艾如此骇人听闻的一句话。伴随着众人惊讶的神情和庄主铁青的脸色,于是乎,刚刚到底发生了何事,已经不言自明。   “还不快退下!”   火芷的声音低沉,这是众人第一次见到一向里温厚的铸剑山庄大弟子也会有真正发怒的时候。   而火艾在刚刚吐出那句憋在心中许久的话语之后,醉意也一并去了几分。见到如今眼前的形势,自然知道自己大错已铸。于是心中虽有不甘却还是顾及着山庄的颜面,头也不回地走了。   然而火芷刚刚的那一番话,已经足够在场之人悟出许多讯息。因为这些年来能够称得上铸剑山庄罪人的火家弟子,便只有一个。   那就是——   曾经的铸剑山庄少庄主,火莲。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九章 寒笙   而此时此刻,正在与火宵处相隔很远的另一间大堂内,年轻的人们依旧在席间把酒言欢。   “阿狸啊……”   小青打了个酒嗝,托着红扑扑的两颊歪头看着身边的阿狸,又看向了邻桌。   “不知道是不是我喝多了,为何我看着邻桌的那位公子,怎么越看越像你家师父呢?”   小青疑惑地说着,见阿狸没有反应,便又伸出手,晃晃悠悠去扳阿狸的头。   阿狸本还陷在一片思绪当中,不其然被小青的两只长满厚茧的手一掰,视线便落在了一个雪衣公子的身上。只见那位公子坐在众多清秀公子之间,却依旧如一片白莲花瓣一般清新耀眼。虽然只能看到半张脸,然而他那半束的黑发上淡淡墨绿色的光泽,却刺得阿狸眼睛一痛。   下一秒,迷迷糊糊的小青发觉自己的手中已经空了。连带着,身旁的座位也空了。   当阿狸走到那位公子面前的时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愚蠢。   即便面前的年轻公子真的与师父长得一模一样,那又如何呢?   阿狸想到这里,只觉得心中绞痛。下意识地便转身想要往回走,然而此时,那位雪衣公子却已经发觉了她的存在,并转过了头。   确实很美,确实与师父有五六分相似。然而……   “你是火狸吗?”   雪衣公子先一步开了口,于是成功唤来了周遭所有年轻公子的注目。   阿狸只得收回刚刚迈出的脚步。   “是。”   “我叫寒笙。”   “寒笙?”   阿狸轻轻咀嚼着这个名字,总觉得这个公子的举止有些奇怪。   然而更奇怪的事情又接着发生了。   正当阿狸沉默的时候,那个叫做寒笙的公子已经站了起来。雪白的衣袂果真如漫天飞舞的雪花,只让人觉得绝美出尘。当然,和师父相比,还是有不小差距的。   “阿狸,你有空吗?我想借一步说话。”   寒笙向阿狸发出了邀请。   似是看出了阿狸眼中的意外,寒笙又补充道:   “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只在门口就好,我只是不想让其他人听到。”   面对面前寒笙率真的话语,阿狸不好拒绝,便依言点了点头。   于是众人看着那一前一后离去的背影……   不知有多少公子在心中暗暗后悔,早知道火狸姑娘好这口,刚刚自己装什么矜持啊!   &&&   阿狸随着寒笙走出去之后,寒笙并没有立即停下,而是又往堂后的小路上走了一段。眼看着两个人行过的地方越来越僻静,阿狸微微皱了皱眉,停下了脚步。   “公子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便是了。”   寒笙闻言回过了头。   “我一个男孩家都不忌讳,你一个姑娘,还怕我会吃了你吗?没想到堂堂铸剑山庄的火狸姑娘竟会这般胆小。”   寒笙虽这样说着,脚下却已经停住了脚步。   “我只是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想要交给你。”   他的话语依旧直爽,月光照在那双与寒筱极为相似的清亮眸子上,让阿狸的精神有了瞬间的恍惚。   还未及阿狸开口,寒笙已经伸手向衣袋中探去。   而后,阿狸只觉得眼前视线似被什么蒙住,随即鼻尖传来一阵刺鼻的气味。   阿狸下意识地捂住口鼻,猝不及防间又看到眼前银光一闪。寒笙手中的匕首已向阿狸刺了过来。   许是没有想到寒笙竟然会忽然袭击自己,那被阿狸迅速闪开的匕首还是在她的衣袖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划痕。衣服被割破的声音很轻微,足以见得寒笙手中的匕首是何等锋利。   “你到底是何人?”   阿狸沉声问着。   寒笙看着面前少女那一双冷峻的血眸,眼中迸发出点点恨意。   那样相似的眼睛,让阿狸觉得心中升起一种难言的感受。   “自然是找你索命的人!”   寒笙说着,又挥舞着匕首朝着阿狸冲了过来。奈何他武功本就平平,刚刚若不是猝不及防间,根本连阿狸的衣袖都无法伤到。   眼看着自己渐渐处于劣势,寒笙又忽而从怀中掏出一物向阿狸掷了过来。阿狸闪身一避,那东西便打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而寒笙便趁着这个空隙,消失在夜色中。   阿狸回身,看着地上刚刚被寒笙丢出的“暗器”,竟然只是一枚普通的铜板。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   阿狸想到这里,也沿着刚刚寒笙消失的方向一路追去。   &&&   夜色深沉,一道身影迅速地穿行在铸剑山庄的房檐之上。   寒笙一向对于自己的轻功十分有信心,事实上,除了屠冥教中几个长老护法级别的人物以外,他有自信再没有人的轻功能够在他之上。   也许,这便是长老能够答应派他前来偷袭火狸的原因吧!   寒笙想着想着,纵身一跃,便来到了一条岔路之上。眼前弯弯曲曲的小路无限延伸到了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一条是通往山下铸剑镇的,而另一条,则是通往山庄后面其他几座山峰的。   铸剑镇民居林立,自然是藏身的最佳选择。寒笙想到这里,狡黠一笑,沿着通往镇上那条清晰的小路走了几步,便又忽而一闪身,朝着另一条路头也不回地跃去。   他有自信,自己不会在沿路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所以,当他脑海中幻想着火狸那家伙在铸剑镇中傻傻搜寻自己的狼狈模样的时候,不由得得意地弯起嘴角。   不知行了多远,寒笙只觉得山间的风越发寒冷了起来。月挂中天,此时正是一日之间最为寒冷的时候。   估么着火狸已不可能再追上来,寒笙停下脚步。   四周静悄悄的,唯有秋虫的低鸣之声,以及自己胸口还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在这旷无人迹的荒郊野外,就连风声都显得极为诡异。   忽而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寒笙下意识地抱住头。直到那东西“嘎嘎”地掠过自己的头顶飞远之后,寒笙才发觉那只是一只受惊的乌鸦。   “真是……没礼貌!”   寒笙咕哝着。   他才不愿承认刚刚自己确实被吓到了。   他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回过头,却正瞧见一道身影静静立在他的身后。   “啊,鬼!”   寒笙惊叫。   只见那“鬼”闻声歪了歪头,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月亮躲过乌云,将淡淡的银灰洒了下来。寒笙这才看清了不远处的身影。   “火狸?!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莫非她一早就看穿了自己的障眼了吗?!   看着对面少年一脸震惊的样子,阿狸无辜地眨了眨眼。   “我只是一直跟着你而已。”   任凭谁在黑暗中看着如此夺目的一团白影在前面上蹿下跳……想跟丢都难吧。   “我只是有些奇怪,明明铸剑镇才是更好的藏身之所,为何刚刚你踟蹰再三,会选择到山里来。”   阿狸面无表情地说着,寒笙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这件雪衣。   “该死!都怪长老,干嘛非要让我穿一件这种颜色的衣服!”   看着对面少年忽然炸毛的样子,阿狸觉得,还是自家师父更加温软可爱一些。   想到师父,阿狸不由得眼神一黯,强迫自己将浓浓的思绪移开。   月色忽明忽暗,寒笙看不见火狸的表情。他自知自己的武功远远在火狸之下,这一次被她追到,恐怕是插翅难逃。   “哼,废话少说。如今既然落到你的手里,那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过,可别指望我会向你讨饶!”   阿狸看着寒笙梗着脖子的倔强样子,大有一副慷慨就义的架势。   “我不杀男子。”   阿狸继续面无表情地说着。   “那你干嘛跟着我?”   寒笙说着,鼓起了脸。   “……”   阿狸无语,好像是对方伤人在先吧……   “我只是想要知道,是谁派你来的?”   要知道她初出江湖,仇家屈指可数。如今会对她动杀机的,恐怕只有……   “屠冥教?”   “才不是!”   寒笙否认。   “原来不是屠冥教那些蠢材……”   “你才是蠢材!”   寒笙的话刚刚冲出口,看着阿狸眼中了然的神色,才知道自己中了计。   “真是卑鄙!”   寒笙气呼呼地说着。   不理会寒笙气急败坏的样子,阿狸转移了话题:   “你姓寒,那么你的父母是何人?”   “我为何要告诉你!”   寒笙撇过头。   “因为……”   阿狸说到这里,却发觉自己无法再问下去。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也许是想到了师父自小便是孤儿,可是……她不是说过不会再去干涉师父的任何事情吗?   阿狸想到这里,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紧,过了一会儿,才又渐渐地松了开。   寒笙看着月色下火狸忽明忽暗的脸庞,不知怎的,竟会觉得似有浓浓的忧伤向他传来。   “我不杀你,你走吧。”   阿狸说着,已经转身往回走。   “诶?”   寒笙望着少女离去的孤影,月光洒在上面,像是为她加了一件银色的纱衣。明明一直都是火狸占尽先机,为何,寒笙却觉得那家伙总是一脸别人欠了她许多钱的样子?   寒笙很纳闷。   而更奇怪的是……那家伙如今所走的方向,不是往山的更深处吗?   她去山里做什么?   &&&   寒风料峭。   阿狸往前走了一段之后,才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声响。   寒笙已经走了。   阿狸抬起头望了望天上的星星。   夜色如同一块漆黑的幕布,上面繁星点点,在云层中忽明忽暗。   到底……哪颗才是北斗星呢?   刚刚她记得自己跟着寒笙来的时候,脚下只有一条路才对。而如今,她明明是继续沿着原路返回的,为何却总也看不到山庄的灯火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在周四~ ☆、第六十章 误会   她明明是继续沿着原路返回的,为何却总也看不到山庄的灯火呢?   阿狸知道,当她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自己恐怕……   已经迷路了吧……   四周黑漆漆的,唯有忽明忽暗的月光如雪如雾透过树影撒到地面上。   反正即便如今即刻回到山庄,也是无聊得紧。   阿狸想到这里,索性也不再勉强。在小路边寻了一棵叶子尚未脱落的大树跃了上去,决定等明日天亮了再找回去的路。   当然,即便她想现在找……   也是找不到的……   &&&   这一晚,阿狸睡得并不好。   因为山中的夜晚实在寒凉,于是她只得不断地运行着体内的真气来为自己取暖。   这样一面运功一面休息,浑浑噩噩间,阿狸不知自己到底睡着了多久。   从树上下来的时候,自己有些头重脚轻。   而眼前,晨曦的微光中,依旧是茂密的树林以及脚下弯曲的小路。   腹中空空,阿狸随手摘了些路边的野果充饥。不过那酸涩的果子实在难以下咽,阿狸嚼着,认为自己还是尽早回山庄为妙。   想到此处,阿狸提气施展轻功向前越了一段。而后在看着眼前小路陡然拔高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走错了方向……   如果是下山的路,至少应该越走越低才对吧……   “该死!”   年幼时在山间迷路的惨痛记忆又回到了脑海里,连带着那原本已经离自己很遥远的惊恐与不安。   即便如今的阿狸,就算真的在山间碰到成群的野兽也不会被伤到分毫。   这便是幼时的阴影吗?   心中莫名焦躁,头脑也会变得不冷静。   就在阿狸舍弃原本那越来越难辨的小路而干脆转为沿着地势往下走了一段之后,她非常郁闷地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山中一处凹陷的最低处……   于是乎,某人忽然有了要毁掉这座山的冲动!   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就在阿狸正准备抓狂的时候,耳边传来了潺潺的流水声。   阿狸心念一动,便纵身向着水声跃了过去。   &&&   阿桑一大早便拿着渔具出门了。   为了不打扰阿桑钓鱼,寒筱今日特地来到离扶桑居较远的更下游洗衣。   一来这里溪水更浅,他不必担心会不小心将木盆和衣服冲走;二来,这里视野开阔,周围的风景也很好。   不过,倘若他一早知道自己今日会在这里遇到某人的话……   阿狸穿过树林,发现眼前是山中难得的一片溪水,清澈的水流,冲刷着溪边青色的卵石。偶尔,有几尾小鱼成群结队地嬉戏游动。   红色的枫叶沿着溪水缓缓向下,像是一叶叶扁舟。   远处,碧蓝一泓,青山绿水,汇成一线。   目之所及,清新宁静。阿狸处在山水之中,只觉得原本烦躁的心境慢慢平息下来,内心变得分外平和。以至于当她看到面前忽然出现的自家师父的时候,即刻便僵在了当场。   而相比于阿狸的呆滞,本来正在溪边洗衣的寒筱那里可要“活跃”得多。   衣服,掉到水里了。   木盆,掉到水里了。   人……也险些掉到水里……   阿狸本能地扶住因惊慌而摇摇欲坠的自家师父,手掌中传来的温软触感,让她终于相信了自己果真不在梦境之中。   她找到师父了?   原来,师父一直就在离她这般近的地方……   一时之间,积压在心中许久的情绪,思念、伤痛、无助、不安,全都涌到胸口,让她一瞬之间连呼吸都觉得疼痛。   “阿,阿狸……”   寒筱呆呆看着久别后自家徒弟消瘦了许多的侧脸,她的头发微微有些散乱,甚至还有半片枯叶挂在上面。衣服和脸颊上都粘了泥土,说起来,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过自家徒弟这般狼狈的样子了。   这样的重逢,显然太过意外。   不论是对于阿狸,还是对于寒筱。   阿狸她……到底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寒筱的头脑中忽而闪出这个问题。   她……难道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寻找自己吗?   想到这种可能,寒筱只觉得心疼极了。虽然他明明留下书信让阿狸不要去找他了,可是,他还是无法自欺欺人地认为阿狸会听他的话。   阿狸自然不知道寒筱此刻头脑中的想法。她只是看着自家师父先是震惊,而后又变成如今这般失神又无措的模样。而这些,都是她一直都最看不得的。她很想就势将眼前的人儿拉近怀里紧紧拥住,心中猛然想到了什么,让她触电般地松开了还抓着师父的手。   寒筱愕然抬起头,那双美丽的丹凤眼眸中带着点点细碎的光亮。而阿狸却别扭地别过脸去。   “只是恰巧在追击屠冥教徒的时候走到了山里,并不是故意要来打扰师父的。”   阿狸静静地说着,而后背过身,强装无事地去捡飘在溪水中的木盆和衣服。   寒筱依旧愣在原地,思绪还沉浸在阿狸刚刚的话语中。   所以……他们只是在山中偶遇了吗?   那么偶遇之后,自己该怎么办呢?   寒筱并非没有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阿狸找到。甚至,他还偷偷地设想过他家徒弟在找到他之后会出现的各种反应。   愤怒地质问、指责、鼓着腮、黑着脸,亦或,干脆什么都不说直接将他塞进怀里或者拖回山庄去。   对于这些情境,寒筱都悄悄在心中演练过解释或者拒绝的方法。然而如今,面对着如此意外的相见与眼前如此反应的阿狸,寒筱心中反而更加慌了……   而正当他踟蹰的时候,阿狸已经将所有的衣服都捡了回来,拧干,放回了木盆里。甚至在捡起那两件明显是女式外衫的衣服的时候,也只是稍稍顿了顿,并没有流露出更多的表情。   “师父便住在这附近吗?”   阿狸端着木盆,忽而开了口。   “呃?”   寒筱回过神,下意识地往扶桑居的方向瞄了瞄。   正当他犹豫着该如何解释自己为何会住在那里,还有……一同住在那里的扶桑夫人的时候,阿狸已经抬腿往扶桑居的方向走了。   寒筱看着前方少女默然的背影,张了张口,还是跟了上去。   走了一段时间之后,一个清雅的木质小院落出现在了阿狸的眼前。   除去那坍塌的……柴房?   阿狸觉得师父所住的地方似乎比她想象得要好许多。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阿狸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何滋味。   安心?还是更加的不甘呢?   “阿桑或许会在家里……”   寒筱小心翼翼地开口。   适才他在路过女子平日里钓鱼的溪边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许是担心看到阿狸的反应,寒筱在说起扶桑夫人的时候,语气明显有些中气不足。他不敢去看阿狸的脸,只是径自绕到已经主动放缓步子的少女身前,为她打开了院门。   于是乎,他很自然没有看到某人手上无声暴起的青筋……   “阿桑……便是师父口中的那个‘乡下人’吗?”   阿狸背身将木盆放到墙角边,尽力保持着语气的云淡风轻。然而如果寒筱此时走到她的身前的话,便可以看到她受伤而别扭的神情……   面对阿狸的问题,寒筱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还记得自己留给阿狸的那封书信中写着什么,所以他当然明白自家徒弟口中的‘乡下人’代表着什么意思。所以很显然,阿狸已经误会了什么。可是倘若自己此时特意解释,是否会让阿狸又误会到另一个方向去呢?   自己明明……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离开的啊……   于是,今日的寒筱再一次陷入纠结。   阿狸看着自家师父微蹙着眉,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只当他是默认了。于是心中那偷偷燃起的最后一点希望,也被无情浇灭了。   山风微凉,穿梭在两个沉默的人儿之间。   替师父拿回木盆之后,阿狸再想不出什么理由能够多赖在师父面前一会儿。于是她转过身,准备和师父道别。   寒筱垂着头,样子很像一个做错了事等待责骂的孩子。事实上,今日阿狸的反应已经让他措手不及到了无法反应的地步……   阿狸看着自家宝贝师父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心下自然是十二万分的不舍。   “师父……”   阿狸开口。   寒筱瞬间紧张起来。   然而阿狸却只是轻轻抬起手,从他的头上摘下一片枯黄的落叶。   “叶子落在头上了……”   阿狸捏着手中的干页,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因为就在刚刚那一刻,她明显感觉到了自家师父如受惊般下意识地向后移了身子。   虽然只是很微小的动作,可又如何能够逃出阿狸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周六更~ ☆、第六十一章 三人   虽然只是很微小的动作,可又如何能够逃出阿狸的眼睛?   师父他……是在害怕着什么吗?   或者说,师父他……其实是害怕阿狸的吗?   这个猜想让阿狸很受伤……   “师父……”   阿狸叹息一声。   “我要走了。”   她垂着眸,虽然一想到自己就要离开师父,心中就痛极了。可是……她不是早已经作出决定了吗?   尤其是如今,她亲眼看着自家师父在她面前的样子……   分明是被自己的突然出现吓坏了。   想到这里,阿狸只觉得自己的心里空落落的。   她不是最喜欢师父了吗?为何,却给师父带来了如此多的负担。甚至最后……将他生生逼走……   “原先,是我做得不对。不该利用师父对我的疼爱,强迫师父答应我无理的要求。师父,阿狸知错了。所以……”   寒筱看着自家宝贝徒弟在自己面前艰难地开着口。   明明,是他想要逃避,只留下一封信便不辞而别。可如今……找到他的阿狸却这样憔悴地站在他的面前,低沉而无辜地向他诉说着心中的歉意。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少女,曾经倔强果决,曾经英姿勃发,而如今,却让他觉得那般委屈与无助。   全都是……为了师父而已……   她说,师父,阿狸知道错了。   所以……   你要接师父回去了吗?   寒筱在心中默默问着。   然而,他的耳中却听到了截然相反的答案:   “所以……阿狸决定放弃了……”   一瞬间,寒筱的思绪空白了。   阿狸决定放弃了。   不再纠缠师父。   不再为难师父。   这一切,不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可是,为何……身体僵住了,唯有指尖在随着风儿不受控制地颤抖。   视线有些模糊,眼睛却是干干的。头不痛,却眩晕着。   这样的停滞,让寒筱失去了挽回阿狸的机会。他只是无力地站在原地,然后,看着少女孤绝的背影渐行渐远。   耳中是自己的心跳声,伴在秋风里,显得有些落寞。   许久之后,寒筱才失魂落魄地转身进了屋子。   冷汗沾湿了衣服,又被凉风吹透了。那种滋味,自己已经许久不曾体会过了。寒筱蜷坐在地上,吸着鼻子瑟瑟地发着抖。   他将头靠在门板上,努力地告诉自己没事的,过一会儿就没事了。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也就是养父母刚刚离世的时候,每到漆黑的夜里,他都会这般安慰自己。即便后来到了璧寒村,也是如此。   那样蚀骨的孤独和荒凉,最早,便是在阿狸出现的时候结束的吧?   那样一个瘦弱的孩子,却让他觉得,柔软而温暖。   那个时候,与其说是他收留了阿狸,倒不如说是阿狸的出现,让他结束了孤独。   所以,阿狸才会是不同的吧……   寒筱的思绪不知混沌了多久,直到他听到门外传来了轻微的声响。   阿桑回来了?   所以,他不能再这样堵在屋门口了……   寒筱揉了揉自己酸胀的眼睛,站起身退远了些。   然而过了许久许久,门外却依然没有动静。难道是阿桑发现了这里有人来过了吗?   寒筱想到这里,强打起精神去推开了门。   而当他看到站在门外的身影的时候,身子不由得再一次僵直了……   “师父可知道回山庄的路吗?”   门外的血眸少女别扭地绷着脸开了口。   见到去而复归的阿狸,寒筱再一次不争气地呆滞了……   他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自家徒弟刚刚问了自己一个什么问题。   可是……   寒筱只能抱歉地摇了摇头。   阿狸叹气,或许她早已经预料到这个答案了。可是,即便她嘴硬地自己去寻出路,恐怕几天几夜也走不出去。倘若那个时候再一次歪打正着碰到师父……那时候才叫一个难堪。所以阿狸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趁着自己还能找到这里的时候,把回去的路问清楚。   哪怕师父可以知道一个大致的方向。   不过阿狸似乎太可观了。   “不过阿桑是认识路的。”   看着自家徒弟为难的样子,寒筱连忙补充道。   不过话说出口之后,他又不得不面临一个新的问题:   阿桑平日里性情沉默,他与阿桑原本非亲非故,能够得她收留,已经欠下了很大人情。如今,他竟又自作主张,帮她揽下这样一件事。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呢?   不过,当他看着自家宝贝徒弟刚刚那般失落的样子时,心中只想着该如何帮她,早就把这些隐忧抛到了脑后。如今,已经怎样想都来不及了啊。   寒筱正纠结着,一转眼,便看到不远处的外出钓鱼的女子已经提着渔具往扶桑居的方向走来。   这一下,他便连纠结的时间都没有了。   阿狸看着自家师父忽而伸长了脖子,而后眸中一亮,便疾步向院外跑去。她不由得悻悻地回过身,便看到了刚刚走到院门前的女子。   阿狸终于明白为何当初铸剑弟子无论如何也无法从凉茶老板那里打听出这个女子的容貌特征。因为……她根本看不到她的容貌。   那半张金属面具,很好地将她的面容遮掩了起来。不过,不知怎的,阿狸却并不觉得女子的打扮有任何可疑之处。甚至,连她在见到女子之前,心中那悄然升起的敌意竟也莫名其妙消失了。   因为这个女子……会让她莫名其妙地感到宁静。   当然,在这之后不久,阿狸便狠狠地鄙视了自己这种轻易相信他人的幼稚行为。   在寒筱的期待与阿狸的探究之下,女子旁若无人地将手中的渔具放回到院子角,又将今日钓到的几尾小鱼放到竹筒中。而后……进到偏屋换衣服去了……   “阿桑虽然很沉默,不过,其实她是很善良的……”   寒筱干巴巴地解释着。   阿狸看着自家师父讪讪的样子,开始考虑将师父留在这里是否真的是最好的选择……   不过正当阿狸犹豫的时候,女子已经从偏屋里走了出来。而后,阿狸发觉女子脸上的面具竟然又加厚了一层……   而就在阿狸与寒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继续被无视的时候,女子忽而对阿狸开了口:   “条件是修好柴房。”   女子的声音淡淡的,像是微风扫过树叶一般清幽。说完之后,便又施施然去忙其他的事情了。   阿狸反映了一会儿才算明白了女子话中的意思,以修缮柴房作为为她带路的条件,似乎,也算合情合理。   当然,如果阿狸知道这柴房之所以会变成这幅惨状其实与她有着莫大的渊源的话……或许,会更加明白一些扶桑夫人这样要求的原因。   &&&   柴房的损毁程度比阿狸想象得要严重许多。   原先在璧寒村的时候,阿狸也曾与寒筱一起多次修缮过自家的竹屋。不过当时的竹屋即便简陋,却多少还有个屋子的样子。可眼前的柴房……与其说是修缮,不如说是再重新修建一处。   这样一来,阿狸便有些后悔刚刚不该承诺今日便可把柴房修好。   果然,到了日暮时分,柴房只堪堪修出一个轮廓。不过扶桑夫人对于这样的结果似乎早有预料,因此很主动地便提出了阿狸可以留宿在这里明天继续做苦力。   当然,是和她一起住。   面对平日里颇为沉默的扶桑夫人今日一反常态的“热情”,寒筱觉得颇为震惊。   所以,她其实很讨厌修屋子吗?   &&&   为了照顾寒筱单薄的身子,扶桑夫人早先便已把朝阳的大屋让给了他。所以如今,她便只得和阿狸一起挤在侧屋简陋的木床上。   山中的夜晚很安静,唯有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以及夜鸟啾啾的低鸣。阿狸睁着眼睛,四周黑漆漆的。身边女子的呼吸很轻,即便是阿狸,倘若不仔细倾听,也几乎难以发觉。   身为习武之人,阿狸自然明白这样清浅的气息意味着什么。不过她向来不是好事之人,所以即便心中也曾好奇过此人的身份,却并没有什么执念。   更何况……既然这个女子连睡觉的时候都要带着面具……所以,即便她真的想要知道什么,对方也不会轻易透露的吧。   所以不如就如如今这样,便也乐得有个安静的休息环境。   与此同时,正屋之中的寒筱也同样没有入眠。   因为他总是觉得,今日的时间过去的实在是太快了……   他只是偷偷去看了阿狸两三次,日头便下了山。这样,再过不了多久,柴房就要修好了吧。到时候,阿桑便会遵照诺言,带着阿狸离开这里。   下一次离开,阿狸便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吧……   寒筱想到这里,身子不由得紧紧蜷缩在被子里。他从来没有发觉,山间的夜晚竟会这般寒冷。   他以后……可以请阿狸经常来看望他吗?   寒筱偷偷地想着。   可是阿狸会迷路的……   然后,还要再劳烦阿桑帮忙……   这样的话,阿狸便又要来给阿桑做长工。   不过,这里这么小,每日的生活又十分简单。所以,并不总是有活计可以做的。   不知道柴房会不会经常塌一次呢?   寒筱默默地想着。而后,又发觉自己实在是贪心不足。   不是……已经下定决心才会离开铸剑山庄的吗?   如今,能够再一次见到阿狸,他不是应该已经很满足了吗?   更况且……阿狸她不是也说过要放弃了吗?   好不容易所有的事情才走到它原本该运转的轨道上,所以,寒筱告诉自己,一定不能色令智昏才是……   于是乎,最后的结果,便是寒筱在不停的自我提醒中,慢慢进入了梦乡。   &&&   第二日一清早,阿狸发觉自己醒来的时候,身边的女子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虽然付出了劳动,但是如今的自己终归是寄住在他人的家中。因此,阿狸觉得自己还是莫要显得太过懒散才是。   更重要的是,不能再给师父添麻烦了。   想到这里,阿狸连忙收拾好了自己,便向门外走去。   清晨的山间,空气中漂浮着一层氤氲的薄雾。空气中有清凉的味道,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阿桑依旧不在院子中,师父还在睡着。因此阿狸便主动向着厨房走去了……   寒筱几乎是闻着久违的赤豆粥的香味醒来的。   迷迷糊糊地发了一会儿呆之后,寒筱猛然想起了昨日的事。所以,如今在院子里煮粥的,便是阿狸了吗?   寒筱想到这里,只觉得心中暖洋洋的。然而暖了一会儿,又觉得心中酸酸的。   寒筱在屋子里又磨蹭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阿狸已经将粥煮好了,扶桑夫人将粥盛到碗里。两个沉默的人儿并没有什么交流,不过配合起来却有着一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默契。木桌上比平日多了一些小菜,想必是扶桑夫人考虑到了阿狸的加入。寒筱看在眼里,不由对她更多了几分感激。   今日,扶桑夫人终于品尝到了寒筱一直念念不忘的……软而不破的赤豆粥。总体来说,确是味道很好。   一顿早饭吃得很安静,却出奇地和谐。   山间的薄雾渐渐散去,阳光变得越发明媚而温暖。空气中,是绿叶发出的淡淡清香。   恍惚间,时光仿佛倒流。   “这是你爱吃的鱼子,莫要剩下了。”   寒筱习惯性地夹起小蝶中最后一块鱼子,还记得原先在璧寒村的时候,每当小碟里吃到只剩最后一点东西的时候,寒筱都会笑眯眯夹到自家徒弟的碗里。然后,托着腮看着自家小别扭乖乖地吃完。然而这一次,筷子移到一半的时候,便又突然顿住。   因为某人突然想起了昨晚一直叮嘱自己的事。   想到这里,寒筱硬生生将筷子调转方向,而后迅速地“丢”进了另一边一直沉默的阿桑碗里。   而后,他发觉女子瞬间顿住了。   因为,她其实……其实已经喝完粥很久了……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寒筱面上一热,只觉得自己真的是笨极了……   “原来您也喜欢吃鱼子。”   阿狸刚刚本也在出神,于是并没有发觉异样,只当是两人之间培养出的习惯。于是她有些自嘲地说着,眼底深处那点点忧伤,都被她尽力地遮掩了过去。   “嗯,多年的老习惯了。”   扶桑夫人淡淡说着,而后僵硬地将那块可怜的鱼子放到嘴里,僵硬地咀嚼着。   虽然看不到,但是寒筱还是能够感觉到阿桑的眸光无声向自己瞥了过来,于是只得将头埋得更低。   作者有话要说:  嗯,争取明日再更一章。不过估计得晚上了,暂定十点吧,亲们可以到时候来看看~ ☆、第六十二章 溪边   “阿桑,扶桑居里面为何没有扶桑花呢?”   寒筱托着腮,坐在溪水边。身边,是专心垂钓的扶桑夫人。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他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看到阿桑手中的鱼竿瞬间抖了一下。   今日一大早,他便如影子一般一直跟在扶桑夫人的身后。如今,他已经坐在这里看她钓鱼看了一整个早晨了……   在这一个早晨里,扶桑夫人被迫回答了寒筱层出不穷的奇怪问题。   对于寒筱今日的奇怪举动,扶桑夫人给出的终极结论是——   此时坐在她身边的人儿,正在没话找话……   这一次,扶桑夫人一反常态,没有用最精简的方式回答寒筱的问题,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溪边风凉,寒公子为何不回去?”   寒筱闻言有些羞赧地垂下了头。   他何尝不知道这样会打扰到身边的女子,可是……   “我不能回去……因为一回去,我便总是想要偷偷去看阿狸……”   一想到自家宝贝徒弟就在院子里,寒筱怎么可能在屋子里呆得住?   而且最重要的是……   “我每次去偷看她的时候,都会被阿狸发现……”   寒筱说得很委屈。   扶桑夫人听得很无语。   “所以,公子的打算是?”   扶桑夫人问着,忽而手肘用力,鱼竿被她提了起来。鱼钩上空空的,既没有了饵食,也没有收获。   寒筱看着那空空的鱼钩,虽然不是很懂,但架不住这一早看得多了,也明白自己的存在打扰到了阿桑的雅兴。可是,一想到自己回去就要独自面对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宝贝徒弟……他很怕自己定力不够,心一软,便又会巴巴贴了上去……   “在阿狸离开之前,只好讨饶夫人了……”   寒筱难为情地说着。他蹙着眉,好看的丹凤眼眸低垂着,如小鹿般纯洁无辜。任谁看到他这般凄楚的模样,都不忍心拒绝。况且扶桑夫人心中明白,寒筱如此委屈自己,都是为了阿狸。   “其实,不修好柴房,我也可以送火狸姑娘回去。”   扶桑夫人淡淡说着。   寒筱闻言顿了顿。   他知道扶桑夫人在为他着想,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可是……   他舍不得啊~~~   扶桑夫人看着寒筱纠结犹豫的样子,并没有催促他的答案。只是再一次将鱼饵放到鱼钩上,拿着鱼竿的手一抖,鱼钩便再一次甩入水中。   鱼钩入水,在平静的溪水上激出圈圈涟漪,而后,慢慢下沉到碧绿的水草之中。   &&&   扶桑居的位置要比溪水处高出许多,所以阿狸在柴房顶上很轻易地便能看到在溪边并肩而坐的两个人。   青山绿水间,那画面显得相当美好。   阿狸看着看着,只觉得心中酸酸的。   当初去而复返,阿狸知道除了那冠冕堂皇的理由之外,到底还是有私心的。然而如今,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决定纯粹是自讨苦吃。   被独自丢在这里也就算了,偏偏,还可以看到自家师父和别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卿卿我我……   好吧,即便没有卿卿我我,阿狸还是觉得郁闷极了。   人在心情极度郁闷的时候,感知也会变得迟钝。就如现在这般,当阿狸意识到传入耳畔的风声有些异样的时候,林间已有数道黑影掠入了阿狸的视线。   屠冥教?!   阿狸心中一惊,下意识地握住腰间的无忧剑。   然而下一刻她却发觉,那些黑影所移动的方向却并非她这里,而是……   师父!!   &&&   对于寒筱而言,眼前的一切实在是发展得太快了!   他看了看身前孤身而立的扶桑夫人,又看了看对面那一群蒙面的女子,心中不禁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虽然他早先知道扶桑夫人应该是一位隐居的世外高手,可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如今他们面前的何止四十手?!   相比于寒筱,扶桑夫人要显得淡定许多。仿佛如今眼前的人儿并非是充满危险的入侵者,而是迷路的过客。   “火狸在哪?”   似乎是女子这种淡然的态度激怒了对方,为首的黑衣蒙面人忽而气急败坏地开了口。出乎意料地,这个声音听起来应该是一个少年。   寒筱听到对方提到自家徒弟,不由得忽而睁大了眼睛。而他的反应,成功地吸引到了为首的蒙面少年的注意。少年的目光落在寒筱的身上,随即身子微微一顿,上下打量了他许久。   寒筱只觉得那双露出的眼睛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这个少年的声音,他应该从未听过。   许是被寒筱看得不自在,少年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转而恶恨恨地看向扶桑夫人。   “说还是不说?”   “你们找她何事?”   扶桑夫人淡淡地反问。   “自然是寻仇!”   少年说得咬牙切齿。   “那……恕在下不能奉告。”   扶桑夫人话音未落,手中的鱼竿便如一道疾风刺向少年的面门。少年只觉得眼前身影一闪而逝,来不及惊叹女子的武功之高,便只觉得一阵冷风夹杂着刺耳的啸音朝自己袭来。   “寒笙小心!”   少年的身后,两个蒙面女子见到情势不妙,同时上前。只见银光一闪,扶桑夫人手中的鱼竿便被一个蒙面女子劈成两截。然而即便如此,寒笙只觉得眼前的凌厉之气未见丝毫减弱。倘若不是自己的身子被另一个同伴猛然后拉,他恐怕早已命丧在这个带着金属面具的家伙手中那半截鱼竿之下!   寒笙惊魂未定之时,身后的其他蒙面人已经齐齐抽出了手中的剑。一时间,与扶桑夫人缠斗到一处。   上一次在火狸那里吃了瘪,这一回,寒笙在再三确定了火狸自那日便没有回到铸剑山庄的消息之后,特地带了一批武功不俗的教徒随他前来报仇。然而他却万万没有想到,今日还未见到火狸的身影,自己带来的高手竟都要折损在这个不明身份的面具女子身上!   想到这里,寒笙怎会甘心?!   忽而他的脑中灵光一闪,目光便落在了被面具女子紧紧护在身后的寒筱身上。于是他眼睛一眯,便提剑向着寒筱的方向袭去。   其他蒙面人见寒笙如此,即刻便明白了他的意图。于是便齐齐攻上,让扶桑夫人无暇回身。   寒笙轻功不凡,所以扶桑夫人即便再占上风,也无法及时他顾。   所以当阿狸施展轻功赶到溪边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眼前千钧一发的一幕。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三章 火莲   所以当阿狸施展轻功赶到溪边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眼前千钧一发的一幕。   正当她纵身要去挡住袭向寒筱的少年的时候,忽而眼前银光一闪,阿狸身形一顿,下意识地用衣袖阻挡那射入眼中的利芒。   耳边传来凌厉的风啸之声,随即便是几声闷哼。下一刻,便见到原本围在扶桑夫人周围的几个蒙面人均已重伤倒地,满脸错愕地看着这突然发生的一切。   刚刚那剑法实在太快,倘若不是亲眼所见,她们定不会相信这世上竟真的有这般凌厉的剑法。   而使出剑法的那个人,此刻却已从容地移到一处,稳稳地将寒筱单薄的身子再一次护到身后。   如漆的黑发随着她的动作起落,如薄云飞霞,如高山乌瀑。   虽然无法看到女子的面容,可众人仿佛可以看到有迷蒙而微弱的银光从她的身后射了过来。那微光来自溪水,清冽纯净。一时间,只让众人心中一震,甚至忘记了呼吸。   阿狸执剑定在原处,血色的眸子蓦然睁大。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若非寒笙发觉中途有变而急急掠回身去,恐怕下场比那些负伤的蒙面人还要惨上几倍。   他双脚一点,身子灵巧地落在一棵大树上。有凉风吹到脸上,下意识地用手一摸,才发觉情急之中,覆在脸上的黑布不知何时已经不翼而飞。原本束起的黑发散了下来,被风一吹,四散飞扬。   寒筱呆呆看着树上少年秀美的面容,终于明白了自己第一眼看到他时的那种熟悉之感到底由何而来……   似是感应到了寒筱惊讶的目光,寒笙低头看向他,只不过那眼神绝称不上友善。   如今双方实力摆在眼前,即便少年心中如何不甘,也明白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   “总有一日,我会取你性命!”   树上的少年对着阿狸恶狠狠地说着。   阿狸冷着脸,血色的眸子隐晦难测。   “随时恭候。”   阿狸话音未落,寒笙已迅速伸手入怀。这一次,寒笙抛出的已不再是掩人耳目的铜板。阿狸只听得耳边几声脆响,便有浓重黑烟迅速几枚黢黑的圆蛋中冒了出来。不消一刻,便遮挡住了视线。   不过好在烟雾虽然浓重,却并不刺鼻。不一会儿的功夫,浓烟散去,连带着屠冥教徒也都消失了踪迹。   扶桑夫人看着满地打斗的痕迹以及早已被劈成两半的鱼竿,早已没有了继续垂钓的兴致。于是她默默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去。   阿狸看着面前正弯腰整理鱼篓的女子,甚至连呼吸都不曾打乱。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这样淡漠的女子,让阿狸握着剑的手紧了又紧,最终,还是松了开来。   日子又恢复了往常。   然而……   阿狸坐在柴房的屋顶上,总觉得胸口像是堵了块大石。   忽而侧屋的门吱嘎一声,一道刺目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根刚刚做好的鱼竿。   原来她这半日闷在屋子里,便是在做这个吗?   阿狸想了想,从屋顶上跃了下来。   看扶桑夫人手中提着渔具,显然是又要出门钓鱼了。   “和我比试一场,如何?”   阿狸问着,可是语气中却未有半点商量。   扶桑夫人看着面前稚气未脱的少女,血色的眸子彷如红色的宝石,定定地望着自己。清澈剔透,滟潋生姿。   早在早上他们遇袭的时候,她便已见识到了阿狸的轻功。不得不说,比她曾经预想到的最好的程度还要好。   阿狸静静立着,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然而,紧攥的手心里已经有了一层细细的汗水。   扶桑夫人沉默了片刻,而后终于开口:   “为何?”   依旧是低沉的声音。   “没有原因。”   阿狸固执地坚持。   见到面前少女如此执着的样子,扶桑夫人心中隐隐有些预感到之后要发生的事情。于是她选择不再僵持,再次提着渔具绕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固执的少女。   然而还未走出小院,便听得身后一阵冷风伴着尖利的剑啸向她袭来。   身体比意识更加迅速地有了反应,女子揉身闪过阿狸的突袭。然而显然,阿狸并不想就此罢休。   女子左闪右避,阿狸招招紧逼。   一时之间,两人周围剑光如银蛇狂舞。   新做好的鱼竿与削铁如泥的无忧剑比起来简直不堪一击,然而阿狸没有停手,女子便只得用它暂且抵挡。   阿狸见女子只是一味闪躲,不肯用出真本领,心下一横,剑势便随之更加迅猛。   于是乎,女子只得出击。   寒筱本正在屋子里小憩,迷蒙间听到院中似有打斗的声音,于是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往外走。然而当他看到此时正缠斗在一起的两个人的时候,不由得一下子困意全消!   忽而“铮”地一声,阿狸手中的无忧剑被打入天空。阿狸心中暗道不妙,想要脱身去取,然而面前一道黑影掠过,扶桑夫人的鱼竿尖端已经抵到了她的咽喉。   又是“铮”地一声,无忧剑落到两人之间,深深插入泥土之中。   阿狸输了。   寒筱见到眼前一幕,怎能不为自家徒弟忧心?!然而还未及他扑过去救人,脚步便在扶桑夫人的话语中停了下来。   “铁兰剑法向来只传给铸剑山庄的继承人,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学会的?”   虽然知道扶桑夫人刻意压制了自己的情绪,不过阿狸还是从女子的语气中听出了震惊与疑惑。   阿狸抿着唇,血色的眸子定定望着面前的女子。   有风吹过她的发丝,头发遮住了她尖俏的脸颊,却并不会让人觉得狼狈。反而是那双此时正望着自己的眼眸分外夺目。从看到阿狸的第一眼起扶桑夫人便已发觉,那双眼睛,像极了孤无忧。   面对这样倔强的眼神,扶桑夫人竟觉得自己有一瞬间的心悸。   “你是谁?”   阿狸终于开口,声音中有一丝颤抖。   恍然间,似乎就连风声也消失了。   扶桑夫人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人重重击中。   面对面前女子的沉默,阿狸似乎并不打算放弃。   “既然你知道铁兰剑法向来只传给铸剑山庄的继承人,那么,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我使出的并非是铁兰剑法。”   女子反驳着,不过语气明显已有些中气不足。阿狸明白她在逃避着什么,然而事到如今,她并不打算放弃。   “是经过改动的铁兰剑法。即便面目已经全非,然而铸剑山庄的根基还在那里。”   阿狸缓缓说出真相。   “世人皆知,这天下之大,除了一个人之外,再无人可以使出这样的铁兰剑法。所以,娘……你就莫要再否认什么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地落在面前女子的心里。阿狸说到这里,终于不再出声。虽然隔着面具,但她依然能够感受到对方眼神的闪烁。   过了不知多久,阿狸见到对面的女子终于动了动。   鱼竿被扔到了地上,女子慢慢抬起手,摘下了遮在脸上的金属面具。而后,一张熟悉而陌生的面容,出现在阿狸的面前。   一双杏子眼,两道柳叶眉,眸子竟是血一般的鲜红色。   秋风抚开她额前的碎发,而后露出一抹如同眸色一般嫣红的印记。衬在那白皙如玉的面颊上,更显得夺目。   血眸,火印,铁兰剑法。   她是火莲,不会有错。   终于,阿狸再控制不住眼眶中翻滚的泪水……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四章 亲人   那一年,寒州城外山脚下的石屋中,火莲第一次知道阿狸的存在。   那样幼小的一个孩子,肿胀的脸,额上有瘀滞的血痕。她的头上绑着白巾,眼睛哭得通红肿胀,身上穿着孝衣。那孝衣太大,几乎将她单薄的身子全都覆住。   简陋的石屋里,她孤零零地站着。   小小的阿狸仰头看着她,眼神有一些畏缩,干裂的粉唇抿了抿,却还是颤抖着出了声:   “娘?你是我娘吗?”   小家伙的声音粗哑,像是秋日的枯叶般。然而听到火莲的心里,仿佛是被钝器切割着心肺。   “倘若我有了我们的孩子,我便要叫她‘火狸’,狐狸公子的‘狸’。这样,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她是火莲和孤无忧的孩子。”   遥远的记忆中,无忧曾望着天上闪烁的星,拉着她的手许愿。然而当昔日的笑言有一日终于成真,那曾经天真烂漫的少年,却不肯再亲口告诉她这个消息。   因为她曾带给他的痛,锥心刺骨。   “你是我的娘吗?”   面前的小家伙依旧固执地一遍又一遍地问着。   “不……”   火莲听到自己冰冷的声音,而后,她看到面前的孩子依旧仰头望着她。那两条细而长的眼缝中,有满满的失望。   火莲转过头,向着门外那漫天的风雪。   脑海中,阿狸小小的身影,挥之不去。   “不,你撒谎。爹爹曾经说过,我娘有一双红色的眸子,她是这世上最厉害的女子。所以,你就是我娘,对不对?”   身后,小家伙的声音再一次固执地响起。   火莲没有回头,脚踏入雪地里。松软的雪被她踩得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她知道,那个倔强而固执的孩子,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她知道她不该带着那孩子。   可是鬼使神差地,她还是任由那个小小的身影偷偷爬上她的马车,一路随着她往南走。   “我不是你娘。”   每一次递给小阿狸食物的时候,火莲都不忘冷冷地说上一句。可是小家伙每次都不吭声,只抱着干粮费力地咀嚼着。她知道她的冷漠在不断动摇着小家伙幼小而脆弱的心。   她只是想让小阿狸心甘情愿地离去……   可是,那孩子比她想象的要固执得多。   于是,她开始大张旗鼓流连风月,每日与不同的男子厮混在一起。然而小阿狸却只是看着,肿胀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终于,火莲发现自己已经无计可施。   也正在此时,她发觉那个单薄幼小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经默默离开了她的视线……   火莲知道,她从不是一个好母亲,更不是一个好妻主。   记忆中的小阿狸没有哭过,总是一副倔强而硬邦邦的样子。那样一副表情配在一个小孩子脸上,绝对称不上可爱。然而便是那样一张小小的脸,午夜梦回时,却总是出现在她的脑海里,缠绕不去……   如今,记忆中的孩子已经长大。她出落得果决勇敢,吐露出稚嫩又夺目的风华。于是火莲以为,再不会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她轻易落泪。直到如今,她怔怔看着面前满面泪痕的少女,嘴唇不由自主微微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   “娘……”   阿狸低声轻唤着。在很久的一段时间里,这个字曾经是她心中的禁忌。然而如今,得知了所有真相之后的她,已经无法再责怪面前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女子。   “你不该认我。”   火莲淡淡说着。血色的眸子深处,依旧流动着点点隐忧。   如今的阿狸已经足够强大,此时与自己相认,百害而无一利。   “我不怕。”   少女固执而坚定地开口,然而她却看到对面的女子默默蹙起了眉头。于是她明白,自己刚刚冲口而出的话,还是太任性了。   “我已经知道了……从芷姨那里……关于你不肯认我和爹爹的原因……”   阿狸尽力让自己平静地解释着。   “所以,我不会怪你。我相信,爹爹在天之灵,也是这般想的。”   “可是你爹爹还是死了……”   火莲苦笑着阻止了阿狸的话,原本风华无尽的血眸中只剩一片死灰。即便如此多的岁月过去,她依旧无法释怀。   倘若她不曾犹豫不决,或许,无忧他,便不会死……   那个曾经像扶桑花一样娇艳的男子,他那么爱她,可是……她能够回报给他的却只是伤害。直到,他孤独死去的那一刻。   “倘若爹爹泉下有知,见到娘这般折磨自己,定是会心疼的。到时候,爹爹一定会责怪阿狸,为何守在娘的身边,还让娘这般不开心。”   阿狸轻轻说着。   火莲回过神,看着面前少女眼中那点点的期待。   阿狸有着火家所特有的血色眼眸,而那上挑的眼尾,却像极了她的爹爹。   “师父。”   阿狸忽而开口,眸中仿佛忽而闪出了光彩。火莲闻声转过头,正看到正屋门前刚刚迈步准备离开的寒筱。   男子听到阿狸的声音,顿了顿,还是慢吞吞地回过了头。   “我只是不想打扰你们……”   寒筱软软地说着,那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眸低垂着,眼睛盯着脚下。有秋叶落到脚边,无精打采地翻滚着。   “我还是先回去了,这里……有些冷……”   寒筱话音还未落,便躲进了屋子里。火莲看着那抹迅速消失的单薄身影,总觉得似乎有一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师父这是怎么了?”   阿狸小声咕哝着,眼中带着淡淡的担忧。   “也许,是无法一下子接受这样的现实吧……”   火莲干巴巴地说着。   她还清楚地记得,在不久之前,寒筱还曾经在自己的面前直言不讳地承认过自己对于阿狸的感情。然而只是短短几日的功夫,昔日那个可以让他诉说心事的陌生人,摇身一变,成了阿狸的娘……   这样的情况,放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恐怕都会觉得很奇妙吧……   阿狸看着自家娘亲的脸色,总觉得她刚刚的那句话仿佛别有深意。然而待她想要问个清楚,火莲却忽而转变了话题:   “可以和我说说,你到底是如何习得铁兰剑法的吗?”   &&&   阿狸习得铁兰剑法的经过与火莲所想的大有出入,亦或者说,是出乎寻常地顺利。火莲沉思着,总觉得事情恐怕没有这般简单。   侧屋中有朦胧的月色,火莲看着身边安睡的少女。沉睡中的阿狸更像是一个单纯的孩子,火莲知道,即便如今的阿狸看起来如何隐忍果敢,内心之中,却依然是善良单纯的。   所以,铸剑山庄……或许,并不适合她……   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火莲的目光,阿狸忽而动了动,将头抵在了女子的肩头。   面对自家丫头这般幼稚的行为,火莲失笑,伸出手,轻拍着阿狸的背。   原先里,火莲每次看到有父母这般哄着自家孩子入睡,都觉得非常羡慕。如今,她终于也有了这样的机会。   虽然,阿狸已经长大了……   身边的少女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人呵护的感觉,她又动了动,将头往火莲的身边靠了靠。   阿狸的发丝很柔软,像是棉絮一般,让人觉得温暖,又出奇地柔顺。火莲还记得,小时候的阿狸总是顶着一头乱蓬蓬的黑发,滑稽的样子颇像一个鸟巢。   后来,是谁帮她养好了头发呢?   “师父……”   耳边传来少女软软的声音,湿湿润润的,像是撒娇一般。   这孩子小的时候,便是这样每日跟在寒筱的身后的吗?   想到这里,火莲在脑海中不自觉地勾勒出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在一起相依为命的情景。那些年……两个人一定吃过很多苦吧……   所以如今,感情才会变得这般深厚而……复杂。   火莲可以算是这对师徒两人朦胧感情中唯一一个清楚了了双方心意的人,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能清楚地看到事情是如何的纠结而难以抉择。   于是乎,心中那隐隐的担忧,又多了一层。   &&&   转日清晨,阿狸依旧早早起床煮粥。只不过今早和昨日相比,心情似乎大为不同了。这样幸福的感觉有一些陌生,却出奇地温暖。阿狸觉得,这一刻显得弥足珍贵。   可惜这样陌生的幸福感只持续到了一个时辰之后,便被另一种情绪所代替。   眼看着锅子里的粥慢慢变凉,师父的身影却迟迟没有出现。阿狸有些担心,因为师父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晚还不曾起床了。   莫非,是生病了吗?   阿狸想到这里,脑海中立即出现了自家宝贝师父可怜兮兮病倒在床上的情形。于是她再也坐不住,便起身向着师父休息的正屋走去……   屋子里还算温暖,阿狸走过去,便看到床上的被子鼓鼓的。某人,正团在被子里。   许是听到了阿狸的脚步声,被子动了动,而后,又安静了下来。   “师父……已经醒了吗?”   被子没有反应。   “师父?”   被子依旧没有反应。   阿狸走到床边坐下。   “师父可是哪里不适?莫要蒙着头了,让我看看,可是发烧了?”   阿狸话音落了许久,被子才终于又动了动,而后,某人不情不愿地露出了自己的额头。真的,只是额头而已……   阿狸无奈又好脾气地伸出手,轻轻抚上师父的额头。没有发热,于是她微微松了口气。   “师父,时辰不早了,再不起床,粥都要凉透了。”   阿狸温声哄着。   “可是,阿狸……师父好困……昨天夜里风很大,都没有睡好……”   被子里传来寒筱闷闷软软的声音。   而后,被子球向里蹭了蹭,趁着阿狸一不留神,便滚到了紧贴着墙壁的床脚。   原来,只是在赖床而已吗?   阿狸想到这里,心中总算安稳了一些。   “那我将锅中的粥放到灶边温着,师父若是起床了,便自己去喝可好?”   阿狸说完,见被子并没有什么反应,似乎寒筱又已经睡着了。于是她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将门关好。   走到修葺一半的柴房边的时候,正看到火莲拿着渔具准备出门。既然如今自己已经与阿狸相认,那么火莲也再没有必要整日带着那面具。   “娘,昨晚可有刮风吗?”   阿狸轻声问着。   火莲闻言回忆了一下。   “似乎,并没有什么风声。”   “原来,是这样……”   阿狸低声说着,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在周六,晚一点,晚上十点吧~ ☆、第六十五章 去留   虽然并不知道原因,但是阿狸可以确定,师父他……有些不太对劲。   这种想法起初只是阿狸隐隐的猜测,直到这一日过去,猜测终于成真。因为一整天里,除了吃饭的时候仓促地露上一面,寒筱几乎一整日都闷在屋子里。   倘若只是单纯地闷着,阿狸或许并不会这般担心。然而,当她看到自家宝贝师父憔悴的面色和两个黑黑的眼圈的时候,不论如何也无法相信他这一日真的只是因为昨晚没有睡好而在屋子里补眠吗?!   阿狸觉得,师父如今的精神状态,和上一次他们一起去烟州城的时候很像。因为师父平日里性子总是那般温软,所以即便心中有不开心的事情,也不会像普通人那般吵闹发泄。所以现在,师父的心情一定已经到了非常不妙的程度才对。   可是……   为什么呢?   当寒筱吃完晚饭又准备一个人躲回屋子里的时候,阿狸终于沉不住气了。   “师父。”   寒筱看了一眼尾随自己来到屋中的阿狸,随即又低下了头。他知道阿狸似乎已经看出了什么,可是他不想承认,却也想不出否认的理由。   “师父怎么了?心情不好吗?”   见到眼前自家师父已经无法再掩饰的波动,阿狸哪里还有试探求证的心思?一开口便开门见山。   似是被阿狸说到了心里,寒筱单薄的身子微微一颤,却依旧抿着唇不肯开口。   “师父……”   阿狸叹息。虽然心中焦急,可是在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又不敢将师父逼得太紧。   面对着自家徒弟担忧的目光,寒筱犹豫了一下,终于开了口:   “没有事,也没有心情不好。只不过是昨晚……”   “昨晚,并没有刮风呢……”   阿狸不等寒筱将那蹩脚的借口说完,便将话头堵了回去。   寒筱一向不善说谎,尤其在最了解自己的徒弟面前。而正当他踟蹰的时候,阿狸已经闪身进了屋子。   寒筱在门口顿了顿,知道此事不说个清楚,他家徒弟是不会轻易罢休的。于是也不再固执,老老实实地关上门,坐到了早已等在桌边的阿狸的对面。   看着自家师父自觉又乖顺的样子,不知怎的,阿狸心中却有些酸酸的滋味。   “我可以喝点酒吗?”   寒筱忽而开口。   阿狸顿了顿,显然没有想到师父会提这样一个要求。   “这里似乎……并没有酒。”   虽然阿狸很想达成师父的要求,可是……就算现酿的话,她也无法立即将酒摆到师父面前……   “其实我这里有的……”   师父说着,起身走到床底下,而后拿出一个小小的酒坛捧在手里。   “这是我来这里之前买的。”   寒筱解释着。   阿狸看着自家师父手中的酒,心中越发心疼起来。当初离开铸剑山庄,她知道师父一定下了很大决心。之后,也一定受了许多苦。她看着寒筱将小酒坛放到桌子上,而后拿出一个小碗将酒倒进碗里。   黄色的酒液,香味并不算刺鼻。   而后,寒筱看了看对面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少女,便也给她倒了一碗。   “师父可以说了吗?”   阿狸试探性地问着。   寒筱闻言眨了眨眼睛,似乎依旧很难开口。   “那师父可不可以告诉我,这是一件关于什么的事情呢?”   阿狸继续循循善诱。   寒筱听了阿狸的话,心中似乎终于微微有些触动。于是他张了张口,将酒碗放到唇边,声音轻得像羽毛。   “是关于……很久之前的事情……”   他说得含糊,听在阿狸耳中,更显得模糊不清。   很久以前的事?   “有多久?”   “在我十一岁的时候。”   阿狸想了想,很遗憾,师父十一岁的时候,她还出生没多久。所以……   “是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嗯。”   得到了师父的答案之后,阿狸沉默了。她低着头,将眼前酒碗中的黄色液体一饮而尽。酒液滑过喉咙,却是异常地苦涩辛辣。再抬起头的时候,看到师父也已经将碗中的酒液喝干。淡色的唇瓣染上了湿润的色泽,柔软又鲜亮。   “是关于……那个人的吗?”   阿狸的声音也很轻,于是声音中的颤抖被很好地遮掩了去。她忽而感到不安,前所未有,灰暗无边。   “是关于那个人的吧……关于师父一直在等的那个人……”   山间的风越刮越烈,隔在门外,隐隐带着哭声。   “原来,阿狸知道啊……”   寒筱叹息,算是默认了。   这些年以来,他与阿狸亲密无间。然而唯独那一个人,从不曾提及。   他以为,阿狸是不知道的……   “爹爹曾经说过,当你思念一个人的时候,就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我记得小时和师父在一起的时候,每到晚上,师父总是会怔怔地看着天上的星星出神。所以那个时候我就知道,师父的心中,一定一直都住着一个人。正是因为这个人的存在,师父当年才会拒绝阿棠,不是吗?”   所以,师父之所以会拒绝自己,也是因为那个人的吗?   可既然师父一直都将心中的秘密掩藏的很好,今日,又为何忽然提起呢?   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阿狸忽然没有勇气再问下去。   小小的黄酒坛显然盛不了太多酒水,当阿狸再一次拿起它的时候,发觉里面竟然已经空了。师父的面色是粉红的,像是娇艳的桃花瓣。眼睛有些发红,神色迷蒙。   “酒……被我喝光了……”   寒筱醉眼朦胧,含着舌头说着。   他一向不胜酒力,所以除非特殊场合,几乎滴酒不沾。于是乎,这些年来,酒量都不曾有所长进。   头好沉,眼前的面容逐渐变得模糊,最后,便只剩下那双血色的眼眸。   是的,血色的眼眸。   那双眼睛正望着他,里面流动着细碎的神采。   “那个人,也有一双血色的眸子。”   在闭上眼睛之前,寒筱说出这样一句话。   阿狸看着对面伏在桌案上的人儿,只觉得身体里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每一个细胞都在隐隐作痛。   她终于知道,长久以来住在师父心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了……   “所以……师父还喜欢她,对吗?”   低沉的声音穿过风的呼啸,环绕在这安静的小屋里。   “我……不知道……”   寒筱伏在桌案上,有气无力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头很重,眼睛睁不开。   忽而一只温暖的手将他的手和头分离开来,寒筱的意识已经模糊了。他分明十分认真地思考着这温暖手掌的主人,可是脑海中模模糊糊的身影,他看不清。唯知道,这个人,有着一双血一样颜色的眸子。   “莫要再想了,师父喝醉了。”   阿狸将师父软软的单薄身子抱到床上,淡淡的酒气随着暖暖的体温传了过来。师父的口中还在不停诉说着什么,可是那声音实在太过模糊,她听不清。   阿狸为师父盖好被子,看着他习惯性地缩成一团。   她打算明日一早便离开这里。又或者,今晚便走才是正确的?   总之,她知道自己不该留在这里。   想要多看师父一会儿,然而想起师父刚刚的话……   心灰意冷的阿狸知道自己应该快刀斩乱麻。   她这般想着,便也真的这样做了。   然而步子刚迈出去,便觉得自己的衣角一紧,似乎被拉住了。   “不要走……”   身后传来师父软绵绵的声音。   阿狸心中一颤。   “师父知道我是谁吗?”   阿狸的心,瞬间有种死灰复燃的趋势。   身后没有反应。   于是那颗心又灰得更加彻底……   “师父,我要走了,松手可好?”   阿狸说着,伸手去抓师父的手。可是她越是想要挣脱,师父却越执拗地不肯松手。他不敢太用力,怕自己会伤到师父。   阿狸纠结了许久,又试了些其他方法。许是被弄得烦了,寒筱皱着眉,终于又开了口。   “不要走……”   寒筱柔软的嘴唇动了动,而后又说出了两个字:   “阿狸……”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六章 答案   阿狸果然乖乖站在那里不动了。   “师父刚刚说了什么?”   仿佛是不敢相信似的,阿狸再一次不厌其烦地确认着。   寒筱依旧闭着眼睛,半侧着蜷缩起身子,额头抵在床边。明明像是睡着了的样子,只有那只手,还紧紧攥着阿狸的衣角。   阿狸见师父又没有了回应,慢慢试着动了动。而后,果然又听到了师父湿湿软软的声音。   “阿狸……不要走……”   虽然师父的口齿依旧有些含糊不清,可是阿狸确认自己并没有会错意。于是她慢慢后退,坐到床边。她将手掌轻轻覆在师父的手上,不知是否是感觉到了阿狸手上让人安心的温度,寒筱松开了起初微微蹙起的眉,喉咙中发出满意的咕哝声。师父的手背很细腻,摸起来微微发凉,像是上好的美玉。   “师父为何不要阿狸离开呢?”   阿狸耐心地问着,声音里带了一j□j惑的意味,像是在哄着小孩子。   “不能说……”   师父的嘴巴动了动,随即没有了声音。   即便是在半梦半醒之间,固执的师父还是强迫着自己不肯说出积压在心底的秘密。然而事情已经进展到这个地步,阿狸又怎么会轻易放弃?   “为何不能说呢?”   阿狸问着,血色的眸子仿佛红色的海洋,深沉滟潋。   “……因为那是不对的……”   寒筱说着,好看的眉毛又慢慢蹙了起来,显然还在挣扎着。   “什么……是不对的呢?”   “……喜欢阿狸这件事情……是不对的……因为,我是阿狸的……师父……可是,我却总是控制不住自己……会想念她……”   “所以……师父才会离开的吗?”   阿狸静静问着,蜷在床上的人儿却没有了反应。只是轻微地舒展着匀称的呼吸,像是已经睡熟了。   虽然没有得到师父的回应,可是阿狸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不断上翘的唇角。心里像是被塞进了棉花,温暖又满足。   她俯下身,在师父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下去,而后小心翼翼地将他移到了床的里侧。   感到动静的寒筱不安地动了动,而后在找到了一只温暖的手掌之后,很主动地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而后又动了动,干脆将阿狸的胳膊整个抱进了怀里。   阿狸顺从地配合着自家宝贝师父的动作,身子就势拉近,几乎可以感受到师父潮湿温热的呼吸,以及身上淡淡的清香和酒气。   只是这样浅浅地闻一闻,阿狸觉得自己仿佛都要醉了。   从小到大,没有一刻比此时更加满足。   运用内力弹出一道劲风,于是那不远处跳跃的灯火便被熄灭了。   屋子里一下子暗下来,只听到门外的风声。   阿狸慢慢侧身躺下,钻进温暖的被子里。那只还可以活动的胳膊慢慢伸过去,而后,轻轻环住师父单薄的腰身。   他们的距离很近,近到阿狸一探头便可以吻到师父的鼻尖。于是她闭上眼睛,将两片唇慢慢地贴了上去。   师父的鼻尖也是凉凉的,吻上去的感觉很舒服。   于是乎,食髓知味的某人沉沦了……   细细密密的吻,从鼻尖流连到师父柔软而香甜的双唇,慢慢品味着那淡淡而醉人的酒香。环住师父的那只手慢慢收紧,于是乎,两人间的距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吻已经游走到了下吧,那只不安分的手也移到了师父微敞的衣襟……   只要再一点……   “唔……”   被阿狸当做美餐的人儿忽而嘤咛一声。   阿狸伸出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发觉怀中的人儿又缩了缩身子,十分自觉地将头埋到了阿狸的胸口。   “冷……”   怀中的人儿咕哝了一声,阿狸瞬间觉得胸口一热,微微动了动,想要缓解身上那一股一股袭来的燥热之感。   “不要动……”   怀中的人儿敏感地抗议着。   于是阿狸不再动了。   寒筱小动物般满意地在那柔软而温暖的地方蹭了蹭,随即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再一次睡得香甜。   阿狸无奈地看了眼怀里兀自安睡的人儿,微微扬了扬唇角,低头在师父柔软的发间留下一吻,便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   夜色静谧,唯有秋风拂过树林,吹动树枝飘摇。   同样摇晃着的,还有某人的床。   当然,不是某两人的床。   而是,独自睡在偏屋的火莲的床……   在辗转反侧了一个多时辰之后,火莲终于忍耐不住心中的焦虑,掀开被子翻身坐了起来。   阿狸那丫头,自从晚饭后去了她家师父的房间,便再也没有出来过!   其实,她也隐隐察觉了今日的寒筱似乎有些不对劲,也看出了阿狸对师父的担忧。所以,她相信阿狸刚刚之所以会随着她家师父回去,是想要关心一下师父的情况。然而……   然而!   如今已入深夜,那丫头到底要关心到什么时候?!   就算寒公子是阿狸的师父,就算阿狸从小便是寒公子带大的。可是,如今阿狸已经长大成人。即便她少不更事不懂得男女之妨,然而如今她这个做娘亲的既然还在这里,怎么能任由自家丫头这般不知礼数?   更何况……   阿狸那丫头对寒公子的心思,她是知晓的。而寒公子对阿狸的情愫,她也心知肚明。如今孤男寡女,两情相悦,夜黑风高,干柴烈火……   想到这里,火莲果断呆不下去了。   起身披了件外衣,火莲如风一般卷到门口。而后,在打开门的刹那,僵住了……   因为她看到……原本亮在正屋的灯……   不知何时,已经熄灭了……   这……意味着什么呢?   火莲脑中电光火石之间,闪过了许多种可能。   每一种可能,都指向着同一个不言而喻的结果。   阿狸那个混丫头和她家师父……   火莲以手扶额,即便冷静如她,也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然而如今,上前阻止显然不合时宜,只会让双方更加尴尬。可若是放任不管……万一寒公子未婚先孕,整出个小包子来……你让她这个做娘亲的如何自处?   想到这里,火莲便越发头疼起来。   而更让她郁闷的是,当她脑海中闪出她家丫头的小包子时,心中那种隐隐的感觉,似乎是……期待?!   好吧,火莲彻底凌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面会是比较长的一段,还木有码完。所以先更到这里吧~~下一章在周二中午十一点,么么哒各位亲~~ ☆、第六十七章 清晨   翌日清晨,寒筱从头痛中醒来。身子僵住了,半晌也动不了。腰间有什么暖暖的,给他带来温度。这样的感觉,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鼻尖流动着属于另一个人的气息,很熟悉的气息,像是自家宝贝徒弟……   这是……梦?   半梦半醒之间挣扎了许久,寒筱才勉强睁开一只眼睛。入目的是一片雪白……的衣襟?   这是怎么一回事?   寒筱有些想不明白,只呆呆地睁着眼睛发愣。   其实此时的阿狸已经醒了很久了,只不过看怀中的师父一直睡得香甜,自己便也没有动。   再者说,她是舍不得乱动的……   阿狸感觉到怀中的身体微微动了动,气息变得有些不同,便料想师父该是醒了吧?   于是她低下头。   果然,怀中的师父感觉到了阿狸的动静,慢吞吞抬起了头。而后,原本还迷糊糊的眼睛瞬间睁大,一眨不眨地看着映入眼帘的那一双满含笑意的血色眼眸。   “师父,早。”   四目相对,谁也没有移开。一双神色坚定而深情,而另一双……那完全是呆住了……   阿狸笑看着自家师父一副回不过神的表情,眼睛闭上又睁开,再闭上,再慢一些睁开……而后,似乎终于相信眼前的一切并不是梦了。   “阿狸……你,你怎会在,在这里?”   虽然酒已经醒了,可寒筱发觉自己的舌头仍然很不配合地大着,于是说出的话语依旧含糊不清。   不过即便如此,阿狸还是听懂了。   “昨晚是师父一直拉着我的衣角,不肯让我走。难道如今,师父已经忘了吗?”   虽然只是陈述事实,不过阿狸还是坏心地加强了语气。这下子,怀中的人儿果然脸红了。   昨天晚上的记忆……   寒筱努力想了想,却只记得自己被自家徒弟逼着问了一些问题。而后,是他心情不畅,主动拿出了酒喝了起来。再之后的事情,他就真的不记得了。   不过,他本心之中,确是不希望阿狸走的。所以,酒后吐真言这种事情,也是完全有可能发生的。所以……是他酒后乱+性,强拉着自家徒弟和自己一起睡的吗?   想到这种情形,寒筱觉得自己的头都要炸开了……   他他他,他竟然……   作为阿狸的师父,倘若他真的做出了这般轻浮之事……   而回想起刚刚自家徒弟说过的话,分明……就是自己如今推测的这样……   所以……   他自己挣扎了半天,最后,竟然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主动对阿狸投怀送抱了吗?   寒筱不想活了……   “那昨日晚上,我可还说了什么?”   某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可怜兮兮地问着。   “师父不记得了吗?”   阿狸挑眉。   “……”   寒筱无言以对。   “这么重要的事情,师父竟然能够忘记……”   阿狸压下眼底的笑意,作忧愁状。   寒筱不敢去看自家徒弟的眼睛,只得单凭着阿狸的话去推断自己昨晚到底有多丢人。然而他心中本就发虚,再加上阿狸的欲言又止,最后的效果相当可观。   阿狸笑看着自家师父神色复杂地神游着,原本白皙如玉的面色一点一点变红,而后,那粉红蔓延到漂亮的脖颈……她猜想,过不了多久,师父恐怕连脚趾尖都会羞红了。这般可爱又诱人的师父缩在怀里,只让阿狸的心中像是被装了许多羽毛,痒痒的。   “师父……”   阿狸低声唤着,声音黯哑。   寒筱微微怔住,却不敢抬头。   阿狸知道怀中的师父正在害羞,那一双美丽的丹凤眼眸迷蒙着,其中,还带着几分无法形容的慌乱。那般无辜又柔弱的样子,只让阿狸心中的怜惜之情又浓重了几分。   想这样,一直守护着师父。   “师父,我早就说过,会对你负责的。”   阿狸将师父单薄的身子轻轻揽在怀中,声音低沉缓慢如誓言。   寒筱顿了顿,不再动了。   因为他发觉自己竟然真的还记得,十年之前,他与阿狸相识的第一个夜晚。记忆中那个敏感而脆弱的小家伙,顶着一张青紫而肿胀的包子脸,用无比认真的神情,说着稚嫩清脆的话语。   “我以后,会对师父负责的。”   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反应,只觉得这个童言无忌的小家伙是那般可爱。然而他不曾想过,十年之后,昔日的小家伙已经长大,已经可以将他揽进温暖的怀中,说出的话语如同誓言。   他知晓自己早就抵抗不住了,倘若不是如今身子发软,恐怕自己早就一头扑进眼前少女的怀里。还好,阿狸已经揽住了他。他们如今,离得这般近。   寒筱静默着,听着耳边舒缓却有力的心跳声。虽然不知道他们今后将会面对怎样的挫折,然而这一刻,他只想就这样留在阿狸身边……   空气静默了,唯有晨曦的微光静静洒进屋子里,微弱却柔软。   这样宁静而独处的早晨,对他们而言,既熟悉又陌生。   阿狸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每当清晨醒来,她都不急着马上爬下竹榻去生火煮粥。而是要躺在师父身边,看一会儿师父安静的睡颜才会满足。   在她的记忆中,从未有过哪个男子会比自家师父还要美丽。所以,她对师父的思慕,便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了吗?   阿狸想到这里,忽然觉得自己也是个长情之人呢。   那么师父呢?   师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自己的呢?   当这个问题跳入脑海中的时候,阿狸忽然发觉自己开始抑制不住对于答案的期待。   她知道羞涩的自家师父一定不会轻易说出真正的答案,所以……她要想一个好的方法才是。   然而阿狸这厢里还在默默酝酿着,两个人忽而听得门外“嘭”地一声。   在如此宁静而温暖的清晨,这样一声巨响显得尤为突兀。   如此煞风景的巨响出现在如此甜蜜的一刻显然是不合时宜的。阿狸暗暗想着,听着这声音的位置,似乎是……自己一直努力修葺的……   “是柴房塌了……”   已经有过一次经验的寒筱弱弱地说着。   于是乎,两个人一同沉默了。   因为他们同时意识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便是——   这里,似乎还住着另一个人……   “师父再睡一会儿,我去看一看。”   阿狸说着,起身从被子里移了出来。由于昨晚的两个人都是和衣而眠,所以便省却了许多时间。当然,现在的阿狸是一点都不稀罕这一点时间的。她甚至还有些后悔自己昨晚竟然什么都没做,只是那般守着自家香喷喷的师父就睡着了……   想到这里,原本已经快要走到门口的某人复而又折了回来,轻轻在未及反应的自家师父微凉的额头上落下了一吻。   满意地看到床上的人儿害羞地将头慢慢缩进了被子里,只留下了一绺乌黑的柔软长发在外面。阿狸这才觉得有些满足。   深秋的清晨还是很冷的,尤其是自己才刚刚从温暖的被子里出来。   阿狸来到院子里,一眼便看到自家娘亲正站在一堆破烂木头之间……沉思。而那一堆木头的位置,似乎正是自己修葺了好几日的柴房的所在。   不过这一次,看着柴房损毁的程度,似乎没有办法再复原了。   火莲在正屋房门开启的一瞬间便看到了自家丫头的身影,以及那张白皙尖俏面容上淡淡幸福满足的笑意。   所以……   那丫头……是如愿了吗?   火莲想到这里,果断压下了自己心中那再一次莫名其妙升起的对于那个还不知现在何方的小包子的期待,尽力保持着严肃的神情。   刻意做出的严肃显得既僵硬又别扭,然而看在毫不知情的阿狸眼中,变成了另一种意义。   娘她这是生气了吗?气她不知礼数,竟然会爱上自己的师父吗?   阿狸暗暗想着,然而事到如今,她必须要将师父保护好才是。   想到这里,阿狸定了定心神,硬着头皮来到自家娘亲面前。   “娘……”   阿狸低声唤着,对方却没有反应。   看来,娘她定是很生气了。   “我今日便打算回去了……”   阿狸继续恭敬地说着。   火莲听到这里,终于回过了头。只是,这一次的神情是真正的严肃。   “阿狸。”   火莲终于开了口。   阿狸微微一怔,这一次是真的被火莲眼底凛然的神色所震撼到了。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唯有火莲低沉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虽然你年纪尚轻,却也到了可以娶夫的年纪。所以,身为一个有担当的女子,肩头的责任,当是时刻不能忘记的。而女子对于男子的责任,便是要从一而终。如今,你既然与寒公子……”   火莲顿了顿,还是无法开口说出那关键的几个字。   “总之,倘若你这般胡闹,不肯为他负责,娘亲是绝不会原谅你的。”   “娘?”   阿狸有些懵了。   “我何时说过不会为师父负责?而且……娘的意思,是不反对我们在一起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周四中午十一点整~ ☆、第六十八章 决定   “我何时说过不会为师父负责?而且……娘的意思,是不反对我们在一起了吗?”   阿狸虽是问话,可早已抑制不住心中的欣喜。那双血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晶亮的光芒,上挑的眼尾,快要眯成一条线。火莲还记得,当年的孤无忧,也是喜欢这般笑的。   回忆瞬间逆流成河,直直向着她的心脏猛击而去。   火莲的神情瞬间有些恍惚。   看来只要这个丫头晃悠在眼前,她便无时无刻都会想起那个曾经被她辜负的男子。   所以无忧,将阿狸送到我的面前,这便是你对我的惩罚么?   阿狸本以为对于她和师父的事情,娘亲是很难一时接受的。没想到,娘亲她不仅没有反对,还主动为两个人的将来考虑。   火莲看着自家丫头高兴的样子,不得不承认,自己昨日一整晚的辗转反侧,显然是多虑了……   “如果是寒公子的话……娘确是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反对。”   火莲看了一眼脚下几乎碎成渣的柴房,觉得它……牺牲得还是有些价值的。   倘若她从未见过寒筱,或许,当她从自家女儿口中听到自己对于从小养育她的师父产生了莫名的情愫的时候,阿狸的下场很可能比如今身边的柴房还要惨。然而冥冥之中似乎一切皆有安排,上天让他遇到了寒筱,提早领略了他的温柔和善良,了解了他为阿狸所做的忍让和牺牲。再加上如今这几日,她以旁观者的视角观察着这两个孩子的相处,看着他们的默默隐忍与情不自禁。于是乎,火莲再找不到要拆散他们的理由。   更况且,爱而不得的痛楚,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种感受,她不愿在阿狸的身上重演。   “娘只希望你们能够幸福。”   阿狸听着自家娘亲的话,只觉得眼眶酸热。   “娘放心,我定会担负起女儿责任,让师父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男子。”   阿狸说得一字一顿。   火莲欣慰地点点头。   “不过如今铸剑山庄正逢多事之秋,我自那日不辞而别,想必芷姨她们一定会很担心。所以,我打算先回山庄中报声平安。况且我和师父的事,今后免不得阻碍重重。所以我想了一晚,还是觉得自己先回山庄提前打点一番,省得师父将来会受委屈。所以,还要劳烦娘再照顾师父几日。”   阿狸说着,目光不自觉向正屋的方向望过去。虽然她只才出来了一小会儿,却已经有些思念着屋子里的师父了。不知师父此时,可是又睡着了?   火莲看着阿狸的神色,怎能不知她心中所想?然而想到两个人的将来,心中也不禁蒙上一层忧虑。让庄主接受阿狸和寒筱,绝不是一件容易之事。更何况,阿狸还是她选中的孩子。当年火莲离开铸剑山庄,虽有不得已的苦衷,却终究令山庄元气大伤。而如今,它早已经不起再一次的打击。   “你祖母的性子我很了解,她既然将铁兰剑法传授于你,定是对你寄予了厚望。你要记得,铸剑山庄并不是庄主一人的山庄,亦不是火家一家的山庄。庄内三千弟子,都将是庄主的责任。若你想要庄主成全你们,便一定要从山庄的利益考虑。”   火莲的话已经说得很明了,阿狸在庄中生活了整整七年,定然也明白娘亲的话中之意。   她要和师父在一起,便要堂堂正正在一起。她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而让自家宝贝师父蒙受委屈。   &&&   与火莲说定了行程之后,阿狸看时辰尚早,怕自己惊动了师父休息,便没有即刻回到正屋,而是转到厨房去做了早饭。   话说寒筱虽然依旧觉得很疲惫,然而此时此刻,他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却半点睡意也无。   刚刚睁开眼睛看到眼前宝贝徒弟的那一幕,一遍遍地在脑中徘徊回荡。即便他一次次地说服自己,他曾经与阿狸同榻而眠了三年,所以,即便昨晚一起睡了,也算不得什么。   可是……   这种想法显然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虽然他一点也不记得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看着今早阿狸的神情……分明就像是一只吃饱了肉的狐狸……而自己,不是肉是什么?   55555~   寒筱好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他这厢里正懊恼着,脑海里忽然钻出了另外一件事:   他既然和阿狸睡了……那会不会……   寒筱想到这里,一个激灵从被子里爬了出来。而后照着窗外的日光,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   当然,它现在还是很平坦的。可是会不会……   当阿狸做好了早饭准备来叫师父起床的时候,一推开门便看到某人穿着松松垮垮的雪白里衣,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眸正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小腹。   “师父已经醒了吗?”   阿狸眨眨眼,走到正在发呆的人儿身前。   她还以为,自己进屋之后只会看到一个鼓鼓的被子球呢~   “阿狸……”   师父仰起头,水润清亮的眸子里带了几分委屈,几分慌乱,几分无辜。粉唇薄薄地抿着,这样的模样,阿狸也只有用秀色可餐才可以形容。   “咕噜”。   阿狸听到自己喉间传来不自觉的吞咽声。她伸出手,替自家师父整理好里衣的带子,又找来外衫帮他穿在身上。阿狸的动作十分轻柔,像是手中捧着一件珍贵的瓷器。布料的质地十分柔软,带着些许属于师父的温度。偶尔,手指还会碰到师父软软嫩嫩的肌肤。   阿狸发觉今日的师父表现得格外乖巧,温顺得像是一个新婚的小夫郎。   师父的脚和手一样生得很漂亮,修长纤瘦,白皙柔软,连脚掌都是嫩嫩的粉色。阿狸将师父的双脚套进布袜里,又帮他穿好了鞋子。   寒筱乖乖地任由自家徒弟摆弄着,却还是不自觉地看着自己的小腹发着呆。   “阿狸……”   寒筱又轻唤了一声。   “嗯?”   阿狸低下头,看着依旧坐在床边的人儿。   师父他,有心事吗?   然而寒筱发觉自己又开不了口了,许多问题盘桓在心中,可是……你要让他如何问起?想到这里,他只得默默摇了摇头。   许是发觉了自家师父心中的不安,阿狸探身将师父软软地拥进了怀里,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师父漆黑的长发。   “我以后,会对师父负责人的。”   阿狸的怀里很温暖,寒筱只是这样无声靠着,便感觉心中忽而生出一股暖流,温柔地浸润着那种种不安。而后,便又听到了上方自家徒弟的声音。   “我今日要回铸剑山庄做些安排,三五日之后,便接师父回去。师父觉得这样可好?”   阿狸的声音通过她的身体传到寒筱紧贴着她的耳中,带着些闷闷的回响。寒筱身子僵了僵,手臂下意识地环住阿狸的腰肢。   阿狸知道师父是舍不得的,而她自己何尝不想时时刻刻陪在师父身边?然而……   她既然说过要对师父负责任,那么,自然不希望师父跟着她受半点委屈。那些可能会出现的阻碍,她希望自己能够提前解决。   然而出乎意料地,阿狸听到了师父的声音。   “就不能……带我一起回去吗?虽然扶桑居也很好……可是,我还是想和阿狸呆在一起……”   师父软绵绵地说着,语气中带着几分可怜兮兮的哀求。阿狸听在耳中,只觉得整颗心都要被师父融化了。这样被自家师父依赖着的感觉,实在是十分美好。   “阿狸何尝不想时刻将师父带在身边?可是……倘若我们这般回去,师父很可能会受些委屈,我又怎么忍心?”   寒筱听着阿狸的顾虑,自然明白她口中的受些委屈指的什么。   “不怕。”   软软的声音从师父的口中传了出来,语气却异常坚定。虽然寒筱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然而心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说,只要能和阿狸在一起,所有事情都不足畏惧。因为如今自己最害怕的事情,只是和阿狸的分离。   阿狸觉得环着自己腰肢的手臂又紧了紧。   对于师父的要求,阿狸向来无法拒绝。   “师父放心,阿狸会保护你的。”   &&&   当火莲听到寒筱的决定之后,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或许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她已经很了解眼前男子柔弱外表下的坚持。   “待一会儿将一切收拾妥当,我便带你们离开这里。”   火莲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精巧的木质圆筒。   “这里面装着一只雌性缱绻蛾,另外一只雄蛾还在我手中。你们若是遇到什么事情,便可用这只蛾子找到这里。”   阿狸接过手中的木筒,木质的温凉触感,带着些特有的清香。她知道,刚刚相认便要离去,娘她一定也是舍不得的。   “我们会经常来看您的。”   阿狸静静地说着,声音中有一丝颤抖。   火莲点头,脑海中出现的,却是一家三口相携来到这里的情景。虽然,中间那个小包子的样子如今还是模糊的。   想到这里,火莲不自觉弯起了唇角。   三个人静静地吃过早饭之后,阿狸开始为回去做准备。寒筱坐在木桌前,并没有急着离开。   “关于十多年前的事情,您可还会记得吗?”   寒筱忽而开口,声音轻轻浅浅。   火莲看向桌案对面温软美丽的男子,血色的杏子眼眸中闪过疑惑。   应该是……不记得了吧……   寒筱默默想着,可是很奇怪地,心中并没有预想中那种遗憾。   因为……他已经有了阿狸了吗?   想到阿狸,寒筱只觉得心中一片温暖。   “多谢您。”   短短三个字,包含了太多含义。   不仅是因为如今,火莲对于他们的理解和宽容。   更多地……   他要感谢的,是十六年前的火莲,那个入仙子般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温柔女子。   因为火莲,寒筱来到了璧寒村。   因为火莲,寒筱遇到了阿狸。   如今,寒筱觉得自己很幸福。   火莲看着面前忽而开始神游的男子唇角挂出的温软笑意,漆黑的长发在日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墨绿色的光泽。遥远的记忆中,似乎,她曾经遇到过一个很美丽的弱质少年。   难道……   “你便是那时候的那个孩子吗?”   虽然记忆已经一度变得非常模糊,可是,火莲却仍旧有着这样一种预感。   而后,她看到寒筱微笑着点了点头。眉眼弯弯的样子,美到无法形容。   于是火莲也笑了,她在感叹世间的神奇。   那个孩子,她从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在想,倘若她与无忧可以有一个女儿,便要找一个这样温柔美丽的少年,做她的夫婿。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周六晚十点吧,嗯嗯,然后就该是铸剑山庄鸡飞狗跳的生活了~~其实亲亲们不用太担心,像庄主那种固执的老家伙,是需要寒筱这种呆萌脱线的货来调+教调+教的~~偶吼吼~~~ ☆、第六十九章 野果   火莲一直将阿狸与寒筱送到离扶桑居很远的地方,透过黄绿相间的树木,已隐隐可见远处铸剑山庄巍峨的一角。   阿狸这才惊觉,原来那一晚,自己竟然走了如此远。也怪不得,娘亲住在此处这么久,竟然没有铸剑弟子发现她的行踪。   “前面只有一条路,一直通往山庄附近,应该不会迷路了吧?”   火莲说着,眉间压着柔和的笑意。   阿狸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拉起自家师父的手,又转头看向火莲。   “我们会经常去看您的。”   虽然仅仅这一天里,阿狸就已经将这句话重复了很多次。然而,她一向不善言谈,尤其是对着自家娘亲。那些客套话,她是说不出口的。   火莲看着面前婷婷而立的少女,这是她的女儿,是她和无忧的女儿。如今阿狸已经长大,稍显稚气的脸上已经吐露出如月如朝露般的风华。她相信,自己当年留下的遗憾,这个孩子不会再重蹈覆辙。   不知为何,火莲只是这样觉得。   待到火莲的身影消失之后,阿狸目测了一下山庄的距离。虽然他们出发的时间并不算晚,不过如今,日头还是已经过了正午。因为师父不会武功,因此这山路对他而言还是很吃力的。所以按照他们如今的脚程计算,如果快的话,他们可以在天黑之前回到庄里。   阿狸想到这里,找了一块干净的大石扶着师父坐下,而后从怀中拿出干粮和水。   自家宝贝师父这一路都很安静,如今坐在石头上吃着干粮的时候也是。那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眸静静地看着一处,阿狸知道,师父不知又在神游着什么。   清风拂过,便有或红或黄的树叶随风打着旋儿翻转飘落。阿狸用目光打量着四周,在她眼里,干粮和水显然太过单调,她在寻找着,这附近可会有可口的野果可以给师父。   少女滟潋的目光流动,而后定在不远处一棵结着红色果实的树上。那红色的果子她见过,因为她记得后山便有这样的果树。每年入冬,山庄内的弟子都很喜食这种酸酸甜甜的小野果。   阿狸想到这里,便起身来到树前。果树有些高,于是她只得运用轻功攀附到邻近的一棵大树上,再倒挂下来摘果。摘了许多串,估计着可以够师父美美地吃上一顿之后,阿狸才抱着果子从树上跃下,来到师父身边。   此时的师父已经乖乖吃完了干粮,怀中抱着水囊,看着脚下落叶间拱来拱去的小虫。   “师父……”   阿狸轻唤,而后看到师父慢悠悠抬起头。   “阿狸,我想到了一件事。”   师父眨着眼睛看着阿狸,而后发觉阿狸似乎早有所料似的坐到了他的身边。所以,阿狸如今,其实是一直在耐心等他开口吗?   寒筱想到这里,心里暖融融的。   “我在想,我们回到山庄之后,可否先不要和庄主说起我们的事?”   寒筱小声说着,果然见阿狸不动声色地微微蹙起了眉。   因为依照阿狸最早的打算,她是想一回到山庄便立即带着师父去见祖母的。如今她既然已经知道了师父的心意,那么再没理由将这件事拖着。   她是打算尽早给自家师父一个名分的。   只是没有想到,师父会有其他的想法。   “师父莫不是后悔了,不想和阿狸在一起了?”   阿狸压下眼底促狭的笑意,故作忧郁状地看向面前的宝贝师父。   “不是……”   寒筱连忙否定。   如今,他和阿狸都已经……睡了……后悔什么的,怎么可能?况且,他是那般喜欢阿狸的啊。   寒筱本还打算向阿狸解释什么,然而还未开口,便听到了阿狸的声音:   “那便依着师父的。”   “不问理由吗?”   寒筱眨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少女,刚刚,他明明思考了很久如何才能说服自家固执的阿狸的。可没成想……   “只要师父愿意和阿狸在一起,那么,就什么都依师父的。”   阿狸看着自家师父,目光灼灼。   寒筱本还想说什么,然而还未及开口便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被送入了口中。寒筱不自觉咬了下去,顿时便满口都是酸酸甜甜的汁水。   很好吃。   甚至比琼山的柿子还要好吃。   阿狸满意地看着眯着眼睛认真吃着野果的师父,看来自己的选择果然没错。   不知不觉,几颗野果都下了肚。寒筱吃得很满足。   “师父竟然将野果都吃光了,都没给阿狸留一个。”   看到师父吃饱,某狸又开始厚脸皮地撒娇。   寒筱看了看阿狸空空的两手,又摸了摸自己饱饱的肚皮。明明刚刚还看到阿狸手中有许多那种好吃的果子,为何一眨眼的功夫,便被自己吃光了吗?   自己的食量……似乎变大了许多呢。   为什么呢?   寒筱想到这里,心中一虚,目光不由自主又悄悄掠向自己平坦的小腹……   正出神间,寒筱忽而听得耳畔自家徒弟的低唤。   “师父……”   寒筱闻声不自觉地仰起头,而后才后知后觉地发觉某狸的唇已经凑了过来。   柔软的粉唇在诧异间被紧紧贴住。   寒筱身子微微一颤,本能地将头往后躲。   不过阿狸的一只手早已经抚进师父柔软的发间,于是乎,寒筱只觉得腰间一紧,整个身子便再也动弹不得,只得颤抖着,任由着面前的人儿在自己的唇齿之间予取予夺。   师父的唇又香又软,唇齿间还带着野果酸甜的味道。阿狸霸道地亲吻着,享受着师父口腔中每一寸的甜蜜。淡淡的清香和温热的鼻息扑到脸上,有些痒痒的。   “阿……阿狸……不要……”   软腻的抵抗声,濡湿柔软,听到阿狸耳中却更多地是诱惑。   怀中的身子依旧在微微地颤抖着,只是抵抗的力气却越来越弱。直到寒筱发觉自己身上再没了力气,整个人都软倒在了阿狸的怀里。   初时的急切过去之后,阿狸微微离开师父的唇,满含笑意地看着面前的人儿瘫软着身子急促地呼吸。白皙的面色早已红透,一直红到血j□j滴的漂亮耳垂。那双美丽的丹凤眼眸迷蒙着,毫无焦距地带着氤氲的雾气。   这样的师父,秀色可餐,实在是美极了。   “师父吃光了野果,那阿狸便只能吃师父了。”   阿狸理直气壮地说着,血色的眼眸中带着促狭的笑意。   想到被自己吃光光的野果,寒筱不好意思地又红了脸。分神的刹那,却发觉阿狸的唇竟然又再一次封到了自己的唇上。   这一次,阿狸只是轻柔地辗转,小心翼翼地吮吸。寒筱被吻得晕晕乎乎,唇齿间断断续续的,全是破碎的呻+吟和呢喃。   不知吻了多久,阿狸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师父香软的唇。原本淡粉色的唇瓣因为亲吻而微微嘟起,晶亮亮地像是在向她发出邀请。刚刚在亲吻师父的时候,阿狸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身上涌动的热潮。那是不同于以往的,火热的,饥渴的,只想将对方吞没的欲+望。   阿狸看着师父眼中未消的迷蒙,双颊绯红,绚灿如晚霞。于是她越发觉得,这世上,恐怕没有比此刻的师父更加美妙的风景。   “师父的味道,果然比野果要好吃得多。”   阿狸满意地回味着,小巧的舌尖从唇上一舔而过。寒筱看着自家徒弟如偷腥的狐狸般满足的笑意,恍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竟然又成了狐狸口中的肉……   于是乎,寒筱想到自己今后的日子,忽然开始后悔自己当初为何要随这只馋狐狸回来?而且……还是自己主动要求的……   “师父,还有一件事情,似乎有些棘手。”   阿狸轻拍着怀中因为羞涩而不敢露出头的自家宝贝师父,而后感觉怀中的人儿似乎动了动。   “什么?”   怀中传来寒筱含糊的声音。   “刚刚为了给师父洗果子,我已经将水囊里的水全都用光了。”   阿狸继续抱着怀中软玉般的师父,慢悠悠地说着。   “所以呢?”   “所以……我在想,我们是否可以换一种方式回去?”   阿狸说着,上挑的眼尾微微眯了起来。   “什么……方式?”   寒筱问到这里,忽然有一种自己正在一步步掉进自家徒弟陷阱的预感……   然而如今才意识到,似乎真的晚了些……   “师父只管抱紧我就好。”   阿狸话音未落,寒筱便只觉得自己已经腾空而起。耳畔有呼啸的风声,寒筱偷偷将眼睛睁开,透过阿狸的肩膀,正看到自己……正随着阿狸的动作,在山间轻跃。   红黄相间的树林,在视线的两旁迅速地向后掠去。寒筱下意识地抓住阿狸的衣襟,将头靠在阿狸的肩上。明明是很危险的行为,然而寒筱却并不觉得害怕。因为此时正抱着自己的,是阿狸。   于是心底悄然地,升起的依旧是暖暖的温馨。   阿狸的轻功不俗,因此即便抱着自家师父,回到山庄的时间也缩短了近一倍。于是在这个铸剑山庄宁静的午后,当小青与其他铸剑弟子温习完剑法准备回去休息的时候,便见得一道人影迅速从房檐上掠过,径直向着内院的方向闪去。   “谁?!”   小青目光一凛,警觉地跟了上去。在她见到那道黑影落进了原先寒师父所住的小院的时候,更是一急。   如今阿狸虽然还未归来,但倘若她知道有人偷偷潜进了她家宝贝师父的院子,定是要气炸的!   小青想到这里,不由得气沉丹田,猛地向着小院的方向跃去。然而当她看清院子里的情形的时候,只觉得身子一僵,险些从半空掉了下去。   她……她看到了什么?   莫不是她眼花,为何她会看到阿狸她,她会出现在院子里。并且怀中还抱着一个美丽的男子……而且那个男子,为何这么像她家宝贝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  先来一点肉渣渣,某人正在憋肉,憋得好忧桑……下一章,周二十一点吧,偶尽量码,不过还是要赶论文,好忙啊~~ ☆、第七十章 目击   而且那个男子,为何这么像阿狸家宝贝师父???   小青看着眼前一幕,不由得头上“轰隆”一声炸开,即刻便愣在当场。眼前这画面,早已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一对师徒即便感情再深……怎能……怎能……阿狸现在是在做什么?看这姿势,分明是在吻……吻……   紧随小青身后赶来的火溪看着前方的小青如化石般僵在一处,两只眼睛睁得圆圆的,似乎快要从眼眶中跳出来。于是火溪便也向着小青瞪视的方向扫了一眼,虽然距离还很远,虽然小院附近还有树木掩映,然而……火溪那一双血色的眸子还是不着痕迹地一跳。不过,却比小青更快恢复了镇定。   “还愣在此处做什么,师父正在找你。”   火溪轻拍了下小青的肩膀,然而震惊中的小青反应比平日还要慢许多,又怔怔地定住了半天,才僵硬地回过头来。   “可是阿狸她……她……”   小青舌头发直,伸出萝卜手指颤巍巍地指向小院的位置。   火溪冷着一张脸,眸子迅速一扫小青所指的方向,又迅速落回小青呆滞的脸上。   “你想让阿狸的事变成人尽皆知吗?”   火溪的声音不大,可是落入小青的耳中无异于一声惊雷。她这才从起初的抓狂中镇定下来,随即惊出一身冷汗。   倘若不是火溪提醒,天知道自己冲动之下会做出什么没头没脑的事?   小青想到这里,不由得多看了已经转身在前的火溪两眼。要知道这些年来,她们虽为同门,然火溪为人冷漠孤傲,与其他弟子间的感情一直不冷不热。尤其如小青这种资质平平头脑又不甚灵光的弟子,更是很难入得她的眼。对此,庄中许多弟子都对火溪颇有微词。因此在前不久她与阿狸的比武当中,看到火溪落败,许多弟子心中不禁大为暗爽。而这些弟子当中,也包括小青。   小青想不到,一直被众人认为与阿狸水火不容的火溪,在如此时刻,第一反应却是帮助阿狸隐藏。这样一来,倒让一直自诩是阿狸死党的小青不禁一阵汗颜。   想到此处,小青看着已跃出很远的火溪,定了定精神,便也跟了上去。   至于阿狸那家伙……等她晚上回来,定要好好问个清楚!   &&&   “阿狸,放我下来吧……”   寒筱红着脸,抿了抿自己被自家徒弟吻得微微红肿的嘴唇。原以为这家伙回到山庄之后会多少收敛一些,没成想,反而更加变本加厉。   他们如今,可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啊……   若是被人看到……   阿狸笑看着自己怀中一面神游一面不安扭动着的自家宝贝师父。   “可是阿狸不想放开,怎么办?”   “……”   寒筱无语,只得偷偷用眼睛瞄着四周,生怕有人出现。   “可是……嘴唇都肿了……”   寒筱小声抱怨着。   “师父……”   阿狸低下头,轻佻地吻了下寒筱细致白嫩的脖颈。而后,邀功般眯着眸子开了口:   “那换个地方吻不就好了。”   “……”   寒筱郁卒,只是身子还是无力,只能抬起头,鼓着脸蛋,佯作生气恶狠狠的瞪着对方亮晶晶的血色眼眸。不过这种程度的威胁,看在阿狸眼中,只能用可爱来形容。   “师父好凶……”   阿狸不满道。   而寒筱在看到自家宝贝徒弟眼中露出委屈和可怜的意味之后,又深深的不忍心了。于是只能无奈眨了眨眼,放柔和了目光。   寒筱拿自家徒弟没有办法,明明已经长大了,可是面对自己的时候,还总像是一个孩子。   每次面对这样的阿狸,寒筱的心中总是软软的,丝毫没有办法真的生气起来。   “可是……这里有些冷……”   寒筱可怜兮兮地吸了吸鼻子。   既然硬的不行,他便只能改用怀柔政策。   果然,阿狸听到寒筱的话,再看看他冻得有些发红的鼻尖,似乎终于想到了什么。于是便将自家师父抱得更紧了些,回到了小屋里。   作者有话要说:  少了点……不过再不走上班就要迟到鸟……下章会码满,亲亲们看在有点肉渣渣的份儿上,原谅偶吧……捂脸遁走…… ☆、第七十一章 小院   阿狸脚步飞快,抱着怀中瑟瑟发抖的宝贝师父急匆匆进了屋子,径直来到了床边。   在进入屋子的一瞬间,空气中熟悉的味道与淡淡的温暖让寒筱忍不住眯起了眸子,就连那趁机随着他们溜进屋子里的冷风都变得柔和。   屋子里熏了一个小小的香炉,袅袅丝丝地萦绕着醉人的香气。这样看来,屋子显然是一直吩咐人在打扫着。房间内的摆设不曾有丝毫的变化,依旧与自己离开的时候一般无二。唯有这柔软的木床上,隐隐有被人躺过的痕迹。于是乎,寒筱的脑海中不自觉映出在自己离开之后,阿狸一个人孤零零躺在这张床上的情形。   熟悉的环境让寒筱深深舒了一口气。   想起自己决定离开时的心痛,如今,他竟然这么快就又被自家徒弟找了回来。   寒筱忽然觉得无奈又无力,然而,心中那点点的温软,却越发清晰。   被轻柔地安置在自己柔软的木床上之后,寒筱顿了顿,轻轻摇了摇依旧抱着他不肯松手的阿狸的衣角。   “如今我们这样突兀地回来,你可是该向庄主禀明一声了?”   他们进到山庄的时候并没有走大门,而是直接从墙檐上跃了进来。这一路寒筱都很担心,生怕阿狸会被当做刺客被庄中弟子误伤。   当然,他如今也知道,庄中的弟子,已经很难轻易伤到他家阿狸了。   “可是……师父若是再离开了可怎么办?”   少女不理会寒筱,兀自将师父紧紧地压在自己的怀中。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师父又会消失不见,而自己……又将陷入无边无垠的思念当中。   寒筱看着如今赖在自己身上的某狸如此孩子气的样子,只觉得心中一软。事实上,阿狸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和自己撒娇了。这让他甚至忘记了,阿狸她,今年只有十七岁。自小便隐忍早熟的少女,总是在众人的面前现出一副无坚不摧的样子。仿佛只要这样,自己便真的无坚不摧了。然而,他还清楚地记得,就在这间屋子里,当阿狸最初向自己表明心意之后,那种霸道言行的背后,是另一种让他不忍触及的脆弱。   那个时候,寒筱觉得,阿狸似乎变了。那种类似疯狂的执着,让他无力承受。   他知道阿狸在渴望着什么,也知道阿狸在害怕着什么。那两种矛盾心情交织的煎熬,足以让人溃不成军。只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太过懦弱,只知道一味逃避。   而后,他离开。   不得不承认,寒筱心中曾经不止一次隐隐期待过阿狸会不顾一切地去寻找自己。然而,当阿狸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他看到的,却是一个隐忍内敛与他敬而远之的阿狸。   那一刻,寒筱前所未有地感到无措。这种无措,甚至比他当初亲耳听到自家徒弟表白的时候更加深刻。可这样一种感觉,却在阿狸沉静地说出“放弃”的时候,变成另一种难以承受。   他害怕面对那样的阿狸,那样看起来成熟冷漠无坚不摧的阿狸。   因为他知道,这个孩子其实有着一颗无比柔软脆弱的内心。   即便时光荏苒,即便时过境迁。他依然坚信,那个曾经如受伤的小野兽般闯入自己生活中的孩子,那个偎依在自己身边一遍遍地说着师父不要抛下我的孩子,从来没有改变过。   “师父不会再离开了。”   寒筱心中疼惜阿狸,费力地歪过头,凑到自家徒弟的耳旁说出这句话。而后,明显的感觉到对方的身体一瞬间的颤抖,声音不自觉变得更加柔和:   “真的,师父会一直守着阿狸的。”   “不信。”   似是想起了什么,还在闹别扭的阿狸又一次固执地将头埋到了师父的颈窝,在那细嫩的皮肤上蹭了又蹭。   “上一次师父也是这么说的。”   阿狸怨念地说着,早不见了在人前的成熟内敛。不过寒筱知道,这样的阿狸,才是真正的阿狸,只属于他的阿狸。   寒筱哑然,随即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所以阿狸……这是在秋后算账吗?   答案是正确的。   似是说到了少女最咬牙切齿的地方,阿狸抬起头,眼圈红红的。一双血色的眸子,紧紧盯着眼前的男子。   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师父啊……   想到这里,阿狸不等师父有所反应,又一次饿狼扑食般咬上对方的唇。这一次,不再隐忍,完全放纵。   而寒筱,也终于慢慢伸出一只胳膊,环上身前少女纤细姣好的脖颈。   于是吻,越发缠绵,不再是一个人的执着,而是两个人的誓言。   于是寒筱终于知道,这一段时间里,阿狸的内心,到底受了多少折磨。   看看他如今惨遭蹂+躏的双唇就一清二楚了啊……   阿狸紧紧将师父单薄的身子箍在怀里,借着这次师父难得没有反抗随心所欲做着自己想做的事。狠狠吮吸亲吻着他的唇角,嗅着他身上熟悉而温软的香气,直到对方终于气息不稳呼吸絮乱之后,才微微抬起头,咬了一口那圆润可爱的耳垂,才放过了他。   看着自家徒弟满足地眯起上挑的眼尾,慵懒的样子很像一只刚刚吃饱的小狐狸。   许是终于想起了自己如今身在何处,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做,阿狸使劲看了师父一会儿,才终于依依不舍地从他身上爬起来。而后又俯下+身,仔仔细细地帮师父盖好被子掖好被角。   “今日起得太早,师父先睡一会儿。我先去祖母那里看一看,晚上再来陪师父便是了。”   寒筱缩在被子里,看着不远处自家徒弟重新抖擞起了精神。而后慢慢地,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自己的小屋。   寒筱知道,为了自己,阿狸还有许多硬仗要打。   不过如今,他似乎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是什么呢?   等等……   寒筱蓦然睁大了眼睛。   晚上再来陪师父……是什么意思???   &&&   阿狸径自离开师父的小院之后,便直接去了火宵那里。然而却被芷姨告知庄主这几日有事外出,需过些日子才会回来。   阿狸看着芷姨对她提及此事的时候神色意味深长,便料想此次祖母所要办的事情很可能与自己有关。应该是……关于她和铸剑山庄的事吧。   而对于自己这几日的离开,火芷并没有细问,想必是小青帮她做了善后。不然依照庄中规矩,她是不能随意出庄的。至少,不能太过明目张胆地随意出庄。   想到小青,阿狸知道自己此时应该先回小青那里。因为早在刚刚她与师父入到山庄中来的时候,她便已经知道小青已经被她惊动了。她本就无意将自己与师父的事情对小青有所隐瞒,因此即便知道她在,也没有刻意回避什么。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之后火溪竟然也会跟来。而且火溪的反应,与她原先预想的……完全不同……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六晚十点,咳咳,不多说,迅速桑班去鸟~~ ☆、第七十二章 坦白   青烟缭绕的屋子里,火溪立在自家娘亲面前。而娘亲身边的桌案上,立着的是火溪爹爹的牌位。牌位前一个小小的香炉,炉中的三根黄香已经燃了大半。   自从上一次酒后失态,火艾这些日子来一直深居简出。她明白,同样的错误不能犯第二次。倘若自己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那么结果只会是给自家女儿的未来增加阻力而已……   火艾手指摩挲着茶杯,神情平静。然而不知怎的,火溪却忽而觉得不安。于是她低下头,眼睛看着自己的鞋尖。   “听说火狸这阵子很少在外露面,你可知她如今是否还在山庄里?”   虽然很少出门,不过对于山庄内的动向,火艾还是一清二楚。这一次找来火溪,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是在试探她的口风。   而这一点,火溪依然也是一清二楚。   “孩儿刚刚还见过她。”   火溪恭敬地应着。   “真的?”   火艾挑眉,看着自家女儿微黑而俊秀的脸颊。   感觉到了火艾的视线,火溪越发紧张起来。在自己这个娘亲面前,火溪从不会说谎。因为小时候自己每一次说谎,都会被自家娘亲拆穿。而后,少不得一顿暴打。   火艾观察了火溪许久,见她似乎并没有糊弄自己,才低叹一声,又开口:   “火狸对她那位师父的歪心思,想必你也已经察觉了吧?”   火溪闻言身子微微一震,只依旧低着头,不敢言语。   火艾见到女儿的反应,自然明白自己猜得不假。   “我只是不明白,依着你的性子,得知了这样的事情,应该早早将之公之于众才是。而如今,你却一再为其隐瞒。阿溪,你可明白,在这铸剑山庄之中,是谁说一不二?”   眼见着娘亲的眼中隐隐现出的怒气,火溪不敢怠慢,只垂着头,老老实实地回答:   “是庄主。”   “不错。那你可知,对于庄主,甚至整个铸剑山庄而言,又是什么最为被大家看中?”   “……自然是庄规戒律。”   火溪说到这里,已然明白了娘亲的话中之意。额上微微渗了薄汗,可她却不敢去擦拭。只不露痕迹地紧握着拳,强迫自己冷静。心跳得飞快,似乎快要窒息了。心中一直被自己隐藏极深的秘密,似乎马上就要昭然若揭。   “阿溪……”   火艾看着自家女儿逐渐苍白的面容,不由得轻叹。   她家这个傻姑娘,何尝不是固执得可以?   “虽然娘从未对你言明,但我想你应该已经知晓,倘若我们不能在此时扳倒火狸,那么等待你的,会是怎样残忍的结果……”   为了山庄的利益,火宵是绝不可能容许两个怀有铁兰剑法的人同时存在的。   “孩儿……知道。”   “娘亲想要知道,你为何还要帮她。”   “孩儿并没有帮火狸,只是想要堂堂正正赢过她而已。”   火溪说到这里,忽而抬头。而后,火艾看到了面前少女眼中涌动的红色海洋。   那样的复杂心绪,只让火艾心中也微微窒息。   在火狸出现之前,火溪一直都是山庄中最出色的的弟子。她勤勉、刻苦、从不会因自己是火宵的孙女,是这山庄中背景最为深厚的晚辈而放松对于自己的要求。   她一直是火艾的骄傲。   即便如今,她的勤勉早已被火狸的出众所掩盖,然而,她依旧是火艾的骄傲。   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加疼爱这个可怜的孩子。   “娘知道了。”   火艾轻轻开口,眼中愤怒尽消,只剩点点疼惜。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普通的母亲。   “那孩儿告退。”   火溪躬身行礼,俯下+身的同时,一滴汗水从额头上滴落。   昏昏沉沉地从娘亲的书房中走了出来,浸凉的秋风吹在脸上,火溪瞬时觉得自己清醒了许多。心还在“噗通、噗通”地跳着,像是快要从胸口中跳出来。   这是她第一次对自己的娘亲说谎。   &&&   话说小青在离开师父那里之后,脑子里依旧满满塞着自己刚刚在寒师父小院中看到的那一幕。至于火艾刚刚对她们众弟子吩咐了什么,又是如何单独留下了火溪,此时的小青,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一面走着神一面走着路,当小青收回思绪的时候,发觉自己竟然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寒筱所住的小院附近。   刚刚有火溪在,自己也不好当着那家伙的面去问阿狸她与她家宝贝师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今既然就剩了她自己,作为阿狸在铸剑山庄最铁的姐妹,小青觉得自己有权利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阿狸这不讲义气的家伙,将自己瞒得好苦!   小青想到这里,便气冲冲往寒筱那里走。眼看走到了门口,忽而脑中又一道惊雷劈过,让她生生停下了步子:   倘若自己此时贸然闯进去,正撞到阿狸和她家师父……咳咳……   那可怎么好?   她相信,倘若事情真的这么巧,自己真的这么“幸运”的话,阿狸那家伙……一定会一掌劈死自己的……   小青想到这里,不由打了个冷战,转身向着自己的房舍“逃”去。   刚刚逃回她和阿狸的弟子房舍,小青还未及喘允一口气,便见得某狸已经坐在屋子里乖乖等她了。   “阿狸你这个混蛋!”   小青“嗷~”地一声扑到阿狸面前,只恨不得一拳打在那张秀美尖俏的小脸儿上。   “这些天你死到哪儿去了?!害得老娘天天要担惊受怕地替你瞒着!你那晚不是和寒笙公子出去了吗?怎么带回来的却是寒筱师父?今日你要是不说清楚,我就……我就……”   小青说到这里,抖了抖嘴唇,忽然不争气地结巴了。   就揍扁了她吗?   自己好像打不过。   要揭发她吗?   自己又不忍心。   最后小青连说了好几个“我就”之后,便气急败坏地一拳拍在桌子上。而后,她们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桌子,便就这样报销了……   桌子被一掌震碎之后,小青的情绪终于平复了许多。阿狸见状,拿出自己刚刚从木桌上“抢救”下来的两个茶碗中的一个,给小青倒了一碗水。   “事情是这样的……”   阿狸老老实实地将自己当初如何被寒笙偷袭,又是如何阴错阳差在山中找到师父的事情告诉了小青。当然,关于娘亲火莲的事,阿狸并没有透露,只说自家师父是被一位隐居的世外高人所收留。   “这样说来,那位寒笙公子,竟是屠冥教中之人?!”   屠冥教徒好大的胆量,竟然就这样混进了铸剑山庄!小青睁大了眼睛,那这样一来,铸剑山庄岂非十分危险?   阿狸点点头。   “我刚刚已经将此事告知了芷姨,从今日起,山庄中会加强戒备。”   小青听了阿狸的话,心中才算松开一口气。然而,转念又想到了什么。   “阿狸,你有没有考虑过,那位屠冥弟子叫做‘寒笙’,又与你家师父长得极为相像,他们两个,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阿狸这几日满脑子都是自己与师父的事,如今听到小青提及,心中也不禁一动。   “师父从小便是孤儿,十一岁之前都是跟随养父母在燕子山附近生活的。之后,养父母死于强盗之手,师父辗转来到璧寒村定居……”   “所以,照你这样说,你家师父并非生于燕子山,而是一户山民捡来的孩子?”   “不错。”   阿狸说到这里,暗暗责怪自己的粗心。   这些年来,师父虽然未曾提及,然而又有哪个人不想清楚自己的身世为何,亲生爹娘又是谁?而她,竟然将如此一个明显的线索就这样轻易地放走了……   小青见阿狸眉头慢慢锁紧,也能将她心中所扰猜出个七七八八。   “你莫要心急,既然如今知道了这条线索,只要顺藤摸瓜,早晚有一日可以将事情查清。那个寒笙公子,有机会再将他捉来问清楚便是。”   “可是屠冥教向来行踪飘忽不定,我只担心,他们不会再轻易现身。”   阿狸说出自己的隐忧,而后顿了顿,似乎想出了什么。   “不过,有一个方法,似乎可以一试。”   小青见阿狸如此说,立即来了兴致。   “什么方法?”   阿狸看着对面少女眼中满满的好奇,轻轻吐出两个字:   “激将。”   “激将?”   小青重复着,而后,在看到某狸忽而变得幽深的血眸之后,只觉得背后……   冒出了一股寒气……   “莫,莫要再说寒笙的事了,你这家伙,还没有老实交代,你和你家师父,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青定了定神,而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等待着阿狸的回复。而后,诡异地看到平日里一向面无表情的某人,慢慢地,嘴边勾起了一丝弧度。   虽然不得不承认,阿狸这家伙笑起来不是一般的好看。然而……小青还是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瞬时掉了满地。   “我喜欢师父。”   阿狸坦率地承认。   小青觉得又一道惊雷劈到了头上。   不过还好,她今日被劈多了,倒也不再觉得难以接受。   “然后呢?”   小青问。   “然后……师父也喜欢我。”   阿狸说到这里,早已抑制不住上弯的唇角。   小青看到阿狸一脸满足的欠扁样子,只觉得“biu~~”地一声,一支凉冰冰的箭便狠狠插+进了胸口。   寒师父竟然也喜欢阿狸……   天……   寒师父那般谪仙一样美丽的人儿,竟然……竟然……   这个世道到底是怎么了?   小青忽然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所以……你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师叔和庄主了吗?”   在一段漫长的风中凌乱无语凝噎之后,某青终于接受了眼前的现实。   阿狸摇头。   而后,小青飞扑了过来,一把抓住阿狸的衣襟。   “你这个混蛋,莫不是想要委屈了寒师父吗?寒师父虽只是个弱质男子,年纪也稍微大了一些,却是难得的美丽又善良。你若是敢委屈了他,我……我,我们铸剑弟子没有一个会答应的!”   “不是,你误会了……”   阿狸费力地将炸毛的小青从自己身上移开,这一次,她才清楚地明白,自家宝贝师父在众位铸剑弟子心中,竟然是如此……呃……   有地位……   所以,她以后是不是应当将自家师父藏得更隐秘一些?   “是师父他要我暂且先不要提起……”   阿狸郁闷地说着。   她自然希望能够早早敲定自己与师父的关系,更何况她今日又知道了自己身后还有这样一群虎视眈眈的铸剑弟子……   小青听了阿狸的话,又看了看她郁闷的神色,心中不免奇怪。   一般男子,不都是最看重自己的名分的吗?   果然,阿狸家宝贝师父不仅美得不食人间烟火,思想上也与那些普通世俗男子不同。   想到这里,小青对于阿狸家师父的印象不由又好了许多。再想到这么好的人儿,如今已经心有所属,并且属得还是阿狸那个千年面瘫加实心木头,心中不禁惋惜得一颤一颤的。   小青这厢里还未忧桑完毕,却见阿狸整了整衣服,便要出去。   “阿狸,如今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某青看着外面黑透的夜色,呆呆地问着。   “去看看师父。”   阿狸说着,已经开门走了出去。   “哦……”   小青看着眼带笑意的某狸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而后,后知后觉地,终于想到了一个问题——   她刚刚,忘记问阿狸,今天晚上……还用不用给她留门啊???   作者有话要说:  门自然是……不用留了~~咩哈哈~~下一章明晚十点~亲亲们看在偶最近都很乖很勤奋地更新滴份儿上,给偶来个爪印呗~来个收藏呗~星星眼看着乃们…… ☆、第七十三章 小洵   门,自然是不用留了~   (嗷~偶好邪恶……)   在阿狸离开小屋之后,寒筱在木床上扭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抵挡不住困意,一面纠结着一面进入了甜甜的梦乡。这一睡,便睡到了夜里。   半梦半醒之时,他听到屋子里似乎有轻轻的脚步声。而后,身边的被子一紧,似乎有什么香香软软的“东西”躺到了自己身边。寒筱下意识地往那暖暖的地方靠了靠,便再一次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转日清晨,寒筱才知道,睡梦中那香香软软的“东西”,竟然就是自家徒弟……   寒筱今日早晨醒得有些早,于是当他静静睁开眼睛的时候,阿狸还在睡着。   从曾经到现在,这样醒在阿狸之前的时候,真的很少很少。   当年自己身体不好的时候,总是十分嗜睡。所以每次迷迷糊糊地醒来,自家小别扭都已经早早熬好了粥等在小桌前。再后来,甚至连药也都一并早早熬好了。   少女浓密而卷翘的长睫,遮住了细长的眼缝。粉红色的嘴唇微微张着,吐气如兰。   寒筱看着,放柔了目光。   心中微微一动,他悄悄凑过去,慢慢闭上眼睛。而后,开始感觉到对方的呼吸,继续慢慢靠近。   心跳的越来越快,寒筱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自己在做什么?   寒筱忽而如梦初醒地顿住。   而后,唇上一软。   他睁开眼,正对上美丽少女笑意盈盈的血色眼眸。   “师父。”   寒筱僵在一处,脸上火烧似的。   竟然还被发现了……   真丢人。   “师父刚刚的样子太可爱了,阿狸忍不住,便吻了上去。”   乖巧地为师父解了围之后,阿狸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窝在床上又往师父的身边靠了靠。   虽然前一晚也是和师父睡在一起,可是那时候的阿狸还沉浸在一片惊喜中回不过神。如今,尘埃落定,正是享受幸福的时候。   阿狸想到这里,凑过去以鼻尖蹭着师父的脸颊,手紧紧地握着对方的。   如今十指相扣,已不再是曾经的一大一小了。   一连几日,阿狸白日在山庄之中处理庄主留下的事宜。一到夜里,便会来到师父那里,拥着师父入眠。这样平淡而幸福的日子,结束于火宵的回归。   火宵心中一直很清楚,那个七年前突然出现在铸剑山庄的孩子,聪慧隐忍,刚毅宽容,一直是她心目中继承铸剑山庄的最佳人选。所以当年,她才会打破门规,有心栽培。更何况如今,阿狸在江湖后辈之中已算得上是个中翘楚,少庄主的名分,更是众望所归。   对阿狸的承认几乎是水到渠成之事,然而火宵心中,却一直怀着不安。   那是一份来自于上一代的芥蒂。   因为孤无忧的关系,这些年来,随着年龄的增长,阿狸虽已不像年幼时那般处处与自己作对,然而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疏离,还是让火宵无法安心将自己呕心沥血的基业交托到这个心思深沉的孩子手中。   她曾经以为时间可以冲淡许多事情,然而事实证明,她还是太过乐观了。   于是从不久之前,她开始有所谋划。   “入到山庄之后,一切便只能靠你自己,你可明白?”   火宵站在山庄大门前,看着身后纤细单薄的少年。美丽的少年眼中带着几分紧张和无辜,望着前方巍峨的石门,咬了咬唇,还是硬着头皮点点头。   “庄主放心,小洵定会按照您的吩咐做的。”   虽然小洵只有十四岁,然而自出生以来颠沛流离的生活让他过早地成熟了起来。   他知道,倘若不是身边这位夫人,他恐怕早已被黑心的继母卖到那最不堪的地方任人欺辱。如今,他要向夫人证明自己的价值,证明自己可以继续留在这里。   虽然,他对于那个叫做火狸的人,如今依旧毫无所知……   入到山庄内之后,小洵被安排到了厨房中做小工。厨房中原本有四个厨郞,均是铸剑弟子的亲眷。他们见到年幼的小洵,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小洵很害羞,低着头乖乖地问一句答一句,模样乖巧又讨喜。   庄主曾经吩咐过,入到山庄之后,便不能再与人提起他和庄主的约定。于是便只能按照庄主早先的吩咐,说自己本是来投靠庄中的某位弟子。可惜,那位弟子却在两年前已经病死。所以,他只好暂时留在这里。   厨郞们听了小洵的话,纷纷同情起这个苦命的孩子。小洵见状暗暗松了口气——   进入山庄的第一日,总算是无惊无险。   于是,他开始在脑中想象着,那个庄主口中要他不择手段接近的火狸,到底会是一个怎样的人?   &&&   火宵刚一回到庄中,火芷便抱了十几幅新收到的画像来到了庄主的书房里。   “自从上一次的宴席之后,这短短几日,便又收了这么多。我看阿狸那丫头的婚事一日不定下来,咱们这里便一日不得消停。”   火芷一面抱怨着,一面看着火宵的脸色。在她心中,庄中的事情固然重要,可阿狸的终身大事亦是不能耽搁。然而火宵却依旧对火芷的旁敲侧击维持着不咸不淡的态度,一如之前那般,将这件事情无限期地拖着。   “婚姻大事有时候要讲求一个缘分,缘分到了,事情自然就水到渠成。”   火宵悠悠然的样子,反倒让火芷大感意外。   自己这个固执独断的娘,何时也讲求起缘分来了?   倘若庄主真的如此想,那么当年的火莲和孤无忧……   火芷想到这里,知道火宵是在有意敷衍,自己多说无益。而正当她想要寻个理由告辞离开的时候,阿狸却也进了来。   “庄主。”   阿狸恭敬地行礼,目光扫过火宵桌案上火芷刚刚送来的那一大摞画像,却并未过多留意。   “正好芷姨也在,火狸有一事,还望庄主能够应允。”   难得见到阿狸如此恭顺地立在自己面前,火宵不动声色地移过视线,然而开口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你说。”   “我希望庄主可以废除一项门规。”   “哦?”   阿狸出口的话大大超出了面前两人的预料。   火宵的目光看过来,而火芷则微微皱眉。   阿狸目不斜视,坚定地开口:   “我希望庄主可以废除第九条门规。从此之后,凡入我铸剑山庄者,皆可修习铁兰剑法。”   话一出口,火宵微微吃惊,火芷则是瞪大了眼睛。   众所周知,历来各大门派之中,都会有一套最为精深的武功一代只传一人,这样与其说是为了不让本派绝学外传,倒不如说是为了保障掌门在门中至高无上的地位。这样的道理,阿狸不会不懂。然而如今,作为庄中唯一一个习得了铁兰剑法全部精髓的人,却忽然提出了这样足以撼动山庄根基的要求……   “庄中铁规,岂容你轻易改动?阿狸你老实说,你如此做,可是为保火溪?”   火芷不等火宵开口,便连忙问了出来。并且不停冲着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使眼色。火宵虽然对外承认阿狸在庄中的身份,然而如她这般自小生活在山庄的人来说,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这位庄主大人的心思,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庄主对于阿狸的忌惮。   如今,阿狸的话,分明是在将自己往绝路上逼。   这丫头,疯了吗?   阿狸看着芷姨焦急的神情,只是摇了摇头。   “我并非为了保住火溪,只是为了庄中未来考虑。”   阿狸说得一板一眼,血色的眼眸中,是与年龄十分不吻合的成熟与内敛。   “阿狸敢问庄主,这铁兰剑法自创制以来,已经历了多少光阴?”   火宵看着面前依旧带着些稚气的少女,停顿了片刻,才开口:   “百年有余。”   “那么自铁兰剑法创设的这百年之后,山庄中可有新的剑法能够将其超越?”   火宵面色微沉。   “自是没有,不然,铁兰剑法也不会成为只有庄主才能修习的绝学。”   “也就是说,这百年以来,铸剑山庄一直因循守旧,靠着百年前的基业维持生计吗?”   “阿狸!”   火芷简直要急疯了!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阿狸怎能说出口?!   然而火宵却并未如火芷所想那般暴怒,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所以?”   “所以铁兰剑法历代只传一人,那人自然成为山庄第一大高手,地位无人能及。也正因此,历任庄主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再花心思研究新的武学。然而如今武林人才辈出,与百年之前,已大为不同。因此只有推陈出新,才能真正重振山庄。而推陈出新的最好方法,便是打破铁兰剑法这一庄主命符!”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这个小洵,亲们放心,绝对不是虐的前奏~只是,一点为了那啥啥的催化剂而已~嗷嗷~~ ☆、第七十四章 条件   “而推陈出新的最好方法,便是打破铁兰剑法这一庄主命符!”   阿狸这一席话,震惊的不仅仅是火宵与火芷。   消息一出,整个铸剑山庄便如一锅热油里忽而加入滚水,一时间,水油四溅。而让人们意外的不仅仅是火狸的想法,更是庄主火宵的反应。   许久不曾启用的议事堂,今日又难得坐满了人。议事还未开始,堂下早已自动分成的两派便开始喋喋不休地争吵起来。事关山庄前途大计,每一名铸剑弟子都不愿袖手旁观。   火宵静静坐于堂上,看着堂下弟子你来我往地争论辩驳。最终,还是以火芷这一代的几位大弟子的保守观点占了上风。   这样的结果其实早在火宵的预料之内。毕竟支持革新的大多都是山庄内的年轻弟子,让她们面对自己的师父师叔,争论的结果可想而知……   碍于与阿狸的关系,这一次火芷并没有表态,而是坐在火宵下首,静静地沉思。   同样沉默的还有火艾,虽然她一向对阿狸颇有微词,然而这一次,却不得不在心中默默期盼着火狸的胜利。   这样一种矛盾的心情来自于火艾为人母的私心。倘若铁兰剑法不再是庄主所特有的武功,那么这件事情上最大的受益者必是火溪。如今火狸的少庄主之位似乎已成定局,那么她唯一能为女儿做的,便是为她争取最大的利益。   “公开铁兰剑法本就风险极大,不说山庄今后会受何影响,单凭现在,倘若有人在修习铁兰剑法之后,武功超过庄主,而此人又对庄主之位心怀绮念,这样一来,铸剑山庄必会乱作一团。如今又有屠冥教虎视眈眈,倘若我铸剑山庄遇此内忧外患,岂非自掘坟墓?”   一位年纪稍长的铸剑弟子愤愤地说着,她真是十分不解,火狸这丫头,老老实实做她的铸剑少庄主不是很好?何必要做这自讨苦吃之事!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火宵看着堂下一直静坐的少女,那一双略显青涩的眼眸平静无波,让人看不通透。事实上,这位年长弟子的顾虑,何尝不是她心中所忧?   “阿狸,对于长辈们的顾虑,你是如何想的?”   听闻祖母终于开口,阿狸闻言沉思了片刻,才慢慢起身,冲着刚刚开口的长辈抱拳。   关于自己想要革新的理由,如今堂中的众人都已经知晓。所以如今人们顾虑的,实则是未来庄主的实力而已。   阿狸想到这里,心中已慢慢有了打算。于是她并未多言,只是沉默着执剑走到大敞的门外。   众人不知火狸到底要搞何名堂,于是纷纷将视线随着少女的身影移向门外。   之后,众人只见门外银光如长蛇舞动。银光之间,是阿狸矫捷的身姿。那样的剑法,与铁兰剑法相似,却又不是。   铁兰剑法由于是历代庄主的独有绝技,因此在展明威力的同时,难免有些华而不实的招式。而如今,火狸在堂外所使用的剑法,精准强悍,凌厉果决,于是乎,堂中忽而安静下来,唯有人们不自觉而发出的抽气声。   关于这套新剑法的灵感,来源于寒笙那一次在扶桑居附近的偷袭。那个时候,阿狸看到了火莲退敌时使用的变异的铁兰剑法。虽然那个时候火莲的改动只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然而却给了阿狸新的启发。于是这些日子以来,阿狸便尝试着,创造出新的剑法。   火宵看着门外那上下翻飞的身影,眸子不自觉眯了眯。   看来她预料得不错,阿狸这孩子,果然是可塑之才。甚至,比她预想得更加出色。阿狸继承了火莲的聪慧天分,却不像她娘亲那般优柔寡断。倘若能让这孩子的心思一直留在山庄之内,那么,铸剑的兴盛便指日可待。   还好,为了留住阿狸,火宵已经有所准备。   &&&   小洵一面在厨房中忙碌,一面偷偷思量着自己应该如何才能够成功地接近阿狸姑娘。他今日已经从厨郞们的议论当中得知了火狸的身份,原来,她竟会是火宵庄主亲自认定的下一任庄主的人选。   虽然他对于江湖上的事情知之甚少,然而铸剑山庄的名气依旧如雷贯耳。如今,他的任务,竟然是要接近讨好这样高高在上的一个女子。   听说火狸姑娘的武功十分了得,为人又十分沉默内敛。于是乎,小洵在脑海中悄悄描绘出的,便是一个二十多岁面容严肃满脸横肉的女子……   想到这里,小洵头上不由冒出许多冷汗。倘若他不小心接近失败,会不会被火狸姑娘直接一掌劈死?   一掌劈死也就算了,要是被打个半死再被扔出庄去,那才叫赔了夫人又折兵。所以……他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周厨郞和孙厨郞本正在准备午饭的原料,如今看着新来的小小少年对着一棵白菜发着呆,脸色苍白紧张兮兮的样子,只当他是还没有适应这里的工作。   “莫要担心,有什么不知晓的,尽管问我们便是。”   周厨郞温言说着,孙厨郞也在另一面安慰。   “是啊是啊,今日庄主与火狸姑娘她们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商议,一时半刻恐怕得不出什么结果。所以今日就算饭做得晚一些也没有关系。”   “我也听我家妻主说起,火狸姑娘似乎提出希望废除什么重要的庄规。如今在庄里,闹得沸沸扬扬呢。”   “看不出火狸姑娘小小年纪,魄力倒是不小。将来,定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呢。”   两位厨郞这厢里聊得起劲,于是他们没有发觉,角落里可怜的小洵,被他们吓得脸色更差了……   &&&   当阿狸执剑再一次回到议事堂内之后,原本反对的声音都已经销声匿迹。铸剑山庄历来尚武,如今,既然火狸能够有能力保住未来自己作为庄主的地位……那么这种小小的改革便变得不再那般荒唐。   更何况,众人在打消了山庄有可能产生动摇的顾虑之后,对于绝世武功的好奇便如同贪婪之火迅速在内心之中蔓延开来。这样的诱惑,实在是很难让人抵挡。   火宵看着堂下众人的神情,也能大致猜出人们心中所想。于是,自己如今只要做好顺水推舟之事便可。当然,这也仅仅是她可预料的计划之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既然在座各位都不再有异议,那么身为庄主,我也从善如流便是。”   火宵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像是在众人面前打开了一扇尘封千年的巨门。人们看到有光从门j□j了出来,耀眼而夺目。事实上,在这江湖之中,还未曾有哪个门派做出过如此惊人之举。   火宵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而后,在众人还久久回不过神的时候,忽而将话锋一转。   “既然此事是由火狸提出,那么,便从火狸继任铸剑山庄少庄主那一日开始施行。至于继任的日子……”   火宵顿了顿,扫过众人期待的目光,看向依旧立在堂下的少女。   阿狸不卑不亢迎上火宵的目光,尽力掩藏住心中那还未及褪去的震惊。事实上,阿狸自己也没有想到,祖母竟然如此轻易便认可了自己的观点。   “继任的日子,自然是越快越好。阿狸,你若想继任少庄主之位,便要答应祖母一个条件。”   果然。   阿狸在心中暗叹。   她便知道,自家老谋深算的祖母,是不可能轻易放过她的。   火芷见如今眼前出现的状况,不禁开始替阿狸担心起来。在铁兰剑法如此巨大的诱惑面前,不论庄主向阿狸提出何等要求,阿狸都不得不要顾及在座众人的利益。这样一来,摆在阿狸面前的,便只剩下了顺从一条路。   然而没有人比火芷更了解这对祖孙那让人头痛的坏脾气……   想到这里,火芷不禁暗暗皱眉,认命地做好“劝架”的准备。   “祖母的条件……便是要你在继任之前,先成亲。至少,要先娶一位侧夫。”   成亲?   火宵话音未落,包括火狸在内的所有人全都惊在一处。随即,众人恍然。   火狸虽然年纪还小,却也到了可以婚配的年纪。尤其最近,明里暗里来打听她婚事的武林人士更是一日多过一日。倘若不将火狸的婚事定下来,那么铸剑山庄少不得还要再乱一阵子。更何况,成了亲之后,阿狸便算有了家室。即便她再怎样少年心性,都不得不顾及到自己的责任。于是火宵庄主此举,可谓是未雨绸缪用心良苦。   阿狸虽然心中惊讶,不过很快便让自己冷静下来。于是她抬起头,冲着堂上的祖母抱了抱拳。   “祖母之命,火狸必会遵守。只是婚姻乃一生大事,所以火狸斗胆,能否请祖母允我自己选择未来夫婿的人选?”   火宵闻言,眼睛不由一跳。如今这丫头的请求,却是正中她的下怀。不过,她依旧需要不动声色。   于是火宵低头沉思了片刻,故作犹疑地微微拧起了眉。而后,才又极其“艰难”地开了口:   “可以,不过,只可在山庄中确定人选。而且,十日之后,倘若你不能找到适合的人选,便要听从祖母的意见。”   火宵这一番话看似苛刻,然而,她心中明白——   十日的时间,可以让小洵那孩子做许多准备。   她相信,那个早已被逼上绝境的孩子,不会让她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码完发现,这章还是木有师徒互动……不过,有一个重要通知。那就是——肉要来了~预计在下章或者下下章,因为还没有码出来,所以还说不好。现在JJ依旧威武,河蟹依旧横行。我还记得当年码落花最后的肉番外的时候,前一天晚上发完转天一早来看就看到河蟹通知了。真是……无语。收到河蟹通知之后是要修文的,不然就会被锁……所以,在这里提醒亲亲们,尤其是养肥党们,这两张别存肥看了,不然,亲很可能只能看到大闸蟹版本了……还要请以举报为乐的菇凉们高抬贵手,码子不容易,偶这又不是肉文。乃忍心看阿狸禁欲而死咩?乃忍心师父只给亲不给吃咩?所以,还是慎点那个万恶的钮。不然,偶一定会画圈圈诅咒乃的~~~   下一章周四上午11点。 ☆、第七十五章 肉头   小洵昨晚做了一整宿的噩梦,梦中全都是一个面目狰狞满脸横肉的女人,或是对他破口大骂,或是对他拳脚相加。他跑啊跑,逃啊逃,可是没有人愿意帮他。最后一个梦里,小洵又被那女人捉住,女人拎着他的衣襟使劲摇晃。小洵从梦中惊醒,才发觉自己竟然已经从床上连人带被子滚到了地上……   小洵终于再不敢睡,披了衣服灰溜溜从地上爬了起来。   天色还很早,天空微微有一些泛白,却还可以看到星星。闲来无事,小洵起床后便准备去厨房里准备些今日该会用到的食材。这几日都是周厨郞孙厨郞他们一直在帮他,他觉得自己在这厨房之中,除了给他们添麻烦,实在没有其他用处了。每每想到此处,他都觉得十分过意不去。然而当他昏昏沉沉入到厨房,却被早已在那里煮粥的某人吓了一跳。   此时的阿狸正坐在灶台边,听到身后一阵陌生的脚步声,回过头,便看到一个顶着一双熊猫眼的漂亮少年正呆呆地站在门口。   “吓到你了?”   阿狸有些抱歉地问道。   由于自己每一次来煮粥的时辰都比较早,所以从没有在这里遇到过平日在厨房中工作的人。因此,也从未和他们打过招呼。   小洵原本被厨房里的人影吓了一跳,然而待看清了里面的人竟然是一个年纪尚轻的少女的时候,惊吓便变成了惊疑。要知道,平日里,是很少有女子会入厨房的。尤其是在铸剑山庄这种尚武的地方,铸剑弟子们更该远庖厨才是。可是小洵看了看面前的少女……她是在煮粥吗?   “你……你生病了吗?想喝粥了吗?我……我可以帮你……”   小洵怯怯地说着。   在他看来,这个自己跑来煮粥的少女,一定是被形势所迫才不得不如此。   真可怜……   她一定是没有人关心的。   小洵心中想着,看着阿狸的眼中不禁流露出几分同情。   天色还暗着,尤其在这厨房之中,显得与深夜无异。唯有少女面前的灶台下闪着火光,映着少女尖俏美丽的侧脸,分外温和动人。   阿狸看着面前少年的眼神,知道他误会了自己。于是她从碗柜中拿出一个小碗,给小洵盛了些粥。   “来尝尝吗?”   少女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问着。然而,小洵却忽然觉得很温暖。   于是他慢慢接过小碗,捧着放到嘴边。   “好烫……”   小洵吹着舌头,烫得眼泪都流了下来。他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已经傻到了把刚做好的粥就往口中倒的地步……他这是怎么了?   阿狸今日的心情很好,于是看着面前的少年犯傻,竟也微微勾唇笑了起来。   小洵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人儿,笑起来很美。   直到少女已经拎着粥离开,小洵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刚刚那个少女,似乎也有一双血色的眸子。所以……倘若他向她问起关于那个火狸姑娘的事……她或许会告诉自己的吧……   不过,现在舌头好痛……   &&&   为了让粥不至于变冷,阿狸每次都直接用布巾包住热热的陶锅,直接拎到师父那里去。   这几日一直忙着跟随庄主处理庄中的事务,如今,已经有好几日没有好好看看师父了。难得今日庄主有客会到访,自己也可以忙里偷闲。阿狸这般想着,顶着天空中淡淡的星光,悠然地走在山庄之中。   虽然寒筱的木床并不算大,不过因为前几日都是阿狸抱着自己睡的,所以倒也并没有显得怎么拥挤。反倒是如今,几日不见阿狸,自己躺在床上,倒显得冷清了。   这是寒筱昨晚入梦之前发出的感想,当然,如梦之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直到今日清早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便看到自家阿狸已经在他的房中耐心地等候多时了。   天色已经大亮,有明媚的晨光照进屋子里。阿狸看着自家师父先是翻了几个身,然后慢吞吞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眸里还带了几分睡意,无辜又温软。原本白皙如玉的双颊此时微微透着桃花一样的粉色,样子可爱极了。终于,师父的视线落到自己的身上,慢慢变得清明。   阿狸欣慰于自家宝贝师父在看到自己时眼中现出的淡淡光亮,像是银河流波,拂晓星辉。   好想扑倒这样诱人的师父……   阿狸在心中狠狠想着。   于是,只能通过其他方式转移自己的注意。   “师父饿了吗?”   阿狸状似漫不经心地问着。   寒筱想了想,点了点头。白皙漂亮的脖颈随着他的动作轻柔地摩挲着雪白柔软的衣领,阿狸只听得喉中“咕噜”一声,是自己在不争气地咽口水的声音。   寒筱原本以为,今日的这个早晨与以往应该没有什么不同才是。直到他施施然喝完了粥之后,才发觉自家徒弟今日似有什么不对劲。只见她手中捧着一本书卷,坐在屋角模样认真地读着。然而倘若仔细一些看过去,便会发觉她其实只是一直在神游而已。   因为……书卷上的字是反着的……   想着自家徒弟或许是有什么心事,寒筱并没有去打搅,只是依旧安静地坐在凳子上,时不时捏几颗酸梅干放入口中。   这酸梅干原本是周厨郞他们特地给最近里怀孕的田厨郞准备的,他原本只是尝了一颗,却发觉出奇地对自己的胃口。在这山庄之中,这种梅干并非只有孕夫才可以吃。反正这次做得比较多,于是周厨郞他们便也送了寒筱许多。   寒筱又捏了几颗梅干,又看了看自己平平的小腹。如今,他已经确认了自己的腹中依旧是空空的,没有小生命的出现。因为在某一日里,他听到周厨郞他们说起田厨郞怀孕的事情,这才知道,自己下腹间那个红红的点并不是胎记,而是……守宫砂。   “师父已经吃饱了吗?”   正在寒筱神游的时候,忽而听到了阿狸的声音。   寒筱抬起头,正对上阿狸灼灼的目光。于是他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桌上小碟里的梅干。   “阿狸要尝一尝吗?”   阿狸走过来,却并没有看碟子里红红的梅干。而是向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径直走到师父面前,忽而俯下身,用鼻尖轻柔地蹭着自家师父细腻的脸颊。   “师父,与吃梅干相比,如今咱们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阿狸的声音湿润温和,隐隐带着一丝寒筱招架不住的诱惑。   “嗯?”   寒筱疑惑地抬起头,还未及反应,身子便已被自家徒弟打横抱起,而后,迅速地放到了床上。   一切发生的太快,依着寒筱那过长的反射弧,根本没有办法应付如今眼前突然发生的这一状况。等他终于回过神来,想要坐起,却被自家徒弟再一次轻柔地推倒,而后,阿狸栖身压了上来。   “阿,阿狸……唔……”   后面的话被她的吻堵住。   寒筱不自觉抽了口气,嘴唇微微一张,这一张,阿狸便驾轻就熟地探入深吻。缠绵全身的酥麻令人颤抖,身子被抱住,他感到少女的舌尖碰到自己的,起先只是试探性地碰触一下,而后变成贪婪地翻搅。   寒筱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身体忽然变得很奇怪,似乎是在慢慢发着热。这样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于是他开始有些慌乱起来。   (筒子们,万恶的桑班时间到了……偶知道卡在这里十分不好,周六晚十点,咱们继续。作为补偿,偶会精心地码肉的,所以逃过一劫的几率估计不是很大。乃们懂得,到时候一定按时来看,不然,容易吃到大闸蟹。怕有的亲不习惯看作者有话要说,所以最后一次通知放到文下了哦。)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六章 肉身   寒筱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全身虚脱,无力反抗,下意识想要蜷起身子,可是身子已经被紧紧压住了。   阿狸将一只手伸入宝贝师父的衣襟,指尖与皮肤轻轻地摩擦,而后,感觉到手中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着。   身下的人儿微眯着那双美丽的丹凤眼眸,神情无辜而又迷离,带着一丝一丝勾魂摄魄的慌乱。原本白皙的面颊变得越发粉红,像是娇艳欲滴的桃花瓣。嘴唇已经被吻得有些肿了,湿润的晶晶亮。   阿狸轻柔地理顺枕边师父那因为挣扎扭动而变得散乱的乌黑发丝,细长的指尖挑起一绺,缠绕,而后放到鼻尖轻嗅。   “好香。”   寒筱咬住唇,害羞地别过头去。   穿在外面的单衣不知何时已被她轻轻除去,里衣也变得松松垮垮。雪白柔软的布料轻轻摩挲着同样雪白到几近透明的细腻肌肤,呈现出十足诱人的景象。   寒筱知道,两个人相处了这么久,尤其是最近,阿狸已经抱着自己睡过很多次。当然,在相拥入眠的时候,阿狸也会吻他,情不自禁地,不知疲倦地,缠绵而贪婪地亲吻。然而每一次,阿狸都会在自己的呼吸灼热到难以自持之前停手。   然而这一次,阿狸显然没有收手的打算。   阿狸抬起师父的背,扯过身边的薄被垫到他的身下,顺着那雪白而优美的脖颈一直舔到胸口。里衣的领口又被拉大了一些,一直开到腰际,随后亲吻啃噬的范围也逐渐变大。藏在里衣中那可爱的蓓蕾慢慢暴露出来,阿狸在它周围舔了一圈,又坏心地轻咬了一下。   果然,耳边传来师父无法抑制的呻+吟声,阿狸也随之轻喘。   思绪越来越模糊了,眼前有光,寒筱觉得自己险些出现了幻觉。直到感觉到某人那不安分的手在慢慢向他的身下探索,他才如梦初醒。   明显感觉到刚刚还很乖的师父开始不安地扭动起来,双腿保护性地夹紧,扭到一边,任她怎样也扳不过来。   第一次被人这样那样,任谁都会紧张害怕的吧。   “师父……我会很小心,不会痛的……”   阿狸软声安慰着,可是根本没有用~~~身下固执的人儿根本听不进她的声音,只紧紧闭着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将头埋到身边的被子上,而后便开始一动不动地装尸体。   “师父……”   阿狸软软地轻唤着。   某人:“……。”   “这样我会很为难的……”   某人继续:“……”   阿狸无奈地轻笑,血色的眼波一闪,开始挠师父的痒痒。   寒筱终于破功,微微蹙着好看的眉,眼睛都笑出了泪来。   “好痒……阿……阿狸,不要这样……”   寒筱一面求饶一面伸出细白纤长的手臂去挡,两只手却被自家徒弟捉住,轻而易举压到头上。   阿狸轻吐一口气,用膝盖顶进师父的两腿之间。这下子,师父再也扭不过去,只得咬着唇,红着脸,看着自家徒弟脸上渐渐升起的笑意。   而更令他郁闷的是——   自己刚刚只顾得挣扎,却忘记自己衣衫半解的状态,于是乎,他发现自己如今已经将里衣蹂+躏得差不多,两条细细白白的腿,已经露出了大半。   自作孽不可活!   寒筱在心中哀嚎。   阿狸俯下+身,在师父出声抗议之前咬向他的唇,而后,满意地听到原本的抗议变成了喘息。唇慢慢滑过那细腻柔美的下吧,到饱满美丽的耳垂,再到纤白优美的脖颈。   当寒筱感觉到自己最脆弱而羞涩的地方暴露在空气中的时候,身子不受控制地一僵,连脚趾都紧张地蜷缩了起来。   “真的不会痛的。”   阿狸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耳边,如同魔咒一般。她在他耳边轻吻,煽情地喘息,尾音拖得很长,就像小时候,临睡前,尚且年幼的她会顶着那张可笑的包子脸,在他身边拱来拱去,只为引起他的关注。而后,他会眉眼弯弯地笑,伸出手,故意弄乱她半长不短的黑发。   寒筱睁开迷蒙的眼睛,看到记忆中的小手慢慢变得修长有力,如今,正百般怜爱地抚过他的唇。指尖慢慢向下滑,滑过胸膛,滑过腰际,依然向下。   寒筱不敢动。   直到自己的某处被手掌轻柔地包裹,终于再隐忍不住,忘情地挺起身子。   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酥麻的电流一波一波涌向全身。   破碎的呻+吟再封不住,从口中溢出。雪白的里衣滑落到肩际,被阿狸剥下,与黑发一起缠绕在头顶。   阿狸一直小心翼翼,一面试探地撩拨,一面调换着爱抚的力道与频率。而后,她看到美丽如谪仙般的师父在她的手中,逐渐变得情难自禁的样子……   “不……不要碰那里……啊……”   仿若抽泣的求饶,声音变得颤抖而魅惑。寒筱咬着唇,喉咙间发出呜咽般的低叹。   发丝再一次变得烦乱,妖娆而慵懒地纠结着,披散在床上。   身体被手掌包裹,寒筱在难以抑制的颤抖中感到阿狸异常温柔,细心而缓慢,就像正在举行一个神圣的仪式。   然而每一次动作,却又像是经过精密的演习,在最初的生涩探索之后,便变得尖锐而精准。一次次,抚过自己最敏感的地带。   一波波的浪潮,已经将理智击溃。   关于男女之间的事情,原本该是成亲之前,由男方的爹爹或者外公来教导的。然而如寒筱这般亲生父母身份未明,养父母又早早去世的孤儿,这些闺房之事,于他而言一直是隐晦又神秘的。然而即便如此,他已经到了如今的年纪。再加之这些日子与山庄内男眷们的相处,就算再懵懂,也已经知道男子的第一次,该会是很痛的。尤其是如他这般,已经过了本该成亲的年龄,倘若对方不够温柔,那么初次无疑会是一场噩梦……   于是如今的他,用自己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做着随时接受那钻心疼痛的准备。   有一些畏惧,畏惧那未知的痛苦;又有一些期待,来源于身体深处的渴望。渴望被温柔的包裹、侵占,融合。种种错杂的情绪纠结在脑海中,让原本就混沌的思绪变得更加不明晰。于是,寒筱便在这矛盾的情感中,体味着那酥麻的感觉如同泉水般不停攀升着,直到最后,冲到顶端。   眼前出现白光,身体再一次绷紧到极限。   阿狸感觉到怀中的人儿尖锐而无力地嘤咛一声,而后,手上抖了抖,便有热热的液体从那可爱的地方流了出来。   头上身上渗了一层薄汗,寒筱软在床上,没有一丝力气。只是喘息着,快要失去意识。   “真的不痛的吧?”   耳边朦朦胧胧,传来了自家徒弟的声音。软软的声音,拖长了尾音,隐隐中带着一丝笑意与宠溺,像是在邀功一般。而后身上一暖,阿狸已经将暖暖的被子裹到了他湿漉漉的身子上。   思绪在慢慢回转,寒筱将头埋进被子里,想到刚刚自己丢脸的样子,只恨不得一头扎进被子里再不出来。   那样忘情地扭动,忘情地呻+吟,忘情地邀欢……随后,竟然还在自家徒弟的手中……寒筱从未想过,自己竟会有一天做出这般丢人的事情。而且,还是在自家宝贝徒弟面前。   更更重要的是……   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这般丢人……   55555……   阿狸眉眼弯弯,看着床上被子中害羞得只肯露出几缕乌黑发丝的宝贝师父。她拿过身边的布巾,擦拭着手上粘稠的白液。   想想刚刚师父诱人的样子,阿狸只觉自己鼻梁一热,险些喷出血来。   回忆起那具美丽的身子生涩而不禁撩拨的反应,恐怕,那个地方,就连师父自己也该是很少碰触的才是。阿狸想到这里,只觉得心中痒痒的。   若不是顾及到师父的身子,阿狸刚刚恐怕真的会忍不住就那样要了师父。   不过她知道,现在还不可以。   倘若不是为了让自家宝贝师父在新婚之夜落红时候少受一些苦楚,依照阿狸那刻板的性子,恐怕不会在成亲之前便对师父做出如此尺度的事情。不过如今,她要替他们的未来打点好一切可以想到的事情。   “师父,阿狸要帮你清理一下。你把被子打开,让我把手伸进去。”   阿狸说着,将布巾浸了水,又仔细地拧干。而后,才扯了扯自家师父自动裹紧的被子。   “不要……”   被子里传来某人闷闷的声音。   此时的寒筱,觉得自己此时不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丢人的……   “师父……那个地方不清洗干净,会很难受的……”   阿狸继续哄着。   某人继续坚持。   “师父!师父再不听话,阿狸要生气了……”   阿狸说完,不再言语,心中却在感叹——明明,刚刚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啊……如果是她换做师父,一定会乖乖地把腿伸出来,让自己清理的。   不过阿狸毕竟不是寒筱。   许是听到外面没有了动静,寒筱真的以为自家徒弟生气了。于是终于在被子里扭了扭,露出一块小小的缝隙。   阿狸敛眉低笑,将拿着布巾的手伸进了被子里摸索。   “师父,你这样背对着我,又不将腿张开,我没有办法清理了……”   阿狸软软说着。   而后被子里的人儿顿了顿,似乎在思考着在被子里转个身子或者张开腿哪一个更合适之后,终于慢慢张开了腿……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如约而至,这次是单方面的,就意味着后面还会有其他类型的肉的~下一章周二上午十一点整~ ☆、第七十七章 相悦   待到某人羞涩地张开腿,阿狸便将浸湿的布巾从被子缝里面送进去,开始摸索着擦拭师父两腿之间的羞处。   此时的那里已经变得瘫软,像是累极般可怜兮兮地歪在一处。若是不曾见过它刚刚兴奋时候的样子,恐怕很难将两者联系到一起。   阿狸小心翼翼地擦拭,动作轻柔。   “嗯……”   被子里传来某人隐忍的叹息,微微颤动着的声线充满魅惑。   阿狸闻声只觉得头皮一炸,一股微微的电流便不受控制地在体内流窜。于是她这才意识到,师父刚刚才动过情,此时自己这般碰触师父身上最敏感的的地方,难免会让对方有所反应。   想到这里,阿狸血色的眼波一闪,坏心地伸手向那个嫩嫩的地方捏了捏。   “啊……不要……”   被子中的人儿立即挣扎了起来,奈何双腿被阿狸制住,即便想缩回去也没有办法。   阿狸敛住脸上不自觉升起的坏笑,清了清喉咙。   “师父难道又忘了阿狸说过的话了吗?被子蒙着头对身体不好的……”   阿狸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听起来毫无捉弄之意。被子中的人儿闻声动了动,而后,慢慢探出一双满带羞意的美丽眼眸。   寒筱红着脸,看着阿狸坐在床边,轻柔地擦拭着自己的那里。   身子软软的,没有一丝力气。他靠在木枕上,看着自家徒弟轻柔的动作。那一双血色的眼眸中写满了认真,修长而有力的手指像是在碰触一件极为精细的瓷器。   残存的那一丝丝理智中带着感动,面对这样温柔的自家徒弟,他怎能不感动呢?   如他这般,粗线条又迷糊的人,经常做错事,经常不自觉就会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于是他没有想到,那个自小守在他身边,总是沉默着,总是固执地用她小小的肩膀,试图为他扛起一片天空的小家伙;那个,即便如今已经长大,出落得风华无尽受人瞩目的少女……会依然这般视他如命……甚至,愿意为他做这些事。   “阿狸……”   某人忽而开口。   阿狸闻声转过头,眼中映出自家师父美丽的丹凤眼眸。   那双情潮未退的眼睛此时正温温软软地看着自己,像是碧波荡漾的湖水,温润清澈;又像是夜幕下漫天的星光,晶莹闪烁。   阿狸看着看着,不由有些痴了。   寒筱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藏在被子里的手指无意识地勾着被角。而后,才慢吞吞说出一句话: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吧?”   师父的声音实在太小,倘若阿狸不是内力深厚,恐怕便会错过了那细如蚊蚋的声音。   不过阿狸还是听到了,并且听得清清楚楚。   自从上一次酒后吐露心声之后,这还是羞涩的师父第一次在清醒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阿狸沉默着,静静体味着心中那慢慢溢出的感动。   寒筱亦沉默着,手指继续在被子里搅啊搅~~~   许久,寒筱在耳边听到了阿狸轻柔的声音。   “会的,师父,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阿狸言罢,轻柔地吻了下师父粉粉软软的唇。而后停一停,又吻了一下。   待到一直处于欲求不满状态的某狸准备吻第三次的时候,嘴唇停在半空,阿狸竖起耳朵。   外面——   似乎有人来了。   而且听这脚步声,似乎像是——   阿狸顿了顿,伸手帮师父把被子盖好。   “师父先休息一会儿,小青似乎找我有事。”   寒筱闻言微眯着眼睛点了点头,样子像是一只累极了的乖猫咪。老实说,他是真的累坏了……   阿狸恋恋不舍地离开师父的小屋,刚出小院,便撞上了风风火火的小青。   “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   小青促狭地眨眨眼,为何她今日觉得阿狸这家伙与平时有些不一样呢?那终日一个表情的木头脸,今日……怎么像是刚刚做过坏事的样子?   啊,“坏事”!   小青想到这里,眼睛不自觉往寒筱小院的方向瞄去。   阿狸这个色胆包天的混蛋,不会真的把她家美人师父给……吃了吧???   小青在心中哀嚎。   “出了何事?”   阿狸打断小青的臆想。   小青猛然回过神。   “啊,是这样的。过几日便是庄主寿辰,今年庄主点名要求寿宴要由你来操办。虽然之前决定着只是小范围宴请一下各派掌门,不过算着日子,也仅仅还剩五天。所以师叔急着叫你去她那里,似有什么事情要嘱咐给你!”   阿狸听闻小青的话,想到祖母的寿宴,立即联想到寿宴的日子便是祖母曾经给她定下的选夫的随后期限。看来这件事情,祖母似乎早有打算。   阿狸想到这里,便与小青一起去到火芷那里。   果不其然,火芷一见到阿狸,便开口验证了阿狸的猜测。   “你祖母特地吩咐,今年的寿宴,山庄只邀请了各派掌门,并未提到其他男眷。虽然庄主的寿宴年年如是,然而既然她今年提起,我想,你该可以猜出她为何要如此吧。”   火芷有些担忧地看着面前出落得一日比一日动人的少女,心中隐隐为这孩子担心起来。当时庄主定下要阿狸娶夫的要求,实在突然。她看得出,阿狸是在众多压力之下才只得答应了火宵所提出的要求。虽然她已经尽力争取到可以自己选定夫婿的人选,可是……这山庄内的年轻男弟子,十个手指都能数出。再加上其他未婚配的年轻男眷,也绝超不过三十个。如阿狸这般性子的孩子,你要她在最后的期限到来之前委曲求全在庄中找一个男子成亲,或者最后接受庄主的安排,恐怕都会折损她终身幸福。   火芷也确实想不通,庄主这般千方百计地逼婚,可是已经选定了未来庄主少夫的人选,只等着时机成熟,逼着阿狸就范了吗?   火芷想到这里,不由叹息。   如果真是如此,庄主这一次竟然连自己也要瞒得滴水不漏,看来必是下定决心,只许成功不可了……   火芷担忧地看了一眼阿狸,这孩子啊,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这一老一小……真是……   &&&   其实如今如坐针毡的又何止是火芷一人?   庄内的其他未婚男子,当然除了寒筱之外,如今亦是日日夜不能寐。   抛去未来庄主少夫之位不说,单凭火狸此人,如此容貌武功,再加上如今在庄内庄外的声誉,早已是如今江湖上多少儿郎梦寐以求的妻主人选。如今老庄主既然提出要火狸姑娘在庄内寻找夫婿人选,那么,他们岂能辜负老庄主一片心意?   “孙厨郞你有没有发觉,最近里庄内的年轻男孩子们,似乎都有意地打扮起来了呢。就连那几个平日里如女子般舞刀弄枪的年轻男弟子,这些日子也都注意起自己的言行了。”   “那是自然,你可听到了庄主与火狸姑娘之间的承诺?倘若我也未成亲,必是要与那些男孩子们一样的心思呢。”   “是啊,不过火狸姑娘恐怕眼光会高的很,不知会相中哪个男子呢!”   “其实要我看,这庄内的未婚男子里面,除了火狸姑娘那位宝贝师父以外,倒还真是还有一位美人呢。”   “咦,我怎的没发觉?”   “那是你平日与他相处得太多,便疏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周四中午十一点~ ☆、第七十八章 邂逅   “那是你平日与他相处得太多,便疏忽了!”   孙厨郞说着,与周厨郞一起回过头,便看到了水盆边正在努力洗菜的纤细少年。   小洵本正在出神,没来由感觉到背后一激灵。回过头,便看到身后两双眼睛正在笑眯眯地盯着他看。   “小洵,看你这年纪,该是还未成亲的吧?”   孙厨郞问道。   小洵闻言脸上一热,连忙抿着唇摇了摇头。   “那之前可曾定过亲事?”   小洵继续摇头。   孙厨郞闻言一喜。   “那便好了!”   周厨郞与小洵一同疑惑地看着他。   孙厨郞也并不卖关子,利落地说出心中所想:   “既然小洵还没有嫁人,与其今后随便嫁给山中哪个弟子,或是嫁给山下的镇民,倒不如如今借着这个机会,嫁给火狸姑娘便是了!”   孙厨郞的话一出口,周厨郞眼睛随之一亮,小洵则立即心虚地低下了头。   关于庄主与火狸姑娘约定,要她十日之内在山庄中选定一名夫婿的事情,他早已经听周厨郞与孙厨郞说过了。这几日让他烦心的,也正是这件事。   因为即便其他人不知晓,小洵自己却是心知肚明。庄主之所以会与火狸姑娘做如此奇怪的约定,分明是在给他机会。而且这般明显的暗示,倘若他不能抓住,怕是定会让庄主大人失望的!到那个时候,自己恐怕再难留在山庄之中了……   小洵想到这里,忧愁地吸了吸鼻子。   老实说,他如今在这庄里面,虽然每日都很忙碌,但是周围的人们都很和善,孙厨郞和周厨郞他们也经常会照顾他。这样的生活,是他原先做梦都不敢奢望的。   人总是会这样,会慢慢变得贪婪。于是,小洵便希望自己一辈子都能留在这里。   而如今,一想到自己可能再次流离失所,小洵害怕得快要哭出来了。   孙厨郞与周厨郞看着小洵低头不语,便以为是他男孩家脸皮薄。于是便围了过来,耐心地安慰:   “这事情没有什么好害羞的,生为男子,便早晚是要嫁人的。”   “可是……可是……人家是未来的庄主……我……我……”   小洵语无伦次,心中却在哀叹,他何尝不希望自己能够嫁给火狸姑娘?就算她是个凶神恶煞的女子,但只要能留在山庄之中,他便忍了!更况且,他原本那个可怕的继母,他不都忍了吗?   只不过……他想是这般想,可是……不争气的自己,如今连火姑娘的影子长什么样都还没见到过啊,怎么让对方喜欢上自己啊……   孙厨郞见小洵一副小儿郎般的扭捏样子,心下一横,当即拍板。   “我有办法!”   &&&   深秋的天空总是蔚蓝一片,阳光灿烂明媚。倘若忽略掉那刺骨的寒风和那满地的落叶,小洵或许真的可以强迫自己认为现在自己其实很暖和……   “阿嚏!”   小洵吸了吸鼻子,不自然地抚了抚自己身上那件好看的单衣。   他如今身上这件衣服是孙厨郞借给他的。鹅黄色的衣裳,点缀着许多碎碎的小花,确是十分好看。只不过……   这个季节穿,实在是……太冷了啊~~~   可是没有办法,这已经是厨房中几位厨郞能给他弄到的最好的衣服了。   “阿嚏!”   小洵打着哆嗦,来来回回在脚下这条小路上踱着。   据说那位火狸姑娘平日里对人总是客气而疏远,唯一上心的,便是她那位从小收留了她的恩师。关于火狸姑娘和她家师父的经历,山庄中流传着许多惊天地泣鬼神的传奇故事。当初孙厨郞与周厨郞只给小洵随便讲了几段,便已让这个小小少年感动得泪流满面。   于是在小洵的心目中,那位姓寒的师父,绝对是一位大义凛然身怀绝世武功的巾帼男子形象……   而如今小洵脚下的这一条路,据周厨郞他们说,便是火狸姑娘去看望她家师父的时候,所必经的那条小路。   在这条人迹稀少的小路上装作偶遇,实在是好得不能再好的邂逅方式了。   孙厨郞如是想着。   倘若不是田厨郞近里正在养胎,齐厨郞最近又随着妻主回了娘家,致使厨房里一时也离不开人手的话,她与周厨郞定是也要偷偷去看看热闹的。   如今……   可惜啊。   孙厨郞一面在厨房里和着面粉,一面感叹着。   在来回走了不知第多少圈之后,小洵终于再受不了,开始默默地打退堂鼓。   虽然他也想尽快见到火狸姑娘,可是……这里,实在是太冷了啊……   然而正当他准备小跑着回去的时候,心烦意乱间,却不其然迎面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儿本走得很慢,如今被风风火火的小洵一撞,立即跌跌撞撞地后退了好几步。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小洵连连道歉,暗暗后悔自己的莽撞。   “没关系。”   很清润的声音,是个男子。   只是短短这三个字,便让小洵心中的毛躁尽消,甚至,还觉得心中暖融融的。   小洵闻声抬起了头,而后,眼睛便不由自主粘在了面前人儿的身上。   他发誓,自己这辈子,从未见过这般美丽的男子。   明明只穿着普通的半旧白衣,法式也是普普通通的未婚男子的样式,可是……却总让人觉得亲近而美好。明媚的阳光从他的身后映了过来,恍然之间,小洵便以为自己见到仙子下凡了。   这两日阿狸一直在忙庄主寿宴的事,因此来陪师父的时间并不是很多。寒筱一个人在院子里无聊,便想着要去湖边采一些莲子回来。没成想刚走出不远,便撞上了面前这个可爱的小少年。   寒筱看着面前的少年一直呆呆地看着自己,模样单纯又可爱。于是他弯起好看的眼睛,也看着面前的人儿。   于是这样,两个人好奇地互看了一会儿。小洵也忍不住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寒筱笑眯眯地问。   “小……小洵……”   小洵有些紧张地答道,很像是一个忽然被教书先生提问到的小孩子。   “我……我是新来这里不久的……”   寒筱闻言点点头,越发觉得面前的小孩很可爱。   小洵垂首看着自己的鞋尖,心想着自己如今穿成这般模样在这里走来走去,若是面前的仙子哥哥问起自己在这里干什么,到底该如何回答呢?   总不能说自己在……在等火狸姑娘吧……   小洵这厢里正踌躇着,不其然又听到了仙子哥哥的声音:   “迷路了吗?”   “……啊?”   小洵不期然抬起头,又看到了那双满带笑意的丹凤眼眸。于是他眨了眨眼,飞快地点了点头,又垂了下去。   他……他又说谎了……   而且,是对着这般美丽又善良的人儿……   小洵内心正纠结着,不期然手被人拉了起来。寒筱拉着小洵,开始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这里我也不是很熟,所以不能帮你找回去了。不过你可以先随我回去,等待会儿我家徒弟来了,可以让她送你回去。”   小洵听着,脚下不自觉地,开始随着寒筱的脚步前进。他不是要在这里等着借机“邂逅”火狸姑娘吗?怎能就这般随意地跟着其他人走了呢?不过……他看了看此时正握着自己的温软手掌,又看了看前方这个美丽而温柔的人儿,还是……   没有禁住诱惑……   作者有话要说:  强迫症犯了。。。还是11点吧~下章周六晚十点~ ☆、第七十九章 师徒   梅干、蜜饯、糕点、水果……   小洵看着小木桌上满满的好吃的,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寒筱托着腮笑眼弯弯地坐在桌子另一边,看着对面可爱的男孩子睁着那双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桌子上的东西,样子像是只饿极了的小猫。   “想吃什么便吃什么。”   寒筱柔柔地说着。   小洵不好意思地连忙摇了摇头。   “不,我,我其实不饿的……”   小洵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以至于没有盖过自己肚子发出的抗议声。   “咕噜……”   在这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小屋里,显得格外清晰。   小洵的脸立即红了,低着头,手指搅着衣角。   他明明只是个陌生人啊,并且还对人家说了谎。可是这位仙子哥哥,竟然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把他带到了家里,还,还给他这么多好吃的……   于是小洵不禁开始感叹,原来仙子哥哥不仅人长得美丽,而且,还好善良啊……   小洵正想得出神,不期然嘴边一凉。等他反应过来,才发觉自己嘴巴里正在嚼着一块甜甜软软的东西……   而且。   好好吃啊……   小洵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好吃吗?”   寒筱看着小洵一副眯眼享受的样子,便又取了一块点心放到他的嘴边。男孩子这一次没有再犹豫,而是乖乖地张开了口,叼住了点心。   小洵的腮吃得鼓鼓的,时不时偷偷抬头看看面前温柔的男子。   仙子哥哥的眼睛,真漂亮啊。漆黑的丹凤眼眸,闪烁着如夜华般的光彩。头发也是,明明以为是很普通的黑色,可是偶尔透过不同的光线,便可以看到一些墨绿色的光泽。那样柔亮的光泽,那样纤长的发丝,若是束起发来,一定会很美的吧。   而且,这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柔弱男子,却像是有着什么魔力。让人只要静静地呆在他的身边,便会觉得内心无比的温暖,像是沐浴在阳光中。   这样的感觉,让小洵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他想着想着,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双血色的眼眸。   啊,是那个人!   自从上一次在厨房里见到那位姑娘之后,小洵再没有能够在那么早去过厨房。反正在他的眼里,那位姑娘只不过是恰巧那日身体不适,才会想起给自己煮些粥吃。所以,恐怕再不会在厨房里出现吧。   可是不知怎的,在那之后的日子里,小洵每一日去到厨房里,每每看到那个姑娘曾经呆过的灶膛边,便总感觉她又来过似的。   唉,自己这是着了什么魔啊?   小洵一面想着,一面狠狠嚼着嘴里不时送进来的好吃的。   寒筱看着面前的小少年不再像刚刚来时那般拘束,甚至,还开始神游起来。   这两日阿狸有在忙的事情,所以都没有时间过来看师父。寒筱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渐渐地,便觉得有些冷清了。其实,原先他是很耐得住寂寞的,即便曾经整整七年没有见到自家徒弟,却也能一面想念着,一面静静地呆在琼山过着自己的日子。然而如今……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再也离不开阿狸了?   寒筱正默默地想着,不期然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咚、咚、咚。”   寒筱抬起头,心下不禁有些疑惑。要知道自己这里,平日除了阿狸,是很少有人会来造访的。如今这个时辰,会是谁呢?   他一面想着,一面起身去开门。待到木门打开,面前笑意盈盈的血眸少女便映入眼帘。   “师父。”   阿狸眼带笑意,柔声唤着。   “阿狸?”   寒筱有些意外。因为自家徒弟平日里来这里,都是不敲门的。   今日这是怎么了?   阿狸看着面前的宝贝师父一直眼带疑惑地瞧着她,立即收敛了眼中的笑意,委屈道:   “师父不欢迎我来吗?”   “怎么会呢?”   寒筱不自觉脱口而出,然而当他再一次见到自家徒弟眼底那可疑的笑意时,便忽而升起一种“自己又上当了”的奇怪感觉。   正当他出神的时候,阿狸已经很自觉地进了屋子,而后,眼波不经意地向里屋里扫了一下。   寒筱看着阿狸的眼神,这才想起自己今日还有个小客人在。   “我今日在出去的路上见到了一个迷路的男孩子,便把他带回来了。可是我对这里不熟,待会儿,可能要麻烦你将他送回去。”   “嗯。”   阿狸闻言并不犹豫,点了点头,而后眼波一闪,凑到了师父可爱的耳垂边。   “那么,师父打算如何感谢我呢?”   “啊?”   寒筱一怔,而后只觉得唇上一软,是某狸迅速地偷了一个香去。   “还,还有客人在呢……”   某人迅速红了脸,想抗议,却又不敢太大声惊到了屋子里的小洵。   “我知道,所以才要敲门的。”   阿狸说得面不改色。   “那你还……唔……”   之后的抗议又被阿狸软软的唇堵了回去。   这一次的吻要比刚才长一些,事实上,倘若不是顾及到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在,阿狸只想一进门便将自家宝贝师父扑倒在床上才是。要知道,这两日,她没有一时不在思念中苦苦煎熬着……   于是,一个吻又怎能解得了相思之苦?   寒筱被阿狸吻得有些气息混乱,不满地冲着某只偷腥得逞的小狐狸瞪着眼睛。当然,这种程度的瞪视看在阿狸眼中一向是没有什么威力的。   这样一来,寒筱便觉得愈加郁闷起来。   明明屋子里还有人呢,被人家小孩子看到了,多不好?而且最重要的是……自己自从上一次被阿狸这样那样了之后,如今虽然只是被她吻了一下,心跳便开始不争气地加速,身子便开始不争气地发软……   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某人在心中哀嚎。   正在此时,一直杵在门口的两个人听到了屋子里传来了微微的动静。   小洵本一直乖乖坐着,然而听到寒筱开门之后,便久久没有回来。于是,心中便生出几分忐忑。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决定起身出去看看,是否是周厨郞他们见他许久未归,便找到了这里?   然而当他刚刚从里屋里走出来,便一眼看到了门前静立的血眸少女,以及她眼角还未及淡去的温柔笑意。   她竟然……可以笑得这般温柔,这般好看呢……   于是当寒筱回过头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不远处有些发怔的小少年。他自然不知小洵此时心中所想,于是看他这样的神情,便以为他莫不是刚刚看到了自己和阿狸……   寒筱想到这里,心下不禁赧然。   不过阿狸一直都是面对着里屋的,因此自然知道小洵是刚刚才走出来。不过,她倒是乐意让自家宝贝师父再误会一会儿。因为此时寒筱这般局促不安的神情,实在是太可爱了~   “这位便是师父带回的那个迷路的孩子吗?”   阿狸强忍住眼中的笑意,柔声问着。   寒筱乖乖地点点头,脸颊越发红了。   “给您添麻烦了……”   小洵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他有些意外,自己竟然这般凑巧地,又能遇见这个姑娘。   “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阿狸闻言一怔,随即才想起面前的小少年正是自己某日在厨房中煮粥时遇到的孩子。而且当时,他似乎是误会了什么。   看着自家师父也同时投来了关切的目光,阿狸眨了眨眼睛,便将当日的情形细细讲了一番。于是小洵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位姑娘,竟是经常会亲自下厨房给自家师父煮粥的啊。   小洵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会有这般细心的女子。   想到这里,小洵看待面前少女的眼神,不由多了几分倾慕。   三个人回到小桌上,一面闲谈,一面吃着寒筱之前拿出的瓜果。   当然,三个人如今,都有了各自的心思。   小洵注意的是阿狸,阿狸关注的自然是自家的师父,而寒筱……   还在闷闷地纠结于刚刚的吻~~~   直到日头开始西垂,小洵看了看天色,知道自己该回去同周厨郞他们准备山庄中的晚饭了。   小洵向寒筱告辞,寒筱有些依依不舍。   “对了,你来了这么久,我还不曾问过你的名字呢。”   小洵似乎也才想到。   “公子叫我小洵便是了。”   “那好。我叫寒筱,这是我家徒弟阿狸。你以后熟悉了,可以经常到这里来做客的。”   小洵得了仙子哥哥的邀请,自然心下欢喜地猛点头。而后,又忽然顿住,睁大了眼睛——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   仙子哥哥姓寒,而且,还有一个叫做“阿狸”的徒弟……   小洵记得在这山庄之中,似乎只有火姓的人才会有一双血色的眸子。所以……   她是……火狸?   “你们,便是火狸姑娘和寒师父吗?”   小洵惊异地问着,就连声音都因为此时的情绪变得比以往尖细了许多。   而后,在看到对方虽然面带疑惑却还是很肯定地点了头之后,再一次傻了眼……   为什么,面前的这两个人……   与自己的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呢???   那满脸横肉的女侠呢?那大义凛然的巾帼男子呢?   ……   小洵觉得自己的世界观被颠覆了……   当然,更加颠覆的事情……   还在后头~   作者有话要说:  周日要……加……班……所以,下一章在周一晚十点~ ☆、第八十章 醉意   铸剑山庄庄主火宵的寿辰当日,庄内弟子可算是忙活得热火朝天。虽然前来的宾客在人数上并算不上太多,奈何全都是些掌门长老级别的重要人物,因此众弟子们不得不时刻抖擞起精神尽心款待。   由于寿宴与戏台都安排在日暮时分,因此阿狸事先便安排好了各派代表在庄内的住宿。这样一来,众人少不得要在宴席上开怀畅饮一番。   要说这样的日子,最忙碌的除了这次负责打理寿宴的阿狸以外,另一个重头戏便是准备晚宴的厨房那边。虽然阿狸特地到铸剑镇请了三位酒楼的厨娘来掌勺,又安排了许多弟子前后照应,不过小洵他们依旧忙得人仰马翻。   就在这来来回回端菜送菜的过程中,小洵一面忙活着,一面偷偷地打量着火狸姑娘的一举一动。   此时的火狸坐在宴席之中,尽地主之谊照顾着同辈份的几位掌门长老们带来的后辈爱徒。席间,她会偶尔不经意地低头看着酒杯,滟潋的血色眼眸有些失神地凝望着杯中的酒液。每当这个时候,额上碎发间的火样印记便会时隐时现,像是夜幕下依稀可见的星火。   小洵知道,但凡是火家的人,额上都会有这样一个印记。然而他还是固执地认为,火狸额上的这一个,是所有火家人中生得最好看的。那样美丽的图腾,印在饱满的额头之上,仿佛有了灵性。只是,今日的火狸,似乎与她印象中有些不同,可是,却又说不出不同在哪里。   “今日的火狸姑娘,似乎有些奇怪呢……”   小洵怀抱着食盒,小声对走在前面的周厨郞嘀咕着。   周厨郞闻言也回过头仔细朝着火狸的方向望了望。只见那席间的血眸少女面容沉静,言谈举止如行云流水,毫无失礼之处。   “有何不同的?火狸姑娘她平日不就是这样的吗?”   “不是的……”   小洵低声反驳。   在他的印象中,不论是上一次在厨房中邂逅,还是前几日在寒公子那里遇到,火狸姑娘给他的感觉总是安静而温暖的。并非如现在这般,虽然看起来娴静有礼,可骨子里却给人一种疏离之感。这样的火狸,让他觉得有些心疼。是的,便是这样一种淡漠的样子,让小洵觉得陌生。   可是,周厨郞却说火狸姑娘平日里一直都是这样的……   小洵有些想不通,继而想起庄主吩咐的事情,今日……似乎已经是最后的期限了……   想到这里,小洵心下一横,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慕容念作为离殇宫的少宫主,自然要坐到主席上去。然而这一桌上不是老婆子就是老头子,所谈论的话题也不外乎那些老掉牙的行侠仗义、惩戒除恶之流。慕容念听得直头痛,于是便趁着敬酒的机会,转战到了阿狸那里。   阿狸见到慕容念那家伙偷偷摸摸地摸了过来,那样子毫无半点一派之主该有的风采,不由得在心中默默为筝叔叔感到心酸。想到筝叔叔他这些年为离殇宫鞠躬尽瘁,还要自己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地拉扯着阿念,最终,却养出了这么个不靠谱的家伙。   不过此时的慕容念并不知道阿狸的心中所想,只是一屁股坐到她的身边,神秘兮兮外加一脸八卦地小声问道:   “我听说你已经答应了你家老顽固,会在庄中选一名男子作为自己的夫婿。这事可是真的?”   阿狸看了眼慕容念那双亮闪闪的绮丽冰眸,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   慕容念看着阿狸的动作,心中料定,果然,这事定是真的了。   “那你是如何想的?”   慕容念这般问着,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出现了阿狸这倔强的家伙一只手拉着她家那宝贝师父,另一只手执着无忧剑冷着脸站在她祖母的面前,然后十分不要命地说“要么让我娶了师父要么杀了我,您从中选一个”……   那样的话……   慕容念默默扶额,她觉得,火宵庄主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她的……   所以,阿狸若想名正言顺娶了她家师父,实在是比登天还要难的事。   慕容念这厢里正想着,不期然却听到了阿狸的声音:   “等到明日你便知道了。”   “啊?”   慕容念闻言有些回不过神,疑惑地转过头。   不过阿狸却不再言语,只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你这莫不是想不出办法,想要一醉解千愁吗?”   慕容念没心没肺地挤兑。   而阿狸却转过了头,眨眨眼,十分认真地问:   “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喝醉酒了吗?”   慕容念以为阿狸在调侃,于是夸张地点了点头。   “像。”   “那便好。”   阿狸很奇怪地没有反驳,反而是一副很满意的样子。而后,竟然就在慕容念满眼的疑惑当中起了身,对着席上众人一抱拳。   众人见到火狸起身,自然都停下了与周围宾客的攀谈,目光齐齐地看了过来。   “今日承蒙各位百忙之中光临铸剑山庄,火狸在此敬各位一杯,聊表谢意。”   阿狸微眯着眼,面颊上带着几分红晕,笑容十分得体。   这还是众人第一次见到一向以严谨内敛著称的火狸姑娘如此笑眯眯地与人客套,一时间都有些受宠若惊。不过,更让她们意外的还在后头。   火狸饮完了被中酒之后,并没有落座,而是又满满地斟了一杯。   “这一杯,祝庄主福寿双全。”   又是一饮而尽。   “愿铸剑山庄人丁兴盛。”   一饮而尽。   “江湖人才辈出。”   一饮而尽。   ……   待火狸喝下第六杯之后,众人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   火狸姑娘她……似乎是……   喝大了……   在座各位虽然有心劝阻,奈何与火狸姑娘的关系都不远不近,实在尴尬。最后,还是慕容念暗叹一声,在众人的注目之中架起了身边醉眼迷蒙的少女。   “真是死沉死沉的!”   慕容念将阿狸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脖子上,伸出一只手扣住她的腰。阿狸显然醉得不清,整个身体的重量全都压到了慕容念的身上。慕容念虽然武功不差,然而这样的姿势显然影响了她的发挥,于是两个人踉踉跄跄地走着,倒像是全都喝醉了。   待到慕容念将阿狸搀出大堂,又走了几步,身后的喧哗之声渐渐远离。   此刻朗月当空,繁星闪烁。落光了叶的树影有些模糊,皎洁的光亮像是朦朦的轻雾,弥散着醉人的星华。   “喂,没有人看到了,你给我正常点。”   慕容念大喇喇的声音在夜色下显得格外清晰。   她感觉到一直靠在自己身上的人儿动了动,而后压在身上的重量慢慢减轻。   阿狸有些费力地直起身子,虽然眼中还带着几分醉意,却明显还未到神志不清的地步。   “就知道你是装的,你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慕容念斜眼看着面前的少女,那双滟潋的血色眼眸中,闪烁着几分让人捉摸不定的光彩。   “明日你便知道了。”   阿狸依旧重复着这句话。   慕容念闻言不满地扁了扁嘴。   “哼,就是爱卖关子。你现在不说,到时候,可别指望我会帮你。”   阿狸冲着慕容念眨了眨眼睛。   “我只请你莫要给我添乱便是。”   “添乱?哼,我才懒得管你!”   小洵刚刚送菜来的时候,正看到一个陌生的冰眸少女搀着醉眼迷蒙的火狸姑娘往外走。于是他匆匆将菜放到桌子上,便连忙追了出来。只可惜,门外早已没有了两个少女的影子。   刚刚看火狸姑娘的样子,似乎是喝醉了?小洵心中想着,便沿着小路往前走。   夜里的路很黑,只能接着月光堪堪辩得方向。   走出许久,才看得前方似有那两个少女的影子。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接近,而后,远远地看到那个陌生的少女与火狸分开,转身沿着来路离去。   被夜里的冷风一吹,阿狸的醉意消减了许多。虽然脚步依旧有些重心不稳,不过走路还是没有什么困难的。   只是走出没多久,她便感觉到身后似有人在悄悄跟随。   她虽然不知身后的人到底是谁,却可以从他的脚步声中断定此人并不会武功。于是阿狸也并未多加在意,而是施展轻功一下子跃了出去,好甩开身后的人。   小洵见到前方的人儿忽然消失了踪影,心下一顿,便有几分失落。   不过还好,他已经事先打听出了火狸姑娘所住的地方。于是他便凭着自己的记忆,慢慢找到了那间屋子。   虽然他之前只是远远地看过,如今天色又十分昏暗。然而当他闻到屋子内隐隐传来的酒气,听到屋内女子隐隐匀称的呼吸声时,终于确定了自己该是没有找错地方。   于是他悄悄地推开门,摸黑走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周三上午十一点~ ☆、第八十一章 失误   待到小洵走进屋子里,冲鼻的酒气越发浓重了起来。屋子里黑漆漆的,只能凭借那沉睡的呼吸声堪堪辨出正在酣睡的人儿的方位。   他知道自己这般做是不对的,可是,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其他更好的办法。十天的时间对他而言,实在是太短了些。所以,他只能硬着头皮,将庄主所谓的“不择手段”进行到底……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压抑着自己紧张过度而粗重的呼吸,慢慢地,终于接近了那因醉酒而不省人事的人儿身前。   指尖微微颤抖着,仿佛不是自己的。小洵咬着牙,开始窸窸窣窣地解自己衣服上的盘扣。微冷的空气接触到那细嫩的肌肤,让整个身体不由自主战栗起来。   小洵觉得自己紧张得就快哭出来了。   “火,火狸姑娘……”   忍住声线中的颤抖,小洵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头皮发麻,脑中混乱一片,他索性闭上眼睛不顾一切地朝床上睡的正香的某人扑了过去。   “火狸姑娘……”   “唔,阿狸?你的床在那边啊……”   小青本睡得正香,因为背后被人撞击才不情愿的揉着酸涩的眼角睁开眼睛。她今日随着阿狸忙碌了一天,实在累得可以。于是到了晚宴的时候,只简单吃了很少的东西,喝了一点点酒,便开始觉得头痛。想着这个时候估计也没有什么需要忙碌的事情,她便顶着沉重的脑袋昏昏沉沉回到了屋子里。   小青平日酒量还算适中,奈何今日,又累又受了些风,于是一躺到床上便睡得不省人事。直到如今,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细细软软的,像是一个……   男孩子?!   小青这厢里还未回过神来,小洵却已听出了不对劲。   他见过火狸姑娘两次,即便是醉了酒,火狸姑娘的声音……   也不该是这样!   于是乎,小洵呆住了。   “你……你是谁?”   问话的是小青。   她僵硬地挺直了背,鼻尖飘来了淡淡的香气,不像是胭脂水粉,而是……属于年轻男孩子所独有的体香。   小青的醉意瞬间清醒,不过还未来及有所反应,小洵却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无助于惊恐之中。他撕心裂肺地尖叫一声,拼命推开面前的女子。然而他的力气太小,角度也不对。于是乎,反倒一个踉跄,自己滚到了地上。   &&&   火宵原本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阿狸的动静,以及小洵来来回回的表现。于是,她清晰地看到了阿狸越来越朦胧的醉眼,以及小洵那复杂的神情。直到最后,阿狸大醉,被慕容念搀扶回去。而小洵在看到那一情景之后,便也默默离开了大堂。   小洵不仅美丽,而且是个很识时务的少年。他知道这样的时刻,是自己最好的机会。不论阿狸酒后是否会乱性,等到明日一早醒来,便再也说不清。同时,她与庄主所约定的最后期限也已经到来。一切,水到渠成。   这便是火宵当初看中小洵的原因。那个美丽少年眼中曾经闪烁出的绝望与挣扎,让她知道,只要有机会,小洵是一定会不顾一切抓住的。   而如今,火宵回忆着刚刚小洵面上复杂的神色,便知道他是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酒宴仍在继续,席间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火宵的嘴角挂着莫测的弧度,脑海中想象着自己看着长大的那个倔强的少女,明日一早脸上将会出现如何生动的表情。直到一个铸剑的年轻弟子匆匆跑过来,在她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而后,火宵脸上的笑意凝固。   小青点上灯,看着床下双眼通红瑟瑟发抖的美丽少年。   散乱的黑发,秀气的五官,年轻清秀的容貌,少年眼中含泪,大颗大颗在眼眶中打着转。身上只着一件里衣,乌发散乱,衣领敞到胸前,不知所措地跪坐在床下冰冷的地上。   任谁看到这样的场景都会联想到一些让人喷血的事情。   刚刚那一声凄厉的惨叫,虽然已经被远处堂中嘈杂的人声所淹没。不过,却还是惊动了今日该守夜的弟子。   不久之后,门外有了响动。小青有些慌了,而小洵却依旧麻木地坐在地上。   火宵入内,见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于是,心一下子如坠冰窟。   小洵不敢看庄主的神情,他知道自己这下子闯了祸。任他如何也未想到,他当初仅仅打听到了火狸姑娘的住处,却忽略了,与她同住的,竟然还有另一个女子!   而火狸本人,如今在何处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二章 醉夜   而火狸本人,如今在何处呢?   银月如钩,挂在天际。落了叶的树枝被撒上淡淡的银光,像是薄薄的雪。   忽而一道人影略过,树枝被压弯后,又迅速弹起,银光恍惚。   寒筱沐浴后,换了新的白色里衣。发梢还有些微湿,柔亮地带着些墨绿的色泽,像是春日古树的叶。   今日似乎是庄主的寿宴,阿狸为这件事已经忙了很多天,所以,如今该是最忙的时候吧?   寒筱决定今日要早些休息,然后,明日早些起来,用新采的莲子做些莲子桂花糕给阿狸吃。   寒筱正盘算着,忽而听到门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脚步声。于是他打开门,便看到了门外微醺的少女。血色的眼眸中还映着星光,像是火海上的天幕。   “师父。”   阿狸软绵绵地唤着,发上沾了些夜间的露水,和自己的一样,带着些湿润的光泽。   “今日不是应该很忙吗?”   寒筱问。   “是的,不过师父,阿狸已经喝醉了啊……”   阿狸眯着一双狐狸眼开始耍赖,直直就往自家师父的怀里扑去。   “好重……”   寒筱被自家徒弟压得连连后退,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好几次他都以为自己会摔到地上,可是很奇怪地,怀中这个家伙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会适时地撑住自己。直到最后,寒筱狼狈地绊倒了床前的踏板,不偏不倚地摔到了床上。   身体陷入柔软的床中,刚刚铺好的被子被揉得发皱。   阿狸动作敏捷地侧了下身,而后,不等得寒筱起来,就如小猴子般压到了师父身上。   “阿狸,你真的好重……”   微湿的发丝铺了满床,像是乌黑的瀑布。床边的幔帐摇啊摇,而后,轻纱慢慢落了下来。   “师父好香。”   阿狸并不打算起身,将头埋到师父的颈窝里。   寒筱不敢动了,脸颊发烫,手指都在发抖,却没有反抗。   鼻尖是少女身上淡淡的酒香,他张了张口,却并没有说什么。   今日门外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大家在议论着庄主的酒宴,也会议论一些其他的事情。于是,寒筱听到了一个消息,是关于他家徒弟的。   只是这个消息他早该知道,可是阿狸却一直在有意瞒着。   是关于阿狸与火宵的约定,娶夫的约定,期限就在今日。   可是直到如今,阿狸都未向他提过一个字。   于是寒筱在屋中呆坐了一整日,直到晚上,才忽然想通。   他是阿狸的师父,不论两个人如何互相倾心,这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所以,他们可以在一起,却永远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就像如今,阿狸在晚宴间偷偷跑来,是因为思念着自己。   阿狸在思念着自己,这就够了。   即便如今这个样子,两个人更像是在偷情……   寒筱闭上眼睛,长长的眼睫微微颤抖,而后,再慢慢睁开,眼中就又染上了温软的笑意。而自己怀中的某人一直狐狸般眯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像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   “师父,我今日很开心。”   阿狸用鼻尖蹭着师父的脖颈,轻嗅着他身上令人着迷的香气。   “酒宴很好,事情进展得很顺利,我就快要实现自己的愿望了。”   寒筱一直静静听着,偶尔会点点头,会笑,都是无声的,阿狸看不到。   阿狸说着说着,到底是年轻气盛,手便又开始不安分起来。修长的手指有些迫不及待地挑开师父里衣的衣袋,却又像怕吃得太快就没有了一样,停了停,咬上师父柔软的香唇。   绵长的吻,吻到两个人都开始呼吸急促。   阿狸的手指滑到寒筱的腰间,寒筱主动挺起腰,方便阿狸的手慢慢探入,而后,裤袋也被解开。   裤子被慢慢剥落,寒筱蜷缩了双腿,雪白的棉质裤子滑到了脚踝。   阿狸抱起身下的人儿,手伸到敞开的上衣衣襟里,慢慢游走。膝盖抵到两腿之间,而后,清晰地感觉到了身下人儿身上正在起着的变化。   寒筱眯着眼,长长吐出一口气。尽管努力放松着,却还是红了脸颊。   阿狸捧住他发烧的脸颊,垂头,含住他的唇,浅浅试探过后,便热情地伸入。   “师父今日很乖。”   又一个长吻过后,阿狸舔舔唇。   寒筱没有说话,只是脖子微微后仰,身子往前倾,像是迎接。   微弱的烛光透过纱幔照进来,里衣半遮半露,勾勒出诱人的身体。   腰被搂住,往上提,阿狸俯下身,含住寒筱胸前一颗粉色的小珍珠。那里已经被刺激得变硬,挺+立着,像是随时等待着采撷。   软软的舌打着转,寒筱的身体震了一下,手指慢慢插入面前少女乌黑的秀发。   视线被挡住,满眼都是黑色的发。   不过多时,寒筱忽而连耳尖都变得羞红。挣扎地动了动,不知道阿狸对他做了什么,到底是在舔还是咬。   人往往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便越发觉得诱人。   寒筱知道阿狸早就有了欲+望,只是一直顾及着他的身体不肯再往下做。就像上一次,憋得眼睛都红了,最后却只是释放了自己而已。   其实真的没有必要那样为难自己,反正,他已经决定不会再离开阿狸。所以,不论阿狸对他做什么,他都是会接受的。   “其实,我不是很怕痛的。你可以……”   寒筱在少女的耳边轻喃,而后,感到面前的人儿忽然僵直了身体。紧接着,吻变得越发热烈。   寒筱颤抖着手,伸去解阿狸的外衣。可是手在发抖,没有了力气,解了许久依然解不开。   阿狸捉住寒筱正在与自己衣衫纠缠的手,细细地啄吻,而后按到头顶上。另一只手伸到身前,解了自己的衣衫。   不知是否是心急,衣服剥落得很快。连带着寒筱的也被轻易地剥去。   而后,j□j的胸膛相贴,寒筱被少女胸前火热的柔韧烫得低叹一声。全身上下像是着了火,火焰滚烫,沿着相接触的地方燃遍了全身。   师父的身子像是最好的绸缎,丝滑微凉,可以给人最大程度的满足。阿狸的手往下滑,慢慢握住身下羞怯地抵着自己的地方。耳边听到一声闷哼,唇第一次被主动咬住。   “阿狸……”   黯哑酥媚的低喃。   寒筱纤长白皙的双腿在身下不安地扭动。   忽然,阿狸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身下的人儿不满地呜咽了一声。   她扳过师父别向一边的头,可是师父闭着眼睛,眼眶微红。   “师父?”   阿狸终于发觉了今日到底哪里不对。   “师父,睁开眼睛,看着我。”   阿狸的声音因为不确定而变得有些焦急。   寒筱闻言再一次别过头,眼眶更红了些。   阿狸顿住,不知所措。   “师父,睁开眼睛看着我。阿狸求你……”   低声的乞求。   寒筱深深地吸气,吸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   眼中没有泪,却红得让人心疼。   阿狸像被电了一下,心间刺痛。   “对不起师父,是阿狸太心急了……”   她看着身下人儿单薄的身体,松了手,替他裹上衣服。   寒筱茫然地看着她。   “不,我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我们,我们可以接着……”   话语在看到阿狸闪烁的眼神之后,变得无法再继续。   “我是说,没有关系,我是你的师父啊……不是普通的那些少年,是不会逼迫你负责任的,从来都没有……”   寒筱语无伦次地说着,到最后,似乎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他的心很乱,不论怎样说,都觉得是口是心非。   他觉得自己的情绪像是无理取闹。于是,挣扎了一会儿,便沉默下来。   阿狸更是如坠云里,停顿了许久,才有了一些预感。   “师父,可是听人说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咳,声明一声,不是要虐的。下一章周六晚22点~ ☆、第八十三章 指婚   失声尖叫之后,小洵几乎是在下一秒便开始后悔了。不过如今,一切已晚。   该来的不该来的人,全都被他一嗓子招进了屋子里。   “这是怎么回事?”   庄主火宵语气深沉,眼底沉着怒气。她的话是对着两个人说的,可是目光却是看着坐在地上的小洵。   此时的小洵,泪水已无声挂满了那美丽而清秀的脸颊。漆黑的大眼睛有些慌乱有些无助,整个人在无声颤抖着。   眼前的场景与之前火宵脑中预想得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便是此时怔愣在床上的人儿并不是阿狸,而是小青。   火宵在心中暗叹一声。   “聂青,出了这样的事,你可知道是要负责任的?”   小青看着一脸严肃的火宵,又看了看地上抽泣的小洵。这件事情发生得莫名其妙,眼下,庄主到底是让她……负什么责任?   火宵见小青回不过神来,心中一虚,于是清了清嗓音,又言道:   “三日之后,便成亲吧。”   火宵说得决绝,话音未落,便带了巡夜以及报信的铸剑弟子离开。众人虽然猜不透庄主心中所想,然而事关小青,自然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为她火上加油,于是虽然满腹疑惑,却也不得不从命。   况且如今,江湖上各个有名望的人物几乎都聚集在山庄之中。若是深究此事,保不准会将事情闹大,继而让山庄蒙羞。   于是乎,几个铸剑弟子惊心动魄地来,然后,莫名其妙地……又离开了。   如今屋子里,两个人依旧保持着原来的位置呆着。   小青揉了揉眉心,看着地上这个,三日后便会成为自己夫侍的少年。漆黑漂亮的大眼睛哭得红红的,他扁着嘴巴,还在抽搭着。   虽然在众人进来之前他已经胡乱地捡起了地上的衣服披在了身上,可奈何刚刚忙中出错——如今披在身上的,其实是小青的衣服啊~~~   过于宽大的衣衫盖住瘦小的身体,样子看上去怎么看怎么滑稽。   于是小青忽然觉得,面前这个小男孩,其实是很可爱的。他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小巧的脸蛋,软软的唇。性情……似乎也十分温顺。于是,小青对于庄主让她娶小洵的事情,从起初的震惊,到如今,甚至渐渐升起了几分感激。   难道,庄主是看她老大不小还娶不到夫侍,所以故意制造了这么一出戏咩??   小青很傻很天真地想着。   然而,小青又看了看面前可怜兮兮的小男孩。   哭成这个样子,人家,似乎一点都不开心呢……   小青起身,动了动发麻的腿。而后轻轻下地,捡起小洵落在地上的衣服,慢慢走到他的面前。   小洵本正在发呆,直到小青接近了,才猛然发觉。立刻如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想要躲开。不过,他的腿比小青还要麻得厉害。微微一动,便一阵刺痛。   小青见到小洵的反应,立即停住,有些尴尬地舔了舔干涩的唇,尽量将语气放得柔和。   “你看,虽然庄主她们撞见了咱们两个这个样子。但是,咱们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对不对?倘若你不想成亲,我可以去和庄主解释。大不了依照庄规处置一番便是了,我皮糙肉厚,很禁打的,你觉得如何?”   她发誓,自己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不吓到面前的小白兔了。可是……为何小白兔看着她的眼睛,更红了?甚至,可爱的粉粉的嘴唇也咧了开来,样子像是比刚刚还要难过。   是的,小洵是很难过。   他知道自己刚刚闯了祸,可是万幸庄主并没有责罚他。还把面前这个憨憨傻傻的女子送给了他做妻主。这不是意味着,他可以继续留在山庄之中了吗?   可是这个女子,似乎只是面上看起来憨厚和善,像个好妻主的样子……   实际上……   她根本不愿意收留他吗?   “呜呜……我都无家可归了……你还不想要我……呜呜~~~~(T^T)~~~~ ”   小洵哭了。   小青傻了。   许久之后,小青才十分牵强地听懂了小白兔刚刚说的话。可是她不敢相信,于是只得傻傻地向他确认。   “你,你是说,你愿意嫁给我吗?”   小青大着舌头问着。   小白兔吸了吸鼻子,点点头。   小青像被雷劈了一般焦在当场。   “我,我比较苯,在山庄中各方面都不算出众。我是孤儿,没有父母,也没有什么家产。”   小洵抽着鼻子,看着面前女子絮絮叨叨地批判着自己。这世上,哪有这般将自己的老底往外揭的傻瓜?她如今说这些,难道是暗示着希望自己能够知难而退,不再纠缠她吗?   果然是坏女人……   小洵听着听着,心中越发委屈,泪眼汪汪。   “不过,虽然我什么都没有……我会对你好的。我会努力赚银子,给你买新衣服,给你买糖吃。所以,不要哭了。”   小青憨憨地说着,不过依旧站得远远的,不敢靠近面前受惊的小白兔。   小洵怔怔地抬头看着面前这个有些手足无措的傻女人,借着窗外射进来的月光,他觉得这个人,有着一双真诚的眼睛。   从小到大,他从没有一刻如此时这般觉得心安。虽然刚刚,他经历了如此荒唐的事……不过他明白男孩子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他既然被庄主捡了回来,那么庄主说让他嫁给谁,他便是要嫁给谁的。   况且这个人……   小青见小白兔慢慢地不再抽搭,只是睁着一双红红的眼睛看着自己。于是她鼓起勇气,走过来,摸了摸小白兔的头。   “我说话是会算话的,不会骗你的。”   小青的手有些粗糙,这是长期练剑的原因。不过,小洵却觉得,这双手干净温暖,值得依靠。于是小洵眨眨眼,乖巧地点点头。   “嗯。”   咳咳,这两个人,就这么成了~~   XXOOXXOOXXOO   那我们的阿狸那边,如今进展的如何呢?   月光清凉,树影摇曳。   寒筱的小屋中,烛台上的烛火依旧静静地燃烧着。   “师父,你可是听说了什么?”   阿狸看着身下被雪白里衣包裹着的单薄的人儿,软声问着。   寒筱咬着唇,摇头不肯说。   阿里叹气。   她知道,师父便是这样的脾气。越是入心的事情,就越发难以开口。如今,师父是认真的,所以刚刚的话,亦是认真的。   “所以,依师父的意思,不论我对师父做什么事,师父都是会接受的吗?”   阿狸问着,心中有些小小的难过。   师父啊……   阿狸扳过寒筱的头,轻轻吻上他的唇,只是轻轻一点,然后分开。   “这样是可以的,对不对?”   寒筱默默点头。   “然后这样……也是可以的吗?”   少女问着,伸出手,探进师父的下身,握住某处。   寒筱依旧不反抗。   阿狸沉默着,收回手,不知该说什么。   许久。   “师父一直都觉得,阿狸会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吗?师父觉得,阿狸会在吃了师父之后,抹抹嘴就离开吗?师父觉得,自己在阿狸心中的地位,便是这样吗?”   阿狸连问了三句。   寒筱听着阿狸的口气,终于委屈地睁开眼睛。   阿狸她似乎……并不是这样的人呢。而且,他也从未这般认为过。他今日,只是有些不开心罢了……   “阿狸……”   寒筱开口,想要解释什么。   可是阿狸却忽而放开师父的身子,滚到床边,背对着他。   “不听,阿狸生气了!”   “阿狸……”   寒筱软软地唤着,声音传到阿狸的耳朵里,只让她全身一阵酥软。不过,就是不回头!   离开阿狸的怀抱,寒筱觉得有些冷。打了个寒战,伸出手指,去戳阿狸的背。   戳戳戳。   没反应。   “阿狸……”   阿狸受不住,终于转回身,抱住师父。   “明日一早,师父便什么都明白了。”   阿狸小声说着。   “什么?”   寒筱显然没听懂。   阿狸并不解释,只是蒙上师父的眼睛。   “师父睡吧。”   而后,吹灭了烛火。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四章 事发   寒筱很喜欢赖床,但阿狸不会。所以平日就算阿狸会宿在寒筱这里,转日一大早也会早早起身。   不过今日不同。   寒筱睁开眼睛,窗外的阳光明媚刺眼,显然时辰已经不早。   慢慢地移动视线,而后,目光落在身边依旧闭着眼睛的少女身上。   许是因为昨夜喝了酒的缘故,少女睡相安然,而且,没有丝毫要醒过来的征兆。   胸前横着少女的一只胳膊,寒筱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是微微抬了抬头,而后,发现阿狸竟然还有一只腿在被子外面……   而更重要的是……那条腿,是光的……   白皙紧致的皮肤露在外面,莹莹的,像是白玉雕琢成的。   于是昨夜的事情又在脑海中回放,寒筱暗暗地,有些后悔自己的别扭。   阿狸似乎,很不高兴呢……   自己可是阿狸的师父啊,怎么能,那样给宝贝徒弟添烦恼呢?   想到这,寒筱眨眨眼,不敢再动,怕打扰了阿狸休息。   不过,如今的他已经睡意全无,这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用不得多久,背上就酸痛起来。   寒筱默默地忍住,忍了一会儿,实在难受,就虫儿般慢慢扭动。只是他刚刚一动,便觉得腿上一沉……阿狸的那条光腿,便毫无预兆地压了上来……   好重……   寒筱在心中哀嚎。   那条光腿明明是很细的,为何压到自己身上,重量却刚刚好让自己动弹不得呢?   寒筱只得睁着那双美丽的丹凤眼眸巴巴地看了阿狸一会儿,而后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再次入睡,好让这愈加酸痛的感觉能够得到一些缓解。虽然,这种努力似乎收效甚微……   就在寒筱努力闭目酝酿的时候,环住他的少女慢慢正开眼眸,弯弯的,眼中清明一片,带着点点捉弄的笑意。她看着师父很认真地闭着眼睛,黑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像是两片黑羽。半面脸颊挤在床上,显得有些鼓鼓的,很可爱。   而如今的小屋之外,山庄里,小青与新来山庄的小少年要成亲的消息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莫名其妙的婚事,驴唇不对马嘴的两个人。   消息在人们美美地睡醒一觉之后,便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劈得人们久久回不了神。   这其中刺激最大的,便要数之前一直心心念念要让小洵嫁给火狸姑娘的周厨郞。他看着依旧在厨房中忙来忙去,眼中还带着几分欢喜满足的小洵,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要知道小青姑娘虽也是山庄内同辈份的弟子,但与火狸比起来,却是差之千里啊。   不过小洵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好。   他确是喜欢火狸姑娘,可是他也知道,火狸姑娘并不喜欢他。虽然她看他的眼神要比看待其他人温柔,然而小洵终于明白,那种温柔,仅仅是她在想起另一个人的时候,眼中残留的余温而已。   他知道,火狸姑娘心中,一定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男子。   周厨郞见说不动小洵,心中郁闷,索性放下手中的碗,想出去找人唠叨唠叨。要知道他昨晚是亲眼看到火狸姑娘醉酒,小洵默默跟出去的啊。他看着火狸喝醉的那副样子,想要发生些什么酒后乱性之事实在是容易。他原本以为是小洵这孩子终于开了窍,知道如何去争取了。没成想,小洵他,其实心中早就另有其人了吗?唉,枉他昨晚还替小洵高兴来着!   不过当周厨郞走出厨房之后,才发觉平日里愿意和他唠叨的人……似乎都在厨房里……   思来想去,如今便也只有火狸姑娘那位深居简出的美人师父愿意在这个时候听他抱怨。并不是因为两个人多么志趣相投,而是,那个男子的脾气……实在是太好了点……   想到这里,周厨郞心中一定,便快步往寒筱的住处走去。   进了院子之后,发觉门竟然还是关着的。   虽然寒公子没有早起的习惯,可是睡到这般时辰,实在是有些奇怪。周厨郞满腹疑惑地敲敲门:   “寒公子,你在吗?”   而此时的寒筱刚刚有些朦胧的睡意,听到门外的声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反映了一会儿,才突然睁大。不过他还未来得及起身,阿狸便已经翻身胡乱裹了里衣,施施然往门口的方向走去……   寒筱傻眼。   阿狸这是还没有醒酒吗?她忘了自己如今是在哪里吗?怎么能,能就这样出去呢?   阿狸闻声转过头,血色的眼眸波光滟潋,映出自家师父疑惑又慌乱的神情。   “师父,一会儿不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出去。不论有人问你什么问题,都不要回答。”   阿狸无视着师父的担忧,将床外层的幔帐也放了下来,把里面的美人遮得严严实实。随后,似还是不放心,又将师父的外衣也收走了才罢休。   这样一来,就算寒筱想要下床,也下不去了……只能一个人留在床上,裹着被子,满脑云山雾绕。   周厨郞敲门敲得不耐烦,正打算转身离去的时候,才听得门内传来了脚步声,而后房门打开,映出了少女睡眼惺忪的脸。   周厨郞未及细瞧,张口便抱怨起来。   “火狸姑娘,你家师父呢,怎的敲了这么久才来开门?”   “唔。”   阿狸柔柔眼睛,又抓了抓有些蓬乱的黑发。   这样一来,周厨郞即便再后知后觉,也发现不对劲了。   如今这个时辰,火狸姑娘她……为何会穿着里衣出现在寒公子的房里???   周厨郞的脑袋当机了数秒之后,终于反应出了唯一的那一种可能。   于是……   “啊————”   树上的鸟儿被惊飞,原本守了一宿夜正准备回屋休息的几个可怜的铸剑弟子,又被这声尖叫吼了过来……   而当众人来到事发地点之后,齐齐都傻了眼。   昨晚这顿酒里面,莫不是被洒了春+药咩?为何这一个两个的,都尽出一些酒后乱性的事呢???   而且这一次中招的,竟然会是山庄里平日最严谨有分寸的火狸。而更让众人郁闷的是——事发地点,竟然是山庄所有铸剑弟子心目中谪仙般美丽的寒师父的房内啊~~~   &&&   昨夜为了权宜,火宵不得不在众目睽睽之下放弃原本的计划,将小洵与小青凑成一对。然而这样一来,她原本与阿狸的约定便变得棘手起来。   心目中的候选人忽然失效,而另一方面,纵观这几日阿狸的表现,似乎……并没有和哪个山庄弟子走得太亲近。这样一来,倘若阿狸最后没有找到心仪的人选,那么……   便只能暂且从山庄内选一位年纪相仿的年轻弟子了。   于是当火宵搜肠刮肚地确定人选的时候,另一件更令她头痛的事情发生了。   守夜的一位弟子匆匆跑来,满脸心痛地扑到火宵面前。   “师祖,阿狸,阿狸她,她出事了!”   “什么?!”   火宵在震惊的一瞬间,脑中还闪过一丝侥幸——   是否阿狸昨夜真的酒后乱性,轻薄了哪位铸剑弟子?   不过她只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更重要的结局。   犯事的的确是阿狸。   事件也的确是酒后乱性。   只是阿狸酒后乱性的对象……   竟然是自家师父!   果然,火宵如今,有一种想要一剑戳死她的冲动……   当火宵头顶着一朵怒云出现在阿狸面前的时候,阿狸低下头,施施然跪到火宵的面前。   “庄主,昨晚阿狸酒后失态,轻薄了恩师,请庄主责罚。”   虽然之前已经听守夜的铸剑弟子说过,然而如今事实从阿狸的口中说出,仍然让火宵的火气又窜了几窜。   她看着眼前只着里衣发丝蓬乱的少女,直着背,低着头,一副任打任杀的样子。想要开口责骂,可是嘴唇只是抖,一个字都说不出。   熟悉庄主脾气的人都该知道,庄主这幅表情,已是怒极。   闻讯赶来的火芷刚刚进到屋里,便看到一张黑脸的庄主,以及跪在地上的阿狸。   她亦是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幅模样。   阿狸这孩子……   火芷眉头紧锁,打发了如今杵在这里如坐针毡的几个弟子,并叮嘱她们这里的事情一定要守口如瓶。   几个弟子吓得脸色煞白,怎还有胆子将此事到处乱说?一个个点头如捣蒜。而后,扶着已经吓昏过去的周厨郞逃也似地离开。   火宵见现场不必要的人都已清理干净,刚要上前劝解,便又听得跪在地上的阿狸开了口:   “出了这样的事,火狸自知罪无可赦,然而自家恩师实属无辜……所以还请庄主应允,让阿狸娶师父为夫,对师父负责。”   作者有话要说:  昨日给我家小绵羊看大家的留言,说你看,让你天天搅和我码子,大家都想炖了我了。本以为他看完之后会心生忏悔,从此不再每晚缠着我非要早睡。结果他看过之后,理直气壮开口,那是你总安排不好时间。   好吧,偶真心忏悔。都素偶的错……但是亲亲们,炖了我其实是没有用的,阿狸她会嫌弃偶的……   然后偶算了算,这文会在年前完结了~啦啦啦~ ☆、第八十五章 得逞   “所以还请庄主应允,让阿狸娶师父为夫,对师父负责。”   火狸话一出口,周围陷入死寂。   火宵不语。   火芷呆住。   “阿狸,你可是酒醉未醒?这般荒唐之事,你是如何想出的?”   火芷终于从惊诧中回过神来,于是她很郁闷地发觉,最近里阿狸这丫头让她担心的事情,竟然越来越多了!   “那芷姨的意思是,阿狸可以吃干抹净抬腿走人了吗?”   阿狸抬起头,一双略带稚气的血色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她。   火芷语塞。   寒公子如此温柔善良之人,又对阿狸有着莫大恩惠,倘若此时铸剑山庄推脱责任,那么她们的行为,与恩将仇报何异?而铸剑山庄,又怎能做出这样的事?   然而……若是阿狸负了责任,师徒成亲,师徒,怎可成亲?   火宵一直沉默着。   若这件事发生在昨晚慕容念见她之前,如今她恐怕早就暴跳如雷,非要狠狠责罚阿狸不可。然而如今,事情似乎变得越发复杂起来——   昨夜处理完小青与小洵的事情之后,火宵走回自己的书房门口时,才发觉离殇宫的少宫主慕容念竟然早早等在那里。火宵暗暗心惊,虽然自己刚刚正在分神,然而如此近的距离,即便是只小虫,凭借她的深厚内力,也应该有所察觉。可慕容念这丫头小小年纪竟能如此完美地隐藏自己的气息,实在是后生可畏。   不过之后慕容念开口的请求,更是让堂堂铸剑庄主险些跌出一口血来。   因为慕容念此时前来,并不是为的别的,而是专程来向庄主提亲的!   而提亲的对象——   “阿狸。”   慕容念笑眯眯地向火宵抛出一颗重磅炸弹,一双绮丽的冰眸在夜色中亮若星辰。然而看在火宵眼中,那绝对是猪油蒙心色迷心窍。   世人皆知离殇宫的少宫主虽然流连风月却至今尚未娶夫,难道,是因为她内心之中其实一直喜欢的都是女人吗?   虽然武林之中要比其他地方更加开明,江湖儿女对于这些男欢女爱之事,也不曾有普通百姓那般过多迂腐的规矩。然而事关阿狸,也就是事关铸剑山庄未来庄主的香火问题,火宵只觉得一道惊雷劈到头顶——   为了山庄利益,她是绝不会妥协的。   想到这里,火宵只得硬生生在唇角勾起一丝僵硬的笑意。不过看在别人眼中,那神情更像是刚刚吞了一只苍蝇……   “慕容少宫主,可是醉了?”   十分明显的婉拒。   “嗯,确是喝得有些大了。”   慕容念揉了揉眉心,诚恳地说着。火宵听闻此话,本以为慕容念明白了自己的言中之意便会会就着所给的台阶知难而退,可没成想,紧接着慕容念施施然又加了一句:   “所以酒后吐真言。”   “……”   好一个酒后吐真言……   “我知道,铸剑山庄一向重礼重规,断袖这种事情,恐怕是很难接受的。奈何我与阿狸自小青梅竹马,心意相通,虽然自己平日里风流了些,声名也不算好。不过,倘若阿狸愿意嫁给我,这些我都是会改的!”   “……”   听了慕容念信誓旦旦的告白,火宵的表情变成了吞下一百只苍蝇……   奈何对方毕竟是离殇宫的少宫主,又是自己的晚辈。所以她即便心中不爽,也碍于身份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   “慕容宫主一片真情……咳咳,我代我家阿狸谢谢了。不过……阿狸毕竟是未来铸剑山庄的庄主,委身于你,恐怕,不太……适宜……”   火宵发誓,这些话,已经是她最后的底线了。倘若慕容念再蹦出些什么两情相悦非阿狸不娶之类的话,她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在生辰这一日见一见血光。   然而……   某人似乎并不配合。   “这一点庄主不必担心,大不了我将离殇宫送做聘礼,待阿狸过门之后,我们两家合为一家岂不更好?”   火宵:“……”   谁稀罕你的魔教!   就在火宵头上的青筋快要崩断的时候,慕容念的话终于有了些转向的痕迹。   “我知道,成亲这般重要的事情,还是要阿狸亲自点头的。”   慕容念说得一本正经。   “所以待您点头之后,我会去问阿狸的想法。虽然……凭借我们这些年的相处,我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   火宵继续沉默着,面上维持着僵硬的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心中却在咆哮着在她去找阿狸之前,是绝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的。而且,自己下辈子也绝不会同意的!   慕容念说到这里终于没有了下文,火宵也自然不会给她什么答复。   两个人这般大眼瞪小眼等了一会儿,慕容念似乎终于察觉到了火宵的态度,于是她扁了扁嘴:   “我知道如此重大的事情不该操之过急,所以,既然庄主一时也拿不定主意,那么……”   火宵挑眉。   “那么,我明日亲自去问阿狸便是了……”   “……”   火宵收回思绪,目光重新落到面前直直跪在地上的少女身上。稚气未脱的少女安静地跪在地上,那一双与孤无忧如出一辙的眼眸有些茫然地平视着前方。她知道阿狸虽然平日里固执又叛逆,然而内心中却始终是个刻板守礼的孩子。所以,她更觉得昨晚慕容念的求亲一事多半只是那个丫头的一厢情愿而已。依着火宵对阿狸的了解,阿狸是绝对不会答应她这般惊世骇俗的求亲的。   然而,可惜的是,火宵一直坚信的这种想法在阿狸说出要娶自家师父为夫的时候,便在一瞬间被轰得连渣都不剩。   她开始怀疑是否是如今自己已经太久没有和年轻人有所交流,所以,已经完全无法理解她们的想法。所以,倘若慕容念真的亲自来向阿狸提亲,阿狸也是有可能会被慕容念感动,从而接受的吗?又或者,其实她们两个……早就两情相悦了???   想到这里,火宵只觉得自己脑中又是“轰”地一声。   不过还好,既然阿狸与寒公子昨晚发生了什么,那就代表,阿狸她,还是喜欢男人的。至少,不是个纯断袖……   ……   不过,火宵还未来得及对刚刚自己得出的结论感到欣慰,门外便传来了某个不速之客的声音:   “阿狸?!”   话音未落,一抹身影已经如鬼魂般出现在小屋之中。慕容念眨着一双绮丽的冰眸满脸疑惑加心疼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少女。   “你跪在这里干嘛?”   对于慕容念的突然出现,阿狸颇感意外。   “你怎么来了?”   阿狸呆呆地问着,心中却隐隐觉得事情蹊跷。依着她对慕容念的了解,这个家伙是绝不可能会平白无故闯到这里来的。于是乎,阿狸此时的注意力,便全都投到了慕容念身上。   阿狸这样的反应,看在火宵眼中,绝非是什么她所愿见到的情景。于是心中的疑虑,越发浓厚了几分。   “自然是来找你的。”   慕容念答着,眼睛却看向火宵。   “有件事情,我昨夜已经向庄主说过了,不过如今,还是希望听听你的意见。”   “到底是何事,竟能让你如此重视?”   阿狸依旧被蒙在鼓里,小心翼翼地问着。   慕容念挠了挠头,难得有些扭捏。   “事情是这样的……”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便听得身边的火庄主忽然开口打断:   “昨夜慕容少宫主来找祖母,说少宫主与阿狸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于是恳求我让你们结为金兰。”   火宵声音低沉沉稳,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慕容念顿住,无法再接下去。   “庄主……”   面对堂堂铸剑山庄远负盛名的火庄主竟然也会耍赖,慕容念表示严重抗议。   “我已经同意了。”   火宵视而不见。   “还有,慕容少宫主还要求,说倘若何时阿狸成亲,必是要铸剑山庄第一时间向离殇宫送去消息的。这一点,也是自然。所以……”   火宵淡淡扫了眼地上一头雾水的阿狸,身前欲言又止的慕容念与身后尚未搞清状况的火芷,继续淡定地开口:   “所以今日慕容少宫主来得正好,关于我家阿狸与寒公子的婚事……还请少宫主到时候一定要赏光。”   “祖母?”   阿狸惊得怔在原处,然而只是片刻,便已压抑不住慢慢上挑的嘴角。不论事情到底是如何发展到如今局面的,不过祖母她,竟然会答应她和师父的事!   她如何也没有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得如此顺利!   “可是火庄主……”   慕容念再一次幽怨地开口。   “我知道慕容少庄主此时定是十分为阿狸开心,奈何阿狸与寒公子还有许多事情要准备,所以,我们还是不要多加打扰才是。”   “可是,可否让我知道,即将与我家阿狸成亲的寒公子,到底是哪一位?”   慕容念似乎仍未死心。   火宵看着慕容念一脸灰败的样子,自然要乘胜追击,将事情敲定,好绝了她的念想。于是她开口,十分正式:   “铸剑山庄上下,只有一位寒公子。而且,少宫主可知这是哪里?”   慕容念听到这里,仿佛才刚刚回过神来,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跪在地上的阿狸好一会儿,还颤颤抖抖地伸手指着她身上的里衣。   “你……你竟然……你怎能……你明明……”   慕容念似是受打击太大,不忍再看下去地背过了身。   事到如今,虽然阿狸还是并不清楚慕容念与祖母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依着她这些年对于慕容念的了解,可以肯定的是,慕容念此时之所以要转过身去,一定是刚刚憋笑憋得太辛苦……   当火宵强硬地带走了状似心灰意冷的慕容念与至今依旧搞不清状况的火芷之后,阿狸长出一口气,终于不再压抑眼中的笑意。   她慢慢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膝盖。而后,便往里屋走去。   屋子里,幔帐依旧严严实实地放着。帐子里面,没有声响。   从头到尾,师父一直乖乖地,没有出声。所以阿狸此刻有些怀疑,师父他,是不是已经困得睡着了?   不过当她轻轻撩开那厚厚的幔帐,看到此时正瞪着一双红红眼睛看着自己的寒筱的时候,才知道刚刚在外面发生的事情,师父该是都听到了。   “阿狸……”   寒筱泪扑。   直到如今他才明白,阿狸不仅一直在对他负责任,而且,连他自己本要负的那部分责任,也一并担了过去……   她是那般费尽心思,即便要背负着违背世俗的罪名,也要尽最大的努力保护着自己。   怀中是满满的淡香与温软,阿狸觉得,为了这一刻,不论自己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待到在阿狸怀中蹭够了眼泪鼻涕,寒筱揉了揉眼睛,准备下床了。   “我的外衣呢?”   寒筱穿着里衣盘坐在床边,巴巴地看着面前一脸狡猾笑意的某狸。   “被我弄丢了。”   “……”   寒筱鼓着腮不满地看着面前得意洋洋的少女,刚刚是谁觉得这家伙好来着,刚刚是谁被这家伙感动了来着?   寒筱知道,阿狸是有意在作弄他,等待着他开口,好借机提出些过分的要求。不过,他是不会上当的~~   寒筱想到这里,便下了床,决定自己去柜子里翻找。   阿狸看着师父赌气时可爱的样子,只觉得心又柔软了许多。于是便静静地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师父忙碌的样子。   不过看着看着,喉咙便干渴了起来。   因为师父的里衣,其实是很薄的。于是随着不同的动作,那纤细而美好的腰肢,那柔韧的臀瓣,便一一展露无遗。   当寒筱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的时候,本以为阿狸是要过来帮他的。然而当他回过头看到那双血色眼眸中灼灼的目光的时候,便知道自己猜错了。   阿狸走过来,却没有去看那柜中的衣服。而是弯下身,直接打横抱起了面前的人儿,大步向床走去。   “师父,这一次,也许会很痛的。”   阿狸放下师父,俯下身,跪在床上,看着身下脸颊绯红的人儿。   寒筱的手放在胸前,有些紧张地看着她。濡湿的丹凤眼眸像是小鹿的眼睛,黑黑的,明亮而无辜。   阿狸嘴角微微翘起,手指挑+逗似的,点着师父粉嫩的肚皮。雪白的里衣被轻轻拉开,布料滑过肌肤,路过粉红的两点时,阿狸还会伸出手指,坏心地绕着圈圈。   如今,师父身上到底哪里敏感,哪里一碰就会有反应,她都烂熟于心。   “痒……”   某人委屈地咕哝。   寒筱的手随着越来越开的衣服,一直退一直退,最后,只得放在身体的两边。   他的睫毛像是被雨水打湿的墨色的蝶,微微地颤抖着翅膀。   阿狸的舌头从他的牙齿一直辗转到双唇,然后是鼻尖、鼻梁、眉心……   寒筱忍不住呻+吟出声。   阿狸扶着他的腰退了两步,单膝跪在床上,而后将另一条腿切入寒筱的两膝之间。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些事情做得毫不费力。   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欲+望,阿狸忍不住将手放到了师父的腿根之间。   “唔……”   突如其来的电流,让寒筱忍不住呢喃了一声。   阿狸低笑,握住师父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前。   “师父,阿狸看到师父如今可口的样子,下面早就湿了。师父呢?”   阿狸不说还好,话一出口,寒筱只觉得身上原本就变得很奇怪的某处,如今越发不听话地胀大起来。   明明知道阿狸只是在调+戏自己,可是寒筱还是舍不得摇头。因为他知道,阿狸为他,实在付出了太多。   阿狸看着师父温顺的样子,终于拉开他的裤子,手掌轻轻揉搓他臀上的柔软。   柔滑紧致的手感,让人欲罢不能。虽然知道自己的理智已经被浴+火烧得焦黑一片,不过在做到最后一步之前,阿狸还是爱怜地提醒着。   “师父,准备好了吗?这一次,是要完整的哦。”   寒筱闭上眼睛,而后,眼前像是有翻腾的滚热的海水。   阿狸探身,慢慢吞入。   寒筱感到自己身上最脆弱的地方被慢慢包裹,紧实,滚热,并带着……甜蜜的疼痛。   他微微咬着唇,头上浸了微微的细汗。优美的脖颈舒展着,纤细柔韧的腰肢向上挺起,虽然疼痛着,却还是想要不由自主,主动去迎合。   因为此时包裹着自己的,是他最爱的阿狸啊!   双臂慢慢地,抚摸着此时正占有着自己身体的少女,手指滑过她微汗的肌肤。   耳边有低低的轻喃,一遍一遍呼唤着。   “师父,师父,师父……”   那是阿狸的声音,包含着情+欲,带着点点绝望似的深情。   渐渐地,疼痛开始被另一种感受所取代,像是落入无底的深渊,无边的黑暗,不知疲倦,不知满足。   身体开始随着对方的韵律而摆动,发丝交缠。   摆动间,阿狸微微睁开眼睛。身下的人儿眯着眼睛,赤+裸的雪白身体,满布自己留下的点点痕迹。于是乎,原本就无比诱人的身体,便更添了几分妖冶之美。她低下头,两个人的某处,此时正紧紧地连接在一起。   师父的那个地方粉嫩漂亮,如今,正包含在自己的身体里,颤抖着,享受着她的疼爱。   如今,她终于确定。   师父从内到外,全都是自己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抱歉啊亲们……平安夜去听了李宗盛的演唱会,结果就是嗨过了头,乐极生悲偏头痛了好几天……所以更新就一拖再拖……本来一直都卯足了劲希望两个人的XXOO能更加让人难忘一些,不过刚刚回头看,不知这种状态下码出来的能不能让大家满意……哎,我会继续琢磨,第一次虽然温柔了点,也许不太过瘾,咱,咱后面补…… ☆、第八十六章 后续   阿狸隐忍了这么久,这一次终于圆满,可以将美人师父一次性吃干抹净。于是之前憋得多辛苦,吃掉师父的欲+望便有多强烈。再加之宝贝师父温顺又乖巧,即便只是光光地躺在床上睁着那双无辜的丹凤眼眸看着你,摆出一副任卿采撷的模样,香肌玉骨,也足以让人血脉喷张。更何况如今,面对的是自己喜欢的阿狸,所以几番撩拨,便已动情。阿狸自然经受不住,疯狂得一发不可收拾。   如此干柴烈火,越烧越旺,待到阿狸满足地呼出口气,寒筱已经疲软得连跟手指都抬不起来。   两个人的身上,汗湿了一层又一层。不过阿狸看看蜷在床上眼睛都睁不开的师父,知道此时莫要说他自己沐浴,恐怕连动一动都是问题。   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阿狸披了件外衣走出去,却发觉门外并没有人。唯有两壶滚热的水,被人留在了门口。   时间竟然刚刚好。   阿狸眨眨眼,心中已隐隐猜出会帮她做这些事的那个人。   远处,慕容念坐在一棵高高的树上,摇晃着腿。一双绮丽的冰眸看着某间房舍的门口,血眸少女四处张望着,而后,把门边的两个水壶拎进屋子里。   “以后,一定要好好敲她一笔!”   慕容念摸着下巴,眸子微微眯着。   浴桶是现成的,院中也有单独的水井。   阿狸先用温水帮师父清理干净,自己才又简单地泡了个澡。而后才上了床,拉开被子躺进去,将香喷喷的师父搂进怀里,抱着缩成一团。   实在是累极,寒筱睡得昏天黑地。即便刚刚被阿狸全身上下一顿清理,也依旧赖在梦里不肯出来。如今身边多了一个送上门的抱枕,他当然乐得笑纳,闭着眼睛哼哼了两声,便蹭了过去,在阿狸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   待到夕阳西下的时候,寒筱终于悠悠转醒。更确切地说,他其实是被饿醒的。一整日都没有进食,还做了那么多激烈的事。所以如今身体刚刚恢复一些,肚子马上就开始抗议了。   寒筱睁开眼睛,美丽的丹凤眼眸中闪过一丝水光。慢慢移动双手,发现它们正紧紧贴在一个赤+裸温暖的胸口,双臂被一个人的臂弯裹着,无法活动。而自己的身上,依旧是光溜溜的。   抬起头,看到的是少女那一双滟潋的血色眼眸。少女的神情有些茫然,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这样的姿势醒来,早已不是第一次。然而今日,似乎,又有什么是与以往不同的。   是什么呢?   寒筱微微动了动,双腿之间立即传来丝丝疼痛。于是,寒筱终于明白是哪里不同了。   他和阿狸……   真的什么都发生了。   阿狸一直都没有睡,只是拥着师父,看着他可爱的睡颜发了会儿呆,便开始思考两个人的将来。   成亲的时候,势必要面对所有江湖人士的。虽然师父早就说过自己不会在意外面的悠悠之口,可是,每次想到这个,阿狸还是会为师父感到心疼……毕竟,倘若不是她死缠烂打,师父或许会嫁给一个年龄身份都更加合适的人,过着安稳的日子……   还有祖母那边……不知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阿狸想着,不禁微微拧眉。   直到眉心间传来了些微凉而柔软的触感,是师父正心疼地按着那里。   “师父说过,会陪着阿狸的。”   似是猜出了阿狸心中的担忧,寒筱软软地说着。   虽然只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阿狸心头的巨石,却奇迹般地变得不再那么发堵。   “师父醒了?”   阿狸捉过师父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啄着。   被子动了动,滑过寒筱赤+裸白皙的肩头。他怕冷地缩了缩,将手伸回去,整个身子都蜷进被子里。   阿狸低头,被子里黑黑的。由于之前自己有沐浴过,因此身上是穿着里衣的。不过师父做完之后便睡了,所以如今身上依旧未着寸缕。   阿狸想着,眸光越发幽深了些。   “师父冷吗?”   阿狸轻声问着,身子已经慢慢蹭过去,再次将师父揽进怀里。   手掌抚过细腻的肌肤,像是上了瘾,停不下来。纤长而秀美的手指抚到师父的胸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搓着可爱的小粉红,直到它被蹂+躏得慢慢挺+立起来,便又坏心地转战到另一颗上去。   寒筱躲不开,不自在地扭了扭,哼哼着拿眼睛去瞪她。   阿狸的指肚上也有薄薄的茧,摩挲在自己胸前那粉嫩的地方,会让他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阿狸将师父的反应看在眼里,却坏心地不肯停手。   “阿狸~~~”   某人终于出声抗议,奈何声音里夹杂了不自禁的情+欲,变得更像是邀请。   “嗯?”   阿狸装傻,眨着眼睛看着怀中微微发抖的人儿,满眼的笑意。   “那里还痛吗?”   阿狸轻声问着。   寒筱闻言红了脸。   “那里”指的是哪里,不言自明。   于是他含糊地摇了摇头。   阿狸见师父似乎并没有什么不适,这才放下心来,转而,一抹坏笑又挂上了嘴角。   “那……舒服吗?”   “……”   寒筱咬着唇,再次将头往被子里躲。阿狸哪里肯罢休,从身后箍住师父的纤腰,托起臀瓣不让他缩进去。   寒筱拗不过,又咬了咬唇,脸上鲜红欲滴。嗫嚅了许久,才软软地开口:   “我也不知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只是,我们在一起时候的样子,会不停在脑海中回放。一遍又一遍,无论如何都停不下来……”   “所以如今,师父也还是在想着吗?”   阿狸坏笑。   寒筱怔了怔,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   “嗯。”   寒筱不敢看阿狸的眼睛,觉得有些难为情。当他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越来越烧红的脸颊的时候,才发觉阿狸已经情不自禁,吻上他的脖颈。   濡湿黏腻的轻吻,慢慢变成牙齿细细的啃噬。不痛,却足以撼动理智。   胸前的两点被撩拨得再次挺+立,随着阿狸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寒筱低叹一声,凄惨地发现事情似乎……有些向自己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开去……   阿狸腾出一只手,一路向下,再一次握住不久前才被自己狠狠吞吐过的某处。那里依旧软软的,看样子是累极了。   当然,被自己索要了整整一个早上。即便刚刚休息了一会儿,显然还是远远不够的。   不想让师父太累。   阿狸犹豫着,脑海中一遍遍告诉自己——   来日方长。   寒筱也看到了阿狸眼中再次燃起的欲+火,心下一颤。   “我上午的时候,听到慕容姑娘也来了?”   寒筱用自己残存的理智努力寻找着话题。   “嗯。”   阿狸漫不经心地应着,眼睛盯着师父白皙的小腹。由于她刚刚的动作,被子已经被迫退到了两个人的腰际。于是阿狸可以将面前美人优美的线条尽收眼底。她还记得,不久之前,自己如今正盯着的地方,有过一枚小巧而鲜红的守宫砂。   如今,它已经完全消失了。   阿狸放软了眼神,凑过去,轻轻吻上那个地方。   寒筱浑身一震,脑袋里思考了一半的话冲口而出。   “我们去找阿念吧……”   “嗯?”   阿狸停下,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寒筱,血色的眸间带了一丝欲求、不满。   寒筱敏锐地感到了少女身上忽而多出的那一股寒意……   其实,他是想要建议阿狸去找慕容念问清楚的……可是,情急之下,话便只说了半句……   阿狸自然是不高兴的,师父在如此关键的时刻,竟然叫出了另一个女子的名字……而且还是……   “阿念?”   阿狸危险地眯起眸子。   “师父不觉得这个称呼过于亲热了些吗?”   寒筱忽然觉得如临大敌……   “我是说……慕容念……”   “慕容念?”   “……”   寒筱哑然。他知道,自己这个徒弟啊,吃起飞醋来总是惊心动魄六亲不认的……   “师父错了……”   某人软下声音,作可怜兮兮状……   在如此时刻,寒筱很识时务。   “所以?”   阿狸终于缓和了些脸色,挑眉看着身下满脸委屈的人儿。师父的眼中蒙了层雾气,像是林间湿润的朝露。黑黑的眼睛,小动物般,巴巴地看着她。于是阿狸心下一软,倘若师父可以很乖很自觉地补偿自己,那么……还是不要让他们的“第二次”太“刻骨铭心”为好……   阿狸继续犹豫,欲+望在理智边缘游走。   “所以?”   寒筱呆呆地跟着反问。   所以还能怎样?   他想不出来……   而且看着阿狸渐黑的脸色,越是紧张,越反应不过来……   结果……   饿狼扑羊再一次上演了……   “唔……不要吻那里……”   寒筱仰着头,两只手胡乱去推某人探进他怀里的毛茸茸的脑袋。奈何身上越发发软,声音发颤。   “啊……啊……阿狸……”   他们明明……几个时辰之前才刚刚做过……   而且……还是很多……很多次……   为什么……   阿狸她,还是会这般如狼似虎的样子??   而且……   自己竟然也……   寒筱对着自己在对方手中不受控制地起了反应的某处……   彻底无语了……   “其实,师父也是想要的。所以口是心非什么的,还是不要用来浪费力气了。”   阿狸用手指轻轻刮着被自己渐渐挑逗起来的某处,得意洋洋地眯着眼睛。   “那我们就做到它今天再也抬不起头来为止,这样,师父就可以满足了~~”   ……   寒筱鼓着脸,无语望苍天。   他根本没有欲求不满好不好……   任哪个男子被人这样那样之后……都是会变成眼下这种情况的好不好……   他明明是想睡觉……睡觉啊睡觉……   嗷~~阿狸,不许咬师父……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师父……第二日的惨状,请参看文章封面旁边的文案。对滴,文案就素接着这里的,所以偶就不再重复了~~后面的故事还有一小段,大概是关于寒筱的身世,以及阿狸想尽各种理由用各种方法吃掉师父的桥段……所以也可以说成是师父的心酸不归路……啊,哈哈~偶肿么觉得自己这么幸灾乐祸咩~~~???   下章,周四十一点,亲亲们,不见不散哈~   (不过话说每次偶提出类似这种愿望的时候,结果总是会……咳咳,不要乌鸦嘴……) ☆、第八十七章 搬家   再过两日便是小青与小洵成亲的日子,虽然仓促之下婚礼无法办得太过隆重,不过火宵也算是给足了两个人的面子,仅仅两天的时间,山庄上上下下都在为他们尽心准备,倒也弄得像模像样。   这样一来,小青与小洵自然要整日一起操办各种事情。阿狸见自己在弟子房舍中多有不便,便借机腆着脸搬到了寒筱那里。   当阿狸明目张胆抱着家当踏进师父房门的那一刻,不知击碎了山庄内多少女弟子的玻璃心……   当然,还有另一个玻璃心,此时正在屋子里,一脸戒备地看着某个有条不紊收拾着东西的家伙。   阿狸将一切收拾妥当之后,并没有再如前一天那般对师父做什么邪恶的事。而是从书橱中拣了本书,坐在小桌旁安安静静地读了起来。   即便如此,被欺负苦了的寒筱依旧无法安下心来。   桌子边上是肯定不能去了,因为有阿狸在。   去午睡?   太危险……   所以床也是万万不能接近的。   于是寒筱思来想去,便只能拖着酸痛的腰一点点移到书橱边,装模作样地整理着书卷。   可是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背后一阵阵发麻。   于是之后的事情开始变得有趣起来。   寒筱不论怎样装作不经意间地回头,都能在第一时间被自家徒弟发现。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可以确定,在自己目光落到阿狸脸上的前一秒,那个家伙的眼睛其实真的是还在黏在书上的!   于是寒筱只能不时地一阵窘迫,大有一种被捉了现行的负罪感。   而就当寒筱被自己心中那无形的假想敌逼迫得快要哭出来的时候,身后一暖——   这一次,真的是阿狸过来抱他了。   “师父……”   阿狸的声音依旧是软软的,然而吹在寒筱的耳廓里,却让他觉得脸慢慢不可控制地变得烧红。   “‘忙’了这么久,师父累吗?”   明明是很平常的关心,寒筱却忽然觉得眩晕。好看的丹凤眼眸不自觉往床上一瞄,坚定地摇头。   “不累。”   因为他有预感,倘若自己会说累的话,一定会被阿狸借机骗到床上去的……   骗到床上不是重点,重点是骗上床之后的遭遇……   不过阿狸听到寒筱的否认并不沮丧,反而似是听到了什么好消息。   “既然师父不累,那我们……”   寒筱呆呆转过头,在对上阿狸那双闪着精光的眼眸之后——   心头涌上一种不好的预感……   ……   &&&   火宵听闻阿狸明目张胆搬家的举动,险些将书房中那一条上好的红木桌案击得粉碎。不过脑中瞬间反映过慕容念如今还赖在山庄中不肯离去,便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作罢。结果到了当天下午,那可怜的的红木桌案还是被她一掌击碎了。   对于祖母的突然改变,阿狸自然心中疑惑。而在她问过慕容念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阿狸她其实……还是原先那个刻板守旧的阿狸啊……   所以断袖之癖什么的……   慕容念看着阿狸僵在原处,如吞了一万只苍蝇的神情,撇了撇嘴,十分不满。   “喂,我可是为了你这家伙才如此往自己肋上插刀的啊。你以为我很喜欢把自己和你凑做一对吗?还有,倘若因为这件事情而让我娶不到夫郎,我定要将你与寒师父拆散了不可!”   面对面前少女的咆哮,阿狸闻言眨眨眼,故作疑惑状。   “你娶不到夫郎,与我有何关系?”   慕容念闻言差点吐血,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断、袖、之、癖!”   她见阿狸依旧不为所动,眸光一闪。   “其实,当初我去找火庄主的时候,本是想要提另一个人的亲的。你猜,那个人会是谁?”   满意地看到阿狸瞬间转黑的脸色,慕容念哈哈大笑起来。   “果然!我猜,寒师父会是你一辈子的软肋。”   面对某人的奚落,阿狸坦然接受。   “是的。”   慕容念无语。   阿狸的脸皮竟然越来越厚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短了些……因为偶昨天粗去玩了……捂脸……下章,下章会恢复正常~周六十点~ ☆、第八十八章 遂愿   阿狸听出这一次慕容念虽然张口闭口提到娶亲,却并未如往常那般将自家筝叔叔挂在嘴边。于是心下不免担忧,思来想去,还是含蓄地问出了口:   “筝叔叔那里,最近可好?”   果然,慕容念闻言眼神一黯。   “挺好的。”   她淡淡说着,却不见以往眼中难掩的那抹神采。阿狸还记得,原先自己每一次提到筝叔叔,阿念的眼睛都会发光。   可是如今……   阿狸见状,心中已有几分明了。   慕容念虽平日里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样子,心中对于筝叔叔却是难得的专情。她知道慕容念与她娘一样,对名利一向看得淡漠,对于打理离殇宫更是丝毫没有兴趣。倘若不是怕筝叔叔失望,依着阿念的性子,恐怕早就抛下那繁琐的宫中事务逃之夭夭了。   而这些年来,慕容念对于筝叔叔的心思,阿狸一直看在眼里。她知道慕容念早就认定了对方,也知道筝叔叔与自家师父温顺的性子不同,慕容念若想圆了心愿,即便她不想承认,可希望实在是太过渺茫。   想到自己与师父如今能够在一起,阿念在这其中周旋,必是费了不少心思。而自己对于阿念的事情,能帮上忙的地方却少得可怜。想到这里,阿狸便打起精神,故作轻松地对慕容念笑道:   “倘若你以后真的娶不到夫侍,我与师父的第一个女儿,便过继给你。”   慕容念闻言抬眸,绮丽的冰眸中波光一转,隐隐带着几分惊讶,而后,惊讶开始变为感动。   即便是在武林中,除了至亲至信,很少有人会舍得将女儿过继给别人。   想到这里,慕容念竟觉得眼眶有些发涨。她眯了眯眼睛,摆出一副夸张的神情。   “你这话可是当真?”   阿狸点头。   慕容念笑着摸摸下巴。   “那要立个字据我才放心,省得之后,你若是反悔了可怎么好。”   正说着,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于是她撇着嘴,一双眼睛危险地看着阿狸。   “你光说了女孩,那男孩呢?为何不行?”   阿狸没有回答,只是挑眉看她。   慕容念看着阿狸的眼神,心中十分后悔当初并不该多管闲事帮她这个损友。   阿狸,果真是个彻头彻尾的损友啊……   “我看你不仅恋师,等以后寒公子若是生了个儿子,你恐怕还要恋子!”   面对慕容念的调侃,阿狸依旧面不改色。   “凡是师父生的,我都喜欢。不过男孩交到你的手里,我实在不太放心。万一你哪天忽然转性,改对小的感兴趣,那可如何是好?”   “……”   慕容念再一次觉得阿狸不仅是损友,而且是个让她绝交之心与日俱增的损友。   &&&   阿狸本以为慕容念会等到她与师父成亲之后再离去,没成想,在某一个清晨,阿狸却被山庄弟子递上一封留书,被告知慕容宫主天刚亮就已经离去了,这封信是她临行前留给阿狸姑娘的。   阿狸打开书信,却见上面寥寥草草写着八个字:   睡相不错,再接再厉。   而后,那个小弟子便疑惑地看到火狸姑娘手中的信纸抖啊抖。   准备婚礼期间,火溪曾经来找过阿狸一次。两个人是在去往阿狸如今住处的必经之路上相见的。火溪当时怀中抱着剑,像是等了很久。   “和我比一场?”   火溪问着,剑却已经出鞘,阿狸只得接招。   两个人来来回回,剑光交错。阿狸最近醉心于师父的温柔乡,心思自不在练功上。而火溪却正相反,几乎天天除了睡觉吃饭都泡在练功场。所以即便火溪如今的武功已在阿狸之下,今日这场比试,两个人却迟迟难以分出胜负。   最后“闶阆”一声,两个人的银剑双双飞了出去。   直到火溪将两人的剑捡了回来,阿狸依旧不知这场比武到底目的何在。   “好了,时辰不早,快回去吧。你家师父想必已经在等你了。”   火溪说着,掩住眼底那一抹失落,便丢下兀自回不过神的阿狸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阿狸站在原地,总觉得今日的火溪有些神经兮兮的。   不过这两个人向来不算亲厚,所以事情过去没多久,便被阿狸抛到脑后。   慕容念离开的第十日,也就是阿狸与寒筱成亲的前一日,离殇宫放出消息,说要为筝公子比武招亲。比武场设在离殇宫内,上场的女子不论老幼,取胜的条件只有一个,就是打败离殇宫的少宫主慕容念。   消息一出,武林哗然。   要知道筝公子可是武林中出了名的清高美人,不知多少武林豪杰将其当做梦中情人一般默默藏在心里。只可惜这次比武招亲的条件实在是过于苛刻,于是乎,众人只得干跺脚扼腕叹息,后悔自己为何没有珍惜时间好好练武。   于是乎到最后比武招亲的事情只是雷声大雨点小,除了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之徒扬言要去抱得美人归以外,大部分人都只是持观望态度。   阿狸知道慕容念之所以选在这一日放出消息,是有心帮她。于是心下十分感动,特地命人准备了上好的金疮药,并吩咐送药弟子一定要日夜兼程,尽快将药送到离殇宫去。   送药的小弟子十分费解,要说如今,能够伤到堂堂离殇宫少宫主的人,除了江湖中几位老资历的高手,恐怕就数眼前她们自家的火狸姑娘了。如今擂台还未开始,火狸姑娘却早早送去伤药,莫非是要向慕容少宫主挑战吗?原来她家未来的庄主大人专门喜欢比自己大上许多的美貌男子啊……   关于阿狸与寒筱的婚事,最终还是在阿狸的要求下没有太过张扬。不过该有的仪式,三媒六聘,却一样都没有少。   成亲当日,一向里没心没肺的寒筱竟然破天荒地紧张起来。婚礼过程中还几次踩到了自己的衣摆,不过多亏有阿狸一直在旁小心护着,这才没有在众人面前丢脸。   许是有了离殇宫比武招亲的事情作为衬托,关于铸剑山庄的火狸姑娘执意要娶自家师父为夫的事情,江湖中人虽有震惊,然而奇迹般地,却很少有苛责之声。尤其是有幸来到喜宴上的人们,见到这对一身大红喜服的金童玉女,便只剩下惊艳,哪里还顾得上其他。   寒筱平日衣着都很朴素,然而即便如此,已难掩其天人之姿。今日青丝束起,华衣加身,更显得美如谪仙。若不是顾及着旁边的红衣少女越来越黑的脸色,以及她那一身傲人的武功,在场众人都恨不得将眼睛粘到新郎的身上才好。   于是乎,在场之人甚至开始暗暗感叹,火狸姑娘当真好定力,身边守着一个如此如花似玉的美人师父,竟然可以忍到如今方才下手……   待到阿狸成亲之后,火宵按照约定,传阿狸铸剑山庄少庄主之位。自己虽未完全放下庄中事务,却已很少插手。   对于火宵忽然间的改变,最为震惊的自然是一直陪在她身边的火芷,为的这件事,火芷甚至暗暗找过郎中去给火宵看诊,待得到一切安好的结论之后,便越发觉得奇怪。倘若不是毒娘子申行止已失踪多年,她甚至怀疑老庄主是否是中了什么无解之毒,才会忽然看破红尘的……   不过对于此事,庄中一些弟子却有不同的看法。据一位弟子所说,她某一日夜里,曾见到一个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奇怪人物出入了庄主的书房。或许,便是那位不出世的高人,点化了她们最为顽固的老庄主大人。   从此,铸剑山庄的春天就要来到了。   就在阿狸开始怀疑日子过得平静得有些不真实的时候,一个轻功了得的小小少年趁着夜色偷偷潜入了铸剑山庄之中。   不过不幸的是,那一晚,正巧轮到从不懂得怜香惜玉的火溪姑娘值夜。并且,火溪姑娘那一日恰好心情不好……   当阿狸转日一早从小青那里得知了寒笙又一次不知深浅地夜闯了山庄,并且被火溪关到了地牢中之后,不由得在心中默默为他默哀了数秒。   “是我们在林子里遇到过的那个少年吗?”   寒筱从被子里探出头来,美丽的丹凤眼眸中闪着点点细碎的微光,像是林间的晨曦,温暖而柔软。露在被子外面的雪白颈项上还落着几处惹人遐想的红痕,于是乎,昨天夜里的种种画面便开始不断在脑中回放……   师父的轻喘,师父的低吟,师父的呢喃……   阿狸探身爱怜地为自家宝贝师父掖好被子,心中暗暗思量,所天晚上……自己是不是做得有些太没有节制了?   阿狸本以为成亲之前的师父便已经美到极致了,却没想到,自从与自己有了夫妻之实之后,师父变得越发温婉可人。那种已婚少夫身上独有的韵味,简直让她着迷到了无可自拔的地步。   “可以让我去见见他吗?”   寒筱并没有注意到自家徒弟痴迷的眼神,低声问着,那般让人不忍拒绝的恳求的目光,阿狸自是禁受不住的。   然而考虑到地牢的环境以及寒笙小公子那野猫一样危险的性子,自家师父这般温软无害,恐怕是要吃亏的……   “……我得陪着师父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十点,还有一更~ ☆、第八十九章 地牢   当寒筱进入地牢中的时候,寒笙正蹲在牢房里,手中拿着小石子在地上写写画画,口中还不停碎碎念着。   寒筱慢慢走近,脚步声尽量放轻,总是怕吓到面前这个正专心致志诅咒着自家阿狸与火溪姑娘的小少年。   不过即便如此,耳尖的寒笙还是在第一时间警觉地转过了头,一双稚气未脱的眼眸紧紧地盯着眼前这个柔弱的美丽男子。   “你来做什么?”   寒笙开口,眼神依旧如那次在林子里见面时一般冷冷的。地牢中很昏暗,只有接近牢房顶部的地方有个小小的窗。衬在昏暗的光线中,小少年的神情被额上的碎发遮住,显得更加疏离而淡漠。   面对对方毫无掩饰的敌意,寒筱有些局促。他一向性子柔软,面对寒笙这样的态度,竟越发不知该如何面对。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   “能告诉我你的爹娘是谁吗?”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寒笙说的虽是问句,可是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拒绝。   “也许会有关系的……”   寒筱的声音弱了些。   “你不觉得,我们长得很像吗?我也姓寒,我叫寒筱……”   寒筱说着,蹲下身子,用石子在地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寒笙看着地上那两个字,有些出神。而后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撇了撇嘴。   “那又怎样?”   “……”   阿狸原本一直站在牢房门口,如今看到自家宝贝师父被寒笙那个臭小子刁难,自然不能再袖手旁观。   当阿狸从玄关处走到牢房中间的时候,她很满意地看到了寒笙小盆友微微睁大了眼睛,而后,似是想到了刚刚对待寒筱的态度,眼神有些发虚。   对于火狸与寒筱的关系,寒笙已经有所耳闻。所以他心中自然清楚,倘若自己只是得罪了火狸,或许她并不会将自己怎样。可是,如果受害者变成寒筱,那么火狸是从不介意多松松筋骨的……   似是看出了寒笙的心思,阿狸清了清喉咙,直接开门见山。   “你可知道,你与我师父到底是何关系?”   “不知道!”   寒笙嘴硬,之后偷偷瞄了火狸的脸色,见她一言不发,便只好又接着开口:   “你以为我自己就不想知道吗?我曾去问过长老,可是他不肯说,我又有什么办法?”   “长老?”   火狸低喃。   “屠冥教的长老?如今实际掌控着整个教派的那个人?”   寒笙见火狸目光锐利,撇了撇嘴。   “才不告诉你!”   “不说也罢。”   阿狸见状没有再问下去。   “既然是屠冥教中之人,那么不论她是何地位,都不足畏惧。”   “不许你这般说我爹爹!”   寒笙低吼,随即哑住。抬起头,却见到阿狸正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寒公子,同样的错误,能不能不这么快就犯第二次?”   寒笙气得脸红脖子粗。   阿狸看着寒笙的样子,猜想从他这里必是再得不到什么关于师父的消息。如今,或许只有见到那位传言中的屠冥长老,一切谜底才能解开。   “屠冥教如今,栖居在何处?”   阿狸问道。   寒笙这次学聪明了,扭着头不搭理她。   “你若是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那我便叫火溪来问你好了。”   阿狸说着,牵起师父的手作势要走。   “喂!”   寒笙果然在意。见到阿狸回头,才不情不愿地开口:   “你以为被你们这些所谓武林正道偷袭一次,便会逼得我屠冥教放弃这些年来的基业吗?”   “原来如此。”   阿狸说着,转头去看寒筱。   “不如我们自己去找吧?”   寒筱点点头,而后,便随着阿狸一道离开了。   “喂喂!我呢我呢?”   眼见着面前的两个人就这样离开,寒笙立即抗议。不过,还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消失在牢房的那扇门后……   走出牢房之后,寒筱忽而停住,有些担忧地看着身后那黑漆漆的地方。   “铸剑山庄会如何处理寒笙呢?”   阿狸知道师父虽未明说,但到底为寒笙担心的。   “这孩子太过毛躁,放到外面早晚还是要惹祸,不如就暂且关一段时间,让阿溪好好管一管。不过师父放心,阿溪虽看起来凶凶的,但是绝不会伤到他的。”   寒筱听了阿狸这样说,终于放心地点了点头,而后,又疑惑地蹙起了眉。   “火溪哪里凶了?她明明待人很好啊……”   寒筱还记得又一次他在山庄中迷路,还是火溪姑娘将他送回去的呢。   “哦?”   阿狸眨眨眼,没再说什么。可是寒筱却忽然觉得背后一凉,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当晚——   阿狸就火溪姑娘到底好不好这个问题,与师父进行了“深刻”的“讨论”。当然讨论的地点,是在床上~~而最终,依旧是以正方惨败惨败惨惨败为结局……   作者有话要说:  短了些……不过明天俺歇班,小绵羊不在家,可以踏踏实实码字~明晚十点,一满章~ ☆、第九十章 身世   “阿狸,我们……真的要去找屠冥教吗?”   寒筱窝在被子里,环住阿狸的一只胳膊,将额头贴在她的肩膀上。   “这该是找到师父身世最快的办法了。”   阿狸翻身去吻师父的脸颊,声音有些黏黏腻腻的。   “师父在担心什么呢?”   寒筱任阿狸吃着豆腐,长长的睫毛蹭到阿狸的皮肤。   他有些不敢说,怕说出来之后,一切都会变成真的。他怕自己真的与屠冥教有所瓜葛,怕他会给阿狸带来新的麻烦。毕竟如今,两个人能这样安安稳稳地在一起,他已经很满足了。   阿狸静静等着寒筱的回答,见他久久不语,便兀自接了下去。   “其实,我一直都很很想见见师父的爹娘的。”   寒筱睁开有些迷蒙的眼睛,美丽的丹凤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她。   “因为倘若没有得到他们的首肯,我便总觉得是自己罪大恶极,将师父诱拐到了这里,然后……吃干抹净了。”   阿狸说着,眨眨眼。   寒筱听了阿狸的话,微微有些脸红,顿了顿,才开口:   “其实,我是自愿的。”   “嗯?”   “我是自愿送来让阿狸吃的。”   寒筱说着,探起身,轻轻吻了阿狸的唇。   “所以不论我的爹娘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不能分开我们。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选择陪在我家小别扭身边的。”   阿狸怔怔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只觉得心中化开一片温甜。   “对了,我昨日发觉床底下似乎多了一盒奇怪的东西……可是你拿来的?”   寒筱说着,探起身,想要越过阿狸将床下的东西拿上来,却被阿狸一把捞住。   “什,什么东西?”   阿狸有些心虚。   竟然,这么快就被师父发现了……   “你也不知道吗?”   寒筱见了阿狸的神色,像是同自己一样毫不知情,便越发想不通了。   如果连阿狸都不清楚,那那些东西到底是哪里来的呢?   “其实……那是小青送给我的。”   阿狸含含糊糊地答着。   事实上,那些东西是一位已经成亲的师姐送给小青的。小青本想给小洵用,可是小洵脸皮薄,见了那些东西,立即摇头。每次她想用强,对方就会泪眼汪汪地看着她。小青拗不过,便只好放弃了。不过她觉得这些东西很难弄到,扔了实在心疼,于是,便转手送给了阿狸……   阿狸还记得,当小青将那一盒乱七八糟的东西塞入自己怀中的时候,那肝儿疼又罪恶的眼神呦~~~   “阿狸?”   寒筱见阿狸神色复杂地出神,不由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阿狸下意识地捉住寒筱的手,对上那一双温软而无辜的眼眸。   于是某人的心又开始痒痒起来。   “师父……”   阿狸咽了口口水。   “等咱们再回山庄的时候,我便告诉师父那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可好?”   寒筱看着阿狸眼中闪闪的光亮,不明所以地乖乖点头。   阿狸深深觉得自己实在是……   太邪恶了~~~   &&&   消除了心中的顾虑,待到两个人正式出发的时候,更像是去游山玩水。   到了北方阿狸才发现,这里的许多地方虽然表面上一直很平静,实际上却都已经被屠冥教暗暗浸透。虽然起先只是让她发现了些许的蛛丝马迹,不过三日之前,阿狸已经发觉有人开始一路暗暗监视着他们的行踪。   阿狸并没有轻举妄动。   直到来到之前曾被设计突袭过一次的屠冥老巢附近,阿狸看了看天色,决定明日再继续进发。   这是座规模不大的小镇,因此一年中也难得会有几次节庆之事。不过很巧的,这两日却正赶上了当地的庙会。   阿狸自然要拉着师父好好逛一逛。   这里的庙会不似铸剑镇那般热闹,规模也要小上许多。不过难得的是带着浓厚的异域风情,少了一份拥挤,却多了许多可以让人细细游览的闲情。   一个晚上走下来,寒筱的手中多了许多新奇的小玩意儿。   这让寒筱不自觉又想起了之前阿狸留在他们床底下的那个小盒子里面的东西。阿狸越是闪烁其词,寒筱便越发觉得好奇。   其实寒筱这一路上一直都在想着,但是顾虑到之前已经和阿狸约定好回到山庄之后才能知道那些长得怪模怪样东西的用处,所以便一直憋在心里。直到庙会快要结束的时候,才又按捺不住,拐弯抹角地问出了口。   没成想,阿狸一听,目光一滞,看待师父的眼神立即深邃起来。   寒筱不明所以,只觉得背后一阵发凉,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不过还未等他反应,人已经被阿狸拉进怀里,飞快地朝着客栈的方向跃去……   少不得一晚上的脸红心跳生吞活剥,从此,寒筱再也不敢提起那床底下的东西了……   当然,关于两个人的约定,阿狸是一定会记着的~~   转日清晨两个人都睡到了日上三竿,来到客栈一楼的堂中吃饭的时候,才发觉竟有人已早早等在那里。   那女子看起来二十上下,见到阿狸小心翼翼地扶着自家依旧腿软的师父下楼梯的样子时,嘴角抽了抽,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何会等了这么久……   “我家长老有请。”   女子对着阿狸一抱拳。   阿狸微微一怔,她自然明白女子口中的长老是谁。只是对方会主动相请,确是让她有些意外……   女子见阿狸面露犹豫之色,自然明白她担心的是身旁这容貌出众的男子,于是言道:   “倘若我家长老大人想要对二位不利,断不会等到如今方才下手的。”   “阿狸,我们去吧。”   寒筱拉了拉阿狸的衣袖。   &&&   正如寒笙所言,屠冥教的老巢果然还在原来的地方。阿狸看着教中来来往往的教徒,忽然有一种被耍得很惨的感觉。   当年若非是逍遥掌门的缘故,如今,这里也许早就被武林各派所联合清剿了。不过,如果是那样的活,师父如今,便该伤心了吧……   阿狸转过头,看着自己身边的师父。那双温软的美丽眼眸正打量着四周的建筑,或许,这里才是他本应该生活的地方吧。只是当初的造物弄人,让他远离家乡,而后,遇到了自己……   想到这里,阿狸抓着师父的手又紧了些。   两个人被之前的女子引到一处厅堂,那女子便闪身离开了。过了一会儿,便有小童过来为他们沏茶。   北地严寒,所以沏的是姜糖茶。   奉过茶之后,那小童并没有走,而是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陌生人。   “屠冥教中很少会来客人,你们是长老邀请的吗?”   寒筱见小童单纯可爱,弯起眼睛点了点头。   小童有些不好意思。   “你和寒笙长得好像啊,你们是兄弟吗?”   寒筱闻言一顿。   “我也不清楚。”   小童见到面前美丽男子眼中流露出的不安,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虽然寒笙总说自己是教中最漂亮的,可是我觉得,你比寒笙还要漂亮。”   这该是……小孩子特有的安慰方式吗?   寒筱没有说话,依旧只是笑了笑。   “我说的是真的。”   小童强调。   “我从未见过你这般美丽的男子。据说长老年轻的时候也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只是,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他。”   小童正说着,却见到之前的女子进了屋子。   “寒公子,长老有请。”   女子虽是对着寒筱说的,眼神却看着阿狸。果然,她见到阿狸微微蹙起了眉。   “放心,不会有事的。”   寒筱将自己的手放到阿狸的手上,握了握。   “还记得我在山庄时说过的话吗?没有人会分开我们的。”   阿狸张了张口,却没有说什么,于是便沉默着,看着师父的背影慢慢变远。   阿狸没有想到,师父这一走,便走了整整三日。   起先阿狸是十分担心的,甚至曾经运用轻功悄悄地到各处搜寻。屠冥教众并没有对她的行动做出任何限制,所以她在各处都是自由的。   直到当天傍晚,她远远地看到了师父的背影,身边似乎还有一位年长的男子,只是由于距离的关系,她看不到师父的神情。只能从他的举止中断定师父该是安全的,而且,似乎与身边的人相处得很好。   看到师父平安无事,阿狸最初的感觉是安心。而后,渐渐地,开始觉得无力,心中淡淡的,泛着一股酸涩。   即便平日表现得如何沉稳内敛,阿狸都只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于她而言,失去显得尤为沉重,尤其是师父——她这一生之中,最最重要的人。   倘若有一日,师父真的离开了她……   每次想到这里,阿狸都会觉得不安。   第三日的夜里,阿狸做了一个梦。梦中依旧是那个一直为他们引路的屠冥女子,她走到阿狸的身边,淡淡地说出一句话:   你可以走了。   阿狸看到女子的身后白茫茫一片,没有师父的身影。   这样简单的梦,阿狸并没有被惊醒,只是梦中的画面一次次重复着。   结果转日清晨,曾经见到过阿狸的小童一看到她,第一眼便看到了少女眼底那两块深深的青黑。   阿狸强迫自己在花园中散步,好让时间过得更快一些。路上遇到了曾经的逍遥掌门,她对阿狸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   “凉秋最近还好吗?”   年过半百的女子踌躇着,还是将心底的话问出了口。   阿狸点点头。   “他如今和沈爹爹住在离殇宫,阿念很细心,他们父子过得很好。只是,这里离离殇宫并不远,倘若掌门能够亲自去看看他们,想必他们会更开心的。”   阿狸淡淡说着,对于逍遥掌门的叛变,她依旧是有心结的。抛弃自己的一切来到屠冥教,阿狸始终无法理解她的初衷。   逍遥掌门听了阿狸的话,只是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又开口:   “据我所知,但凡受长老之邀来到屠冥教,没有人再愿意离开。”   少女看着地上干枯的草梗,没有说话。   耳边传来一声叹息,很显然,是出自逍遥掌门的。   “关于你和寒公子的事,我已有所耳闻。其实当初我是真心中意你,希望能将凉秋托付给你,也算了了我的牵挂。只可惜你们两个孩子,有缘无分。这些年寒公子住在琼山,我虽很少过问,却也知道他是个难得的佳人。至于寒公子是长老之子的事情,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逍遥掌门说着,见到面前少女的背僵了僵,于是心下生出几分不忍。   她与阿狸今日在此相见并非偶然。   然而劝阿狸趁早放弃的话还未说出口,却先听到了阿狸的声音:   “师父一定会回到我身边的。”   作者有话要说:  刚发现内容抽了……今日继续更,十点哦亲们~~ ☆、第九十一章 拜祭   “师父一定会回到我身边的。”   倘若阿狸是在三天之前说出这句话,心头一定不会缠绕着如此时这般,钝痛的感觉。   &&&   再一次与师父相见,是在七日之后。   当时寒筱见到阿狸,着实吓了一跳。   “生病了吗?”   寒筱走过来,手掌抚上阿狸的额头。   阿狸并没有否认,只是终于呼出一口气。   “师父可知道有一种病,叫做相思成疾?”   阿狸的神情很温柔,其中,甚至带着几分难以形容的如释重负。滟潋的血色眼眸像是湖水,其中倒映着的,从来都是眼前的人儿。   明明心中一直坚信着师父会回来,可是,依旧还是会不安。   因为,太害怕失去了。   看到自家宝贝阿狸脸上的神伤和委屈,寒筱真是心疼极了。   “我不是早就传信给你,说会和爹亲呆上几日再回去吗?”   寒筱的声音很轻柔,带着毫不掩饰的心疼,一字一句,全都敲到了阿狸的心里。   阿狸没有回答,因为那些事情已经不重要了。她只是忽而将师父拉到身前,寒筱重心不稳,软软撞进阿狸的怀里。而后,被拥得死紧。   熟悉的清香飘进鼻尖,这样温软的触感,明明只暂别了短短几日,便已想念的快要发疯了。   “师父答应我,再也不要离开阿狸了,好不好?”   阿狸将头贴近师父的脸颊,轻轻蹭着。   寒筱伸出手,抚摸着忽然变得粘人的自家小别扭的背。   “放心,师父不会离开你的。”   “阿狸,我们这就离开吧?”   寒筱将下巴抵上阿狸的肩,睁开明润的眼睛。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阿狸身后的风景。在不远的地方,有一座小楼,楼顶的位置,此时正立着一位年长的男子。   晨间有淡淡的雾气,衬得男子美如谪仙。他静静看着花园中紧紧相拥的两道身影,驻足了许久,才无声离去。   寒筱已经做出了自己的决定。   两个人安然离开屠冥教,寒筱提议,既然已经来到了这里,不如一起去拜祭一下阿狸的爹亲?   见到自家宝贝师父如此贤惠,阿狸自然欣然同意。   慕容念得到消息,早早便出城迎接。一行三人先来到了乔莎与龙吟月的隐居小院,乔氏夫妇二人见到阿狸带着夫君回来,自然无限欣慰。   于是乔莎主动请缨,钻到厨房中去做饭。龙吟月也拿出了新酿的梅兰酒,酒一开封,立即叫人食指大动。   寒筱不胜酒力,喝了一点便出了屋,搬了小凳子坐到厨房里,迷迷糊糊看着阿狸最为尊敬的乔姑姑娴熟地挥舞着锅铲。   “我听阿狸说,您的厨艺十分好。所以我要学一学,回去也做给阿狸吃。”   乔莎微微弯起唇角,看着面前男子红扑扑的脸颊。他也有一双很美丽的眼睛,让人看上去,觉得安心又温暖。于是乔莎瞬间了然,便是男子身上这一份难得的安逸和温软,才会让阿狸如此依赖的吧?   “寒公子只要一直陪在阿狸身边就够了。”   乔莎看着面前男子眼中那闪烁着的迷蒙与不解,只依旧淡淡笑着。   阿狸在屋子里,谈笑间总觉得慕容念有些心不在焉。   事实上早在他们来到寒州的时候,阿狸便提议慕容念将筝叔叔从宫中请出来一起团聚。慕容念听闻阿狸的话起先有些期期艾艾,不过最后还是同意了。   结果如今等到这个时辰,却迟迟不见兰陵筝的身影。   “看来定是你上一次的恶作剧,将你筝叔叔彻底惹恼了。”   龙吟月淡淡笑着,纤长的手指轻抚着自家女儿的头。慕容念耷拉着脑袋,在爹爹怀里蹭着。   “还不是爹爹和娘狠心,自小便把我扔给了筝叔叔。筝叔叔这些年为了照顾我,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耽搁了。我作为小辈,又是离殇宫的少宫主,自然要为宫中长辈的终身大事着想……”   龙吟月见自家阿念一副理直气壮振振有词的样子,无奈地笑着。   “这事情阿念怎能怪到爹娘身上?当年,明明是筝公子和笙公子联起手来,才将你从爹娘身边拐走的。只是你还没有记事的时候,你笙叔叔便嫁人了。那个时候,我与你娘见筝公子一面打理宫中事务一面还要拉扯着你这个淘气鬼实在辛苦,便也曾主动提议要将你接回来抚养。倒是你筝叔叔如何都不肯,整日将你抱在怀里生怕被人偷了去呢。”   慕容念平日很少有机会回到家中与父母团聚,所以这些事情,都还是第一次听说。此时目不转睛地听着,那一双绮丽的冰眸中,早已焕发了神采。   “爹爹说的可是当真?”   龙吟月点头。   “要不要爹爹与你筝叔叔当面质证?”   “还是不要了,筝叔叔会难为情的。这些事情,我自是相信爹爹不会骗我的。”   慕容念笑得心满意足。   龙吟月看着自家女儿笑嘻嘻的样子,心中早已软成一片。   关于阿念对筝公子的心思,他这个做爹爹的又怎会看不出?只是筝公子向来清高孤僻,又冷情冷性,龙吟月知道这事情多半只是自家傻丫头一厢情愿,便与乔莎都只装作不知情。   待到饭菜上桌,筝公子才翩翩而至,乌黑的发丝上粘了几片雪花,更让清高绝美的面容上多了几分冷艳。   不知是不是阿狸的错觉,她觉得筝叔叔出现在屋子里的那一瞬间,阿念的眼睛里都在放光……   “宫中有些事情耽搁了。”   兰陵筝说着,看向阿狸与身边的美丽男子。   “阿狸,果真长大了。”   阿狸已经许久未见到过筝叔叔,如今见面,自然十分感动。   外面依旧风雪交加,小屋中却温暖如春。原本朴素的小桌,如今挤了满满的人,难得的热闹。   “娘做的饭实在好吃!”   慕容念嘴巴塞得鼓鼓的,粉嫩的唇上油亮亮的。   乔莎闻言低笑,眼眸一转。   “那和你筝叔叔比起来呢?”   “啊?”   慕容念装傻,眼眸偷偷瞥向不为所动的兰陵筝,而后清了清喉咙。   “自然……比筝叔叔还差些火候。”   兰陵筝本正在夹菜,看到众人都齐刷刷将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抹不开面子,便转头看向慕容念。   “阿念何时吃过我做的饭?”   阿念见筝叔叔终于肯理睬自己,自然心中欢喜,讨好地开口:   “自是小时候,阿念不是筝叔叔养大的吗?”   兰陵筝今日心情颇好,也不再同慕容念斗气。   “那明日便让阿念吃一顿我做的饭吧。”   兰陵筝说得轻轻浅浅,慕容念听得心花怒放。乔莎与龙吟月相视一笑,频频摇头。阿狸与寒筱,看得云里雾里。   乔莎至今还十分清楚地记得,许多年前,她曾经“有幸”吃过一次筝公子做的红烧蹄膀。   那味道……   咳咳,十分让人难忘……   “若是能一辈子都吃到筝叔叔做的饭就好了。”   慕容念咬着筷子,不忘得便宜卖乖。   “那你得问问筝叔叔愿不愿意要你缠一辈子了。”   阿狸适时帮腔。   慕容念立即递了阿狸一个赞赏的眼神。   “缠一辈子的话……就和成亲差不多了吧?”   寒筱酒劲未醒,迷迷糊糊地接了下去。   不过在场之人,除了兰陵筝本人之外,都觉得这一句接得甚妙。   兰陵筝继续悠然地夹着菜,眼神冷冷淡淡,置身事外。   龙吟月见筝公子不答腔,场面恐怕要冷,便也开了口。   “婚姻大事,关乎终生,确是要仔细斟酌的。”   “不错。”   乔莎难得也一起应和,而后眸光又是一转,笑吟吟看向兰陵筝。   “如果是筝公子的话,我与吟月自是十分放心的。”   兰陵筝:“……”   其实,他心中是十分后悔抛开宫中事务来吃这顿鸿门宴的。   待到酒足饭饱,大家一起收拾满桌残局。寒筱正巧与筝公子一道,分到了洗完的任务。   寒筱原本性子就随和,此时饮了些酒,便一面忙活一面和兰陵筝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兰陵筝平日虽不善言谈,不过难得遇到变身话痨的寒筱,两个人聊着聊着,竟有一种惺惺相惜相见恨晚之感。   “前些日子我见到了爹爹,这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见到他。爹爹与我想得不同,他见到我,很开心,一点都不冷漠。他邀请我留在屠冥教,与他一起生活。我很想答应,可是,爹说倘若我留在那里,便要和阿狸分开,把她彻底忘了。”   寒筱轻轻说着,脸上依旧挂着温软的笑意。只是那美丽的眸光深处,似有清泉无声流淌。   那是他心中的泪。   至亲的两个人,如何割舍?   “他说,阿狸如今年少,爱慕美貌实属正常。但是她毕竟比我要小上十岁,待到我年老珠黄的时候,她却正值青春。即便之前爱得如何刻骨,也抵不过时光流转,他日难免会另觅新欢。到那个时候,即便我哭断肠,她也不会回头。倒不如趁早离开,给她留个念想,自己今后的路也能好过一些。我知道不仅是爹爹这般想,阿狸的祖母也是这般想的。亦或许,所有的人都是这般想的。”   寒筱的目光清亮,眼神依旧温温软软。可是兰陵筝却忽然感受到了面前男子那柔弱外表下的坚韧。   寒筱最后的选择不言自明。   “你很勇敢。”   兰陵筝说着,静静注视着手中光洁的瓷碗。碗中倒映出一张清高绝美的容颜,只是那容颜憔悴,眼神迷茫。   去拜祭孤无忧的路上,慕容念悠悠走到寒筱的身边,背着手,束起的黑发在风雪中飞扬。   “阿狸是不会变心的。”   寒筱闻言转过头。   “不是故意的,不过我听到了。寒师父和筝叔叔的话。阿狸从小便是个死脑筋,认准什么,便会一直这样认着,撞了南墙都不会回头。所以,寒师父不必担心阿狸会变心,因为,那家伙和我一样,长情得很~~”   慕容念脸上虽然依旧吊儿郎当的样子,眼神却难得的严肃真诚。   “我知道。”   寒筱依旧笑得眉眼弯弯。   阿狸原本正在和乔姑姑说着什么,见到慕容念偷偷跑去骚扰自家宝贝师父,当然要过去将寒筱护在怀中。   “师父,阿念有没有欺负你?”   “喂,阿狸,你这个小人之心。”   “我只是将心比心罢了。”   不算长也不算短的一路,便在某两人的拌嘴中度过。   半山腰上孤零零的那座坟墓,今日不再孤独。   “爹。”   阿狸拉着寒筱,来到孤无忧的坟前。   “他是我的师父,也是我的爱人。”   阿狸的声音在风雪中回响。   山上有厚厚的积雪,白白的,像是天鹅绒铺成的毯。一片雪白之下,沉睡着令人牵挂的人儿。   寒筱看着眼前用冰砌成的墓碑,握紧身旁少女的手。   “我会陪着阿狸的。”   一直,陪着阿狸的。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好开心~圆满了~番外目前暂定了一篇,就是之前关于阿狸寒筱床底下的小盒子~~也就是之前有亲亲求的肉~~嗷嗷,明晚十点~~ ☆、番外   回铸剑山庄的一路无波无折,两个人依旧游山玩水尽享美食,最后的结果就是——   寒筱的脸从尖尖的变成了圆圆的……   对于这种长肉先长脸的体质,寒筱觉得很无奈。   不过阿狸倒无所谓。   “很好,这样也很可爱。”   好吧,阿狸承认,就算自家宝贝师父胖成一头猪,她都会觉得是一只可爱的猪的……   当阿狸把这个想法当做安慰告诉师父之后,寒筱忽然觉得,支撑自己减肥的动力瞬间消失了……   两个人前脚踏入山庄大门,后脚就遇到了黑着脸一张脸的火溪。   “怎么不顺便在外面把娃生了再回来?”   火溪将一大摞事务摊到阿狸的桌子上,这几日来,她几乎要被这些东西整疯了。   阿狸看着眼前的东西,也颇有些意外。   “你也出门了?”   “我若是也出了门,事务恐怕就要堆成山了。”   火溪没好气地说着。   亏得自己每日苦哈哈地忙活着。   如今火宵基本隐退,庄主事务自然交给了阿狸。少了这个难缠的老庄主,火芷浑身轻松,交代了火溪、小青一番之后,便也约了几位同门一道游山玩水去了。   原本事情交接的不错,山庄依旧欣欣向荣。直到前一阵子,阿狸说要带着自家宝贝师父出一趟远门,便将庄主的事务也暂且交给火溪打理。火溪见庄中没有什么大事,又难得阿狸如此信任,便没有推脱。阿狸临走之前,还不忘拜托小青多多辅佐火溪。   小青原本一直跟着火芷,对庄中事务也十分有经验。有她二人在,阿狸便安心离开了。   可奈何人算不如天算。   小洵忽然怀孕了,一向能干的小青变成了没头苍蝇。整日守着自家孕夫鞍前马后,其他事情全都抛到脑后。   不过火溪毕竟也是老庄主十分看重的接班人选,能力自然不容小觑。   可偏偏的……   原本火艾座下的弟子涂关看上了同门的小师弟郎逸,前阵子庄中喜事连连,涂关深受感染,于是在某一日,找到小师弟表明了心迹。这原本该事件喜事,可奈何郎逸小师弟早已心有所属,便拒绝了师姐的告白。涂关自然伤心备至,然而却也不愿勉强。本以为事情会就此不了了之,可是郎逸思索了一夜,第二日,便将此事悄悄告诉了他师叔门下的弟子小辉。其实郎逸小师弟的目的很简单,因为他思慕小辉已久,便想借着这个机会试探一下小辉的真心。可惜小辉听到这件事之后,愣了愣,便没了下文,甚至人也消失了。   小师弟伤心了。   都说不能和你爱的人在一起便找一个爱你的人嫁了吧,小师弟也是这般想的。   很自然地,他想到了之前曾经被自己拒绝了的涂关师姐。涂关师姐听闻小师弟终于回心转意,自然满心乐意。两个人向火溪提出要成亲,火溪责无旁贷,便开始着手吩咐弟子们做准备。有火溪坐镇,准备工作自然顺风顺水。可就在两人拜堂成亲当日,小辉突然出现了。   原来小辉并非对小师弟毫无感觉,只是最近一直被另一个奇怪的人烦恼罢了。自从上次见过小师弟之后,他便将自己关入了后山,认认真真地思考了半个月,最后得出了非小师弟不娶的结论。   小师弟听闻,自然感动万分。可问题是……涂关师姐怎么办?   一面是责任,一面是爱情,小师弟犹豫了,迟迟无法做出决定。   就在这个时候,替小师弟做出决定的人来了……   山下铸剑镇春风楼的头牌小桑,泪眼汪汪地跑了来,说山庄弟子涂关某夜到春风楼买醉,点了他的牌。小桑仰慕铸剑山庄已久,奈何庄中规矩繁多,从不允许弟子出入烟花之所。这一次好不容易看到一位铸剑女弟子,向来只卖艺不卖身的小桑便把自己的第一次献了出去。本以为涂关姑娘对自己是真心的,小桑也已做好了从良的准备,可是……可是途观姑娘她,她竟然要和自家小师弟成亲了……   更棘手的是,小桑也已经怀了涂关的孩子了啊……   小桑哭哭啼啼的出现,坚定了小师弟要追求自己爱情的决心。正当他准备转投小辉怀抱的时候,另一个不速之客出现了。   不过这个人既不是来抢新郎的,也不是来抢新娘的,而是来抢小辉的!   原来,她便是一直纠缠着小辉的那个奇怪的人。   而小辉之所以一直苦恼此人的纠缠,并且不惜用与小师弟成亲来摆脱的原因是——   这个奇怪的小苏与自己一样,是个女子。而且这个女子竟然愿意为了自己而不顾世俗偏见主动现身表露真心,小辉终于被感动了。   于是乎,众人大呼了然,原来是一对断袖。   小师弟见自己身边的两个女人,分别被另一个男人和另一个女人抢走,于是只能改“投怀”为“投湖”。好好的一场婚礼,险些闹出人命。   “所以……你这段时间都在处理这五个人的事情吗?”   阿狸问。   “不只是这段时间,以后估计还要好久……”   火溪扶额。   “要不然,咱们换一换,我来处理其他事务,这五个人归你?”   阿狸看着火溪眼中忽而冒出的亮光,咽了口口水。   “他们的事情没有人比你更熟悉,所以为了大局考虑……”   阿狸心甘情愿收下了那一大摞日常事务。   “对了,寒笙最近怎样?你打算何时放了他?”   “……”   “你不会是最近忙得太晕,已经把他忘了吧?”   阿狸扶额,火溪匆匆便往外走。看样子,是去牢房了。   阿狸忙了起来,寒筱自然闲了。别说亲热,一连好几日,阿狸都是半夜三经寒筱睡着了之后才回床上,转日天刚一亮,床边的位置就又空了。   起先一路风尘,寒筱乐得自己在房里补眠。闷头睡了三日,终于缓过劲儿来。   这几日几乎很少能见到阿狸的面,寒筱知道阿狸琐事缠身,也不便去打扰,于是只好自己找些事情做。   一日他正收拾屋子,又看到了床底下的小盒子。   明明两个人约定过回到山庄之后,阿狸就会告诉寒筱这个小盒子里东西的用处。只不过如今……阿狸怕是暂且没有这个时间了……   寒筱想着,自己将小盒子打开。   其中一只小小的瓷瓶很惹眼,也是其中唯一一个样子正常的。寒筱将瓷瓶取出来,拿下上面的软塞。淡淡的清香传了出来,顺着阳光看进去,里面是白白的膏体,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寒筱放下瓷瓶,又随意拔拉拔拉,才发觉盒子的最底下,有一个很不显眼的小册子。册子的封面上没有字,所以很容易被忽略。   翻开册子,里面并不是空的,而是每一页都有图画。图画中都为一男一女,姿势各异,唯一相同的便都是赤+身+裸+体……   寒筱的脸一下子变得烧红,手上的小册子像是着了火,烫手的很。   他自然已经明白了这小册子是何物,然而,册中所画的,又不仅仅是普通的春+宫。因为普通的春+宫里,是不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小工具的……   寒筱傻眼,看着盒子里那些小东西……   这些该不会是……   怪不得阿狸听到自己提起这个小盒子时,会是那般奇怪的表情!   原来……   自己竟还会傻乎乎地主动去问!   寒筱想到这里,脑海中第一个想法便是毁尸灭迹。   可这样明目张胆地扔出去,若是正巧被路过的人发现,自己怕是有理也说不清了。不如就在院子里挖个坑把它给埋了?   寒筱正思量着,忽而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竟是阿狸回来了!   某人吓得脑袋焦糊,立即将册子放好,将小盒子放回床底下,又特地往里面推了推。   “师父在做什么呢?”   阿狸一进门便见寒筱脸颊红扑扑额上还渗了不少汗,不由微微蹙了眉。   “我……我在收拾书柜……”   寒筱磕磕巴巴地说着,眼睛闪闪烁烁,拿着鸡毛掸子往书柜处蹭。   阿狸有些莫名,不过今日她终于将手头的事务全都处理好,可以回来陪师父了。   想到这里,少女一扫几日的疲惫,走到师父面前,接过了他手中的掸子。   “书橱已经很干净了,师父,这些日子不想阿狸吗?”   阿狸说着,一只手已经不安分地滑到了寒筱的腰后。她挑起师父的下巴,吻了下去。   说实在的,寒筱还是很想念阿狸的。   阿狸的舌头熟练地探了进去,寒筱仰起头,温顺地回应着。   舌尖摩挲,舔舐,相触。   心慢慢柔软,相融。   身子渐渐被逼到紧贴着书柜,寒筱的背上感受到了木质温凉的触感。属于墨汁独有的淡淡香气传了过来,阿狸顿了顿,抬起头,看着自家师父有些迷蒙的醉眼。吻落上那双美丽的眼,还有通挺秀气的鼻梁,最后回到不点自润的唇瓣。   乌黑如墨的发丝挽着最简单的样式,阿狸知道师父一向不喜欢那些繁琐的东西。棉布的的面料不如丝绸华丽,却胜在柔软温暖。是的,师父喜欢这样温软的东西,亦如他的人。   平淡,随和,与世无争,却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些,再靠近些……   阿狸曾经问过师父想要什么当作聘礼,奇珍异宝,锦衣玉罗,都可以。   “真的什么都可以吗?”   “嗯。”   阿狸信誓旦旦地承诺。   寒筱想啊想,想了许久,最后,眼波流转,眉眼弯弯。   “我只要阿狸就够了。”   “除了阿狸,还可以再要别的。”   某狸继续诱惑。   “只要阿狸就够了。”   这是寒筱经过一番思考之后,最终的结论。   阿狸回忆到这里,唇边的笑意更深。   世上有还有什么事情,比自己心爱的人把自己当做希望的全部更美好呢?   “师父,我们到床上去吧?”   阿狸呢喃着。   寒筱浑身发软,几乎是被阿狸半拖半抱移过去的。   衣服被熟练地剥落,寒筱伸出赤+裸的手臂,想要去拉床边的幔帐,却被阿狸伸过来的手捞了回去。   “不会有人看到的。”   阿狸软声哄着。   “可是……”   寒筱扁着嘴,模样无辜又委屈。   太亮了……会难为情的……   阿狸将师父的羞怯看在眼里,却并不打算妥协。   “我们就这一次,好不好?”   寒筱想了想,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真乖。”   阿狸软声哄着,附身去舔师父可爱的乳+尖。灵巧的舌慢慢打着转,直到发觉它颤抖着,慢慢挺+立起来。   寒筱仰着头,情难自禁地呻+吟出声。   下腹滚热,酥酥麻麻的感觉由被触碰的地方流遍全身。   “轻一点……”   寒筱去抓某只正在揉捏他两腿之间的手,却被对方坏心地拦下,按到了身侧。   整个身体都赤+裸着,暴露在空气之中,收入面前少女的眼底。紧接着,羞涩的地方传来了湿润的碰触。   “不要舔那里,好痒……”   寒筱下意识地想要夹紧双腿,却被按住,借力分了开来。   双腿被打开,于是乎总是被遮盖得很好的地方,完全暴露出来。寒筱脸颊绯红,睁开一只眼,却发觉阿狸正在仔细地端详着那里。滟潋的血色眼眸中夹杂了j□j,波光流转,醉人的色泽像是红色的宝石。   “不要这样看……”   寒筱无力地抗议,自然,是无效的。   于是寒筱咬着唇,索性闭上眼。   敏感处传来了滑腻微凉的触感,像是有什么油状物被细细地涂抹到了那里。一阵淡淡的清香传了来,好像不久前才闻到过。   手指的摩挲加上润滑的效果,与以往不太相同的经历。而后,寒筱脸红地感到原本就已胀大的某处竟比原先胀得更大了。   怎么会这样呢?   寒筱忽然觉得自己变得好奇怪……   可是,这种感觉并不讨厌,相反的,很喜欢,很舒服。他喜欢这样被阿狸抚摸,喜欢这样,将自己毫无保留地献给自己面前的少女。   因为那是他最爱的阿狸啊。   寒筱便在这样的复杂心情中迎来了阿狸的吞没,依旧是火热而紧致的,可以将他的胀大完全包裹。   喘息声渐渐加重,而后,开始夹杂了难以抑制的呻+吟。   就在即将忘情的瞬间,寒筱忽而觉得后+穴微微一凉,便有什么东西,慢慢被推了进去。而后,顶在了某处。   “啊……”   寒筱不由自主一声低吟。   “这只是最细最小的。”   看着师父忽而睁大了迷蒙的眼毫无焦距地看着床顶,阿狸低笑。   “什么?”   寒筱的声音黏腻得不像自己的。   “小盒子里的东西。”   阿狸咬着师父的耳垂,卷着舌头舔舐。   脑海中隐约回想起刚刚自己翻出的东西,寒筱更加窘迫。   他记得,盒子里似乎还有两个小小的木夹,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正想着,寒筱只觉得胸前的两点微微发胀,睁开眼,便看到刚刚被自己回忆起的小夹子此时正夹在自己的乳+尖上,小巧的样式,随着自己的呼吸而起伏颤栗。并没有任何疼痛的感觉,夹子的力量很小,就像是,被人轻轻噬咬着。   寒筱忽而清醒,红着脸想要去取那让人窘迫的东西。他知道自己这个样子落到阿狸眼中,一定丢人死了……   可是阿狸捉了他的手,不肯放开。   “阿狸……”   寒筱泪眼汪汪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阿狸低头看着身下被自己欺负惨了的师父,香肌玉骨,皓齿雪肤,被故意吻出的红痕点点如雪中红梅,再配上那楚楚可怜的表情,怎能如此诱人呢?   于是寒筱感到眼前一暗,所有的抗议都被封在了口中。   “师父,给阿狸生一个小包子吧?”   律+动间,阿狸在师父耳边轻轻吐着气,寒筱微微一动,忽而感到原本插在后+穴中的物体被慢慢取了出来。那滑而硬的物体滑过娇嫩的内壁,让他不禁一阵瑟缩,连脚趾都不由自主蜷了起来。   阿狸将师父的反应看在眼中。   “师父还没有回答我呢?”   寒筱的意识本就是朦胧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配合着阿狸的动作。两双细白的腿交织在一起,随着同一种节奏起伏。寒筱渐渐忘记了羞涩,忘记了矜持,眼中脑中,全都是面前这个,专注要着自己的少女。   少女额前的碎发微微湿润,随着动作起伏,可见那枚如火的印记时隐时现。   小包子?   寒筱想了想,脑海中浮现起自家小别扭小时候的样子。璧寒村的天总是很蓝,空气中会有竹子清新的味道。   直到后+穴再一次被一个微凉的物体胀满,寒筱才回过神来。   “这是对师父走神的惩罚。”   阿狸坏心地说着,寒筱只觉得那被塞到身体里的东西又被往里推了推。这一次明显要比上一个更有存在感,因为即便只是用后面感觉,也能知道定是要比前一个粗上许多。甚至在推动的时候,还可以感觉到其上圆润的纹路~~~   “不能再推了……”   寒筱哑着声音求饶。   阿狸难得听话地住了手。   可是……   寒筱下一秒便后悔了。   因为它停留着的地方正好是——   之前自己最敏感的那一点嘛~~~o(╯□╰)o   身体不由自主地随着阿狸摆动,那一点便一次次被狠狠撞击。从内到外,双倍的“照顾”,双倍的刺激,寒筱只觉得下腹的热浪一浪高过一浪,像是汹涌的潮水,最后终于,随着一声有气无力的尖叫,忘情地挺起腰,化为释放后的喘息。   作者有话要说:  呼~这样的话,算是肉了咩?明日中午会有关于新文的说明~~~关于许多亲亲提出的阿念和小包子的剧情,我今晚再想一想,然后明天会告诉大家是出番外还是出文~呼,今天这章番外很肥油亲们~~我很勤劳吧~放假这几天都是日更到完结呦~~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http://www.bookben.cn/